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了,睡觉去吧。”闵徊将三?个醉汉撅出了屋子,自己也走了出去。
闵徊回头看了一眼乱七八糟的雅间,公?主有知情护着,瞧着是无恙的,他转身关上了门。
老板抹着汗就过来了,“怎么了,是有人打起来了?”
闵徊晃了晃中郎将的牌子:“有刺客,在抓人,东家稍安。”
刺客!老板脸色一白,也不敢管了,心中只?能默念别砸坏东西?。
闵徊踢了踢码在一起的三?人,“劳烦东家给这几个在楼里安排一间屋子吧,不必担心银子的事。”
李持月酒意?上头,被?他们打架吵得头疼,连知情也看不见了,挥着剑说道:“走开?!都给本宫滚!”
另外两?个在打架,只?有知情不得不让开?。
季青珣到底比上官峤身手好,两?个人打到了窗户边,他使了阴招直接撂翻人推出窗外,顺道把窗户给关上了。
“阿萝,我们回去!”季青珣转身,去拉李持月的手。
她也仗着醉了任性而?为,一点都不想让季青珣靠近,反而?挥剑向他砍去,他下意?识地躲开?了,还是被?砍破了袖子。
若不是季青珣自小习武练出来的反应,这一剑就要刺伤他。
知情也在她挥剑的时候松开?了手,不然怕也是要划开?一个豁口。
阿萝真?的要杀了他?
季青珣怔怔望着她,刚刚那一剑她绝对没有留情,这让他怎么相信,难道还要骗自己。
茫然紧接而?来的就是滔天的怒火。
季青珣怒火在心中越积越盛,脸上烛火明暗交错,狰狞异常:“阿萝,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你难道正让我死?今日接二连三?的种种,都让季青珣郁结于心,他分明不是来同她争执的,
季青珣掐着她的手臂,要将人往外拉。
李持月压根不憷,手握着剑对准了他,“全都滚,不然本宫诛你九族。”
话刚说完,剑就被?季青珣劈手抢下,接着寒芒一闪,飞向远处,钉在了远处的墙中,剑柄仍铮鸣不止。
手下呢,部将呢?怎么没人来?救驾,这厮又一次要弑杀公主不成?
季青珣简直想把她揉碎了, 好去填补掉心中因不安而产生的空洞。
这个?人怎么就能把他的一腔真心糟蹋成这样。
对?她信任已到了摇摇欲坠的地步,阿萝做这些事, 难道是不心疼自己,不喜欢他了吗?
“阿萝, 待会咱们回去说清楚, 要是最后的结果我不喜欢……”
又沙哑,又难听的声音,李持月听不懂,她隔着季青珣的肩膀,看看自己的手, 喃喃道:“知情, 剑呢,本宫要杀了他!”
这个?样子瞧着像是醉糊涂了, 季青珣这火不知要不要发。
他索性咽下后半句话,扯着李持月的腕子就往外走。
今夜究竟是继续做她的公主, 还?是关起来?做他见不得人的夫人, 就看李持月自己的造化了。
知情不可能放他擅自带走公主,也出了手。
他比上官峤更难缠, 季青珣不能抱着人,便将她安置在?靠墙的地方。
可没一会儿,门突然被推开?,上官峤又回来?了。
他身上不见沾水, 看来?外面?的雨已经停了,见屋中二人也动起手来?, 他将逶迤在?地的公主直接抱了起来?。
看来?公主今日要到他的宅邸中落脚。
李持月迷迷糊糊地感觉自己的身子在?升高,下意识抱住了人的脖子。
知情带走了人还?好,季青珣怎可能放任上官峤领阿萝走,在?看到她抱住上官峤时,嫉妒甚至咬痛了心脏。
“站住!”
上官峤的肩头一重,离去的脚步顿住,回头便见一拳直袭面?门,为了护着李持月,上官峤将她抛起,自己低身避过?。
可人抛出去了,就不能回到他手中了。
李持月被抛到了半空中,季青珣将其?他二人扫开?,稳稳接住了人。
闭眼?的李持月只知道自己飘了一会儿,又落到了一个?稳当的怀抱里,她又环住了季青珣的脖子,额角蹭了蹭季青珣的脸,没有管是什么情况。
看得上官峤眼?神一黯,那?些不着边际的猜想又浮现脑海。
季青珣如照见艳阳,褪去了冷厉,轻声抱怨一句:“醉猫,说了莫在?外头饮酒。”
说罢,看向对?面?二人的眼?神恢复冷厉:“你们打不过?我,还?要继续?”
