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除了这件事之外,他最担心的就是容正贵的事会影响到大队的声誉。
他叹气道:“陈麻子刚刚跟我诉苦,说是他家小子本来在相看一个对象,两方聊得特别好,眼瞅着马上就要定下来了,可现在出了这么一件丑事,人家女方家里瞬间不乐意了。”
这也确实。
要是搁在自己身上他也会迟疑。
就会想着对方大队这么乱,自家女儿嫁过去是不是真的好?
反正未婚的小伙子那么多。
干嘛要去冒这个险赌一赌?
“嘁。”周荷一听就撇了撇嘴,“你等着吧,这家人迟早会后悔。”
罗建林不解,“难道你就乐意闺女嫁到名声臭的大队中?”
“要真的臭不可闻那我肯定不乐意。”周荷说着:“可我有耳朵有眼睛,会去打听会去看,我会亲自去这个生产大队探一探,看看到底是什么情况。”
她拍着胸脯道,“我可以打包票,对方真要来咱们红山大队了解情况,那他们绝对会赶紧把这门婚事给定下来。”
说这话的时候她完全不虚。
甚至还忍不住挺起了胸脯,一张脸上隐隐带着些自豪。
这要是搁在前年那她还真没法理直气壮说出这种话。
可现在的红山大队那和以前是真的不同。
要是有人稍微花点时间来了解一下,就会知道他们这里有很大的前景。
哪怕现在还只能算是初级阶段。
但真的多给他们几年时间,一定会发展的越来越好。
那就有人会好奇了,既然几年后会好那干嘛不几年后再将女儿嫁到红山大队?
要真的有人问出这话那绝对是白活了这么多年。
他们大队要是真的越来越好,那自然能选择的也就越来越多。
当父母的那肯定是希望儿女们的对象特别好。
最少不要比自家太差。
周荷继续说着:“等会我就上陈麻子家去,这次婚事吹了我反而觉得是件好事,对方家里实在是太短视,只让他再缓个一两年,那肯定能娶个更好的儿媳回来。”
“瞧你说的什么话。”罗建林听得好笑。
周荷双手叉腰,“我说的是大实话!”
罗建林笑声更大了。
其实他也不是不知道媳妇这是在宽慰他。
说来说去也是不想让他太发愁了。
就着这声爽朗的笑声,罗家的大门被敲响了。
这声一传来,罗建林的笑声瞬间停了下来。
眉头下意识的又皱了起来,面对敲门的声响他真的有些怕。
就怕又来什么糟心事。
周荷一把按住要起身的他,对着他道:“今天不管有什么事你都给我待在家里休息,就算天皇老子来了你也不能出这个门!”
一想到即将发生的糟心事,她就真心疼他。
打定主意不管来的是谁,她都得拦着,不让罗建林跨出大门。
主要是她在听到敲门声响的时候。
也是想过来的人是谁。
容正贵家的那些烂事都还没理顺,听说盛左元也从医院回来了。
谁知道是不是他们两家来上门,到时候扯七扯八只会让自家男人更烦躁,他绷得太紧了,这段日子晚上都是翻来覆去睡不好觉,再这么下去怕是哪天真会倒下。
现在只希望别来什么烦心事。
最好多点高兴、开心的事,让他转换转换心情。
在开门的时候,周荷已经想好了,不管来得是谁,都会让人先离开,哪怕是再重要的事,那也得让罗建林好好歇息歇息。
可当她将房门打开。
看到外面站着的两人时。
嘴里拒绝的话瞬间一变,特热情的将人迎了进来,“快快,快进来坐坐。”
院子里的罗建林一听,探头去望来的人是谁。
他刚刚是真想过,如果是那些糟心的人,还不如躲着不见,有媳妇帮着拦,他正好省事了。
本以为能偷个懒,结果媳妇直接将人迎了进来。
看来是休息不成了。
不过能让媳妇这么热情,那来的肯定不是那几个让他糟心的人。
果然,当看到来人后他算是明白媳妇为什么会将人放进来了。
