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少年抬起头时,已经无人再去欣赏他俊美漂亮的面孔,所有人都被那血色的眼眸惊得不断后退。
“问道……”
不知道是谁说了一句,十二位妖王如同丧家之犬,屁滚尿流地往后跑。
“问道!是魔尊的问道!”
在凡间,虽然鲜少有人认得这把至邪至恶的问道剑,可是在妖境,这却是十二位妖境城主心中的噩梦。
当年魔尊降临,要让妖境臣服,有几位在妖境称霸几百上千年的城主还妄想和他谈条件,结果问道一出,连城主和城池一起,瞬间被夷为平地。
这事只过去了区区十五年,所有人都记忆犹新,想忘都不敢忘。
“快跑!否则都要死!”
他们可都明白,当年的鹿朝虽然也很厉害,打得他们没有还手之力,可那好歹是个人,还有人性!
这位魔尊就不一样了,他毫无人性,逆他者死,顺他者,都不一定能活!能不能在他手底下活着,全看他高不高兴!
可是,纵然跑得很快,也有倒霉落在最后的,帝夙提着剑上去,不由分说,一剑砍下。
那城主甚至来不及惨叫,更来不及把自己护身的法宝拿出来,就成了一滩血肉。
前面的城主简直如同末日来临,心里疯狂诅咒通天老妖把他们齐聚在此,才会遭此无妄之灾。
他们分明早就臣服于魔尊了!
疯狂害怕被杀死的城主们,却发现帝夙只杀了一个城主之后,就没有继续追上来了。
如果他们此时有胆子回头看一眼的话,会发现那杀人不眨眼的魔头竟然折返回去,乖乖地站在鹿朝面前。
但是,此时此刻的鹿朝,心中却没有半点儿松懈和喜悦,因为她面对的是彻底释放了九分之一魔神之力的帝夙。
他双目赤红,神情之间几乎没有一丝人性,凌厉,阴鸷,疯狂嗜杀……他抬起了问道,剑刃抵在她颈侧,不许她乱动,而另一只手却抬起来,缓缓抚摸她的脸颊。
鹿朝屏住呼吸,不敢乱动,也不敢说出任何话刺激他。
知道她进了无忧城之后,他是带着什么样的心情一路杀进来,找到她?
明明知道被魔神之力控制后,他连自己都控制不住,还是任由这股力量占领了身体。
“江小山……”
她刚开口,准备用最轻柔的语气抚慰他几句,他却忽然捏住她小巧的下巴,逼着她抬起头面对自己。
“为什么要跑?”他一字一字地从齿缝里挤出这句话,带着滔天的怒火。
“我没跑……”
帝夙修长的手指顺着下巴滑下,捏住她纤细的脖颈,对于他强大的力量来说,这么脆弱的脖颈只要稍稍用力就可以捏碎。
鹿朝彻底不敢说话了,他的样子看起来实在过于可怕,不知道下一秒,他会不会忽然用力。
他用血红色的眼眸看着她,她双眸湿漉漉的,无辜而惶惶然,他看了片刻之后,忽然低下头,吻住她微微张开的唇。
鹿朝:“?”
鹿朝:“!”
除了在第三世记忆里,他是沈晏,他从来不会对她这么大胆。
但她最吃惊的不是这个,她最吃惊的是,明明拥有沈晏的记忆,也经历过沈晏和琉纱的一切,他居然还能技巧这么烂!
鹿朝被他啃得好痛,但因为脖子就被他捏在手里,她不敢反抗,只是嘴唇被磕破时,疼得眼角冒出两滴生理性泪水,小声地嘤咛了一声。
少年的眼睛更红,他甚至扔掉了问道,另一只手顺势扣住她的后脑,把她更用力的贴向自己,更加用力地索取。
像是狂风暴雨般,鹿朝差点儿呼吸不过来,整个人像是即将被折断的一支牡丹,两只手抓着他的腰侧,才能勉强站稳。
鹿朝:要出人命了……
好在此时的帝夙虽然人性不多,但不至于完全没有,凭着仅剩的那一丝丝人性,还是在她即将窒息之前放过了她。
少年红着眼睛看着她,呼吸急促而滚烫,像是方才喘不过气来的不止是她一个。
他一只手捧着她的后脑,抓住她脖颈的那只手已经缓缓松开,移到她腰后,支撑她几乎站不稳的身体。
两人离得太近,彼此的呼吸依纠缠在一起。
鹿朝看着他眼底的红色一点一点褪去,灰色的眼眸像是被浓郁的山雾氤氲着。
“江小山?”她喊了一声。
帝夙:“嗯。”
好了,终于醒了是吧。
鹿朝一脚踹着他小腿骨上,趁着他吃痛弯下腰时,对他拳打脚踢。
“你好大的胆子!你敢对本郡主这么无礼,你这个登徒子,我不会放过你!”
