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啊。”助理语气诧异:“简少几乎不怎么说话,就坐在车边看您拍戏。”
“方糖也不让人抱,一睡就是一整天。”
裴妙妙怔了一下,保姆车门窗紧闭,不像有人的样子。
助理笑得无奈:“可能是别扭吧,又或者是怕被您看到,觉得不好意思,每次您过来之前简少就会躲进去。”
裴妙妙表情有些不自然:“那方糖呢?前两天我还看到医生在这里。”
助理小心地觑她一眼,说:“医生说就是这几天了,她待在这也没意义。”
“不想看那种场面,一大早就下山回市里了。”
“我怕您分心,就一直没告诉您。”
裴妙妙晃了一下神,想上车去看看小狗,车门还没打开,又被秦潜扬声叫了过去。
今天下工早,她不像之前满脑子只想着休息,换好衣服的第一时间,去敲房车的门。
等了好一会儿,方糖才把车门打开,目光躲闪,不愿意去看蹲在面前的裴妙妙。
“方糖。”
裴妙妙看着它,轻声说:“对不起。”
方糖的眼神飘来飘去,看见旁边睡着的简昂后,它摸了摸自己毛色暗淡的身体,轻轻一带就揪下来一撮毛。
小狗看着露出来的那一块皮肤,心里有些难过。
毛发稀疏的时候,就代表它快要死掉了。
它若无其事的把那撮毛装到口袋里,看着裴妙妙,说:“没关系汪。”
“你不忙了,那是不是可以出去玩了。”
“我最近都有很乖。”
裴妙妙毫不犹豫地点头,她把简昂抱起来,放在胸前。
他也醒了,他窝在裴妙妙的羽绒服里,两只前爪扒着她的领口。
天色渐渐暗下来,石滩上除了他们已经没有什么人,方糖跟着她走到不远处的树林里,把手里的牵引绳扣到项圈上,小心地问她:“现在可以了吗?”
“简昂说被大家看到会不太好,他这几天不睡觉的时候就一直在教我。”
小狗都记住了。
小狗表情卑微,看见她毫不犹豫地接过绳子,才开心的笑了。
它走在裴妙妙身前,用这具健康的,体力充沛的人类身体,在林子里到处撒欢。
一会儿去踹树,把上面的落叶都踢下来之后,又去捡林地上不认识的浆果扔着玩。
小狗很克制地一直在用双腿行动。
这场景实在是很诡异,俊秀少年被人用绳子绑着,还开心地像傻子一样。
裴妙妙夸它:“你进步很快,我以为你会不习惯只用双腿走路。”
小狗像风筝一样,跑到牵引绳绷直为止,然后又像炮/弹一样跑到她面前,眼睛亮闪闪的摇着身后不存在的尾巴:“简昂是我认识的第三个人。”
“他也是我的朋友,朋友不喜欢的事情不做,我记得的。”
简昂抬了抬眼皮:“切,谁要跟狗当朋友。”
方糖兴奋地不得了,它没有尾巴,就一直在摆臀。
它从口袋里拿出那个红色小球:“妙妙,我想玩这个。”
这个球半旧不新的,裴妙妙抛了两下,说:“那要把牵引绳解开,不然不方便,也跑不远。”
“不要!”
小狗就要这样玩。
裴妙妙扔出去,它就立刻跑出去捡回来,好几次因为距离太远,它把身后的裴妙妙也带着往前冲。
在这种放风筝的情况下完了很久,红色小球在地上滚得脏兮兮,天色也彻底暗了下来。
方糖踩在落叶上,跑跑跳跳,不断地央求她:“再玩一次吧。”
“明天可以吗?”
