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间隋屿一直在试图打通裴妙妙的电话,非常顽强地每隔一分钟就要拨一次号。
夜深了,他终于顶不住了,想起自己堂堂隋氏次子的身份,拨通下面人的电话,让他们查道路监控,掘地三尺也要把裴妙妙的行踪找出来。
和裴妙妙行踪报告一起到的是,她的电话终于打通了。
电话那头的人穿着打扮看起来都很奇怪,但隋屿已经没空追究,他要把这两个/炸/药/包外包出去。
“你等着,我现在就带他们过来。”
裴妙妙:“使不得啊!我在工作呢。”
他把镜头往前移,好让两人一狗都出现在画面里面,面无表情地说:“我问你们回答。”
“跟着裴妙妙会听话的吧?”
简昂方糖异口同声:“会。”
“你不准趴着吃饭,你不许随便发脾气。”他先指着狗,再指着人。
“绝对。”
“很好。”隋屿重新把手机对着自己:“三比一,反对无效,我们现在就出发。”
“不……等等。”裴妙妙开口制止:“简昂的身体的脖子上是什么玩意?”
“项圈啊。”
“我糙。”裴妙妙瞳孔震惊。
如果就这样放任他们过来,自己绝对会被全剧组的人当成爱好奇怪的神经病的,她垂死挣扎:“这可是娱乐圈。”
“娱乐圈里没有秘密。”
“呵。”隋屿最近冷笑的次数有点多:“娱乐圈不是姓贺吗,别和我说不能带家属进组这种鬼话。”
裴妙妙阿巴阿巴:“这个吧……住宿条件不太方便,我开工的时候放任他们俩在房间里,会出大事的。”
隋屿此时终于有了一点霸总的气质,他打了个响指:“我来解决。”
裴妙妙进组的第二天,顾雪也来了。
取景地偏僻,温差也大,裴妙妙来的时候两手空空,一大早穿着剧务翻出来的压箱底的羽绒服,手里拿着副导同款保温杯,如丧考妣的坐在村口喝茶。
远远地就看见一辆豪华保姆车驶来,甩着车屁股开进村的时候,带出来好大一片飞扬的尘土和尾气。
呛得裴妙妙赶紧把被子盖拧紧。
顾雪下车时倒是表情和缓谦卑,发现进组见到的第一个人是裴妙妙时眉头一皱。
刚扬起微笑,看见她是做完妆造的样子,想起自己是她的添头,刚舒展的眉头又拧了起来。
无他,实在是裴妙妙的扮相太惊艳了,想挑刺都没地方下嘴。
顾雪还是很有职业素养的,看着等在旁边的妆造老师,咽下心头那口郁气,跟着走了。
她做妆造时是有镜子。
她的造型和服装跟裴妙妙的差别不大,裴妙妙是青衣,她是白衣。
就是怎么看都觉得妆造老师有在偷摸给自己减配。
“确实有一点,毕竟你是夏姬的侍女,虽然情同姐妹,但是始终差了那么一丢丢。”
她话音刚落,剧务就过来收顾雪的手机:“所有跟夏姬有接触的人都不能携带手机、镜子一类能反光能留影的东西。”
顾雪拍了这么多戏,对这种条规表示能理解,当即爽快地把手机交了出去。
剧务又补充了一句:“毕竟这里是夏姬的桃花源。”
一个一辈子都在山间小村里没出去过,不知道自己有多美的绝世美人,身为雀舌剑的保管者,在男主来取剑之时以身殉剑。
夏姬的一生,除了常伴身边日夜相处的侍女,死前见到的男主,是她有记忆以来见过的第二个人。
惊鸿一瞥,让男主此生不忘。
裴妙妙所有的戏份加起来,时长也就两分钟,侍女的戏份比她多一点点。
顾雪早有心理准备,没多说什么。
比裴妙妙强点,她是有剧本的,不过也就寥寥几行字,总结一下她对夏姬的感情就是扭曲、嫉妒。
顾雪嗤笑一声,不就是恶毒女配,她擅长。
她就是演这种角色起家的,然后又想,秦潜是国际大导又怎么样,在对女角色的刻画上,还以为会有什么反套路的想法。
结果就这。
等她这边一切都准备就绪的时候,裴妙妙也从村口遛弯回来了。
对于美女帅哥,她一向不吝啬夸奖,当即对顾雪比了个大拇指。
刚伸出去一秒就被系统提醒:“上次见面,她不是暗恋你来着吗?你态度这么友善,会不会让对方产生什么不必要的误会。”
系统恶魔低语:“凶狠一点。”
裴妙妙思考了一秒钟,为了不和路人产生奇奇怪怪的联系,若无其事的把手收回来,竖起来的大拇指,就变成翻过来,倒过去,对着地面的挑衅手势。
顾雪都看愣了。
“啊,脸有点痒。”裴妙妙也愣了一下,觉得不太对劲,继续把手向里收,用大拇指挠了挠脸颊。
顾雪咬牙,能在贺卓身边待的人,就知道她不是什么纯良小白兔。
尤其在他放狗咬人还能面不改色,顺手就把贺卓安抚了的人,更不是什么简单角色。
顾雪冷笑一声,在裴妙妙为了缓解尴尬抠脑壳的时候转身离去。
系统:“干得好!”
