爱哭的孩子是不讨人喜欢的,她以前很少哭,这次却怎么也控制不住自己,只能抬手不停地抹眼泪。
“娘,你不要跟爹一样离开我们好不好?”
“我跟弟弟不能没有你!”
罗氏将吴小月拉住自己的怀中,心疼地用手擦干净她脸上的眼泪,而后欣慰又心酸地看着她的脸说道,“你长得很像我年轻的时候,长大之后一定会更漂亮,娘也很想亲眼看着你长大,但是,有些事情娘不得不去做。”
吴小月哇的一声哭出了声。
“娘,你不要走!”
罗氏心生不忍,沉默了一会儿,还是狠下心道,“你是姐姐,以后我不在了,你要好好照顾弟弟,一定要不惜一切保护好他,他是吴家的希望,你一定要替娘看着他平安长大。”
“娘不受公婆的待见,没了你爹之后,他们很可能对咱们母子三人不管不顾,但你们是他们的亲生孙儿,只要我不在,他们肯定不会对你们不管不顾的,以后遇到什么麻烦就去找他们。”
吴小月满心疑惑和绝望。
“娘,你到底要做什么啊?为什么要离开我们?难道真的如外人所说,爹是你下毒杀死的吗?”
若非如此,她实在想不出,娘为什么要离开他们!
罗氏神色复杂。
“你现在还小,有些事情你不需要知道,娘非走不可,不过,在离开之前,娘要为你找好归宿。”
“女子迟早要嫁人的,你已经九岁了,可以提前将婚事定下来,等时间到了就嫁过去。”
吴小月满脸抗拒。
“我不嫁人!”
罗氏冷下脸来。
“由不得你!”
见女儿脸庞稚嫩,心还是软了软,语气也跟着软了些,带着一丝祈求道,“自古以来,婚姻大事都由父母做主,你不是一直都很听话吗?”
“再最后听娘的话一次,好吗?”
“娘,你是不是想把我卖了?”
她一直都知道,爹娘疼在乎弟弟,在爹娘的影响之下,她也一直把弟弟放在比自己高的位置上。
可是,这不代表她愿意牺牲自己的一辈子。
弟弟从出生开始就体弱多病,几乎是喝药吊命,家里又很穷,很多时候连买药的钱都东拼西凑。
每次弟弟发病的时候,她都很害怕,害怕爹娘会为了给弟弟治病,把她卖了换钱。
她虽然不知道爹为什么会死,是怎么死的,但是,从爹娘之前的表现,还是猜得出来他们是为了钱。
爹用他自己的性命,换取钱财为弟弟治病。
与之相比,她的终身享幸福,好像都不是那么重要了,在娘的心目中,为了弟弟可以继续活下去,自己也是可以随时牺牲的吧?
吴小月茫然无措。
她再怎么懂事早熟,也只是个九岁的孩子,最近家中接连发生变故,已经让她心力交瘁,如今又遇到这种事,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罗氏解释道,“傻孩子,你是娘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女儿,是娘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娘怎么舍得卖了你呢?”
“娘只是想趁着还在的时候,为你寻一门好亲事,有了这门亲事,娘不在的时候,你的未来夫婿才会照顾你和你弟弟。”
“你们还这么小,娘实在放心不下。”
吴小月一直摇头。
“不,我不想嫁人,也不想让娘离开,娘,你留下来好不好?小月可以去给人洗衣服,也可以秀帕子挣钱,一定不会让弟弟没钱喝药的。”
罗氏态度坚决。
“你还是各小孩子,现在不懂娘的良苦用心也正常,迟早有一天,你会理解娘的决定的。”
吴忠才下葬不久,罗氏就紧锣密鼓地给自己的女儿相亲,这件事在吴家村传了个遍。
村民们议论纷纷。
“罗氏是不是失去丈夫之后疯了?”
“吴忠才下葬多久啊,按理说,孩子们是要守孝三年的,她却这么着急给小月找夫家!”
“简直荒唐!”
“这要是传出村子,岂不是让外村人嘲笑咱们吴家村的人没规矩?”
“过好自己的日子就行,别人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反正跟我没关系,我倒要看看她到底想做什么。”
“家里才办完丧事,晦气都还没消散呢,谁会这么傻,这个时候跟他们家结亲啊?”