知情说道:“公主,不能跟你走。”
他方才不过?碍于公主在?,才没有使出全力,知情不相信季青珣会比自己这个?皇室打小培养的顶尖暗卫更强。
季青珣冷笑一声:“从前我与?阿萝在?一块儿时,倒不见你这般硬气。”
知情想也不想,戳他痛处:“那?是从前,你已经失宠了,该被扫地出门。”
哪儿不是只闻新人笑,不见旧人哭的地方呢,公主如今的新人是上官峤。
被戳中痛处的人眼?神一冷,就要将眼?前之人打服。
知情和季青珣又动起了手来?,得了空的上官峤带着公主就要走。
但凭季青珣的本事,怎么会看着人从眼?皮子底下被带走,和知情动着手,还?有空闲挡住上官峤的去路。
李持月被抡来?抡去,头重脚轻的,直呼:“别晃,别晃……”
握住的手别松开?了,她抱着自己的脑袋闹恶心。
三?人索性再打,谁赢了,谁把人带走。
李持月抱着屏风直接睡了过?去,顺道也不用理会这乱七八糟的情况了。
在?屋子里乱成一锅粥的时候,秋祝和春信带着公主府的一众下人来?了。
“公主,该回去了。”
屋里动静大得楼下都能听见,秋祝进来?的时候还?担心会出什么事,第一眼?就见公主醉倒在?地上,看起来?没什么事。
就是其?余三?个?人打得厉害,到处桌倒案翻,一间好好的雅间几乎不能要了,骇人的动静就是从他们三?人而来?。
闵徊则在?楼外拦住了巡夜的坊吏。
还?是季青珣反应最快,见到人来?了,顷刻就脱了身,将李持月又圈在?怀里,他不见气喘,驾轻就熟地把人抱了起来?。
他做了知情想做的事,让知情不禁怀疑,自己难道真的不是季青珣的对?手?
秋祝神情有些紧张,说道:“还?请郎君将公主交予我等。”
人在?季青珣手里,端看他放不放。
春信莽得很?,直接上去接人,季青珣不放,反而拢得更紧,两个?人更抢什么好玩的东西一样,李持月脸歪在?季青珣肩上,睡得酣熟。
“春信,先别闹。”秋祝制止了她。
“我跟你们回去,还?有些话要问她。”季青珣说着抬脚就要走。
秋祝道:“郎君,公主已经喝醉了,今晚说的做的都算不得数,你还?要她说什么?”
这话让他止住了脚步,季青珣难得有一个?人帮着骗自己。
季青珣低眉看着怀中的人,“阿萝,你真的喝醉了?”
李持月哼哼了几声,眼?皮也不动一下,呼吸均匀。
可她在?逼自己喝完那?壶樱桃酒的时候,可是滴酒未沾。
其?实季青珣不在?乎阿萝是不是在?折磨他,她要跟自己生?气,怎么闹都是好的,但跟上官峤抱到一块儿,就是不能轻易糊弄过?去的事了。
究竟是上官峤的一厢情愿,还?是两个?人根本就早有前情,不弄清楚,季青珣抓心挠肝。
秋祝知道季青珣想听什么,继续说道:“公主因为郎君的事憋闷了许久,自己又要忙活了太多事,心里不痛快,也请郎君体谅。”
确实,两人生?了嫌隙,阿萝许多事要亲力亲为,她怎么可能有精力出去乱搞,季青珣还?真就被她说服了。
他转身,视线在?地上扫视,终于看到了那?张纸,走过?去将那?张揉皱的纸捡起来?,塞进阿萝的袖中。
在?背对?着所有人的时候,季青珣唇瓣贴上了她的额头,半晌才放开?了人。
“让她酒醒了,让她来?找我。”
季青珣和上官峤目送着马车消失在?了夜色之中,二人相视,眼?中敌意毫不遮掩。
“起居郎就是如此为人师表的?”季青珣率先开?了口。
上官峤道:“外头都传闻我是圣人赐给公主的,季郎君偏不信。”
季青珣咬紧了牙关,他不能处处盯着阿萝,难道她真的背着自己做了什么不可挽回的事?
