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神一滞。
他修了一夜的金腰带呢?
呼吸微凝。
为什么她腰上的腰带变成了垂着不规则长度的钻石链子的腰链,旁边穿着正装的季之衡胸口上,别着同款胸针。
两个人走动间碎光闪烁。
搬动乐器的时候少年的动作绅士利落。
男才女貌,金童玉女。
乔安森把脖子上的海蓝宝石抠下来,放进口袋里。
要不还是算了吧,反正后面还有好几组参赛选手,那个狗屁热爱奖也不是非裴妙妙不可。
牧羊女好好放羊,听吟游诗人唱唱故事就行了,没必要强行跨界搞音乐。
花心牧羊女开始拨弦了。
她像身披月光抱琴而来的水泽仙女,赤着脚坐在湖边忧郁地扫弦。
大提琴和竖琴的声音交织缠绕,悦耳的旋律和随着这忧郁小调奔涌而来的磅礴情感,让乔安森愣住了。
一团漆黑的舞台上,灰蓝色的双眸之中,只有聚光灯下的音乐精灵。
直到两人的演奏结束,观众掌声雷动,在一片喝彩中,乔安森捏着话筒,有片刻的失语。
“你愿意当我的学生吗?”他说。
她和身边的少年对视一眼,在他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然后两人相识一笑。
她俏皮的笑了一下,在大家的起哄声中,干脆利落地拒绝:“抱歉,没有这种想法。”
在一片不可置信的议论声中,他们手拉着手离开幕前。
最终裴妙妙和季之衡成功拿到一等奖。
乔安森走上舞台为获奖的选手颁奖,他低声问裴妙妙:“为什么不想当我的学生,你知道有多少人……”
“拿着爱的号码牌等你一个眼神?”裴妙妙笑眯眯的,压低了声音问他:“你还记得他吗。”
乔安森看见她牵着季之衡的手腕。
看着白发少年略显桀骜的眉眼,一些被他归类为不重要的记忆浮出水面:“所以你们是复仇来了?”
“没错哦。”
她眼神明亮。
挽月城的城徽是一轮如弯刀一样的月亮,他把月亮徽章别在她胸前,先前那种奇怪的感觉终于落到实处,一种战栗感油然而生。
他想起吟游诗人与牧羊女的初遇。
艺术家总是会对特别的人心生向往,无法抗拒,牧羊女很特别,裴妙妙独一无二。
他把徽章摆正,将手收回,那双自带忧郁色彩的灰蓝色眼珠里漾满笑意:“那祝贺你了,复仇女神。”
裴妙妙和季之衡在酒店里收拾行李,看着那副金腰带发愁。
这东西上面好多叶子都卷了边,她看着床上那条价格昂贵的长裙,后腰那里已经被勾破了。
早上的时候就觉得叶子有些割皮肤,本打算为了漂亮忍到底,没想到季之衡贴心地准备了腰链。
在乔安森关上房门的瞬间,裴妙妙下意识往旁边扫了一眼,就看见站在阴影处的季之衡。
他盯着裴妙妙的腰,一言不发。
整个早餐期间,他的视线一直在裴妙妙的腰上打转,直到进行最后的练习时,不知想到了什么,突然站起身往外面跑去。
他气喘吁吁回来时,指着裴妙妙的后腰说:“感觉你有点难受,摘下来吧。”
他的燕尾服外套上别着一个钻石胸针。
季之衡指着裴妙妙视线盲区上的一块布料说:“再这样下去,那里可能会割出一个大洞。”
“我想和妙妙用同款,这样看起来更和谐一点。”
他实话实说。
裴妙妙怔了一下,弯了弯唇:“好呀。”
结束后在后台更衣室换衣服的时候,季之衡一直守在外面,他抱着裴妙妙换下来的裙子,把后腰那里的小裂口撕开,让破损更大。
想到乔安森在他们上台后的动作,季之衡不可抑制的笑了一下。
才不会让给你。
不会让给讨厌的人。
月城祭祀非常非常热闹,坊市两边的街上挤满了各种摊贩,还有卖烤串和小吃的,街上烟雾缭绕,人挤人的。
传说古时候挽月是由一位勇武的女神统领的城池,到处都是穿着月城女神服饰的女生。
裴妙妙入乡随俗,手肘上挂着披帛,身上是红蓝两色交织的露腰上装,和宽大的纱质长裤。
她和季之衡都戴着从路边买来的傩舞面具,她选了一个最吓人的,青面獠牙的鬼面,两边的尖牙伸出来有一根手指那么长。
随着天色越来越暗,街上的人成倍的增多。
她和季之衡在汹涌的人潮中走散,两个人被人群裹挟着往相反的地方带。
她被带到一个圆形广场,地上时裸露的黄沙,旁边有很多四面空的帐篷,有很多穿着特色服饰的人在摇着手铃跳傩舞。
裴妙妙看了眼离自己有段距离的城市,干脆盘膝坐下看表演。
看着看着她发现怎么有点不对劲,旁边的人开始摘面具,然后突然就搂在一起亲了起来。
“我糙,这是什么邪/教/集会还是什么/淫/乱/趴吗。”她坐立不安。
系统:“经过扫描,这些都是正经情侣,只是借着月城祭祀的由头合法搞搞情趣而已。”
裴妙妙:“?”