“小月样貌不错,还勤快能干,说不定还真有人上门。”
“长得好看能当饭吃?”
“再说了,她长得再好看,也架不住她有个病秧子弟弟这个拖累,嫁人之后,指不定胳膊肘往外拐,背着婆家偷偷接济娘家弟弟呢,这样的媳妇要不得,谁娶了谁倒霉。”
“小山手不能提,肩不能挑,还整日喝药,一般人家养不起,以前吴忠还在的时候,他们家都过得艰难,现在吴忠死了,罗氏一个人能撑得下去?”
“她什么时候不给小月找夫家,偏偏这个时候给小月找夫家,应该是想收一笔彩礼费,再靠着小月的夫家养她的儿子吧。”
“算盘打的挺响的。”
“谁也不是傻的,这个时候跟他们家结亲,无疑是给自己招来一家子的累赘。”
“恐怕只有村里那想媳妇想疯了的老光棍愿意娶她吧?”
吴小月站在角落里,偷听着村民们的对话,听到前面的时候,像是被巨石压着的心脏还没那么难受了。
虽然话里话外都是对她和她的家人的嫌弃,但越是嫌弃,就越是没人敢娶她,她也就不用嫁出去了。
可听到村民无意之中的猜测,她的心却跌落了谷底。
老光棍……
万一真的没人愿意娶她,娘真的会狠心把她卖给老光棍吗?
吴小月的婚事不到三天的时间就确定下来,是邻村一个二十八岁的鳏夫兼瞎子,给了吴家二十两银子的彩礼钱。
一般女人的嫁妆,在七八两左右,村里还是头一次有女子出嫁得到这么多彩礼钱的。
村里不少人都眼红了,聚在一起说酸话。
“那个瞎子的前妻在他二十岁的时候难产而死,只留下一个儿子,现在儿子都八岁了,只比吴小月小一岁。”
“吴小月这要是嫁过去,就要给比自己小一岁的儿子当干娘了!”
“罗氏的心真狠啊,那么水灵的一个女儿,为了二十两的彩礼钱,就把她嫁给一个死了原配的瞎子。”
“那瞎子倒是大方,肯出二十两银子的彩礼钱。”
“别说二十两银子了,就是三十两、五十两银子的彩礼,我都不可能狠心让自己的女儿给他当继室!”
“小月也是命苦,摊上这么一个狠心的娘!”
吴小月眼睛都快哭瞎了,却还是改变不了自己被亲娘匆忙地许配给一个二婚带娃的瞎子的事实。
她甚至在想,或许死也是一种解脱。
与其嫁给一个比自己大十几岁,还成过一次亲的男人,一辈子活在别人的嘲讽和鄙夷之中,还不如早点得到一个解脱。
还没等她寻死腻活,罗氏就去县城自首了。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狠狠地砸在了吴小月和吴小山的头顶,不敢相信爹真的是娘杀害的。
兄妹两人抱在一起哭了一晚上,次日一早便收拾包袱启程去县城寻亲。
顾娆也没料到事态会发展成这样。
虽然别野终于平安出来,是一件值得高兴的事情,但她心里清楚,罗氏不是真正的凶手。
背后指使之人这次算计不成,很有可能还会继续算计他们。
她高兴不起来。
犹豫再三,还是求到顾青城面前,将自己的猜测全都告知他,祈求他继续帮自己追查真凶。
顾青城没多想便答应了。
“你的顾虑不是没有道理。”
“这次的案子的确有些蹊跷,若是不找到幕后黑手,你们恐怕也寝食难安,不知道那人什么时候还会再次出手,这次解决得还算顺利,下次就不知道那人的计谋会如何周密且狠毒了。”
“躲在暗中下手,的确让人防不胜防。”
“明天别野就会被放出来了,我们一起去县衙接他出来,并把我们的想法告知县令,让他继续追查真凶吧。”
似乎看出顾娆的忧虑。
“这件事岳父插手了,县令不敢像之前那般怠慢。”
顾娆点了点头。
“希望如此。”
第292章 冒牌货!