简单地和秦潜碰了个面,裴妙妙和顾雪跟着一行人往河边走。
蜿蜒的清澈溪水,像银色带子一样,岸边尽是光滑圆润的小石头。
裴妙妙得到的指示就是让她往前走,和昨天一样,言简意赅几个字。
众人的注意力更多地放在顾雪身上,这是夏姬的第一次出场,但是是以侍女小婵的视角为主。
整个长镜头只出现了青衣少女的背影。
袅袅娜娜。
宽袍大袖随风而起,飘飘若仙。
顾雪挎着草编的篮子,里面装着半篮野菜和半篮子从路边随手采的紫蓝色小花。
她的视线牢牢锁住前面的青衣少女,在又一次被喊停之后,她本就紧张的神经绷得更紧。
秦潜不给演员讲戏,也不会帮助演员揣摩角色,就是硬拍,不计成本的拍到他满意为止。
一大早上这条河都走了十来遍了,裴妙妙也有些腻了,往回走的时候看见顾雪双肩紧绷,安慰她:“我昨天晚上NG了三十多条。”
后半句“都没过呢”在系统的提醒下吞进肚子里。
系统是懂得搞人心态的,顾雪听完下意识算了一下,她刚才被喊卡十八条,所以裴妙妙这个素人特意跑到她面前来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她心理压力更大了,看裴妙妙的眼神更可怕了。
裴妙妙叹气,经过昨天那一遭之后,其实她的心理压力也很大,但是她是懂自我调节的。
拍不好过不了,怎么看都是导演的问题。
不需要讨厌自己。
把愧疚心和自我怀疑外包加转移,讨厌秦潜就对了。
豁然开朗的裴妙妙,连带看旁边小溪的时候都觉得别有一番野趣。
她抱着那柄夏姬从不离身的剑,脚步轻快,招猫逗狗一样,一会儿踢踢脚边的石子,一会儿子又发现地上有扁扁的石头,就蹲在来打水漂。
有种仙女下凡,在路边摊横刀立马吃烤串的感觉了。
烟火气十足。
顾雪这会儿也不觉得她飘飘若仙了。
走着走着她就觉得脚底板疼,妆造老师给穿的布鞋底子特别薄,在石子堆上来回走特别硌脚。
顾雪早就开始脚疼了,想着裴妙妙一声不吭的,也绷着一口气,腰杆挺的笔直。
她的视线落到裴妙妙的裙摆下,见她脚步微顿,长长的裙摆盖住脚面,但是前面的青色背影稍微晃了一下。
顾雪忍不住想,她是不是也和自己一样,面上假装若无其事,实际上藏在裙摆里的脚尖互相蹭了一下。
她的思绪漫无边际,只有把注意力集中在前面那个背影上的时候,才感觉不那么难受。
为了缓解疼痛。
顾雪被迫把全副心神都押在她身上。
她没有束发,垂落在腰间的黑直长发,像瀑布一样,被风吹起几缕。
青色的衣袍在大风中猎猎作响,看起来随时会被风卷走。
顾雪捏着微凉的指尖,看见她拢了拢衣袍,凝神定睛去看她的手指,果然指尖被冻的微红。
她的思绪跟着她的动作一道起伏。
她看见她突然抬头去看天边的雁,天际的云。
于是顾雪的视线也紧跟着她去追逐那些东西。
她看起来像笔触飘逸洒脱的水墨画,大面积的青色铺就,再加上鸦黑长发,和影影绰绰露出的一点指尖上的粉。
顾雪下意识加快脚步,想看到更多。
前面那道青色影子却和风一起停顿了,她看见她被风荡起来的裙衫瞬间收了回来,妥贴的挂在她身上。
她踌躇了一下,离溪水更近了。
然后在天边流云重新随着风开始移动的时候,她涉水而下,鞋袜裙摆被冰凉的溪水打湿。
顾雪大步追了上去,扬声喊道:“夏姬——”