帝夙不断往后退着,躲着,却没有还手一下,直到她打得累了,气鼓鼓地偏过头,他才重新把她揽进怀里。
“对不起,以后再也不离开你了。”
鹿朝叹息一声:“不是你的错。”
而且,如果不是她来了,她这一次,真要折在妖境了。
不过,对他的全部感激,也在刚刚被他啃没了。
鹿朝推开他,摸着自己被咬破还肿起来的唇瓣,狠狠瞪了他一眼。
少年的耳根,立刻红得像要滴血。
鹿朝心想你红个屁啊,刚刚把你能的!
“我们回去吧。”她看见方才来时乘坐的玄麒兽还在,把它从马车上解下来。
帝夙把她扶上去,自己再上来,从后面把她固定在怀里,临走之前,鹿朝回头看了一眼安静沉默地像是一头巨兽的妖境王宫。
外面闹了这么大的动静,王宫里依旧静默无声,那位妖王和传说中一模一样,哪怕天塌下来,也不会出现。
据说他统治妖境数千年,出现的次数也寥寥无几,就连十五年前魔尊降临,他也未曾露面。
“怎么了?”帝夙看她一直往王宫的方向看,不禁问道,“要进去吗?”
鹿朝摇摇头,妖王不出现,不代表他不可怕,现在完全没有必要去招惹这么厉害的存在。
她当年把妖境闹得天翻地覆,他也不闻不问。
“算了,走吧。”两人骑着玄麒,转瞬就消失在赤月城。
而他们走后不久,在王宫的最高处的塔顶,终于有个一身雪白的身影出现,墨发散在肩侧,眉心的红痕将他衬得孤高而妖异。
雪白的长袍上熠熠生光,在阴冷灰暗的妖境中,显得格格不入。
他抬起手,掌心里的白玉盏中,闪现着点点细碎的如同星辰一样的光芒。
“太上忘情,原来忘的只是我吗?”他收回望向遥远的目光,转身走进阴暗的塔内,看向跪在地上的年轻男子。
他雪白的长袍从男子面前滑过,在他身侧停住。
“阿玉,你只是个傀儡,我将你放在她身边,你却渐渐忘了自己的使命是什么。”他的声音,仿佛在叹息。
青年低着头,一言不发。
妖王的手轻轻抬起,青年的头也仿佛被迫一样抬起来,塔内的光线太暗,仅凭着窗外透进来的灰暗的天光,可以看见两人几乎一模一样的面孔。
不同的是,妖王眉心的红痕艳丽得仿佛赤月城中漫山遍野的赤月草。
而裴知玉,他眉眼温和,像是不懂得如何反抗。
“主上恕罪。”他轻声说,“我按照主上吩咐,一路护着她来到妖境,与主上见面。”
妖王摇了摇头:“我让你护着她,却没让她喜欢你,更没让你去喜欢她。”
裴知玉嘴唇颤了一下,随后说:“是我情难自禁,主上恕罪。”
“傀儡也有情吗?”妖王忽然蹲下来,苍白修长的手探向他胸腔的位置,用力按下去,“还是,你这里也长了一颗心?”
裴知玉吃痛,艰难地吐出两个字:“没有。”
“那你竟敢让她喜欢你!”妖王一挥手,他像是被折了翼的飞鸟忽然摔出去,后背撞上了塔中矗立的巨柱,才停下来,口中立刻涌出一大口鲜血。
他爬起来,重新跪下去,声音断断续续:“主上……恕罪。”
妖王直起身,雪白长袍无声地扫过地面,他缓缓走到裴知玉面前,将手中的白玉盏凑到他近前,“她碎掉的魂魄,藏在帝夙的力量中,继续想办法打开那些神器,把她的魂魄带来给我。”
他顿了一下,继而露出一丝冷笑:“若再对她有非分之想,我就让你永生永世,做一个真正的傀儡。”
裴知玉低下头:“是。”
无忧城中,鹿朝从玄麒上跳下来,看见被霍柏的下属护着藏在一座阁楼里的摩缨,不禁问道:“知玉哥哥呢?”