顾娆先带别野去酒楼梳洗了一番,换上了干净衣服,饱食一顿之后,才跟他一起坐上船回家。
他们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坐上船不久,一个异域面孔的俊美男人赶到了东皇县,去了一趟衙门。
得知人已经释放之后,男人坐在马背上眼神意味深长地看了县令一眼。
“算你好运。”
说完这句话便策马而去。
辛光辉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低声咒骂道,“怎么一个两个太守,都来插手本县的事情?”
“太不给本官面子了!”
“这是本官的地盘,宁州太守插手也就罢了,关并州太守什么是事,他要大老远跑到这边来?”
身为一个小小的县令,芝麻大点儿的官,他也就只能在东皇县这个地盘上撒野了,出了东皇县他什么都不是,谁都得罪不起。
身旁的师爷疑惑地看着那队远去的人马。
直到县令拧了他的胳膊一把才回归神来。
辛光辉不满地瞪了他一眼,不满地说道,“本官刚才跟你说话呢,你聋了吗?”
师爷挠了挠头。
“大人刚才说什么?”
这话换来了辛光辉一个巴掌。
“本官怎么有你这么笨的师爷,你想干就换人!”
师爷求饶道,“大人开恩啊,小人刚才只是被刘大人的相貌震撼到了。”
辛光辉露出嫌弃的表情。
“你一个大男人,怎么这么关注男人的长相?”
突然意识到什么,离师爷远了些,搓了搓胳膊上的鸡皮疙瘩,嫌弃地问道,“你该不会喜欢男人吧?”
师爷的表情一言难尽。
“怎么可能?”
就算真的有那种癖好,也不可能看上你这个油头满面、肥头大耳的中年男人啊,当然,这话他不敢说出来。
他怕被恼羞成怒的辛光辉刮活剐了。
“小的只是有点惊讶刘大人的年轻罢了。”
“虽然没见过刘大人,但我兄弟在刘大人手下当差,听他提起过,刘大人都四十多岁了,我还以为是个中年男人呢,没想到刘大人保养的如此好,四十来岁看上去还竟然这么年轻。”
辛光辉愣了一下。
“四十几岁?”
师爷点了点头。
“千真万确!”
“虽然听上去的确有点荒诞,但小的绝对没有撒谎,小的的兄弟真的在刘大人手底下当差,这么可能不知道刘大人多少岁?”
他兄弟从小天资过人,虽然没本事挣得功名,却依旧被刘大人所赏识,成了刘大人的门客。
相反,他自己没什么本事,读书也是半吊子水平,做什么都是混混日子,当了酒囊饭袋大半辈子了,也没有什么抱负和理想,一辈子在一个小小的县城当个师爷就满足了。
正是有他兄弟的关系在,他才有机会成为东皇县县令的师爷。
辛光辉皱了皱眉。
他当然知道师爷的兄弟在刘大人手底下当差,不可能看错,也有自信师爷不敢欺骗自己,更没必要在这件事上撒谎。
可是,太荒谬了!
“本官也没听说并州太守换人了啊,他那张嫩脸怎么也不可能四十多岁!”
师爷也愣了一下。
“莫非是才换了不久,大人您还没来得及得到消息?”
突然有点为自己大哥担心了。
大哥上个月才给他回过信,信上并未提过并州太守要升迁的事情,现在并州太守换人了,大哥还能继续为新的太守办事吗?
刚才那个男人虽然年纪尚浅,却很深沉,让人看不出他在想什么,应该不是个好相处的。
辛光辉摆了摆手。
“管他还没换人呢,跟本县令有什么关系?”
说罢便走了。
正在这时,一个小厮跑到事业身边,将一封信交到师爷的手中。
师爷看到署名,提着的心放了下来。
是大哥的信。
拆开看了之后,瞳孔狠狠一缩,立即将信纸捏紧,抬头去追因为太胖走的很慢的县令。
“大人,不好了!”
“并州失守,并州太守已经死了!”
辛光辉吓得瘫坐在地。
“死……死了?”
“那刚才的人是……?”
“鬼?”
师爷着急道,“青天白日,怎么可能有鬼?刚才的人,应该是捡到了太守的身份令牌的冒牌货!”
辛光辉又甩了他一巴掌。
“身份令牌那么重要的东西,平时不用的时候都是小心藏好的,这么可能遗落在外被人捡到?”