系统给她科普了一下月城的风土人情:“虽然现在不像以前,但是看对眼了还是可以搞搞对象的,男性是禁止摘女性的面具的。”
“这会被视同性骚扰,但是反过来是可以的。”
裴妙妙跃跃欲试:“哇,这什么双标规定,我喜欢。”
还没等她做出实际行动,狂欢的人潮又一次涌来,她放弃挣扎,在热闹的人群里撞到一个瘦高男人的怀里。
他居然和自己戴着同款面具。
身高过关。
对方扶住她,避免她被撞倒的手也很好看。
从面具侧面露出来的脸部线条也很流畅。
裴妙妙狗胆包天,伸手打落他的面具。
然后就看见一双熟悉的灰蓝色眸子。
“咦。”
对方不悦的眼神在听到她的音节后,瞬间收敛。
乔安森在她越张越大的双眼中,把她的面具摘下来。
迎着月光露出一个浅淡的微笑:“你胆子还挺大的。”
“牧羊女。”
“复仇女神?”
他滚烫的手捏在她微凉的肩膀上,乔安森凑近她,像沼泽妖怪诱惑水泽仙女那样,在她耳边蛊惑的问道:“裴妙妙,请?”
裴妙妙有片刻的失神,然后点头。
黑暗中乔安森用手丈量着她纤细柔软的腰肢,突然觉得自己花了那么久,写的确实是一坨狗*。
神怎么会舍得杀她,神只会臣服于她。
作者有话说:
感谢在2023-05-01 19:07:00~2023-05-02 18:14:19期间为我投出霸王票或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哦~感谢投出火箭炮的小天使:阿挽 1个;感谢灌溉营养液的小天使:阿挽 10瓶;八八不良 4瓶;什么鬼东西 1瓶;非常感谢大家对我的支持,我会继续努力的!
乔安森做了很多乱起八糟的梦, 他想更改牧羊女的结局。
从杂乱的梦境中醒来之后, 他第一时间在床上寻找裴妙妙的身影,想和她分享自己的新想法。
“你觉得让神坠落怎么样……”
许久没有回应,他边思考,边掀开旁边隆起的被子, 然后发现里面竖着躺了个大枕头。
乔安森捏着被角的手用力到指节泛白, 想起肌肤相贴时两人的窃窃私语。
简略地为她介绍了一下这出未成形的音乐剧,当时她为他生涩而莽撞的动作而刚到诧异。
她摸摸他滚烫的耳垂, 叹息说:[这样啊。]
[别紧张。]她捏捏他僵硬的手臂,心不在焉地问:[你刚刚说你还会唱歌?]
乔安森想说, 不是的,是故事里的吟游诗人。
随即她就反应过来似的:[抱歉, 我把你们俩弄混了。]
她随意地扯开话题, 在他发出难以忍耐地喘息时,好气又恶劣地说:[你信教?]