小狗不说话了,它渴望的眼神落球上,虽然真的很想,但还是选择听话:“好,那明天一定。”
“你不要再说不管我了。”
“我喜欢妙妙,我想让妙妙管我。”方糖看着她,甜甜地说。
小狗就是这样,藏不住事,在喜欢的人面前有什么话都憋不住。
那天裴妙妙那么说,它真的很伤心很害怕,它真的等了妙妙好久好久。
想让妙妙再陪自己玩一次,就像它还是小姑娘的时候一样。
每天都在重复着枯燥漫长的等待,特别的那一天来得那么突然,小狗像往常一样把牵引绳绷直,在自己所能达到的最远的地方,像圆规一样画圈圈,巡视着自己的领地。
它到处乱转的时候,裴妙妙出现了。
她也像自己一样,好像被绳子绑住了,能到的最远的地方,就是自己的跟前。
小狗犹犹豫豫地冲了过去,然后得到了有记忆以来的第一个抱抱。
原来抱抱的感觉是这样的。
面前奇怪地人类似乎很惊讶,小狗开心得在地上转圈圈,跑到屋子里去之后又跑回到她面前。
它很聪明,能听懂她的话,她说再一次。
于是方糖放了一圈风筝之后,小炮/弹一样冲进她的怀里。
她们每天晚上都一起玩。
她把小球扔到狗屋里之后,再由小狗开心地带回来。
这个红色球球,是方糖最宝贝的球球,会给自己抱抱,陪自己玩的那个人消失之后,方糖一直在想,什么时候再玩一次就好了。
——什么时候能再玩一次就好了。
除了什么都做不了的垃圾主人之外,小狗也留存着这些珍贵的记忆。
不是只有他一个人记得,狗狗永远也不会忘记。
喜欢的人,陪它玩的人,方糖一直都记得。
只要听见她的声音,看见她的脸颊,闻到她的气味,方糖就会记起来。
在宠物医院见面的第一秒钟,就是方糖和妙妙单方面的久别重逢。
“唉。”裴妙妙不知道方糖在想什么,无奈叹气,把球球扔出去:“就现在吧,再来一次。”
数不清这个最后一次到底重复了几次,坐在营地旁边的大树下休息的时候,裴妙妙歪头看着方糖:“怎么总感觉我们以前见过一样。”
“你就这么喜欢我吗?”
都累到吐舌头了。
方糖狠狠点头,虽然不知道为什么妙妙不记得了,但是它还记得。
“妙妙走了之后,我经常在梦里和妙妙一起玩。”
裴妙妙想起第一次在宠物医院见到它的时候,它虚弱地躺在那里。
“那时候就那么用心的记住我了吗。”
“当然了!”
“我。”方糖顿了一下,眼睛重新亮了起来:“我喜欢妙妙呀。”
除了隋屿,妙妙就是小狗最重要的人。
“所以不想要听那些话。”
虽然伤心难过之后,还是会立刻就跑到她身边黏着她。
裴妙妙迎着它的眼神,才发现自己犯下了多大的错误,人和小狗生下来都是为了被爱的。
狗狗的心里只装着你,除了你没有别人可以依靠。
但是她却犯下了和她父母一样的错误,用这份感情去挟持对方:你敢反抗,我就不会再爱你了,就把你丢掉。
她知道等待是一件多么熬人的事,也知道这份忐忑是有多痛苦。
她为人十数载尚且无法排解的苦闷,却被她当做武器,洋洋自得的拿来对待小狗。
裴妙妙抱住方糖:“对不起。”
“真的对不起。”
她以为在经过裴妙妙和林奇那件事之后,会有所改变的,但是没有,短暂获得的爱是无法改变长久以来的思想习惯的。
“对不起。”裴妙妙的眼泪滴在方糖身上,因为没有被爱过,所以也不懂得该怎么去喜欢小狗。
方糖被她抱得有点喘不过气来,不明白她为何突然伤感。
它今天很开心,所以它想汪汪叫。
然后它就——“汪。”
简昂:“臭狗不要顶着我的身体瞎叫啊,都给我爬。”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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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天被秦潜压榨, 晚上陪小狗加班。
过了三天这种极限打工人的生活, 裴妙妙感觉自己可以准备下一次转生了。
再次顺利拍完一条的时候,秦潜拍拍裴妙妙的肩膀,盯着简昂的方向:“年轻人还是要节制一点。”
剧组里流言四起。
她的身份已经从素人裴妙妙,到贺家皇太孙女朋友, 再到贺隋两男争一女, 被简姓小狗恶意截胡。
喝了口从副导那里蹭来的参茶,裴妙妙无奈地伸手:“你听我解释。”
不管下班多晚, 一定会带着一人一狗去小树林打卡。
在秦潜和副导饶有兴致的眼神中,风评被害的裴妙妙想了两秒钟, 直接放弃挣扎,不解释了。
方糖的身体都病成那样了, 反正也没人会相信她真的是去遛狗的。
对传言中她这些剪不断理还乱的男女关系, 副导有些好奇,贱兮兮地凑到她耳边, 问:“你跟贺大少爷到底什么关系?透露透露呗。”
“你瞧瞧顾雪看你的眼神,都快把你给吃了。”
裴妙妙往顾雪那边看了一眼, 对方就像装了雷达一样, 她的眼风才刚扫过去,就被顾雪成功捕捉。
然后狠狠地瞪她。
裴妙妙一哆嗦, 凑近一脸八卦的副导, 压低声音问他:“既然您也发现了,那我可就直说了啊,之前一直以为是我的错觉来着。”
“你说。”
“她对我好像有种特殊的感情。”
“你继续说。”副导点头,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这个他懂。
“昨天拍帮我穿衣服那条的时候, 她一直偷偷摸我腰。”裴妙妙隐晦地往顾雪那边瞟:“她助理每天下山, 来回近百公里,就为了给我买奶茶。”
“啊这?”副导摸下巴,这个倒也不假,因为从前两天开始已经发展成进货式购买了,见者有份。
以前没听说过顾雪是会用小恩小惠做人情的人。
“知道我不会骑电瓶车,每天收工了坐在车上打瞌睡,都要等我一起走。”
副导听她的描述也觉得怪怪的,若有所思:“所以你的结论是?”