他起身招呼着:“容知青啊,你们进来坐坐。”
“不用不用。”容晓晓摆了摆手,她指了指身后的板车:“我带了不少东西,不好拉进院子里。”
真的是不少,板车上摆着不少让他们看不懂的物件。
罗建林率先问道:“是不是要送去锻造厂?我让罗夏给你拉过去。”
容晓晓轻笑着:“不是。”
“那……”
“哎哟,你怎么这么啰嗦,就不能让晓晓将话说完嘛。”一旁的陈婶子有些忍不住了,她们这次来是为了献宝,偏偏罗建林一句接着一句问,弄得她是心痒难耐。
她直接走进去,一把拉着罗建林的胳膊往外带,“来来,让你看看好东西。”
周荷没拦着。
她和老陈平日里来往不少,知道这人的脾性,肯定是没坏心,而且一家人也都特本分,也没什么糟心事。
正好让自家男人转换转换心情,同时她也挺好奇的,跟着出门去看。
“轻点轻点,我袖子都快被你扯坏了。”罗建林翻着白眼,死命从她手里拿回自己的袖子。
陈婶子没搭理他,兴致勃勃道:“晓晓,你给他们秀一手。”
容晓晓秀了。
先将铲粮食的工具拿了下来。
对着旁边的落叶就是一铲,在行动的时候还说着,“假设落叶是稻谷。”
简简单单两个步骤,落叶就轻轻松松装进了后面的布袋中。
容晓晓没再多讲解,紧跟着又从板车上拿下一个类似于单车的物件,这个季节自留地没种满蔬菜,找个空地就开始往前推。
她力气比虎娃子的大。
虎娃子推的时候只能在地面留下浅浅的印子,可她不同,直接将地面耕出了一条坑。
此时,罗建林已经瞪大了眼。
一个土生土长的农家子,完全不需要对方详细的解说,光看就能看出里面的弯弯道道。
也正是能看明白,所以心里才特别激动!
这些东西就他看来其实并不是很好看。
怪模怪样的,这要是搁在路边怕都以为是破烂,绝对不会想到它们有什么功能。
可现在,他爱死这些玩意了!
喉咙中像是哽了好多好多话,但这会强逼着自己按下去,他可是看到了,除了这两样之外车上还有四样,他已经迫不及待想知道这四样有什么作用了!
此时,在锻造厂的办公室里。
侯厂长将一份名单放在沈胜智面前,他道:“上面派来的人,你作为咱们厂的八级钳工,算得上这些人中等阶最高的技术工,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你应该会是领头的人物,做好准备,大概下个月就能出发。”
沈胜智拿着名单看了看,他倒没自恃其高,而是道:“等阶高没用,这次的任务是修缮那批生产线,尽可能还原,但你也知道我主攻的不是这个,就算去了,也不过是打杂的。”
先前火车拉过来的几条废弃生产线几乎已经分割完。
之所以会一路分割下来,其实也是有原因的。
外面并不知道太多实情,就连他知晓的也不是太多。
好多事上面都藏着掩着,唯一知道的是除了这几条被分割的生产线之外,还有一条较为完整的生产线,那边的意思是想求其他厂子的技术工进行修缮,如果能修缮好,那相当于省下了十几万。
尤其是,这还是国内想方设法都买不到的新技术。
不过,沈胜智并不觉得有多乐观。
尤其他对自己的定位很明清,就算去了,他应该也起不了太大的作用,因为自己根本没修缮的本事。
他可不是维修工,不过就是一个‘平平无常’的八级锻工而已。
反正沈胜智绝对不会打包票。
同样他也很奇怪,连他都懂的事为什么上面还要在各个地方找技术工组建一个团队,总觉得不仅仅是为了维修生产线那么简单。
想是想不通。
但去还是会去。
方正就一两个小时的车程,去看看就当长长见识都成。
翻着翻着,他在上面看到了一个很熟悉的姓氏,突然道:“我看上面说,可以多带一个随行的人,不如……就带上容知青吧?”
