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动作明显刺激到对方,简昂咬牙瞪她:“你什么意思。”
裴妙妙没有继续和他纠缠下去的意思,转身就走。
“各位老师,各位观众,我的表演结束了。”裴妙妙在心里大喊,她嘴巴绷成一条直线,也差点抑制不住上扬的嘴角。
不着痕迹地加快脚步,把还没反应过来的简昂甩在身后,她震声对系统说:“看见了吗,论网络文学的实践与结果。”
她神采飞扬,系统叹为观止,只觉得裴妙妙离疯也不远了。
它从自己的存款里抠了几个积分出来,给她买了两粒清心丸,说:“这个药可以让人平心静气,找个没人的地方吃了吧。”
“搭档一场,别说我不关心你。”
陈美宝比之前起得更早,自从上次坦白之后,裴妙妙还没回复她。
她把双肩包背在前面,推开A班的门,找到那个熟悉的座位,把包里的零食和小礼物一股脑地往桌肚子里面塞。
最后再附上一封情真意切的道歉信。
最近学校论坛上异常平静,讨论裴妙妙的贴子越来越少。
喜欢网上冲浪,热衷于吃瓜的陈美宝敏锐地嗅到一丝不对劲,直觉告诉她,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所有事情做完之后,她强行压下心里的不安,轻手轻脚地退出A班教室,刚把门合上一半,就感觉后脑勺发凉,好像有谁在盯着自己。
她转身环视一圈,背后什么都没有。
去食堂吃了顿食不知味的早饭,她才慢悠悠地回到教室。
“你最近怎么都不等我,不会真的想办法给她道歉去了吧?”刚坐下,后座的损友就凑过来。
“没有啦……”她嘴硬道。
陈美宝的视线不受控制地往前面飘,第一排右边角落那个位置,已经空了好几天。
“那个关怀生呢?”她问:“缺课这么多天不怕处分吗。”
损友瞟了一眼,淡声说:“退学了,你不知道吗。”
陈美宝呼吸一滞:“都快毕业了,就算是主动退学,也不会有学校接收他的吧。”
“他以后要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旁边的损友面露疑惑:“为什么要为那种人的未来担心,他只是回到自己该待的地方啊。”
“他没有惹到不该惹的人吧?”
“为什么要惹?”损友奇怪:“出现在这里就是他的错啊。”
她在空气中嗅了嗅:“最近教室里的空气都变得清新了。”
陈美宝心里一沉,警觉地问道:“是谁做的?贺卓吗,还是别的什么人。”
“你干嘛这么紧张。”她拿着橡皮抛上抛下:“你得罪他了?你怕他因为裴妙妙那事报复你啊?”
“不应该吧。”损友眯着眼睛。
陈美宝勉强一笑,一整天都神思不属。
最后一节是选修课,当初她冲着贺卓选的射击,射击课是启光最难选的一门,陈美宝选上后开心了很久,现在却心里发憷。
她磨磨蹭蹭很久,才从更衣室出去。
一共四间教室,每间射击室能供五名学生使用,她来得晚,另外三间都已经满员。
她推门进去,发现姜雪声正站在窗边,另外三个人零散地站在她身边,陈美宝松了口气,在门边的柜子里把护目镜拿出来,对着墙上的镜子整理戴好。
这时距离上课已经十多分钟。
“你们怎么还不开始?”陈美宝半蹲着身子,去拿底下大抽屉里的降噪耳机,看见里面那堆东西时,捏着把手的手指不自觉抽动了一下。
她的耳机不在里面,抽屉里有的只是她早上塞到裴妙妙桌子里的东西,最上面放着一个印着漂亮花纹的粉色信封。
那是她给裴妙妙的道歉信。
陈美宝僵住了,见另外四个人都没往她这边看,迅速把抽屉关上,假装如无其事地站起来,故作冷静地在别的抽屉翻找:“我的耳机好像不见了,我去找老师借一副。”
姜雪声屈起手指,对着窗框敲了两下,她转身时把手上的东西放在窗台上,说:“或许你要找的东西在这里。”
她的声音冷冷的,像山上刚融化的雪,还带着细碎的冰碴。
“打开抽屉,把里面的信拿出来。”
陈美宝咬着嘴唇,死死握成拳头的手,骨节发白。