“他跟着江公子去找你了呀。”摩缨看向帝夙的目光,多了几分畏惧,方才看见的魔气,应该不是看错了吧?“也许,裴公子追不上他吧?”
鹿朝想想也是,当时帝夙忽然被魔神之力控制,一般人怎么追得上?
不过,现在十二位城主都被吓跑了,裴知玉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
“我们搞个大动静,让知玉哥哥看到,他应该就会回来了。”鹿朝笑着说。
摩缨问:“什么大动静啊?”
鹿朝站在阁楼的窗前,看着这座充满堕落罪恶的无忧城:“放把大火,烧了这里。”
现在通天老妖不知道缩在那个犄角旮旯里瑟瑟发抖呢,此时不烧,更待何时?
摩缨愣了一下,随即反应过来,高兴地说:“太好了!我早就觉得这里那些女子太可怜了!早就该烧了!但是……这么大一座城,怎么烧?”
鹿朝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我被抓去城主府时,无意中得知通天老妖在城主府下储藏了许多火药,他擅长火术,每次和禹州王作战,也都是用的火弹,这老妖怪实力一般,这些术法却十分厉害。”
“这老东西,没想到还有这种本事!”
“你带着哥哥的人,去无忧城大街小巷通知所有人要着火,我和江小山去城主府□□!”
鹿朝吩咐完,又和帝夙骑上玄麒,直奔城主府去。
此时通天老妖躲在自己堆满火药的暗室里,听下属来禀报说,禹州王那个外孙女又来了,通天老妖一抖,连忙问:“她和谁一起来的?”
属下说:“和一个冷冰冰的少年,看起来,好像谁都欠他钱一样!”
通天老妖呜呼哀哉一声,天要亡我也!
他以为鹿朝要来杀他,一狠心,一咬牙,反正都活不成,不如让他们葬身在这里!
“点火!”通天老妖吩咐下属。
下属懵了:“大王,点,点哪里的火?”
“全部!所有!”通天老妖张开手臂,指着所有火药。
“大,大王?”下属都快吓哭了,所有火药,那他们还能活着吗?
“快去!”通天老妖一脚揣在下属身上,嘶吼着。
魔尊已经来了,还和那个死丫头一起,这世道简直是疯了,没天理!让两个变态联手了!
他已经万念俱灰,只好舍弃自己这一座城池,虽然苦心经营多年,但也没有他的小命重要!
鹿朝和帝夙刚到城主府中,便听到地下传来怪异的声音,两人坐在玄麒上,同时侧耳听了一瞬。
“不好!”鹿朝忽然说,转身抱住帝夙的腰,“快跑!”
少年的反应也是奇快无比,一手抱住她,一手抽出问道用力一挥,磅礴的剑气形成巨大的冲力,把他们向后推去。
而与此同时,城主府的地下,忽然涌起一朵巨大的火云!
轰隆——
大地震动,火舌怒吼,冲天而起的火云瞬间将阴暗的妖境照亮,潮湿的空气一瞬间被烤干,变得炙热无比。
轰轰烈烈的火焰冲天而起后,又朝着四面八方狂卷而来。
整座无忧城,似乎都被火焰吞没,街道上,不管是妖物,还是被抓来的女子们,混在一起亡命奔逃。
鹿朝和帝夙被剑气荡开,一路翻滚出去,直到站在无忧城的城头上,看着城池中心蔓延开的火海,两人都一时无言。
帝夙摸了摸鹿朝的脸,被火焰烤的通红通红的。
“不知道有多少人逃出去。”鹿朝看着火海说,“不过,这里毁了,至少一时半会儿没有女子再会被抓来受辱了吧。”
她想起那个神女,被送入了极乐池中,不知道怎么样了,她在书中也是没有姓名的路人甲,不会有云瑶那样的好运气。
“嗯。”帝夙点点头。
“好热啊。”鹿朝用手扇着风,靠近帝夙的时候,才发现他体温是凉的,竟也是一件好事,此时他就像个天然降温的冰块,让她都不由自主想往他身上靠。
帝夙顺势把她搂过来,说:“我这里不热。”
“你为什么总是冷冰冰的?每次晚上睡觉……”鹿朝的话戛然而止,想狠狠抽自己一嘴巴。
她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
两人晚上同床共枕,同睡一个被窝,虽说她没什么感觉,但总归是一件暧昧的事情,尤其是不久前还被他啃了一顿。
帝夙垂下眼眸,看着她嘴唇上被自己咬伤的地方,迅速移开目光。
两人之间,难得沉默下来,谁也没有开口。
“小郡主!”摩缨的声音在城墙下传来,打破了这种诡异的沉默。
鹿朝往城墙下一看,摩缨和霍柏站在一起,朝着她欢快的招手。
“还好霍公子来得及时,好多女子都被我们送出去了!”摩缨大喊,“多亏你们一起炸毁了这座恶贯满盈的城池!救了那么多人!”