而是觉得她是真的很合适。
这么长时间的相处,他早已经看出就算容知青没有评过级,但她的技术真的不比他差。
不过并不是说她一定能考过八级锻工。
而是她手中的这门技术要比他想象中厉害多了,也特别杂。
她会锻工。
她也会钳工。
甚至连一些维修的工种她也会。
如果单单只对比锻工,那他肯定会毫不犹豫的说自己更强。
但是要对比其他工种。
就不得不退后一步了。
容知青就像是一个宝藏。
慢慢去挖掘会发现更多的惊喜。
这个过程中时不时会冒出一些让他们惊讶的事情,同时也让他们变得更在意。
要不是厂子里的工作实在是太忙,而且他手下也有一批正在教学的学徒,要不然他也会每隔一段时间就要往红山大队跑一跑。
虽然年龄大了一些,但他也有一副求学的心。
活到老学到老嘛,有这么一个时不时弄出一些小惊喜的‘师傅’在,他也能受益匪浅,卡在八级实在是太久太久,以前只知道琢磨锻工的技术,现在却发现,其实很多工作都能贯通在一块,而他急需的就是这方面的知识。
尤其是容知青所学的知识让他有一种很怪异的感觉。
从她那里学来的知识,让他觉得有一种很新的新奇感。
沈胜智不知道该怎么具体来形容。
就觉得更先进一些吧。
也是有了这个感受后,他觉得自己实在是太孤僻了。
不应该一直待在小县城关门造车,还是得和其他地方的人交流交流,只有这样才能互相进步。
所以,这次就算侯厂长不是派他前往,他都会主动报名。
和五湖四海的技术工现场交流,这是特别难得的事,他自然不会错过。
“行啊,名额交给你,你去问问容知青的意思。”侯厂长完全没意见。
沈工知道这个名额的难得,他自然也知道。
一般情况下,这么难得的名额肯定是给厂子里技术好、奉献多的工人,但容知青的情况不同,真要说起来她不属于锻造厂的工人,但不得不说她对厂子的功效很大。
就这短短几个月的统计。
车间废料的数量大幅度的减少,废料的减少示意着收益增高。
侯厂长瞧着那份报表是乐呵的嘴巴没合拢过。
而这一切,有工厂技术工的努力,同时也有容知青倾囊相授的缘故。
就算沈工不说,他都会主动提起来,“容知青的情况特殊,要不然我能直接给她弄到一个正式名额,而不是跟着当助手过去,这事你请她的时候好好说说,可千万别让她误会。”
倒不是觉得容知青小家子气会计较,而是有些事还是说开了好。
沈胜智也是这个意思。
他点着头道:“那行,等过两天我亲自去红山大队跑一趟。”
计划是这么计划的。
但计划赶不上变化。
沈胜智手头上有一批正在干的活,本想着反正是下个月的事也不会太赶,迟两日也没关系。
这天中午他去了食堂。
本想着快速解决午餐就赶回去继续工作。
结果吃着吃着就被旁边的说话声吸引住,他端着碗就往那边走:“你们刚刚说什么?什么改造过的农用工具?”
“沈工。”
“师傅!”
沈胜智看着面前四人,他们都是这周去红山大队学习的学徒,也顾不上回应他们打得招呼,跟着问道:“是容知青那边?”
“对对,我们这次过去,容师傅在改造一批农用产品,我们就跟着一起参与了下。”其中一人说着,不过他挠了挠头,有些讪笑道:“不过我以前接触的农活不是太多,其实不太懂那些。”
最开始的时候,他甚至觉得那些东西好像没什么用。
可看着红山大队社员们惊喜若狂的模样,才知道他想的还是太短浅了一些。
“罗冬,你来说说。”沈胜智指着一人。
四个年轻人中,罗冬属于最激动的那一个。
因为他是农家人出生,在没来镇上当工人之前,他是一直待在生产大队干农活,是这几个人中最了解改造的农具品有多重要。
“范工,你知道钉耙吗?”罗冬比划了一下,“将钉耙放大几倍,在每个上面安装一个播种器,用力将钉耙扎入耕好的地面,上面的卡口瞬间打开,里面的粮种掉落在钉耙扎好的土地里……”
这个农具品的好处是能同一时间多次播种。
每一根钉耙上播种一次,而容知青打造的这根钉耙一共有六个钉子。
也就是说,节省了六倍的时间。
“还有一款插秧也是同功效,只不过上面的卡门设定不同,将秧苗放入其中就能不弯腰身将秧苗种植好。”
罗冬干过农活,他知道干活最受累的地方在哪。
除了暴烈的太阳之外,最让人受不住的是弓着腰身。
时间短还好,真要干个几年,几乎没有一个没有腰疼腰酸的毛病。
尤其是老了后,个个都是弓着腰身直不起来。
有些疼得整日整宿睡不着,谁都知道这是干活干出来的毛病,但知道又能怎么样?还不是得接着干。
要不然,播种怎么办?插秧怎么办?总不能不干了吧。
容知青这次弄出来的两样农具品,就彻底解决了这个麻烦。
手持工具站着干活,虽然对比以前要费力一些,但能节约好几倍的时间,又能改善他们的站姿。
但凡是经常干活的人,谁不喜欢?