姜雪声的话让她浑身发抖,像暴风雪裹挟着风雨向她袭来,没有任何预警的。
她只能照做。
“把信封拆开。”
陈美宝眉毛一抖。
“展开,念。”
落日的霞光照在窗边的姜雪声身上,让她没有温度的表情,染上一丝暖光。
这让陈美宝产生一种她面目柔和的错觉。
她想起高中刚入学的时候,身边的人都很热衷于在论坛上讨论贺卓他们几个。
姜雪声是里面唯一一个女生,四个人同时出现时,第一个被注意到的一定是她。
她们曾经讨论过姜雪声的一些习惯。
她喜欢站在左边,因为左为尊。
上楼梯时她永远走在第一个,隋屿一定落后她两步,简昂跟贺卓出现时,也会落在她身后。
——她高高在上,喜欢掌控全局。
这是当时论坛上的人对她的评价。
上选修课时,她习惯坐在最后一排,因为那里是阶梯教室的最高点,方便姜雪声观察教室里的一切。
现在也是这样,窗户旁边太高了一个台阶,她站在台阶上俯视着陈美宝,将她的表情收进眼底。
“对……对不起。”陈美宝无法控制自己的声音,在姜雪声平淡而冷漠的目光中,好像有人掐住她的脖子,说话时止不住的颤抖。
“对不起。”
姜雪声的睫毛颤了一下,像蝴蝶扇了一下翅膀那样轻飘飘地看了陈美宝一眼:“念。”
——同样的话她不喜欢说第二遍,姜雪声讨厌忤逆。
陈美宝恍惚间想起,这四个人里,简昂平易近人,贺卓冷漠阴戾,隋屿高高在上,那姜雪声呢。
她想到高一时退学的那两个学生,叫什么来着?不记得了。
他们在食堂争执时,把泼向对方的饮料泼到了路过的姜雪声身上。
她的制服外套被打湿,没有一丝折痕的皮鞋被泡了水。
她身后是离姜雪声一步之遥的贺卓,当时所有人都以为,惹到姜雪声总比惹到贺卓强,毕竟她只是为人冷淡了一点,平时的生活中颇具修养。
姜雪声果然不像贺卓一样暴戾。
她只是挑了个空位坐下来,把打湿的衣服和鞋子脱下来,分别扔到那两个人面前,冷冷地说:“舔干净。”
“你恶不恶心,让他们舔。”贺卓皱眉嘲讽。
姜雪声翘着腿,双臂抱在胸前,看着犹豫的两人,眉眼间冷得像化不开的冰。
这两个人一个是关怀生,一个是家世不错的普通学生。
有人嘻嘻哈哈的,玩笑似的为那个普通学生说情,想打个圆场。
姜雪声让人抬了一桶和刚才一样的饮料,泼在他脚边,说:“既然你喜欢,那你就和他们一起吧。”
关怀生照做了。
另外两个人也照做了,但是他们第二天就转学了。
陈美宝看着姜雪声的眼睛,终于想起来那个被用来形容她的词——目中无人。
她明明看着你,在她的目光中,你却无法感知到自己是一个活生生的人。
就像普通学生把关怀生当垃圾看,而在姜雪声眼中,都是可以随时踩死的蚂蚁。
陈美宝的手心因为紧张而被冷汗浸湿,又冷又黏的手,将那张信纸举到眼前,她一字一句地念道:“裴妙妙对不起,我不该在IM上随便说话,给你造成困扰很抱歉。”
她神经紧绷,紧张到完全忽视另外三个人的眼神,摒弃了那令人尴尬的羞耻心,她继续念道:“虽然一开始接近你别有目的,但我发现你并不像她们说的那样,我是真心想和你做朋友的。”
陈美宝脸颊发烫,只觉得每个字都重若千斤。
姜雪声扯了一下嘴角:“最后一句,再念一遍。”
陈美宝忍着喉咙里的涩意,声音发抖地重复道:“我是真心想和你做朋友。”
“——再念。”
“我是真心想和你做朋友。”她闭着眼睛,脸颊的肌肉都在不自然的抖动。
“还挺新鲜的。”姜雪声笑了一下,没有起伏地说道:“这还是第一次,有人敢觊觎我的朋友。”
她偏着头,想了一下,自言自语:“哦,我忘记了,你不是第一个。”
她把陈美宝的降噪耳机重新拿在手上,脚步轻快地走下台阶。
姜雪声脚步很轻,像猫一样,但是每一步落地时发出的轻微响声,都咚咚地落在陈美宝的心里。
就像鼓槌敲在鼓面上。
她走到自己面前,陈美宝哆嗦着后退,于是姜雪声就站在她原来的位置,弯下腰优雅地把抽屉拉开,将陈美宝的降噪耳机扔进那堆垃圾里。
姜雪声抽出湿纸巾擦手,看她一眼后,漫不经心地走到射击点站定:“你刚才不是问,为什么还不开始吗?”