听到大部分人都逃出去,鹿朝松了一口气,转头问帝夙:“你高兴吗?”
“高兴。”少年说话时,却不敢看她的眼睛。
“我就知道!不管怎么冷漠的人,救了这么多人,也会感到高兴的。”鹿朝拍拍他的胸口,“记住了,救赎比毁灭更容易让人满足!以后多做好事。”
帝夙张了张口,想告诉她自己的高兴并不是因为救了这么多人。
而是因为……救了她。
可是,他知道这样说出口,会让她很失望,甚至很厌恶。
他的心如此冷漠,哪怕今日满城的人都死了,他也不会起一丝波澜。
“知道了。”他说,以后和她一起救人的话,倒也不错。
“朝朝妹妹。”一道蓝色的光落在他们不远处,裴知玉走出来。
“知玉哥哥!”鹿朝眼睛一亮,朝着他走过去,忽然看见他嘴角边有血痕,不禁问:“你受伤了。”
裴知玉擦了一下嘴角,笑得如沐春风:“路上遇到一些妖物,顺手解决了,只是一些小伤,不需担心。”
鹿朝看着他,总觉得他好像有什么心事一样,连眼睛里的笑容,都没有平时那么明亮。
“我在远处看到无忧城这边的动静,就知道是你弄出来的,于是赶过来了。”裴知玉说着,慢慢走近她。
他没能靠近鹿朝, 就被帝夙拦住了去路。
少年灰色的瞳孔太过冰冷,泛着毫不掩饰的敌意,裴知玉只能无奈地摇摇头:“江公子, 这一路走来, 我们也算同伴了, 你怎么老是用这种眼神看我?”
帝夙抱着剑,没有说话,通常,除了鹿朝之外, 其他人的话,他鲜少回应。
“他这人就是性格古怪。”鹿朝把他推到一边, 对着裴知玉说:“不过, 他性子冷淡,不爱说话, 但是没有恶意, 你不要介意。”
裴知玉笑容温和地看着她,看着看着, 笑容里却掺杂了几分苦涩:“朝朝, 你变了很多。”
鹿朝不解,但是暗自心虚,不会让裴知玉看出她不是云朝了吧?
她已经很努力模仿云朝了,但是毕竟是两个人, 对于和云朝相爱过的裴知玉来说,最容易看到她的不同。
“哪里变了?”
裴知玉道:“你从前很讨厌江公子, 现在却会维护他了。”
鹿朝:“?”
他迅速看了一眼帝夙, 见他的目光也朝自己看过来,立刻恼羞成怒地说:“哪有维护他?我只是陈述客观事实, 我现在也很讨厌他啊!”
裴知玉没有再说,转身看向熊熊燃烧的无忧城:“这一把火,救了无数身不由己的可怜人,朝朝,这一路走来,我每天看着你,都有一点点新的变化,从前你是宁王府里娇贵的小郡主,需要人小心翼翼呵护着,任性又不懂事。而现在,你已经能救下这么多人,你吃了这么多苦,我却一次都没有看见你哭。”
果然只有裴知玉能看出她的不同。
“不过,这样没什么不好。”裴知玉抬起手,想摸摸她的头,却看见一旁如同死神一样冷冰冰护着她的少年,只好把手放下来。
“朝朝,你长大了。”他低下头笑了笑,“抱歉,今天你一下子遭了大难,我心情起伏太大,忽然就有了许多感慨。”
“这一路上,也要谢谢你的保护。”鹿朝说,“当初说好了,你来禹州后,我让阿公给你当个大官!”
裴知玉看着大火,漆黑而温润的眼底深处,似乎也燃起了火焰。
以后……从走进宁王府,成为她的老师,他就知道,他们不会有以后。
“你们怎么都在上面啊?”摩缨吭哧吭哧爬到城楼上,看着他们三个的身影,脑子里立刻脑补出一出三角虐恋的大戏。
鹿朝看向她,问道:“怎么了?”
摩缨说道:“找到云瑶姑娘了,她被人救了。”
不愧是女主,什么绝境都遇到救她的人。
不过这一次,鹿朝不打算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她在哪里?”