言下之意是, 咦看起来忧郁风流的天才音乐家居然还是童子鸡。
[听说有的教派要求信徒婚前守贞。]
她的动作倏然停顿,光滑的肌肤在他身上摩擦, 然后即将抽离的瞬间, 乔安森拉住她的小臂,让她停留下来:“没关系。”
“没关系的。”
他并不是什么傻逼信徒, 他只是不想这么做而已。
但是乔安森察觉到她突如其来的兴奋, 她的动作变得粗暴,问题也越变越多。
[呃出于个人的好奇心,我想问问,你一个成年男人信教的话, 那你们的神允许你们自渎吗。]
[现在这种行为, 会不会有什么神罚之类的。]
她的问题天马行空, 乔安森只觉得荒诞,同时又感到啼笑皆非。
[比如一三五可以,但是二四六不可以,然后星期天休息养生之类的。]
她突然坐起来,惊呼一声,乔安森一直藏在喉咙深处的喘息,残破的从唇边溢出来,他皮肤发红:“可以了,不要再问了。”
这些可以留到以后再说。
[今天是周日诶!会不会神说不可以啊。]
她抚着他汗津津的脸,真情实感地为他担心。
乔安森忍无可忍,一把将她拽下来,堵住她的嘴。
回忆到此为止,随着窗外沙影曳动着的,暧昧又旖旎的夜晚,到此为止。
略显凌乱的房间和记忆里清晰的景象,昭示着昨天的一切不是幻觉,是真真切切的发生过的。
从走廊的监控可以发现,裴妙妙在天光微亮的时候就走了。
毫无留恋。
乔安森手里拎着两个一模一样的傩舞面具,想起她连个联系方式都没留下,都要气笑了。
系统在约定好的时间,在裴妙妙脑子里点了个电子/炸/弹。
Boom的一声巨响,把沉睡中的裴妙妙直接炸醒,她差点一个鲤鱼打挺从床上跳起来。
晃了晃脑袋,小心翼翼把横在身上的手臂拿开。
昨天睡前就和系统说好了,让它天不亮就把自己叫醒,床边柜子上是一套崭新的衣服,日常穿的那种。
操劳了一宿的系统,用没有起伏的电子音播报:“按照您的吩咐,统统我啊,在约定的时间把您叫醒,对我的叫醒服务还满意吗,大小姐。”
被它那一下子炸得,裴妙妙现在脑子还是麻的,她冷笑一声:“你给我等着。”
她现在忙着跑路,没时间和它比比,默默竖了个中指。
“不明白。”系统说:“睡都睡了,好聚好散江湖不见不好吗,非得整这么猥琐,天不亮就提桶跑路。”
“呵。”裴妙妙冷笑:“什么叫睡都睡了,我那叫一时冲动。”
“头昏脑涨。”
“将计就计。”
系统:“我看你是见色起意。”
裴妙妙轻手轻脚地关上房门,不放心地问系统:“我这样他应该能懂的吧?”
“懂什么???”
“露水情缘,别来找我。”她走出酒店,过马路到对面的街上大摇大摆打车:“逢场作戏,都是成年人了,等他醒了,应该心领神会?”
系统:“你在说什么狗屁,你这叫始乱终弃,直接消失。”
裴妙妙轻蔑一笑:“你一个机器人,懂什么人类的复杂情感。”
“懂。”系统跟她抬杠:“荷尔蒙作祟是吧,被费洛蒙冲昏头了是吧,我是学生免费给我是吧。”
裴妙妙:“嘘,不说话没人拿你当哑巴。”
酒店走廊。
季之衡的琴和行李都堆在裴妙妙房间门口,昨天晚上和她走散之后,他一直找到夜深,在他丢失裴妙妙的地方站了很久。
裴妙妙的手机一直占线。
中途有过一次短暂的接通,不到两秒钟就被迅速挂断。
季之衡隐隐约约猜到些什么,这种猜测在她直到天光大亮才匆匆回来的时候,得到证实。
他双腿岔开,坐在行李箱上,见到裴妙妙之后他抱着双臂站起来,走到她面前,用一种充满压迫感的眼神看着她。
“你……”到哪里去了。
季之衡想质问她。
他感到愤怒和不可置信,明明昨天他们还并肩作战,亲密无间。
她的眼神里没有躲闪,只有对他一大早就守在这里的疑惑:“这么早不困吗?可以稍微休息一下再走。”
季之衡摇头拒绝:“我找了你一晚上。”
“啊,抱歉。”
季之衡心里酸酸涩涩的,他想说他不是想让她道歉,随便说点别的什么,只要不是这种听起来不痛不痒的道歉。
“让你等了这么久,不想待在这里的话,路上可以在车里稍微睡一下。”
朋友式的关心和体贴。
朋友式的,因为让同伴等久了的直白道歉。
季之衡心里像打翻了醋瓶子,酒店的工作人员帮他们把行李推下去,季之衡和裴妙妙走在后面。
他看着没有意识到任何不对的裴妙妙,忍不住拽着她的手腕,心里的委屈和愤怒在下一秒喷薄而出,一字一顿地说:“那天在我家里发生的情况。”
“如果你需要,可以找我。”
“为什么要去找别人。”
他说得咬牙切齿,后面越说越急,语速越来越快,完全不给裴妙妙说话的机会。
“呃。”季之衡听见裴妙妙顿了一下,带着笑意语气轻快地反问他:“你在说什么呀?”