绝不会如此!
她难得往府里带着面?首,都是为了起自己,绝不可能跟别人有什么苟且。
勉强安慰自己镇静下来?,季青珣道:“这么想做一个?玩物,那?安琥边军的案子,你看起来?是不想查了?”
他连这件事都知道,怪不得公主把这人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欲除之而不能。
上官峤压下眉头:“此事与?季郎君无干。”
“我也只是好心告诉你,你要查清的那?件案子,揪出了犯人来?,也可能是在?给阿萝捅刀子。”
人无定势,水无常形。
李持月如今掌握泰半朝堂,来?投靠的人未必个?个?干净,其?中就有上官峤的仇人。
上官峤的手倏然握紧,眼?睛犹如藏了此夜无边的墨色。
“话止于此,起居郎慢慢掂量吧。”
季青珣并非不想杀了他,只是还?没有找到合适的替罪羊,之前对?公主府门客下手的事阿萝已经知道了,现在?上官峤要是突然死了,阿萝不一定信他是无辜的。
季青珣说完这句就离开?了,上官峤独自站到了夜半。
翌日,李持月捂着脑袋从床榻上起来?,记忆慢慢回笼,种种混乱逐渐清晰起来?。
她好像把季青珣好一顿折磨,和上官峤一开?始和和美美的,后来?却闹掰了。
该死,自己究竟在?干些什么啊?
季青珣的事要怎么处置,和上官峤的关系又该何去何从?
头疼,她痛呼了一声,不想了,费脑子!
秋祝听见一点?动静就进来?了,一溜的侍女跟着进来?伺候起身。
李持月卧在?秋祝怀里,享受着她给自己按揉额角。
春信正好把醒酒汤端了过?来?,一口一口喂李持月喝下,等喝完,公主终于长舒一口气,活过?来?了,倒头把自己埋在?高床软枕之中,妄图再睡个?回笼觉。
“季郎君说,让公主醒了之后去寻他。”秋祝见她眉头皱得没这么深了,小心开?口。
这话正好点?到炮仗上了。
“去他个?大头鬼,咱们去书院!”李持月干脆谁都不管,爱咋咋。
秋祝连忙噤声,李持月视线又扫到榻边海棠花案上一张皱皱巴巴的纸:“这是什么?”
“是季青珣给公主的,咱们也没看过?。”
李持月拿过?来?打开?,竟然是几条针对?“糊名法”提出的意见,防止有人借此法浑水摸鱼。
昨晚他喝醉的时候,好像往她手里塞的就是这张纸,结果全被她丢了,现在?想来?,昨日他想说的就是这事?
确实是良策,但是没他季青珣,她自己就想不出来?了吗?
李持月团了团,又丢了出去:“让人带话去,季青珣不赶紧把韦家的事办了,就给本宫滚出明都去。”
放完狠话,她也不睡了,起身去了学钧书院。
院长在?知道公主的来?意之后,深知这是书院的大造化,当然愿意帮忙安排。
李持月也不想耽搁,和他说定了一试的日子,还?有到时的说辞。
在?离开?的时候,正好撞上的上官峤,下了一夜的雨,到处都是湿漉漉的,他的眉眼?也如水洗过?一般干净。
李持月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她还?没做好见他的准备。
“我知道你今日一定是会来?书院的。”上官峤一身简素青袍,立在?秋风中,风姿迢迢。
他是特意为了见她寻过?来?的。
见到他眼?下淡淡的青色,李持月心中有点?酸涩,或许在?这般情浅之时断了,对?他们才是最好的。
她是一生?注定身陷在?这波诡云谲的朝局之中,现在?奢求真情对?彼此来?说都是危险。
有了季青珣的前车之鉴,她的信任也不可能再随意交付出去。
将异路之人留在?身边,本就是不对?的。
上官峤见她失神,有苦涩漫上舌尖,“我们寻一个?安静的地方说话好不好?”