“她绝对是喜欢我吧!”裴妙妙掷地有声。
副导……副导虽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也没有反驳。
正说着顾雪就提着奶茶过来了,助理运力有限,奶茶这种奢侈品,先到先得,但裴妙妙每次都独得两杯。
副导演被顾雪挤到旁边,心不在焉地嚼珍珠,用一种全新的眼神打量顾雪。
然后还真的被他看出点东西来了。
顾雪看裴妙妙的眼神总是纠结中透露着缠绵,在裴妙妙大口牛饮的时候,她垂在身侧的手终于控制不住。
她水葱一样的手指,在裴妙妙精致的下颔线上游走。
眼睫低垂,视线落到她尖尖的下巴时,她的手也下意识地摸了上去,力道加深,在裴妙妙的下巴上摩挲着。
副导停止咀嚼,副导震惊地呛了一下。
旁边摄像在他出声之前,把手肘压在他肩膀上:“忍着点。”
副导凑到镜头后面,两个人相处时张力十足的暧昧氛围,都被高清摄像头忠实地记录下来。
“啧。”
他一出声,摄像突然反应过来,自己正在谁面前放肆。
副导是出了名的铁公鸡,她拿剧组的设备在这拍小视频,还舞到他面前……
摄像干笑两声,想溜却被副导一把抓住:“走什么,继续拍。”
“不是第一次干这事儿了吧?”
年轻女摄像:“诶嘿。”
手中的皮肤细腻光华,顾雪感受着从指间传来的触感,眼神像尺子一样在她脸上肆意丈量。
这家伙的鄂胃就跟黑洞一样,她每天两杯奶茶投喂下去,半毫米都没有胖。
“可、可以了吧?”
面前的人说话磕磕巴巴,脸上泛起不自然的红晕,看向她时更是眼神躲闪。
“怎么,我不能看吗?”顾雪冷笑,往简昂和小狗那边扫了一眼:“你跟他们一起的时候怎么不这样。”
裴妙妙语气委婉:“大白天的不太好吧。”
顾雪面上诧异,她光天化日之下和简少爷玩球的时候,就挺好了?