“在妖境之外。”摩缨看了看他们三个,“你们……没事吧?”
“当然没事,我们去看看云瑶吧。”鹿朝当先走下城楼。
一直以来,她对云瑶抱有一种同情的态度,毕竟她在书中实在被虐得太惨了,可她还是坚持到最后,把帝夙感化了。
光是这份坚韧的心性,都值得人敬佩。
她也同样敬佩。
但前提是,她不是那个被牺牲的炮灰。
妖境之外,大量被解救的少女们们哭哭啼啼蜷缩在一起,霍桐接到消息,亲自带了一队精锐过来,没来得及潜入无忧城去救鹿朝,现在刚好帮着安置这些可怜的女子。
有些在无忧城待久了的女子,要么疯疯癫癫,要么神情呆滞,全然忘了自己还是个人,他们在无忧城不仅要屈辱得让人玩弄,稍微犯了一点点小错,还会被鞭笞拷打,所以,大部分人身上都带着很重的伤。
“他们真可怜,与其被这样的折磨,还不如一刀杀了痛快。”
霍桐抬头看着说话的女子,对她也起了一丝怜惜:“云瑶姑娘,不要害怕,你已经被救出来了。”
云瑶望着那些被折磨得不成样子的女孩们,脑海中却浮现出云朝的样子,她进了无忧城,又是个毫无修为的凡人,应该也会和她们一样的下场吧。
就算被救回来,也不能像从前那样干干净净了,那么这一块绊脚石,算是彻底除去了。
帝夙再怎么喜欢她,也不能把她变回从前那样。
娇贵的小郡主沦落污泥……
她用力握住凤羽剑,无忧城这场大火来的太突然,她没能找到云朝杀死,现在只希望她也死在这场大火里,这样帝夙就永远不会知道,是她把云朝推进这个深渊。
“哥哥回来了吗?找到朝朝了吗?”霍桐照例每隔一小会儿,就抓住一个从外面回来的小兵问。
“小霍将军回来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找到朝阳郡主。”小兵终于带回来一个肯定的消息。
云瑶心里一紧,云朝只是一个凡人,她能活下来的机会实在太渺茫了。
就算活着,恐怕也如那些女孩子一样,疯了吧?
无忧城里比地狱还恐怖,别说云朝只是一个凡人,就算她进去,恐怕也会发疯。
“朝阳郡主也回来了!”外面的小兵知道霍桐着急,一看到外面的人就飞奔进来回报。
霍桐立刻跑出去,发出惊喜的声音:“朝朝,你没事太好了!”
云瑶猛地回头,刚好和鹿朝的视线相对。
鹿朝穿着在无忧城城主府里被换上的华丽红裙,戴着金色的牡丹花冠,步摇微晃,脸上妆容丝毫也没有乱,就像是刚刚参加了一场宴会后回家。
一看她的样子,便知道在无忧城,她安然无恙。
云瑶握剑的手有些颤抖,心中的情绪太过复杂,不知道是震惊多一些,还是害怕多一些。
眼前微微发黑,以云朝的性子,会把所有事情都告诉帝夙,而她也会被狠狠的报复!
难道这一世,依旧一错再错,让她和帝夙再也没有机会吗?
“云瑶姐姐。”鹿朝来到她面前,勾起一丝笑容看着她,“你果真逢凶化吉了。”
云瑶也从齿缝里挤出一句话:“你也安然无恙。”
“是啊,多亏我运气好。”若不是通天老妖对她从前很畏惧,她在城主府里就会被羞辱,然后以那老妖怪的性格,还会把她扔给手下□□,再把折磨得不成人形的她,送到禹州王面前,出一口恶气。
因为她是鹿朝,不是云朝,才逃过一劫。
“你确实运气好。”云瑶的身体忍不住微微颤抖,怎么会有这样的运气?是因为她美貌吗?还是因为她聪明?
鹿朝不想在大庭广众之下揭穿她,依旧是因为对她心存希望。
“我有几句话,想私下对你说。”鹿朝心中却想出一口恶气,“我们找个没人的地方。”
云瑶还没有回应,便听到霍柏惊讶的声音:“这位夜公子不愧是琉璃仙都的人,当真是妙手回春!那么重的伤居然都能治好!”
夜公子?
鹿朝忽然愣了一下,紧接着,她就听到一个有几分熟悉的男子声音:“这些是我从琉璃仙都带来的药,只可惜带的不多,不过稍后我会遣人返回琉璃仙都,再拿一些来,把她们都治好。”
鹿朝睁大眼睛,下意识往云瑶身后看去,她还什么都没看见,门外一个人哭天抢地的跑进来:“大哥!大哥!你还活着!”