她那颗尖尖的虎牙咬着唇,露出一个没有感情的微笑:“当然是因为靶子还没到齐呀。”
这个房间分为两个部分,一边是姜雪声站立的射击位,另一边是由半人高的透明台子隔开的靶位。
里面的自动靶子已经启动。
“进去呀。”姜雪声拿着枪,举起双臂。
陈美宝脚上像灌了铅,她舔了舔发干的嘴唇,木偶一样往对面走。
她想起刚选上这门课时,有人偷偷把姜雪声举枪射击的样子拍下来,论坛上因为这张模糊的照片讨论了很久。
姜雪声和那时好像没有什么区别,姿势如同刻印,分毫不差,本就冷淡的眉眼更显凌厉。
有种一切尽在掌控中的自信。
凌驾于大多数人之上的散漫。
陈美宝拉开面前的矮门,进去后才发现那堆靶子里还藏着一个人。
她沉默地拿着两个乒乓球拍大小的手持靶子,那是之前向裴妙妙泼水的人。
她在等陈美宝。
将手里的靶子分一个个陈美宝,她麻木地等待姜雪声的指挥。
陈美宝看见她手背上因为恐惧而凸起的青筋。
作者有话说:
80不对,剧情需要。
陈美宝没想过逃跑。
她和那个女生沉默地站在移动靶子前面, 双唇紧抿, 冷汗浸湿她的后背,运动衫和她的皮肤紧紧贴在一起。
姜雪声一直维持着双臂抬起的姿势,她在瞄准。
身后的移动靶子转动时,机械运转间发出轻微的噪声。
陈美宝举起右手, 手上的靶子和耳朵齐平, 枪口在她的视线中只是一个黑色的小点。
没关系的,她想, 这不是实弹。
她旁边的女生脸色惨白,汗水聚集在她的下巴尖, 要落不落的。
“卟”地一声,在她身后的移动靶子和手持靶子重合的时候, 姜雪声射了一枪。
陈美宝看见旁边女生连吞咽口水的动作都变慢了, 她瞪着无神的双眼,发僵的身体纹丝不动。
就算不是实弹, 在这种射速下,也是会死人的。
陈美宝把眼珠子移回中间, 她突然想到, 她不是没想过逃跑,而是不敢逃跑。
敢做的话, 绝对会惹怒姜雪声。
没关系的……姜雪声的技术非常好, 相信她就好了。
陈美宝闭着眼睛安慰自己,她听见姜雪声扣动扳机的声音,然后有什么东西从她耳朵尖上擦过去。
她惊愕地看向姜雪声。
发现对方嘴唇微动,无声地说:睁开眼睛。
下课铃响的时候, 见姜雪声摘下护目镜, 陈美宝脑子里绷紧的那根弦才骤然一送, 任由自己瘫坐在地上。
夕阳在持续下落,从窗户那里照进来的阳光越来越少,射击室里看起来昏黄又暗沉。
姜雪声收拾好东西,推门出去。
外面是穿着运动服,形单影只的贺卓,他脖子上挂着头戴式耳机,精致漂亮的脸上是一如既往的阴沉。
他的眼神掠过房间,和姜雪声即将擦肩而过的时候脚步一顿:“你还真是热衷于这种无聊的游戏。”
他下巴微抬,尾音扬起:“这大概就是狗改不了吃*吧。”
“毕竟是爱好呢。”她笑了一下,说:“毕竟我不像阿卓,有特殊的饲犬方法。”
“我真的……很难和畜生混在一起。”姜雪声收起笑意,表情苦恼。
“可以教教我吗?和狗狗交朋友的正确方法。”
贺卓松开握紧的拳头,咧着嘴笑了:“狗狗很天真的,你身上人渣的味道都要溢出来了,不如先回家洗洗,清理一下?”
他伸手去摸颈上的耳机,手指头缓慢地在冰凉光滑的耳机罩上摩挲着,眼神里满是戾气。
姜雪声把脑袋上的发绳扯下来,一头长发披散在肩上,她摸了摸肩膀上的发丝,迎着微风,看向贺卓:“彼此彼此。”
两个人话不投机,姜雪声退后两步,手搭在门框上,身体微微向后倾斜,对着射击室内脸色苍白如纸的二人,轻声说道:“这周四我还有一节射击课,靶子不太中用的话可怎么办呢?”