“都是成年人了,还是克制一下自己的感情和行为比较好,你说是吧,顾雪姐姐。”
“挑衅我?”她俯身往前,离裴妙妙的脸越来越近:“谁要当你姐姐。”
“不当我的好姐姐,我们也不可能的。”
“你说什么鬼话。”顾雪眉头一皱。
她的助理就在不远处,看见此等场面,赶紧跑过来灭火。
“使不得啊,顾雪老师,大庭广众之下,影响不太好。”她缩着肩膀去抓顾雪的手,让她赶紧松开。
“导演他们都看着呢。”
顾雪往四周看了一下,不止导演,围在附近忙碌的剧组人员,就像被按了慢动作一样,都斜着眼偷摸往这边看。
动作又慢又拖拉,为了吃瓜,没有效率可言。
她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扭曲,压低了声音对裴妙妙放话:“我不会放弃的,你别想跟贺卓在一起。”
后半句她声音压得很低,裴妙妙被她前半句震撼了,根本没听见她后面说了什么。
人家从头到尾都没有挑明自己的心意,她也不好直接拒绝,一脸诚恳地表示:“别浪费时间了,你们没可能的。”
“不试试怎么知道。”
顾雪走回自己的位子,从助理手上拿过手机,打开贺卓的对话框。
往上滑是几段略显昏暗的视频。
有裴妙妙跟简昂手牵着手从树林里出来的,也有两人一狗坐在树下说说笑笑,裴妙妙摸他脑袋的。
只要不是眼瞎,就能看得出来的亲近和亲昵。
几天前她就开始给贺卓发这些视频,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大半夜的不回去睡觉,而是守着裴妙妙,可不是真的为了给她当车夫的。
三天过去,贺卓只回了一条消息。
[给我发这种东西,你不想活了?滚远点。]
顾雪不甘心,他不是有洁癖吗,他不是最恨人背叛吗,为什么对待裴妙妙就可以毫无底线。
她拍视频的事助理知道,但是她把东西发给贺卓的这个情况,助理不清楚。
见她咬着嘴唇一副伤心不甘的样子,以为是裴妙妙刚才说的话伤到她了,开口劝道:“其实妙妙也是为了你好。”
“这种禁忌之恋,注定是不会有结果的。”助理都忍不住有点可怜她了。
那位简少爷每天都用一种“妙妙是我的”,“敢靠近就鲨了你”的眼神看着顾雪,导致她只能用送奶茶的方式和裴妙妙说话。
之前还好,买的量不多,就三两个人有,明眼人都看得出来,是专门为了裴妙妙买的。
等到裴妙妙和简昂的关系突飞猛进,助理买的时候都得雇人成箱的往山上搬,但是没关系,大家都明白,裴妙妙才是她想蘸的那点醋,大家伙都是她为了裴妙妙特地包的那顿饺子。
顾雪此时此刻要是知道助理在想什么,一定一拳头把她的狗脑子都打出来。
天地良心,她真不是为了让喜欢喝奶茶的裴妙妙得到快乐,她就是用心险恶,想把裴妙妙喂胖。
“顾雪老师你每天也太拼了,没进组之前玩命节食,原来是为了进组后有空间陪她喝奶茶啊。”助理唏嘘。
顾雪看裴妙妙喝,自己也馋,每天跟着她喝。
等晚上回房间后,夜深人静了又开始后悔,大半夜不睡觉拼命运动燃烧脂肪。
拍戏的时候她特意比划过了,裴妙妙的腰没有任何变化。
反而是她,因为这种强度的日程安排而过劳肥,腰宽了半寸。
顾雪含泪接下自己扔出去的回旋镖,甚至某天闲聊的时候,裴妙妙特意跑来夸她:“听说容易成功的人就是比常人精力充沛,顾雪老师,你一定可以的。”
她竖起大拇指,诚恳地说:“你是这个。”
作为组里唯二的女演员,顾雪的所作所为,敢拼敢闯,她都看在眼里。
最清楚她这些努力的人,还得是助理。
“连你也觉得我没希望?”顾雪愤恨的把手机砸在桌子上,斜眼问道。
助理出于同情,实话实说:“人家豪门大少爷,要前有钱,要权势更是呼风唤雨,长得又帅。”
“虽然老师你也漂亮,又有这么多粉丝追捧,但就是一个无权无势的女明星。”
性别吧,也不占优势,不然还能给裴妙妙当当解语花。
周旋于这么多继承人中间,每天要面对的压力可想而知。
助理没有把话说得那么明白,摇头叹气:“总之就是,您真的希望不大。”
顾雪咬牙切齿,指着裴妙妙:“难道我就这样灰溜溜地认输?”
助理没说话,只是眼神里泄露出一丝丝怜悯,要是她是裴妙妙,她也选择嫁入豪门当阔太太。
虽然顾雪是自己顶头上司,她也不能昧着良心说她有希望。
顾雪被助理好心一通劝,不仅没有冷静下来,反而更窝火了,看向裴妙妙的眼神就像熊熊燃烧的烈焰。
副导坐在秦潜身边,看着摄像头呈现出来的画面,像蛇一样不停地抽冷气,发出嘶嘶声:“你别说,这恨中有爱的缠绵眼神,真是绝了。”
身着白衣的顾雪,注视着前方的青衣少女,眼里的情绪复杂。
主仆二人发现村子里有外来者的痕迹,只有天命认定的取剑人才能找到这里,取剑人现身的那一天,就是夏姬以身殉剑的那一天。
夏姬就是激活这柄剑的最后一道工序,历代侍剑人都是如此。
她愿意坦然赴死,对她情同姐妹的侍女却不愿意。
这一幕正是她牵着夏姬,要带她出逃,被夏姬拒绝之后,侍女看着面前的夏姬,又爱又恨。
“你真不是故意的?”副导戳戳秦潜的手臂:“我记得你拿奖的第一部片子就是拍那种感情的吧。”
“哪种感情?”