“那天你喝醉了。”
季之衡心里一突,想起备忘录里的那些,需要他时刻牢记的内容,也重复道:“对,那天我喝醉了。”
“我们聊了几句谱子。”
他点点头:“我们聊了几句谱子,然后呢?”
裴妙妙歪了下脑袋,先他一步从电梯里出去,皱了皱鼻子:“然后?你邀请我留下吃晚饭。”
“对,我邀请你留下吃晚饭。”他躺在餐桌上。
是他自己躺上去的。
然后他们就平静的告别,第二天在思虑了很久之后,他按照备忘录上的提示,因为一些难以开口的私心,心照不宣的当做什么也没发生过。
现在想想,季之衡觉得真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同时他又觉得有些不寒而栗,林奇对裴妙妙的了解达到了一种让人觉得恐怖的程度。
这样的人真的甘心一直待在朋友的位置吗,这是林奇的退而求其次?还是其实他只是在暗中蛰伏。
然后等待机会,一击即中。
季之衡甩了甩脑袋,很快就回过神来,他跟着裴妙妙一起上车,当车快速行驶在高架桥上的时候,他如无其事地说:“我记错了。”
“不。”他想了一下,皱着眉头说:“是我刚才说错了。”
“因为熬夜太久,我的脑子变得混沌,我太担心你了,看到你终于出现在眼前,嘴巴不受控制地就说出了刚才那些话。”
季之衡觉得后退一步还不够,他在心里划了一条线,他现在就踩在这条线上,犹疑不定。
他不知道退出底线之后,他还是不是自己。
再往后踩一步,是跌入万丈深渊,还是放弃眼前这个随时可以操控自己所思所想的魔女。
季之衡的犹豫没有维持很久,他此时此刻当然是选择——拖鞋。
季之衡说:“我记忆错乱了,我有点累,可以靠着你休息一会儿吗,等到了机场再叫醒我。”
他把伸出来小心试探的爪子藏了回去。
裴妙妙愣了一下:“当然了,如果你不觉得硌得慌。”
季之衡于是歪着身子,以一种非常别扭的姿势,将头枕在她肩膀上。
他的头发扫在裴妙妙颈窝附近,她下意识躲避了一下,皮肤上却并没有传来痒意,而是像棉絮一样,轻轻绒绒的。
可能是因为频繁漂染过太多次,发质被改变了。
裴妙妙忍不住伸手摸了一下,有点粗糙,触手间又有点棉棉沙沙的感觉。
好怪,再摸一下。
回程的航班上倒是没有再碰到熟人,季之衡的父母派了司机过来接他,两人在机场分别。
裴妙妙回到贺家,看见庭院里一片花团锦簇,除了贺家的佣人之外,还多了一大批穿着工作服的人,在搭景。
据威叔说是今天早上开始的。
刚走进房子大门,在屋子里到处乱蹿的十几条狗,突然一窝蜂的涌到她面前,蹲在旁边挤挤挨挨地用脑袋拱她的手。
看着眼前一群像复制体一样的小八,裴妙妙看向楼梯上站着的贺卓,再看看卓川身边被吓得花容失色的一男一女。
他们俩手上抱着平板,应该是这次生日宴的场景策划人什么的。
大厅里一片狼藉,沙发上全是抓痕和咬痕,地上到处都是碎瓷片,就连电视机都破了一个洞。
贺卓手上拿着一颗白色棒球,居高临下地用力往前面一掷,还顽强显示着布景效果图片的电视屏幕,彻底黑了。
裴妙妙离开的这几天他和卓川矛盾越来越多。
随着生日宴的逼近,两边的战火越烧越旺,谁都不肯退步。
裴妙妙随意揉了两把狗脑袋,从无法理解的震惊中回过神来,贺卓脚边放了一筐球,他像棵愤怒的豌豆射手,在楼梯上卟卟卟地往外吐豆子。
裴妙妙上楼的时候也吃了他一击。
贺卓没有用力,手上的球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轻轻地落在裴妙妙手里,他阴戾的脸上露出个难得的笑脸:“回来了啊。”
这时她手机响了两声。
隋止:[恭喜你,你发给地址给我。]
[有东西给你。]
[一个祝贺你赢得比赛的小礼物。]
裴妙妙刚想回复,被贺卓一球砸到肩膀上,依旧是没什么力度,但把她从他身上转移掉的注意力又拉了回来。
“听说你比赛赢了,恭喜啊。”他手里拿着颗球,抛上抛下的,眉目舒展:“终于不用再看见外面来的哈巴狗了。”
“神清气爽?”