面前的人于是回过神来,她终于转身看向身后的人,溯溪而下的风扬起她的长发,遮住她大半边脸。
顾雪看不清她的面容,竖起耳朵辨别风中传来的呢喃低语:“你吓跑我的蝴蝶了。”
顾雪的思绪重新收拢,她快步上前,裴妙妙仍然站在溪水中,仰着头指着空中一只振翅的蝴蝶看得津津有味。
青蓝色蝴蝶,不知道什么品种,在阳光下煽动翅膀的时候好像在闪着碎光。
剧组的工作人员赶紧去水边接她,裴妙妙看着顾雪,说:“不错啊,不到二十次就过了。”
顾雪:“……”
刚才觉得她浪漫的自己,一定是脑袋进水了吧?是吧是吧。
顾雪的保姆车开了进来,就在附近停着,裴妙妙坐在她车旁边的折叠椅子上烤脚,烤裙子。
助理把水果和插着吸管的水递到顾雪手边。
裴妙妙:“哇,这排面。”
顾雪舒服地躺在保姆车里的豪华座椅里,助理在旁边嘘寒问暖,帮她把黏在额头上的头发丝拨到一边。
裴妙妙:“哇,好羡慕。”
顾雪一口大樱桃梗在喉咙里,差点没下去,她咳了好半天,对着车外面的裴妙妙翻了个白眼:“不说话没人把你当哑巴。”
素人裴妙妙:“哇女明星说脏话了快来看啊!”
顾雪:……
刚想说点什么堵上她的嘴,在场的人突然听见螺旋桨转动的声音。
正在休息的剧组人员下意识站了起来,满脸疑问。
“咱们组有要用到直升机的戏吗?”
“没听说啊。”
“难道是山路堵了送补给来了?”
直升机越来越近,大家眯着眼睛看见上面涂着华丽的纹饰,两柄呈十字交叉的细剑,剑上缠绕着的荆棘扭成一个S的形状。
这个经常在新闻上出现的图标,早就刻在曜国人的记忆里。
十字是医疗,荆棘S代表的是隋。
直升机落地的时候,剧组的人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窃窃私语。
“谁这么大牌面病了居然敢叫隋氏的医疗机。”
“叫一次几百万上下,这要是我爬也要从山上爬出去。”
“笑死,谁家医疗机长这样。”
说话的人突然齐齐闭嘴,因为上面跳下来两个浑身上下都写着“我很贵”的少年,一个冰山,怀里抱着狗,一个乖巧文静跟在抱狗的身后。
裴妙妙浑身的鸡皮疙瘩都起来了,悄摸往人群后面撤。
隋屿冷笑一声,直直奔着她面前来,裴妙妙避无可避,伸出两根手指:“嗨?”
他看见裴妙妙的样子先是呆了一下,随即把狗往她腿上一送,拎着方糖的后衣领把人往前一推。
他不知道抽什么风,鼻子上架着墨镜,裴妙妙看不清他的眼神,但看得见他唇角如释重负的笑。
为了甩掉这两个包袱,急速赶到裴妙妙所在的位置,隋屿也顾不上太多了,头一次叫了直升机。
他不是张狂的人,但是现在就很爽。
墨镜下藏着的是他的脆弱痛苦,和一整晚没睡熬出来的红血丝。
他抬着手腕看了眼时间,恶魔低语:“我特意从卫城主城给你调了辆车,等着吧。”
超级豪华保姆车,带拖车车厢,别说住简昂和方糖,就是再加上裴妙妙,三个一起关在里面发疯都绰绰有余。
“我赶时间,就这样。”他戴着墨镜人模狗样装腔作势的时候,倒是有几分豪门贵公子的气质。
“不可能,你别想走。”膝盖上的小狗形人和旁边站着的人形小狗,这一秒看起来都很乖巧,方糖甚至从开始到现在都忍着没说话。
裴妙妙心里涌上不详的预感,傻子才会相信他们会一直这样乖乖巧巧静悄悄的吧!