他的脑袋总算聪明了一回。
“既然并州太守已经死了,那么他的身份令牌应该已经被灵国的人拿走了,刚才的人,应该是灵国的人!”
师爷震惊至极,缓了一会儿才消化掉这个消息。
“可是,就算并州太守的身份令牌被灵国的人拿走了,那也应该只有在灵国身份高的人才能拿到,他只带了一个十人的队伍,就敢来咱们东皇县的地界,是不是太嚣张了?”
辛光辉的眸子突然一亮。
“对啊!”
“这可是个立功的大好机会!那人既然敢带这么少的人来,那咱们就让他有去无回!”
“快来人,本官要给太守大人写信!”
“搞快点!”
那人现在肯定还在赶路,没那么快离开宁州的地界,只要自己赶在他离开之前,让太守大人知道这件事,太守大人派兵将之捉拿,自己就立了个大功了,说不定有望升官!
再不济也可以换到富庶一些的地方当县令啊!
等信写好,让人送出去之后,辛光辉心情大好,假惺惺地关心道,“你兄弟在并州太守手底下当差,太守都死了,他不会也……”
拍了拍事业的肩膀。
“节哀顺变。”
师爷笑着摇了摇头。
“我大哥命不该绝,并州城门被迫的前一天,他刚好被并州太守派出去办事了,这才有机会写信告知我这个消息。”
并州被灵国的人占领之后,就关闭了城门,里面的人根本出不来,他的大哥现在还躲在当地百姓的家中。
只是……
虽然侥幸逃脱,但万一灵国的人丧心病狂,将之搜出来怎么办?
“县令大人,可否看在小的告诉你这个消息的份上,派几个人去保护小的大哥的安全,把他接到东皇县暂避一下?”
辛光辉敷衍点头。
“好。”
“本官这就派人去接他。”
随后转头看向衙役们,随手指了指两个看上去稍微瘦小一些的,“你,还有你,你们两个去接他大哥吧。”
他不清楚刚才那队人还会不会回来,万一回来,自己身边多留一些人,才能保护自己的安全。
这种关键时刻,他可不想把能保护他的人派出去。
师爷看到是那两个又瘦又矮的人,嘴里开始发苦,这两个人能保护他大哥吗?
万一遇到危险,可能跑得比他大哥还快!
心底对辛光辉生出一丝怨恨。
早知道他如此卸磨杀驴,自己刚才就不该告诉他这个消息,让他一个人去领取功劳,而是该自己给太守大人写信!
这样一来,功劳就是自己的了!
要是他大哥有个三长两短……
酒楼再次开张,生意却大不如前。
一天下来,伙计和橱子们都很灰心丧气,少干点活儿是好事,但是,照这个趋势下去,万一酒楼倒闭了怎么办?
这么好的活儿,他们可不想失去。
酒楼以往一般都是戌时才关门,今日还不到酉时,顾娆就让伙计们收拾一下准备收工了。
伙计们却高兴不起来,一直在叹气。
顾娆以为他们是担心提前手工扣工钱,安抚道,“下午没什么客人了,继续开着也是浪费时间,你们早点下工,也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不会因此扣你们工钱的,该是多少还是多少。”
小冬又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老板娘,我们不是担心那点工钱,也知道你跟老板是厚道人,不会让我们吃亏的。”
顾娆问道,“那你叹什么气?”
小冬解释道,“今天的客人也太少了,我还总听到客人们议论,说咱们酒楼里死了人,恐怕要不了多久就要……”
话还没说完就被余南捂住了嘴。
余南小声道,“别说不吉利的话。”
小冬也后知后觉自己说错话了,连忙将余南的手扒拉下来,对顾娆说道,“老板娘,那些人都是乱说的。”
“咱们酒楼做的饭菜独一无二,别人模仿都模仿不出来,只要咱们做的饭菜足够美味,客人们还是会回来的。”
“小乖酒楼肯定要开很久很久!”
顾娆面色平静。
“那些闲言碎语,听听就罢了,不用放在心上。”
回到家后,顾娆做了一大桌子菜,吃饭的时候,别野的碗里很快就被菜堆满了。
“多吃点儿,你这段时间在牢房里都饿瘦了。”
别野头一次没什么胃口。
“对不起,是我拖累你了。”
顾娆无奈地放下筷子。
“怎么连你也在纠结这件事?”