罗冬到现在还记得老爸咧开的嘴,已经好久好久没见他那么高兴的笑过了,足以看出他有多高兴。
也对这些工具品有多看中。
“不仅仅这两样,还有一款转轮式的挖草机以及浇水的设备,每一样都特别厉害。”罗冬越说越激动。
他去的时候大队正在试验这几种工具。
不但亲眼所见还亲自上手试了试。
跟着他去的三个同事自小都是城里人,并没怎么干过活,所以不是太能理解他的激动。
不过他还是挺遗憾道:“可惜这种物件都是唯一的,容知青那边没有多余的配件,这六样农具品都算是独一无二的了。”
“她没有,咱们锻造厂还怕弄不出零配件?”沈胜智有些坐不住了,光听着就有一种迫不及待想去看看的冲动。
先前容知青就和他探讨过关于改进农具品的事。
不过当时只是粗浅的谈了谈,可谁都没想到容知青真的把实物给做出来了。
锻造厂不属于农具品加工厂。
但也是能锻造出各种零配件,将配件锻造出来再进行组装,岂不是正正好?
沈胜智是真坐不住了。
直接找侯厂长借了一辆三轮车就往红山大队去了。
此时的红山大队是真的很热闹。
整个大队除了有工作在忙的人之外,几乎都聚集在土地那边,将那片地团团围住,时不时还响起一些惊呼声和不满声。
惊呼声自然是看到农具品的效果。
同时不满声也非常多。
“李泗,你赶紧让开,大队长都说了,一个个去试,你一个人都试了十来分钟,该轮到我了。”
“凭什么轮到你,下个怎么着都该我。”
“你个屁,我比你大,要轮也是轮到我。”
“那你怎么不说我辈分比你们都大,臭小子,你怎么着也得排到爷爷后面来。”
就六个农具品,整个大队的人都好奇,那分肯定是不够分。
想试试手也得轮着来。
谁都想试,那是争着抢着来,没一会就吵得不行了。
不过这次争吵,罗建林并没有任何不满。
到现在嘴角的幅度就没下来过,这六样物件他也是都上过手,虽然一开始上手的时候会有点小别扭,可真当熟练起来后就发现这些农具品是真的很可以。
只是叮嘱着:“抢归抢,但绝对不能弄坏了,谁要是敢弄坏,就给我扫一辈子公厕去!”
其实不用他开口。
所有人都不敢弄坏,就算自己上手试试时,都特别的小心翼翼,宁愿伤到自己也不愿意伤到这些稀罕的工具。
再说了,还有一群人盯着呢。
真有人手脚不小心,保证一堆人拦着。
“这些农具品要是能推广就好了。”罗支书抽了一口旱烟,他道:“咱们农家人要是能早些有一批改进后的工具,我那老爹爹也不用遭了两年的罪。”
腰疼的滋味是真的太难受了。
疼起来那是谁也受不住。
老人家不舍得花钱,硬是抬着去医院也不愿意接受治疗,就找了赤脚郎中敷膏药,最后遭了两年罪人才没了。
倒不是说这些工具就一定能让人避免受伤。
但是但凡能减轻一些,那也是对他们农家人的恩赐。
“以后会越来越好。”一旁的袁会计接着话,他道:“等会找容知青问问,这些金属的配件弄不到,看能不用换做木用的配件,咱们大队还是有几个会木活的好手,可以尝试用木头做出来试试。”
要不然每样就这么独一份,看着却又不能推广开,那心得多痒痒啊。
他左右看了看,问道:“怎么没看到容知青的人?”