她拉着隋屿的袖子:“想一个人潇洒快活,你做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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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妙妙没时间跟隋屿耗, 狗东西还是挥挥袖子跑路了。
素人裴妙妙喜提新车, 下午休息的时候,两人一狗缩在无敌豪华的保姆车里吃盒饭。
原本顾雪那辆看起来很豪气的车,就变得有点不值一提。
顾雪胸口发闷地坐在车里,一口气怎么也提不上来, 自从裴妙妙出现之后, 哪哪都不顺。
她把饭盒往边上一推,小桌板另外一边, 是助理跑了几十公里,下山去买的奶茶, 也不香了。
“顾雪姐,你真不喝啊?”助理是个没头脑, 见她意兴阑珊地点头, 吨吨吨几口一杯就下去了。
她给顾雪出主意:“您要真喝不下去,给隔壁裴老师送点?”
顾雪眉头一皱:“她算哪门子的老师。”
“不是, 我是说,这东西喝多了发胖。”她下山的时候暗戳戳打听过裴妙妙的喜好, 买的时候夹带私货, 捎了好几杯她喜欢的口味。
助理的声音阴森森的:“放着也是浪费,与其胖自己, 不如胖别人。”
实际上想的是, 美女好瘦,站在那里看起来风一吹就要倒了,多喝点肥宅快乐茶补一补。
顾雪嗤笑一声,在助理行动之前, 朝她勾勾手指:“拿来吧。”
她亲自去。
她倒要看看裴妙妙在搞什么鬼。
组里的人这会儿都在猜测, 刚刚那个隋少爷和裴妙妙到底是什么关系。
前一阵子还是传说中的贺家皇太孙女朋友。
山里没什么娱乐, 但是人人都有一颗吃瓜摸鱼的心。
顾雪比他们知道的稍微多一点,贺卓那件事真相如何她心知肚明,隋屿送来的那个少年是什么身份她也很清楚。
简家的继承人,为什么会和裴妙妙扯上关系?
裴妙妙!到底还有多少手段是她不知道的。
刚悄悄上了隔壁车,就被裴妙妙发现了,她满脸生无可恋的表情坐在门边。
看见顾雪手里提的东西,眼前一亮:“来就来吧,这么客气干什么。”
说着就把她手里的东西顺走了,裴妙妙吨吨吨暴风吸入,疲惫和痛苦稍微减淡了一点点。
“呜呜,顾雪,你真是个好人。”
顾雪:……
合着她真是给他人做嫁衣,给裴妙妙送温暖来了是吧,她见不得裴妙妙恢复正常的开心样子,从她手边把另外一杯奶茶抢回来,在她不可置信的目光中火速喝完。
喝太快了有点往上反涌,她一边顺气,一边在屋里打量。
饭桌旁边吃饭的少年十分敏锐,察觉到有人在注视自己,当即抬起头来,冰冷凶狠地瞪了她一眼。
裴妙妙悄悄挪到她旁边,挡住她探究的视线,干笑道:“孩子最近爱吃手抓饭。”
顾雪倒是没怀疑什么,启光那些大少爷大小姐,一向高高在上。
高兴的时候就顺着心情,看在贺卓的面子上捧她两句,不高兴了你就和路边要饭的乞丐没什么两样。
那种高傲又不可一世的表情和眼神是对的。
她眯着眼睛,没有就这样被裴妙妙糊弄过去:“那个是什么?”
“简大少脖子上那个。”
裴妙妙扭头一看,刚刚方糖硬是缠着自己给它戴上最爱的狗狗项圈。
要命。裴妙妙内心慌得一批:“一些个人爱好的小饰品?”
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什么合理的理由,方糖却摘掉手上的一次性手套,拉开椅子往两人这边走来。
走到一半,突然退后两步,把桌子上要死不活的简昂抱在怀里。
面无表情地站在顾雪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用一种“我有什么喜好关你屁事”的眼神看着她。
压迫感扑面而来。
顾雪有点坐不住了,她沉默了一会儿,端着那杯喝空的奶茶杯走了。
转身的瞬间,顾雪不受控制地把手里的纸杯捏扁,揉成一团扔出去的时候,她借机回头看了一眼。
刚才还不可一世戾气横生的少年,这会儿正乖顺地蹲在裴妙妙脚边,昂着头,指着嘴角的油污,好像在说什么。
乖巧地好像一条狗。
顾雪的目光再次被他察觉,这次他看向她的眼神变得更加不耐烦,恶狠狠的,凶光毕露,好像在发出警告。
她把视线收回,忘掉那些不该有的想法,告诫自己不要再往那边看。
用餐巾纸把方糖嘴边的一圈油渍都擦干净,裴妙妙在它期待的眼神中摸摸它的脑袋。
在它开心得吐舌头之前,抢先一步用手托着它的下巴,阻止这种会让人起鸡皮疙瘩的行为。
但小狗是阻止不了的,它不仅吐舌,还用下巴在她手上蹭蹭蹭。
然后猛地蹿起来,去里面把牵引绳拿出来,把项圈扣子转到眼睛可以看得到的地方,啪嗒一声扣上去。
把绳子的另一端塞到裴妙妙手上,眼睛像两颗善良的灯球一样,看着她:“出去玩!”