摩缨跑进来的时候,因为太忙乱,撞了鹿朝一下,她头上的步摇发出凌乱的声音,在眼前乱晃。
在前面一堆女孩子前的白衣男子听到声音,转过身来,脸上神色淡然,但还是带着几分无奈:“这么大的人了,像什么样子?”
摩缨还是哭着扑到他怀里,大声地哭着:“大哥,我以为你死了,我以为这世上再也没有人要我了,我都不敢回琉璃仙都,呜呜呜……”
“别哭了,我这不是……还活着吗?”说最后几个字的时候,那白衣男子抬起头,看向了鹿朝,唇边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笑。
鹿朝脑海中‘嗡’地一声。
夜长风。
他居然没有死。
夜长风安抚了摩缨几句,便朝鹿朝走来,神色之间却没有了当初在安阳时,以为她是凡人那样的高傲,他带着几分笑容,对她说:“朝阳郡主,多谢你们这一路来照顾我弟弟,否则他一个人在凡间,又没有修为,恐怕都来不到禹州。”
鹿朝冷冷地说:“谢我做什么?我也不过是个凡人而已。”
“说的也是。”夜长风这才转向帝夙和裴知玉,“多谢二位一路上对摩缨的关照,大恩大德,没齿难忘。”
帝夙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只有裴知玉礼貌地说:“哪里,一路上也是摩缨公子在关照我们。”
是的,全靠摩缨的钱。
鹿朝转向云瑶,只是淡淡扫了她一眼,便转身出去了。
虽然之前的剧情脱离了小说,可是这种关键节点,又回到了小说主线,无忧城的剧情,对云瑶影响非常大,她只有一次道心差点儿崩溃,就是在这里,如果没有夜长风,后来的云瑶恐怕都不能那么一往无前地去感化帝夙。
所以这段剧情虽然提前了,可是夜长风这个拯救云瑶的人,还是出现了。
哪怕已经被她杀死,天道还是有办法补全小说里没有交代的细节,让夜长风复活。
那这样一来,是不是就说明不管她怎么影响剧情,天道都会想方设法维持主线。
为了让云瑶感化帝夙,天道可以让死去的人复活,自然也会让该死的人永远死去。
比如她这个绊脚石。
“朝阳郡主。”正想着,身后便传来了夜长风的声音。
霍桐带来的人马驻扎在这里,营帐外就有一条河,士兵来回巡逻,鹿朝只是走到河边,距离营帐才十几步远,帝夙就倚在营帐门口看着她。
夜长风提着一个木桶,蹲在河边打水,顺便抬起头,仿佛只是对她闲话几句:“阁下能在妖境中全身而退,看来那些城主对您依旧有敬畏之心。”
鹿朝一眼都没看他:“拦不住一些想作死的人。”
夜长风想到自己,神情黯然:“怪我有眼无珠。”
鹿朝根本不想和他废话,转身想走,夜长风对着她背影说:“放过瑶儿吧。”
“你是求我,还是和我谈条件?”
“都有。”夜长风不见了之前的倨傲之色,显得很平易近人,“我知道,你们姐妹向来不和,你也从小讨厌她,但是,瑶儿天性善良,她从不曾想过要伤害你。”
鹿朝皱了皱眉,看来云瑶什么都没有告诉他。
“你太强大,她在你面前,不过是小小一粒尘埃,你身边还有江公子和裴公子保护,摩缨也更偏向你。而瑶儿,她一直以来都是孤身一人,你能不能看在我付出一条命的份上,把和她过去的种种恩怨都一笔勾销?”夜长风说这些话时,十分诚恳。
不愧是小说里,为云瑶生,为云瑶死,为云瑶成魔的痴情男二。
不仅为了云瑶燃尽神魂,现在还要用他的一条命换她宽恕云瑶。
鹿朝不免有些好奇地问:“你是如何复活的?”
夜长风见她没有立刻反对,便有些难以启齿地开口:“其实,我是我母后和神王私通生下的孩子,属于半神。”
半神虽不能像先天神族一样拥有不死之身,却因为神王的血脉,有一次涅槃重生的机会。
夜长风的神色也十分晦涩,带着几分祈求:“但我也只有这一次机会。”
“我一笔勾销,你守口如瓶。”鹿朝扔下这句话,便走回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