裴妙妙把球砸他脑袋上:“神经,别找我发癫。”
他还要再说什么,下面突然来了几个穿着工作服的人,贺卓刚放松下来的表情重新变得紧绷。
裴妙妙趁机溜之大吉。
刚走到房间门口,发现门边放着个长颈玻璃瓶,里面插着一朵绯色蔷薇。
花头很大,花瓣已经蔫到发黑,甚至打卷,一般这种情况下枯萎的花瓣会直接掉落,裴妙妙弯腰仔细看了一眼,底部那里全都是溢出来的白色胶水。
她把瓶子里惨不忍睹的蔷薇抽出来,把花匠刚刚送给她的芍药换进去。
把那支蔷薇随手抛到床边的垃圾桶里,长途奔波的倦意袭来,外套都没来得及脱,裴妙妙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贺卓跟卓川的对峙,在一片混乱和血色中结束,他的狗咬伤了那个男策划,和几个工人。
卓川和他大吵一架,又提起当初那个没被生下来,半途就被剥夺掉生命的胚胎:“当初就应该把他生下来,傻子也比疯子强。”
沙发上溅得到处都是血,受伤的人被抬下去后,卓川的形象不再优雅知性,她嫌恶地看着大厅里的场面。
在她的话音落下之后,贺卓吹响控制狗狗的哨子,小八们听见指令,呲着牙低吼着将卓川围住。
她冷笑一声,把面前的狗一脚踢倒:“训狗这种东西,还是我教给你的。”
“想弑母?早了点吧,小卓。”
她生气的时候,阴郁的眼神跟贺卓如出一辙。
卓川转头吩咐威叔:“你去善后,然后把院子里那堆东西拆了,不搭那些狗屁的景了。”
她指着贺卓说:“就按以前那样,在宴会厅里办。”
贺卓面上没有表情,实际上气得发抖,垂在身体两侧的双手止不住地痉挛。
在卓川提及那个没能被生下来的“傻子”时,他就丧失了和她作对的斗志,有一瞬间,他甚至真的想让狗扑到卓川身上,像撕咬每一个讨厌的人一样将她咬死。
让她那张只会口出恶言的嘴巴,永远闭上。
贺卓戴着降噪耳机在床上睡了很久,过于优秀的降噪功能,反而会让他产生一种白噪音在耳边响起的错觉。
这三天之间,他已经换了很多副耳机,从昂贵到廉价。
他赤着脚跪坐在床上,黑暗的房间里只有从窗户那里照进来的一束月光。
他的眼珠子转个不停,期望能在一片黑暗中,找到那个能让他平静下来的噪点。
目光由远及近,从宅邸的大门,到漫长的庭院走道,然后再到屋子的入口处,除了几个巡夜的佣人,到处都静悄悄的。
他跳下床,偌大的房子里空荡荡的,甚至能听到他拖鞋的回音。
贺卓从用餐的地方拿了一把餐刀,略带弧度的黄檀木手柄握起来和手掌非常贴合,2.5mm厚的刀片平滑锋利。
这是他最常使用的刀具,一般他会使用它来切牛排。
锋利的直刃,不管切什么都顺滑流畅,不需要费力就能切断肉块的纤维。
贺卓着迷地看着泛着冷光的刀面,他把刀刃对着自己,用另一只手的大拇指上去试了一下,瞬间鲜血直流。
他感受不到疼痛一样,垂着手任由血珠滴在地上,顺着他行动的轨迹,这些血滴在地上画出起伏的线条。
贺卓拿着刀,像幽灵一样飘荡在贺家静如山谷的宅邸里。
他耳朵上的耳机没有摘掉,贺卓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但他能感受到心脏的跳动,还有血管里血液流动的声音。
没有哪一刻比现在更清晰,这些声音在他耳膜旁边叫嚣着,鼓噪着。
上楼梯的时候他嫌拖鞋和地面摩擦的感觉太吵,毫不犹豫地把鞋子甩掉,光着脚踩在冰冷的地板上。
到了三楼,第一个经过的就是裴妙妙的房间。
门边那朵他花了好长时间才拼凑粘好的蔷薇不见了,洁白的芍药静静地立在花瓶中,贺卓按着门把手,随手一推就进了她的房间。
他无声地站在床边看着她的睡颜。
不像有些人睡觉时的呼吸音很重,她的呼吸又轻又缓,贺卓摘下耳机都听不见她的呼吸音。
他有些慌乱的用那只没拿刀的手去碰她的鼻端。
是活着的。