裴妙妙:……
天色还早,河滩上到处都是在忙的剧组人员。
不等她回答,方糖两只手抱起刚才放到地上的简昂,用眼神示意她快点去拿牵引绳。
小狗的皮项圈对人类来说还是有点小了,尽管已经拽到最后一格,看起来就很勒肉,简昂身体上,脖子那里的血管和筋看起来特别明显。
他脖子和脸都在慢慢变红。
裴妙妙顾左右而言他:“你看起来很难受的样子,要不我们休息休息,晚点出去?”
“出去玩!”
方糖是只很有脾气的固执小狗,任裴妙妙怎么劝,小狗就是车轱辘话来回说:“出去玩!”
“会社死,会丢脸,会被当成变态的。”裴妙妙咬牙:“等天黑没人了我再带你去。”
“出去玩!”
它犟脾气也上来了,腾出一只手,自己拿着绳子就要越过裴妙妙,往外面冲。
简直油盐不进。
裴妙妙没办法,两只手撑住门框把门堵住,使出杀手锏:“你再这样,我就不管你了。”
回忆起上辈子父母养育自己时,经常说的话,裴妙妙把方糖也当成闹脾气的熊孩子。
它想破门往外跑的力度果然变小了。
简昂长了一双大而圆的狗狗眼,方糖用这双眼睛看向她的时候,杀伤力直接加倍。
小狗的眼神里写满了不可置信和伤心难过。
它还没彻底放弃,裴妙妙卸下身上的力气,松开手侧身给它让出一条路,狠心对它说:“你想去就去吧。”
“去了我就不要你,再也不会管你了。”
“妙妙。”小狗瞬间失去高光,小灯泡一样的眼睛肉眼可见的迅速黯淡,它主动后退两步,坐在门边的垫子上,抱着膝盖缩成一团。
不再说要出去的事了。
它呆呆地看着车门外的景象,抽了下鼻子:“你怎么能说这样的话呢。”
裴妙妙成功解决了一桩麻烦事,还没来得及高兴,见小狗这么难受,心里也有点不是滋味,但还是狠心说道:“是你先不听话的。”
“这里这么多人,你下次要乖一点。”
白天NG了近二十次的那条,居然是今天一整天最顺利的一次,裴妙妙跟顾雪一直熬到凌晨,秦潜才皱着眉头不甚满意地宣布收工。
她两只手冻的通红,精神疲惫,披着羽绒服回车上的时候,发现方糖还待在原地。
它身上衣服单薄,冻地鼻尖发红,双眼紧闭安静地睡过去了。
简昂躺在它旁边,紧紧挨着它,呼吸微弱。
听见裴妙妙回来的动静,小狗睁开眼睛,拼命地用手揉搓双眼,把困倦都赶跑,小心翼翼地问她:“你回来啦,妙妙。”
小狗的世界很简单,小狗无事可做,坐在这里一晚上,一直在想妙妙是不是还在生气。
但是小狗嘴硬不肯承认错误,只会说:“晚上了,出去玩。”
裴妙妙眼睛又干又痛,实在是没有精力去遛它,带它出去玩,敷衍地摸了摸它的脑袋:“明天吧,明天一定。”
她所有的精力和精气神都被吹毛求疵的秦潜榨干了。
刚才和顾雪一起卸妆的时候,两个人头碰着头直接睡着,她现在一根手指头都不想动,连手机都不想玩。
实在没办法去履行和小狗的约定。
“抱歉了,方糖。”
住的地方离这里有一段距离,大车开不进去,骑电瓶车十来分钟的路程。
“我就在这里睡,不要跟那些讨厌的人一起住。”
大家都已经收拾好东西,在车上整装待发,裴妙妙不懂一条小狗为什么可以这么固执,她看着地上懒洋洋睁着眼睛的简昂。
他没打算动弹。
“我跟它一起。”
裴妙妙困得一直在打瞌睡:“随便你们吧,注意安全。”
除了他们,剧组有人留在这里守夜。
耽搁了不少时间,出去的时候只有秦潜的电瓶车后座还空着,她迷迷糊糊坐了上去,车子刚一启动,她就趴在秦潜背上睡了过去。
车子行驶声和灯光消失后,方糖才冲出去,在石子滩上站了半天。
回来的时候蔫头耷脑的。
简昂有气无力地:“别看了,快点把门关上,来的路上我教过你的。”