别野愧疚道,“我知道小乖酒楼对你来说很重要,可是,现在事情却被我搞砸了,要不是我,酒楼的生意不会变差。”
如果真的开不下去了该怎么办?
顾娆认真地看着别野道,“你怎么还不明白呢?我之所以在乎小乖酒楼,之所以那么努力一起挣钱,是因为我想跟你有个安稳的家而已,如果连你都没了,家也就没了。”
“我最在乎的人是你,钱财比起你来一文不值。”
“你能化险为夷,平安无事地出来,我已经心满意足了,只要你能安然无恙,就算小乖酒楼现在就关门大吉,我也心甘情愿。”
对别野笑了一下。
“好啦,不要胡思乱想了,好好吃饭,再瘦下去都脱相不好看了。”故意威胁道,“你要是变丑了,我就偷偷找个年轻俊美的!”
别野笃定道,“你不会。”
顾娆没忍住笑。
“这么自信啊?”
别野也跟着笑了。
“嗯。”
顾娆捏了捏他的脸。
“这才对嘛!”
“要多笑笑,好运才回来,以后不准垮着脸!”
别野点了点头。
“尽量。”
接连几天的时间,小乖酒楼的进账都不容乐观,顾娆将邓箬儿和高财通召集到一起。
四人坐在二楼包厢。
邓箬儿是最后一个来的,一来就握住顾娆的手,歉疚道,“姐姐,对不起,这今天忙着排新戏,没时间出来逛街,父亲还专门让戏班子里的人瞒着我你们的事情,因此我没来得及来探望你们。”
“昨天晚上我才知道你们出事了。”
“今天正要来看望你们,你们又正好让人来请我过来。”
顾娆摇了摇头。
“没关系”
“就算你来了,也帮不到我们什么。”
邓箬儿小心地观察她的神色。
“你有没有生我的气啊?”
顾娆好笑道,“我为什么要生你的气?”
他们只是朋友罢了。
邓箬儿却还是敏锐地察觉到,顾姐姐对她的态度疏远了些,心里难受的跟塞了一团棉花一样,却知道现在说再多也没用了。
她知道的太晚了。
在顾姐姐心里,她之所以一直不来探望,是因为想避嫌吧?
可她真的不是故意的!
邓箬儿伤心又生气,伤心是因为被误会了,生气是因为她爹,她已经长大了,为什么还要把她管的这么严格!
甚至左右她的人际往来!
顾娆自然看得出邓箬儿情绪低落,却并不打算安慰,说实话,别野出事的时候,身边的朋友一个都没有来,不求他们伸出援手,但连一句关切,一个问候都没有,怎能不让人失望?
她上辈子早就尝到过人情的冷漠和虚伪了不是吗?
怎么来到这个世界,过得太轻松了,就把以前的经历给忘了,太过相信人与人之间的感情。
高财通笑着道,“好了,咱们谈正事吧,正好今天过来,我把书院里的事情跟师傅交代一下。”
顾娆顺势问了一下最近书院里的情况。
高财通说道,“一切都好。”
“只是,你之前教的东西,我都快全部教给他们了,你留下来的册子,我太愚昧了,自己都没看懂,不过,跟几个聪明的学生一起研究了一下,倒是研究出了一点心德。”
“不过,保险起见,师傅还是看看,我们自己琢磨的对不对。”
邓箬儿懂事地说道,“你们先讨论这件事吧,别的事情不着急,我今天专门空出来一整天的时间。”
顾娆点了点头。
“多谢。”
邓箬儿愣住了,随即眼眶开始发红,却怕被察觉出来,连忙低下头企图掩饰自己的脆弱。
顾娆的眉头微不可见地皱了皱。
有那么一点于心不忍。
她知道邓箬儿这个人没什么坏心思,心思也很单纯,甚至有些傻乎乎的,虽然打算跟她之间保持一点距离和分寸,但并不是真心想伤害她。
可是,自己是疏远,似乎还是伤到她了。
难道自己做错了吗?