“嗯。”李持月点?了点?头。
两个?人走到了一条僻静的廊道转角,一丛将枯的藤萝垂下,遮住了他们的身影,知情守在?不远处。
“昨夜的事,”李持月忐忑地开?口,“或许我们,不该再继续了……”
“好。”
李持月说得艰难,低垂着眼?睑不敢看他的反应,谁知冷不防听到这一声“好”。
她猛地抬起头,视线中的上官峤一脸的平静,李持月怀疑自己是听错了,“你刚刚说话了吗?”
上官峤又重复了一遍:“臣说,好。”
如盛满水的瓷瓶触地,李持月听到那?清晰的碎裂声。
这样也好,这样她就轻松多了。
李持月也没想到话这么快就说完了,她赶紧转过?身,怕被上官峤看到自己眼?圈红了。
又勉强把嘴角扯开?:“那?就这样吧,我们各走各的路……”
反正也就难过?这几天,没什么大不了的。
上官峤根本没有半点?不舍,看来?是真的在?意那?些旧事,先前不过?碍于自己是公主,才说那?些好听的话罢了,也就是她蠢,竟然会被骗第二次。
哼!也好,她李持月也算看清了,有什么大不了的,一个?浅薄的男人罢了。
那?个?浅薄的男人在?李持月即将离开?的时候,上前了一步抱住了她。
李持月噙着眼?泪,低头看箍住自己的手臂闹不明白,这个?人不是说了“好”吗,还?抱她做什么?
上官峤似把她嵌在?了自己怀里,声音如檐上被吹破的蛛丝,“公主这么为难,臣也答应你了,为何不开?心?”
“放手!”她冷下脸来?。
上官峤一点?都不难过?,他得比自己难过?才行啊。
“不放。”上官峤还?收紧手,顺带将下巴搁在?她肩上,还?亲了一下公主鬓下的肌肤。
李持月被亲了一下,火更大,扒拉他的手:“可你一点?都不在?乎!”
“那?如果臣说,不愿意,不想分开?,这样说公主还?会走吗?”他突然问。
挣扎的动作顿住,难道她真的指望说完话后,上官峤拉着她求她,那?时候她就开?心了吗?
“那?你也不该这么快就答应了,昨晚明明还?说什么想要有往后……”她委屈的声音传进耳中。
上官峤的怀抱很?暖,李持月现在?想离开?,都有点?困难,她好像又一次走不脱了。
“臣说过?了,永远不会让公主陷入两难,”上官峤将人扳了过?来?,李持月不愿意看他,一直低着头。
微糙的拇指按在?她的眼?下,“再说了,公主哭鼻子,还?真是从来?没见过?呢。”他这一句带了笑。
李持月就知道,上官峤不戏弄她就活不下去!
“我没有哭!”
她涨红了脸,跟炸毛了狸奴一样,用力推开?他。
上官峤哪能让她又躲起来?,手臂勾起她的腰肢,让李持月仰起头来?,凑上了自己的唇吻住了公主。
“唔——上官峤,你不能这样!”话还?没说清楚,李持月拍他肩膀。
上官峤现在?才不管她愿不愿意,刚刚她说了过?分的话,现在?受什么对?待都是她该的。
亲吻起初一触即离,公主还?不待反应,他又凑过?来?亲了一下,待她习惯了,本能地微微仰头等待的时候,上官峤才慢慢含住那?唇瓣。
接着就是气息深深交汇的深吻,李持月脚踝发软,都依到他身上去了,上官峤顺势抱着她坐下。
上官峤吻得仔细,连她的唇角都细细描摹万般,又去寻珍珠似的耳垂,缱绻至极。
李持月得了趣儿,滚烫的脸贴着他的脸,抿着唇不说话,眼?中起了雾气。
上官峤稍拉开?了距离,本想说话,但见她薄红的脸上媚眼?如丝,微张的唇红艳艳地呵着气,似春山颠倒。上官峤被招得心里有蚂蚁在?爬,又轻咬了那?红嘟嘟的下唇两口。
“三?娘,我就放开?你一会儿,等为家中兄长沉冤昭雪之后,我再回来?为你的做事,那?时,你会不会嫌弃?”