“她二姑今天拆布条,先前就已经回去了。”罗支书敲了敲烟杆子,“今天就别打扰她了,怎么说都是大喜的日子,先让她一家好好待待。”
可不是大喜的日子么。
容婆子一瞎瞎了这么多年,谁都以为她以后再也见不到了。
就连她自己也是这么想的。
先前在医院的时候拆过一次布条,当时也能朦胧的看到一些人影,可这会还是特别紧张。
手掌心都出了汗。
就在她想蹭蹭裤腿时,一只小手牵住了她。
“奶奶不要怕,丑牛在呢!”
容婆子咧了咧嘴角,略显沙哑道:“好、好好。”
拆掉布条不是一件很麻烦的事,将边上的结打开,再绕个两圈就行。
就在布条取下的瞬间,抓着孙子的手突然一紧,“我能感受到了!”
她还没睁开眼睛。
但能感受到亮光,是阳光。
即使他们此时坐在屋内,阳光并没有直射进来,但和原先的一片黑暗不同,现在能感受到光感。
“二姑,你慢慢睁开,不要太快了。”容晓晓提醒着,“要是觉得不舒服就赶紧闭上,咱们不着急。”
容婆子点了点头。
丑牛也往她前方挪了挪,想着奶奶要是能看到,希望她能第一时间见到自己和姑姑。
眼帘动了动,随即缓缓睁开。
一开始只是一条缝隙,慢慢越来越多,越来越开。
最初是很白。
白得让她心慌,担心是不是失败了。
可随着眨了眨眼,眼前渐渐浮现出人影……
容婆子做了很多眼睛能看到的猜想。
以为自己会忍不住的哭,在看到光芒的瞬间就开始努力憋住。
医生说了不能哭,她也不想哭,哭的双眼朦胧又该怎么去见她最想见的人?
容婆子忍住了。
伸手去够面前的两人,视力并不是太好,但比最先来得强,不是很模糊的一团,而是真的看清了两个人。
一个孙孙、一个侄女。
“行了行了,别哭了。”容婆子无奈的伸出手后,将昂头哭个不停的小家伙搂在怀里,一边劝慰一边擦拭他脸上的泪水,“奶奶好了,丑牛放心吧,以后奶奶看着你长大。”
“呜呜呜呜。”丑牛还是在死命流泪,流得止都止不住。
他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还小的他也理不清现在的情绪,只知道眼泪一直流一直流,根本就停不下来。
“呜呜呜,奶、嗝奶奶。”
容婆子笑出了声,用手抹掉他不断流下的泪水,“瞧瞧我们丑牛,真的是大孩子了,不过和奶奶想得一样,和你……”
和他爸爸长得很像。
有那么一瞬间,她就真像看到了自己儿子一样。
她家的祥子啊。
不过也就那么一瞬间,容婆子很明白面前抱着的这个孩子是她最亲的孙孙,是她这辈子最后的支撑。
她家丑牛啊,长得确实很俊。
就是爱哭了一些。
这一哭就没停下来过,哭到最后连连打嗝,容晓晓好笑的递了一杯水来,拍了拍他的脑袋,道:“等会招弟虎娃子来,看到你哭鼻子,一定笑话你。”
“嗝……嗝嗝。”
容晓晓道:“小口喝水。”
丑牛端着杯子小口喝着水,眼泪总算没继续掉落,一双大大的眼睛红彤彤的,瞧着又可怜又可爱。
正瞧着,一双手搭在她的肩膀上,缓缓将她搂在了怀中。
起初有点点小僵硬,可随后便将身子依偎过去。
二姑的身子骨很软。
靠过去时都不敢太过用力。
“我也要!”丑牛通红着脸,不好意思又很想要,垂着头冲过去埋进两人的怀中……
挺温馨的时刻。
再将家里的全家福翻出来,让二姑看看自己的亲弟弟和弟妹,以及两个从未见面过的侄子。
不过并没有持续太长的时间。
现在虽然能看见,但也不能长时间用眼,还是得小心呵护着。
再次将布条给二姑系上时,沈胜智已经骑着摩托车从镇上赶来了。
三轮摩托车,刚‘呜呼呼’行驶进生产大队,就引来了无数人的注意力。
一辆自行车就足够引人关注了,更别说用油的三轮摩托。
据说整个镇上就那么一两辆,平日里是见都见不到呢,现在突然开到大队里,那真的是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一般自行车进大队,还是小孩子们跟在屁股后头跑。
三轮摩托车一来,老人大人小孩全跟着跑了。
罗建林是认识沈胜智的,还想着先稀罕下这辆三轮,就见这人突然从三轮上跳下来,朝着地里走去。
瞧三轮还没停好,他大惊道:“快快快,扶好扶好,别倒了。”
他这话一说,一群人冲上前扶,还能顺便摸摸。
罗建林嘴角抽搐了下,按捺住也想冲上前的心,喊着:“都给我手轻一些,别弄坏了。”
“不能不能。”
“我就轻轻碰一碰。”
“我从没见过这种三轮呢,这边上的两个兜兜是不是能载人?”