确认过之后,他脸上的阴云似乎散了一点,还没来得及高兴,他发现自己手上的血迹沾到了她下巴上。
贺卓深吸一口气,屏住呼吸捏着袖子去要去擦。
他的动作非常慢,像开了0.5倍速,他小心翼翼生怕把裴妙妙弄醒,但是一下子没擦干净,还有一点点浅粉色的痕迹。
他额头上的汗珠滑到嘴边,在马上就要砸到她粉白的脸颊上时,贺卓终于把那点颜色清理完毕,猛地往后一仰,于是那几滴汗就砸在地上。
床上的人翻了个身,贺卓一惊,谁知道她只是翻了个身,说了两句他听不懂的梦话就又睡过去了。
贺卓出了一背的冷汗,这才想起来自己是上来干嘛的。
他啜了一口手指上的伤口,静悄悄地退出裴妙妙的房间,刚没走两步就眼神一凝,床尾的垃圾桶里,躺着那支他黏了一夜的蔷薇。
贺卓用冰冷的眼神刮了裴妙妙一眼。
下次吧,他想。
今天的目标不是她。
他的目光在熟睡的裴妙妙身上盘旋,恋恋不舍地出门去了。
他推开卓川的房门,凝视着这张和自己相似的脸庞,觉得她睡着的时候真的像个温柔的好母亲。
贺卓甚至轻手轻脚地拉了把椅子到床边,坐在上面晃着刀具,看着她。
餐刀将她的皮肉划开时,会发出什么声音呢。
血从身体里喷出来的一瞬间,会像电影里演的一样,发出滋地一声,然后溅得到处都是吗。
他在椅子上坐了很久,漫无边际地想了很多。
最终却被裴妙妙走廊里传来的响动吸引了心神,好像是她因为急着出门而踢倒了门边的花瓶。
这声清脆的异响,就像黑夜中的噪点,将贺卓混沌的灵魂惊醒。
就像身上绑了看不见的丝线一样,他下意识被她的脚步声吸引,向着她的方向跑去。
贺卓在她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之前,追上她的脚步,像影子一样潜伏在黑夜中。
他看见她表情还有一丝困倦,拿着手机跑下楼,然后脚步匆匆地跑到大门外。
她和大门口的安保闲聊的几句,终于等到她要等的人。
一个穿着绿色制服,其貌不扬的中年男人,把一个灰扑扑的手提袋交到她手里。
跟贺卓想的不一样,这一次倒不是什么深夜里发神经跑到他们家来拉琴的讨厌异性。
裴妙妙犹豫了一下,拿着东西往花房里走了。
贺卓跟了上去。
裴妙妙半夜突然惊醒,打开床头的壁灯,遥遥的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才松了口气。
只是无论如何也睡不着了。
她打开手机,发现隋止那边又在她睡着的时候发了两天信息过来,她发了个地址过去,回道:[不好意思,白天太累了睡着了。]
对话框上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裴妙妙眼睁睁看着对面输入了五分钟。
隋止:[我叫了闪送。]
[十分钟就能到。]
[刚把东西给他。]
等了这么久,就等来他云淡风轻的三句话,裴妙妙:[?]
[你离我家很近?]
[不对,你在我家附近?]
[你不会一直在等我回复吧?!!]
对话框上又显示对方正在将话中,裴妙妙耐心地等了五分钟。
等来一段长达两秒钟的语音……
隋止成熟低沉的嗓音从听筒里传到耳边:“稍微等了一下,没有你想象中的那么久。”
他的语音伴随着敲键盘的声音,裴妙妙瞳孔震惊:[!!!!]
然后那边就失去回音了,直到她从闪送的人手里拿到东西,在玻璃花房里看着眼前用牛皮纸袋包着的东西。
她发了个问号过去。
看起来不像是什么贵重物品,她简单粗暴地直接把袋子撕开,和她想象的正好相反,里面是两个看起来就超级贵的首饰盒。
打开小盒子的瞬间,她的呼吸就乱了。
昏暗的灯光也无法掩盖它的闪耀与华美,黑色的丝绒衬布上,静静地躺着一颗硕大的鸽血红宝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