李持月呆呆看他,直至眼?神变得清明,才摇了摇头,“不嫌弃的。”
他神情轻松下来?,唇贴着她的耳廓说道:“嫌弃也没办法,不管你愿不愿意,等我办完了事,回明都唯一要做的,就是千方百计地跟着你,甩不掉的。”
“三?娘,你永不必担心会与?我陌路。”
这话一说出来?,李持月肝儿直颤,“你怎么……也有点?霸道。”
她那?点?离愁别绪完全消散掉了
“也?还?有谁?”
“没有,腰……要勒断了。”
上官峤这才松了一点?力道,但还?是没有让她起身的意思?。
“我昨夜说过?,想与?你有一个?‘往后’,你应不应我?”
“应……应你就是。”李持月揪他衣襟藏住脸。
很?快她又抬起脸:“所以你要去边关?”
上官峤道:“我得查到当初和安琥边关有关之人,这还?需一些时日,所以这次考试,我还?是想帮你。”
“当年和安琥边军有关的人……”李持月低头沉吟,努力说出回忆起的几个?名字来?,“首当其?冲的就是当年的监军秦如玉,但他今朝并不得势,如今明面?是投靠我的周绍也有份,你要出手,倒不用顾忌着我。”
李持月知道周绍不过?是一株墙头草,来?日太子得势,他就为李牧澜鞍前马后去了。
上官峤没想到折磨了他一夜的心病就这么被她轻易化解了,“周绍是三?娘的人,动他真的没关系吗?”
“也不算我的人,只别让他知道我见死不救就好了。”
上官峤状似“告状”般提起:“昨夜季郎君说,周绍是三?娘的人,让我掂量一下,别给你捅刀子。”
若不是李持月有前世的记忆,也就说不出这几个?人名来?,到时上官峤自己查到这个?周绍,只怕当真会有所忌惮,陷入两难之中。
“他一贯爱摆弄人心,你莫要被蛊惑了去,凡事咱们开?诚布公地说。”李持月说道。
他笑得如释重负:“好,我会小心。”
李持月想到前世上官峤的结局,总免不了担心他出事,提醒道:“但是你要小心,雁徊镇那?些百姓未必念你的好,更易被他人蛊惑,怕是要对?你不利,不过?我在?京中,会帮你盯着的,我看到时候还?是派一个?人……”
“你一直看我做什么?”李持月见他的眼?睛都没挪动过?。
上官峤道:“三?娘似乎很?担心我会死在?边关,好像知道我是怎么死的。”
李持月能说出几个?和安琥边军有关的人,上官峤只当她和季青珣一样查了出来?,但雁徊镇百姓会听信谗言怨恨他,公主能想到,就有点?让人想不通了。
“我只是猜测有人会借百姓对?你不利,你不在?眼?皮底下,才想多提醒了几句,你要是嫌我多事,我不是就是了。”
李持月佯装生?气,扭头不想见他那?双仿佛能洞察人心的眼?睛。
“怎么可能觉得你多事,只是想说不必担心,有你在?明都,我怎么都是要回来?的,不会出事。”
他没有在?这件事上纠缠,李持月这才正脸看他,上手捏了捏那?张脸:“咱们都好好干,总会走到一条道上的。”
“臣敢不从命?”
二人相视一笑。
季青珣并没有离惊鸿坊多远,不过?乡试结束之前,他是不准备再出现了。
没等到阿萝来?见他,季青珣只等到了一句警告。
他手中长剑划出两轮弦月,钉入了不远处的树中,震落了一树枯叶,练完剑,季青珣走到铜盆旁,拧湿了帕子,擦拭着身上的汗。
他的长袍连袖子绑在?腰上,露出挺秀高颀的上身,深黑色的长发垂在?两肩,月下泛着幽光。
湿帕在?那?宽肩长臂,起伏的腰身间擦过?,水珠滚落没入衣料之中,肌肉下里蕴藏了蓬勃的力量,仿佛执戟的神将。
擦干净身子后,季青珣就穿上袖子,一下从武将恢复到了清冷俊秀的读书人模样。
老?大夫将戒指抛给他:“喝多了也不该把这东西乱丢,白惹麻烦。”
季青珣握紧那?枚戒指:“那?也要看认出来?的人有没有本事了。”
尹成启程还?没几天,想要把韦琅从带到明都,怕是得乡试之后了。
可是不解决这件事,阿萝就不会给他好脸,难道这段时日就不能见着她了?