“能载人也和你们没关系,都给我把心收一收。”罗建林叫边上的人盯着,紧跟着下了地去找人。
看沈胜智一下子冲到农具品边上,就知道他应该是为了这个来。
上午的时候锻造厂的四个学徒也是在边上凑了凑热闹,还是由容知青带着试验了一下,想来消息是传到锻造厂了。
对于沈胜智的激动,罗建林并不觉得惊讶,而是理所当然。
看这些四不像,那是一点兴趣都没。
可一旦知道这些物件有什么用途后,这些四不像就成了他们心中的宝贝疙瘩了。
沈胜智花了半个小时的时间,将每一样农具品试了又试。
只有自己动手试过,才知道每样农具品的作用以及有没有需要改进的地方,或者该如何锻造出配件来制造。
将手上的农具品递给边上的人,他咧嘴笑着,“这些东西用在农活上,是真的挺省力。”
他早年的时候也干过活。
到底还是知道一点。
罗建林重重点着头,抽出一根香烟递了过去,“早上的时候我们专门试过了,不但更加省力还更节省时间,用农具品来耕种与按之前的方法来耕种比,最少能节约两到三倍的时间。”
这还是不熟悉的情况下。
如果给他们一段时间熟悉下手中的工具,他坚信还能进步。
“好好好,真是好东西啊。”沈胜智左右看了看,他问道:“容知青呢?”
“她家里有些事先回去了,我刚让人去叫了声,看她有没有时间过来。”罗建林说着。
人家一个八级锻工,自然不会平白无故的跑到生产大队来。
那肯定是有原因的。
而他来的原因肯定就是为了这六样农具品,所以在沈胜智去地里试验的时候,他就已经让人去容家叫人了。
当然也是特别的叮嘱过。
如果容知青真的不方便那也可以不来,毕竟今天的日子非同一般,人家一家子高高兴兴的庆祝着,没必要在这个时候把人给叫出来。
反正容知青一直都会待在生产大队。
这次不方便大不了明天再来就是。
所以罗建林也在替容知青遮掩着,“她二姑眼睛拆布,也不知道手术成功了没有,这个时候要是不方便过来也能理解。”
“容婆子做手术了?那肯定成功,等过两日我再来一趟,给这位老姐姐道道喜。”沈胜智说着。
他没见过容知青的二姑。
但也是听过她家的事,都是苦命的人,好在现在苦尽甘来了。
不过想着今天的时机确实有些不对,有些事只能以后再说了。
他拿出火柴给罗大队长点燃烟,说着:“先前听罗冬提起这些农具品,我是立马赶了过来,别说,比我想象中强多了,而且我刚刚仔细看了看,这些配件组建的方法不难,锻造厂的工艺就足够生产类似的农具品。”
罗建林屏住呼吸,“沈工的意思是,这些能推广开?”
沈胜智点了点头,“应该不难,不过具体该怎么推广还是得问问容知青的意见,毕竟这些物件都是她改良出来的。”
在他的印象里,容知青是一个很大气的女同志。
但不能因为人家大气,就理所当然的占用她设计出来的物件,该怎么推广、又该如何给容知青争取一些福利,这些还得慢慢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