“嗨呀。”副导一巴掌拍在他肩膀上:“揣着明白装糊涂是吧,就是那种过不了审的姐妹情啊。”
今天三点多一点就收工了,两人一狗都乖乖的坐在保姆车边上。
方糖今天没有提出要去玩,反而是裴妙妙一直在反复确认:“真的不去吗?”
“今天下班早,可以玩很久哦。”
趴在她怀里的简昂,已经连眼睛都睁不开了,裴妙妙把手探到它身下,去摸它的心跳。
还有,但是不如之前那样有力。
两人都知道,应该就是今天了。
方糖坐在裴妙妙旁边,把脑袋搁在她肩膀上,即使用着简昂的身体,它看起来也没什么精神。
它一直看着远处的天空,那天坐直升机过来的时候,飞机在观察降落地点的时候,在哪里短暂地停留了一下。
它等到了裴妙妙,但大概率是等不到垃圾主人了。
简昂这时已经连睁眼闭眼都没法控制了,它眼睛半睁着,随着方糖这具身体的本能,和它一起望着天。
“我给他打电话。”
方糖恹恹的:“不用了,等不到也没关系。”
“只是等不到主人而已。”它抱着裴妙妙的手臂,说:“我已经比大部分小狗都幸运。”
裴妙妙工作的时候,它就在一旁看平板,学会了很多狗狗用不上的知识,也知道别的小狗是怎样生活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小狗已经不羡慕了。
“人生就是会有遗憾的。”小狗用脑袋蹭蹭裴妙妙的肩膀:“别太伤心了,妙妙。”
“狗狗的一生就是等待的一生。”托简昂这具身体的福,方糖并不灵光的小脑袋,到现在还记得旁白的话。
“我已经足够快乐了。”
说完这句话,方糖就不愿意再开口了,天空中阳光正烈,它全身都被晒得暖洋洋的,昏昏欲睡。
其实不是的。
它还想见到隋屿,它还有话要和隋屿说。
在闭上双眼之前,远处终于响起了它期盼已久的螺旋桨的声音。
它无力的眼睛慢慢睁开。
直升机停在上次的落点,分毫不差,它看见隋屿焦急地从上面跳下来,往这边跑。
但是它已经没有力气再奔向主人了,它能感觉到自己的灵魂,正从简昂的身体里慢慢抽离。
隋屿喘着气半跪在它面前,扶着它的肩膀:“方糖。”
方糖很累了,它努力打起精神,把身体撑起来。
简昂的上半身,不受控制地向隋屿身上倒去,它在隋屿的耳边,用微弱的声音对他说:“妙妙就是你要找的人。”
“什么?”隋屿愣住了,一时间没能明白它的意思。
方糖的眼睛马上就要合上,它侧脸看向裴妙妙,想用积攒的最后的力气,和裴妙妙说最后一句话》——下辈子它,想当裴妙妙的小狗。
但是视线的最后,是令小狗担心的,没用的隋家次子,它今生的主人。
他太蠢了,太让小狗不放心了。
于是小狗舍弃自己的私心,没有任何犹豫的对他说:“妙妙,夜晚、拥抱,那个人就是妙妙,她忘记了。”
小狗也要死掉了,那段像梦一样的记忆,除了垃圾主人,没人会记得了。
来不及再看裴妙妙一眼,方糖就没了气息。
简昂在自己的身体里渐渐苏醒,他脸上还残余着一丝恐惧与后怕,方糖消失的瞬间,他也陷入黑暗,还以为差点就醒不过来了。
裴妙妙低头看着怀里的小狗,垫在它身体下面的手,已经感觉不到它的心跳。
隋屿还维持着半抱着简昂的动作,他眼睛发红,硬是不让眼眶里打转的眼泪掉下来,简昂恢复行动力之后,被他恶心得够呛。
“蠢狗都没了,你在这惺惺作态干什么。”他伸手把人推开,隋屿后仰,倒在地上,茫然无措地坐在那里。
简昂蹲在裴妙妙身边,想看看狗子,却无意识的想离她更近。
在隋屿终于回过神来,也凑到她身边的时候,系统提示音适时响起:“隋屿和简昂的好感都满了。”
“看到了,我没瞎。”一左一右两管好感条,被突然爬升的红色填得满满当当。
为什么之前进度一动不动的隋屿,突然好感度就爆了,裴妙妙现在没时间去深究,小狗的身体在慢慢变凉。
她看向隋屿,问:“要抱抱它吗?”