内心一时有些茫然,不知道该怎么处理跟邓箬儿之间的关系,之前应该算的上可以说知心话的手帕交吧。
那么,现在乃至以后呢?
顾娆桌下的手被别野握住,看过去的时候,别野对她笑了笑,给她倒了一杯花茶。
“你今天没怎么喝水,嘴巴有点干,喝口花茶润润唇吧。”
顾娆将那点杂念抛之脑后。
“嗯。”
端起花茶喝了一口。
暖呼呼的花茶顺着肠道划过,肚子也暖了些,今天因月事的到来而有些坠痛感的小腹也得到了一丝舒缓。
顾娆暂时将邓箬儿的事情抛之脑后,花了大概一炷香的时间,才把书院的事情解决完。
高财通都不知道被夸赞多少次了。
虽然是比自己小的人夸赞,但这人是他的师傅,比他聪明多了,夸奖他是对他的认可,他脸上的笑就没落下来过。
邓箬儿在一旁看到这一幕,心中的失落和落差感更加强烈。
好像比起高财通,自己什么用都没有,什么忙也帮不上,再加上这次自己在别野遇难,顾姐姐最彷徨无措的时候都没出现,她肯定已经厌弃自己了,心里已经决定跟自己疏远了吧?
心里说不清什么滋味。
邓箬儿长到这么大,再加上从小生活在鱼龙混杂的戏班子,被亲近之人背叛过不知道多少次,早就领悟了一个道理,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是不能强求的,一切都只能随缘分。
能好一段时间,已经是难得的缘分了。
可这次她很不舍得。
以前都是被人背叛,是她将那些背叛自己的人抛弃,这次反倒是她无意之间背叛了顾姐姐,成为了即将被抛弃的那个。
顾娆言归正传道,“你们应该也知道小乖酒楼这段时间的情况,这次召集你们过来,就是为了这件事。”
高财通点了点头。
“这件事我有所耳闻。”
“事实上,在酒楼里发生那件事之后,不管人命案跟师爹有没有关系,客人们都会忌惮这件事,短时间内生意变得惨淡一些是正常的,只要咱们坚持,以后肯定会好起来的。”
后面的话他说的很保守,带着一丝安抚的味道。
他阅历丰富,一眼就看出顾娆的打算,心里不是没有打过退堂鼓,想着要是她提出撤资,自己顺势而为算了。
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妥。
前段时间拿到了不少银子的分红,满打满算都已经过百两银子了,虽然还没有回本,但如果没有那件事的发生,回本只是时间的事情。
可现在……
能不能回本已经是未知数了。
若是换做别人,身为一个生意人,在察觉到对方没有继续为他赚钱的能力之后,他早就及时收手,避免造成更大的损失了。
但有句话怎么说来着?
一日为师终身为父。
自己在师傅这里学到了不少,开了书院之后,每次教会了别人,被别人尊称一句老师。
那些人里,甚至还有从前在他面前高高在上的读书人。
这是身为地位最低的商人从前享受不到的待遇,他心里的成就感和满足感可想而知。
而且,数学书院不仅是学习的地方,还是结识新的好友,挑选商业合作对象的绝佳场所。
一般那些人看在他是老师的面子上,也会给他三分薄面,以前插不上手的生意,现在也能从中分一瓢羹。
这段时间他挣了不少,目前挣到的钱,就已经远远不止五百两银子了,更何况以后只会挣的越来越多。
这一切都是师傅带来的。
哪怕是唯利是图的商人,也不能在这种时候见利忘义。
顾娆闻言只是笑了笑,却并未当真,高财通经商多年,应该比她还要明白及时止损的道理。
说这番话不过是安慰她罢了。
感动还是有的。
分明知道里面的利弊,却还是没有放弃她。
“多谢你的信任,不过,我还是想让你慎重考虑一下,人情是人情,生意是生意,我不希望两者混为一谈。”
“相反,若你因为人情,继续在我身上消耗,反而会让我觉得有压力。”
“若你真的在乎我这个师傅,就拿出你商业的眼光,重新考虑一番,要不要在这个时候收回投资吧。”
“之前盈利的部分,从投资里面减,再减去二十两银子的应该共同承担的损失,你还能收回三百六十两银子。”
又看向邓箬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