窗外的夕阳彻底被旁边的教学楼遮住,姜雪声洁白的脸颊在黑沉的室内更加显眼,她叹了口气,对面的人坐在冰凉的地上,浑身颤抖。
她咏叹调一样深沉华丽的声音在对方耳边响起:“你们会帮我找到更合用的靶子的吧。”
姜雪声指着那个曾经向裴妙妙泼水的女生,说:“下次你可以不用来了,干得不错,也教教你旁边那个。”
从射击室的教室望过去,姜雪声的身影彻底消失后,陈美宝才猛地吸了口气,像溺水的人刚浮上水面,她大口大口地拼命呼吸着。
旁边的女生已经站起来,她拽着对方的衣服,对她怒目而视:“行啊,找替死鬼是吧?”
对方脸上汗津津的,两边脸颊上的头发打着缕黏在一起,除了后怕,脸上充满劫后余生的庆幸。
在陈美宝的瞪视中,她古怪一笑:“下一个的标准,你不想听吗。”
陈美宝想了好一会儿,松开她的衣服:“说吧,仔细说说。”
天色越来越暗,陈美宝收拾好一切,背着书包离开教学楼的时候,路灯已经亮了。
她手上的帆布袋里装着那堆没送出去的垃圾。
那封道歉信被撕成碎屑扔进废纸篓里。
外套口袋里的手机一直在震动,司机接连发了好几条消息过来,询问她是不是有什么突发状况。
损友的打来的未接电话也攒了一堆,陈美宝一概没有理会。
路两边全都是高大的树木,影子张牙舞爪地在地上连成一片,空中是正拍打着翅膀准备归巢的鸟,陈美宝看着翠绿树荫上点缀着盛开的洁白小花,那是制服袖子上绣着的启光校花。
小小一朵,没有什么味道,但四季不败。
这是数百年前曜国的大贵族们从国外引进的稀有品种,对环境要求苛刻。
到现在为止只在启光成片存在。
陈美宝入学时和损友热衷于给这片林木拍照,然后发到IM上。
启光是传说中的贵族学院。
除了走正常通道入学的普通学生,还有择优录取的关怀生。
陈美宝初中时上的是她居住地区内最好的公立学校,成绩不错,同时是家世优越的天之骄女。
进了启光才发现,自己只是一众普通有钱人中的其中一个。
启光内部阶级分明,而姜雪声他们是毫无疑问站在金字塔顶端的人。
最底层的自然是那些关怀生,没有家世、背景、人脉,凭着特长和优异的成绩考入启光,想以此为跳板考入更好的学校,获得更多的资源。
他们和陈美宝这种人中间有一条线,谁也不会越过去。
谁都可以踩一脚,没人会主动搭理他们,有些普通学生会在被关怀生冒犯到后,羞辱他们取乐。
这种冒犯很难界定,有些人觉得和他们呼吸同一片空气是冒犯,离得太近也是一种冒犯。
陈美宝观看过不少次这种乐子戏,她觉得非常有趣。
这是在公立初中没见过的戏码,那里的同学们家境再差,也是医生、检察官、律师还有公职人员的后代。
学生之间的相互欺压,像暗流一样在平静的表面之下涌动。
在启光,连遮掩都不需要,一切都是这么露骨。
这种事一般在高一新生入学的时候频发,高一结束的时候,大部分人也差不多玩腻了,于是学校里就恢复平静。
“走了,这种事有什么好看的,去年还没看够吗。”损友拿着杯果汁,无奈地催促。
食堂的工作人员正在处理地上的水渍,姜雪声的衣服和鞋子却被小心地捡起来放进袋子里。
陈美宝表情有些呆滞:“刚才那几个不是我们班的吗,我记得他家是做餐饮供应的,另外那个不是有很多股份要继承吗。”
损友看了眼手机,漫不经心地说:“别傻了,你以为只有关怀生才会碰到这种事吗。”
她指指自己,又指指陈美宝:“你和我,还有他们,在姜雪声眼里跟那些关怀生没有两样。”
损友努努嘴,瞥了一眼从楼梯上下来的人:“不然你以为为什么她是例外,明知道她是个关怀生还往她面前凑,不就是想和姜雪声搭上关系吗。”
陈美宝笑容勉强。
“你以前看这种热闹不是挺开心的。”损友把手臂搭在她肩膀上,把她往外拉:“走了。”