“汪。”方糖叫了一声,像一棵彻底蔫吧的小白菜,看着裴妙妙消失的地方,自动屏蔽掉他的声音。
“冷死了。”简昂掀了掀没什么力气的眼皮,说:“人类就是这样的,不会因为一条狗而改变自己的想法。”
方糖没办法,只能关上门,把简昂抱到沙发上,用小毯子把它盖起来后,把自己的软垫拖过来,躺在地上。
它从上衣口袋里拿出一个毛绒绒的红色小球。
这是它最喜欢的玩具。
简昂感觉非常不好,他被困在这具生命力逐渐流逝的狗狗躯壳里,感觉很不好,明明他的灵魂很有活力,但就是只能病恹恹地躺着,等着死亡降临。
他第一次知道,原来动物濒死时是这样的感觉。
疲惫,虚弱。
灵魂交换的第一个晚上,初来乍到,虚弱和身体上的病痛让他格外难受。
随着交换时间变长,他震惊的发现,这还不是最难过的,比起□□上的疼痛,和精神上的摧残,更难熬的是无望的等待。
宠物狗生下来就是为了被卖的。
被主人买回家之后,就开始漫长的等待,等着主人在闲暇时来陪自己玩一会儿。
当隋屿的小狗更是惨上加惨。
他的灵魂里塞满了小狗方糖片段式的记忆,不止是隋屿,就连小狗自己也觉得被人抱着很奇怪。
它不知道别的狗狗是怎么生活的,至少它没有这种记忆和本能。
记忆碎片里最多的,就是小狗和隋屿遥遥相望,距离远的时候,隋屿在院门边远远的看它一眼,近的时候双方直接也隔了一米多。
身为一只性格独立的孤寡小狗,要不是因为生病实在没有力气挣扎,它可能这辈子都不会被这么多人抱来抱去的。
估计到死都不会让隋屿抱。
方糖手里握着球,突然汪了一声,它和简昂现在是绑在一条船上的蚂蚱,简昂在想什么它能感应个大概。
简昂翻了个白眼:“对对对,他抱的不是你,是变成狗的我。”
啊。简直恶心死了。
最恶心的是自己对现在这种状况的无力。
简昂的思绪乱飘,自己之前救的那些小动物也是这样吗?
在虚弱的时候,他像救世主一样出现,然后经过日夜照顾,小动物们对他报以信任和依赖。
桀骜不驯的就由他亲自调教,把它们的兽性彻底磨没。
然后被救助的大家一起和乐地待在简昂的玻璃房子里。
简昂内心是无法抑制的烦躁。
怎么可能当了几天狗,就忘记真正的自己,他才是人,他才是扮演救世主角色的那个人。
方糖感觉到了,但它理解不了人类的复杂感情,汪汪叫了一句,又喊了两声妙妙,捏着球睡了。
“蠢狗。”简昂冷冷地说。
这只蠢狗,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对裴妙妙怀着很深的感情。
除了饲养它十多年的垃圾主人之外,它最喜欢的就是裴妙妙,对简昂的感情还需要藏着掖着。
对裴妙妙的好感倒是毫不掩饰。
“裴妙妙那个骗子有什么好喜欢的。”他独自在黑夜中嘀嘀咕咕。
但是可恶,果然是被狗影响了吧!
他也想赶紧有人来救他,都快死了还不能被人捧在手心里细心呵护吗!他救小鸟的时候还把小鸟捧在手心里养大呢。
他小狗是不配被裴妙妙抱抱吗。
答案是可能确实不配。
裴妙妙太忙了,每天下工的时候都像被榨干的作物一样。
隋屿虽然人跑了,但是第二天就陆续有人赶到,宠物医生、厨师还有助理,一个不少。
出乎意料地,简昂和小狗除了刚来的那天闹腾了一下,后面几天都乖得不像话,照顾他们的重任也落到了助理身上。
裴妙妙趁着喝水的间隙,得到了片刻的喘息,和助理随口聊了一句:“照顾这两个任性的家伙,很辛苦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