隋屿恍惚的表情有一瞬间的空白。
看着他伸出来的右手,颤抖着僵在半空中,裴妙妙面无表情地嘲讽道:“垃圾。”
一瞬间,隋屿就像被蛇咬了一口,把手收回去,垂在身侧,两边拳头握得死紧。
他没有反驳裴妙妙的话,呆坐在原地,垂着头无声的呜咽。
从小就刻在骨子里的规训与习惯,人是没有办法挣脱的。
隋屿无言地退到一旁,借沉默逃避现实,站在那里,难堪又煎熬。
他跟在简昂和裴妙妙身边,看着他们把小狗埋在石滩旁边的树林里。
天将擦黑的时候,三个人气氛沉默地从林子里走出来,直升机还没走,隋屿一眼就看到倚在保姆车旁的那道颀长身影。
他回眸看向这边的时候,最后一点日落的余晖洒在他身上,那双倒映着光的双眼,好像泛着波光。
是哥哥。
听见他抽调直升机,要来卫城的山里,片刻都没有迟疑,说要和他一起走一趟,来探望故人的隋止。
无论什么时候,都如此从容耀眼的哥哥。
隋止是落日熔金,挥洒着世间的最后一点阳光,那隋屿就是他脚下那片怯懦的影子。
他眼神阴翳:“大哥,你怎么还没走。”
隋止越过他,站在裴妙妙面前,把手里的水拧开,递给她:“喝一点吧,润润嗓子。”
他并没有回答隋屿的问题,只是漫不经心地看了他一眼,用行动表态。
“你怎么在这里?”
裴妙妙熟稔地把水接过去,两口就喝了一大半下去:“隋止哥。”
语气之间透露出的,是她面对自己时,没有的自在与亲昵,隋屿猛地抬头,瞪大眼睛看向隋止。
骗人的吧?
不可能的吧?
他嘴里说的故人就是裴妙妙?在直升机上时,表情迫不及待的隋止,是来见裴妙妙的?
隋屿想问他是不是搞错了,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脖子好像被一只无形的手扼住了。
“为什么?”隋屿嗓音干涩,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为什么你们会认识。”
隋止的声音华丽醇厚,他眉尾微挑:“我们是相亲对象。”
“说起来,我之前还在想,你会不会和小屿认识。”隋止动作自然地接过她手里的水瓶,说:“毕竟你们都是启光的。”
裴妙妙表情微滞,视线在两兄弟之间转了一圈,半晌才在两人的五官里找到一些相似的地方。
她有些不可思议:“你们俩居然是……?”
隋屿下意识上前,抢先答道:“我们是兄弟,很难猜吗。”
裴妙妙:“……确实,有那么一点吧。”
虽然身高差不多,回过神来仔细看看,轮廓也很相像,但两个人站在一起,是完全截然不同的两种存在。
是光与影的区别。
很难评价。
隋屿明白她眼神里蕴含的意义,就像过往所见到的那些人一样,嘴上还来不及说出评价,微妙的眼神和表情就出卖所思所想。
在普通人眼里,在启光的人眼里,把隋屿单拎出来看,算是个优秀且不可企及的存在。
一旦排列在一起。
他永远都是隋止踩在脚下的影子。
“你……”隋屿表情突然变得很可怕,侧身看着她,眼神充满压迫感。
他上前一步,想离她更近,抑制不住地想要去抓她的手臂:“唯独你不可以,我不许你露出这种表情。”
他情绪有些失控。
这个世上,如果唯独有一个人不能用这种眼神看他,那就是裴妙妙。
她是为自己而来的。
是除了方糖以外,这个世上另外一个,会独属于他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