陈美宝就是从那时候开始观察裴妙妙的。
裴妙妙是个非常神奇的存在,身为关怀生却享受着启光的一切便利。
她有一张超脱人类之美的漂亮——但是性格懦弱,外强中干,什么情绪都写在脸上。
看起来和姜雪声几个关系亲近,但不难发现隋屿他们和她相处时,都在暗自忍耐。
她很轻易地就能拥有一切,在陈美宝还需要向爸妈撒娇的时候,限量版包包、超大卡数的各色宝石,姜雪声动动手指头就能让她得到。
陈美宝是知道裴妙妙的IM账号的,上面营造的那些假象,就像肥皂泡泡,一戳就破。
她每天频繁地上IM,想从裴妙妙的内容里窥视到一些姜雪声贺卓的生活踪迹。
陈美宝看不起裴妙妙,但对她的生活有一种奇妙的窥视欲。
裴妙妙没有朋友,偶尔在学校里落单时,陈美宝会和她搭话,时间长了算是半个熟人,能说上两句话。
陈美宝一直在想,裴妙妙身上到底有什么东西在吸引着姜雪声和隋屿。
还没等她想明白,他们的关系开始冷淡。
裴妙妙回到了她原本的位置,陈美宝的这种探究欲也渐渐消失,她不再偶然的出现在裴妙妙面前。
然后就是和姜雪声的彻底决裂。
没有持续太久,姜雪声和隋屿的注意力再次回到裴妙妙身上,这次还连带着贺卓和简昂一起。
学校里的风向也开始转变。
仅仅因为那张不再苍白怯懦,容光四射的脸吗?
她到底有什么吸引力,像磁铁一样吸引着所有人的注意,陈美宝有些抓狂。
IM上的事情发生后,她带着对贺卓的畏惧,再一次向裴妙妙搭话:“我能加你一个IM好友吗?”
最初的时候,她也是以这句开场白吸引裴妙妙注意的。
短暂的相处里,陈美宝发现,裴妙妙确实是不一样的,她又奇怪又有趣。
那张她从前没仔细看过的漂亮的脸,好像焕发了新的生机,陈美宝常常会看着她的笑容失神。
她瞳孔颜色很浅,亮得像两颗玻璃珠子,即使你在说一些漫无边际的废话时,她也会微笑着、认真的凝视着你,你的影子倒映在她的双眼之中,有种世界正注视着你的感觉。
飘飘然。
忍不住再多说点什么,再让她多看自己一眼。
这很怪。
因为她明明眼里有你,每一个瞬间都像是充满温情的,但她看起来却又这么漠然。
好像你不是存在于这世间的活人,又或者是活物什么的。
陈美宝突然有点明白,为什么姜雪声能和裴妙妙玩在一起。
因为她们都一样的目中无人。
这种变化不止陈美宝一个人发现。
就连损友也会因为陈美宝和她走得太近而感到一丝丝羡慕:“但是你要小心贺卓啊,这种事怎么样都瞒不了太久的吧。”
陈美宝恍惚间胡乱应了几声。
“然后呢?你追到他之后这么快就腻了,是因为喜欢上另一种类型了吗。”裴妙妙冲着她眨了眨眼睛,托着腮用筷子戳了下碗里的饭。
陈美宝不知道她是出于礼貌的随声附和,还是真的感兴趣,接着说道:“对,然后我就把他甩了,去追另一个了。”
她已经和裴妙妙一起吃了好几次午饭,每次她都会为了避免尴尬而聊点什么。
“啊,真可惜啊。”裴妙妙放下筷子,有些惋惜:“像你这样长相漂亮可爱的大小姐,谈恋爱都要一个一个的来吗。”
她只觉得裴妙妙又在胡说八道了,但陈美宝很愿意听。
她说什么都那么有意思。
陈美宝再抬头时,发现自己胡乱走到了南门。
她看见墙边那里站着几个人,有两个身影格外熟悉,是简昂和裴妙妙。
还有那个戴着帽子,正插着口袋望天的校外生。
他的存在不算秘密,启光大部分人都知道,在贺卓跟简昂的警告下,没人会闲得无聊去告密。
本来就没人有这种想法。
陈美宝犹豫了一下,垃圾桶在靠近他们三人的地方。
她看了看手上的那堆垃圾,又看了眼裴妙妙,向前走了两步。
“简昂——”裴妙妙含笑叫他。
“既然你陪我们练到这么晚,就证明你也有这种想法吧。”她上前一步,还沁着薄汗的掌心贴在他后颈上。
“我们三个人的幸福,全都看你这一把子力气了。”
简昂被她的力气压着,半强迫性的低着头,他啧了一声:“别笑眯眯的说出这么糟糕的台词好吗,当人梯而已。”
他的呼吸声变得粗重,裴妙妙手上的温度逐渐升高,他只觉得脖子后面有热气正在蒸腾。
还不等他做出回应,简昂发现她的视线又被别的东西吸引。
是个正在往垃圾桶里扔东西的女生。
陈美宝提着帆布包的两个角,把它倒过来,袋子鼓鼓囊囊的,所有东西都挤在一起,一时间卡在里面倒不出来。
她伸手清理了一下,那些零食和饰品才开始往下落。
裴妙妙上前两步,抓住她的手。
看着那些精致的包装,有些眼熟,她问系统:“难道她就是给我送零食和发夹的那个神秘人吗。”
她过来时陈美宝袋子里的东西都倒得差不多了,裴妙妙只能伸手胡乱在空中抓了一把,抢救下来一个亮闪闪的硬物。
她心中可惜:“可恶啊,这些看起来贵贵的小零食我是真的很想吃。”
“谁懂穷鬼见都没见过这些东西啊。”裴妙妙捶胸顿足。
系统:“我偷积分养你啊。”
裴妙妙:“滚,只舍得买最低级清心丸的抠搜机器人滚出地球。”
陈美宝被她握住的手下意识抖了一下,她将目光投向裴妙妙背后的人,像被烫到了一样猛地把手抽回来:“都是些不要的垃圾,你扔了吧。”
裴妙妙看着她,眼神探究。
“是她吗是她吗是她吗。”裴妙妙说:“一定就是她吧,给我抽屉里塞情书的那个,我不知名的爱慕者。”
“好小子,我把她当饭搭子,没想到她在背地里对我有这种想法。”
“呃呃。”系统觉得她过于自恋了:“我们这里没有百合线,那种感情不存在的。”
裴妙妙看向眼神躲闪的陈美宝:“这个还要么?”
她扬了扬手里的东西,陈美宝下意识强调:“不要了,但那个和扔掉的那些东西一样,都是些垃圾。”
陈美宝还要再说什么,站在两人后面的简昂上前抢过她手里的东西,啪嗒一下,扔进垃圾桶。
他利落的动作和每天早上扔牛奶盒的时候一样快准狠。
在裴妙妙看不到的地方,他用一种极为冷淡的眼神瞥了一眼陈美宝,然后在转身的时候笑得如往常一样灿烂:“不是要用我这一把子力气吗?”
“走啊。”他站到墙边,背抵着墙,膝盖微曲。
季之衡站在原地,看她的眼神也在无声催促。
“那好吧。”裴妙妙对旁边的人挥手:“那再见了,陈美宝。”
陈美宝勉强一笑。
季之衡落在墙头上后没急着跳下去,简昂维持着屈膝的姿势不变:“你也翻墙走,节约时间。”
裴妙妙有些摸不着头脑,往旁边走两步就是南大门,她节约哪门子的时间?
送走两人之后,简昂拍拍裤子上的灰尘,快步追上陈美宝。
他伸出右手,搭在她的肩膀上,明明没有用力,陈美宝却觉得身上压了块石头。
“走这么快干什么?”
他声线清澈,语气欢快,好像陈美宝是他许久没有碰面的好朋友一样,简昂按着她的肩膀转到她面前,躬着身子问她:“我问你跑这么快干什么?”
“我看起来很可怕吗。”
陈美宝下意识低下头:“没、没有。”
“每天早上给她送垃圾的人就是你啊。”简昂语气带笑,可爱的娃娃脸上表情温和到让人忍不住心生亲近。
“每天给季之衡那个傻比当梯子就已经够搓火了。”
“还要因为你这种人,提前赶到教室帮人家清理课桌。”他的笑容越来越深:“真的很辛苦。”
“对不起。”陈美宝声音颤抖。
“我真的很不擅长运动,因为你的一己之私,却不得不承担这些额外的运动和工作。”
“说说吧,信里都写了什么。”
陈美宝不敢隐瞒:“我对不起她,像取得她的谅解,重新和她做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