老?大夫看穿了他的心思?,他和许怀言不同,也算得上半个?长辈,“我看那?公主是个?脾气倔的,你们路又相冲,趁早绝了对?她的念头吧。”
“我看那公主是个脾气倔的, 你们路又相冲,趁早绝了?对她的念头吧。”
季青珣言辞没有半分犹豫:“我绝不会?放手。”
“那你打算如?何?,在捅完她一刀之后, 指望她欢欢喜喜嫁给你,给你生儿育女?现在那小公主对你还有没有情都是两?说, 又是夺位之仇,你们不会有好结果的。”
“你什么意思?”季青珣紧张, 来源于对老大夫的话隐隐认同。
“你喝醉了?不知道, 我可?是瞧得真真的,持月公主和那位起居郎关系可?不简单,两?个人一直挨在一块儿呢,也不全?是演给你看的。”
“你初来乍到,又知道些什么。”
季青珣语气坚决, 眼神却挣扎如?困兽。
他想要?冲撞毁灭些什么, 可?又怕彻底撕破脸,别人不愿意?再?骗他, 只能勉力维持表面的平静,脸却扭曲。
老大夫把一切看在眼里, 说道:“老夫不在此局中, 方能一眼看清,那公主已经对你无情, 你听我一句,最后落得两?败俱伤又是何?必,不如?先下?手为强……”
“无情”二字有如?晨钟暮鼓,一遍遍在季青珣脑中惊起回响。
后来老人仍旧絮絮叨叨, 季青珣却都没再?说话了?。
他仰头看一眼天边的月亮,皎洁寂寥, 欲揽不得。
眷侣离心,从来不是一蹴而就的,他分明早已经觉察到了?,却骗了?自己这么久。
到如?今得人揭破,季青珣也不再?歇斯底里,而是满目苍凉。
“我与?她,当真不能得个两?全?吗?”
老大夫撤去了?说笑的神色,道:“不能,到时候就算你不杀她,她自己也会?死的,宇文珣,有些鸟儿,在笼中养不活。”
夜色深沉,季青珣眼中浮现茫然,顷刻间眼前好似有鹅毛大雪,将一切都挡住了?,他嗅到了?折磨得自己不能安眠的血腥味。
季青珣头一次不知前路在何?方。
“或许,真的是我先对不住她。”
他没头没脑说完这句,转身离去,夜色吞没了?那一袭白袍。
“唉——”老人长叹一声,从药箱里拿出一壶酒来。
“宇文家?被驱出大靖朝的史书这么多年,难道在这一代,也还是回不去吗……”
老大夫喃喃,灌了?一口酒。
“罢了?,我也只是个大夫,又与?我何?干。”
在李持月的有意?安排下?,乡试之前,学钧书院在每月例考之外,多了?一场考试。
夫子拍着卷子,说道:“你们的大造化来了?,谁不知道,持月公主府历来从不收行卷,也多亏了?当今的起居郎的老师与?院长有旧,起居郎又是公主的老师,才得了?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
但院长看重公平,你们的文章若是能送到公主面前去,得了?她的青眼,莫说是秋闱,连春闱也无忧了?。
也别觉得自己文采就比不上拔尖那几个,公主可?不一定看文采,凭的那全?是一个眼缘,好了?,现在把卷子发下?去,别想着作弊,老师都盯着呢。”
假托上官峤的名义,一是上官峤如?今是,又是公主的老师,占一个名正言顺,二来也不至于闹出太大的动静,引得人心浮动。
但凡不是刻意?混日子的,对这次考试无不认真,真的想着公主能给他们一个平步青云的机会?。
一天之后,厚厚的答卷装进箱子里,送到了?院长的书舍。
上官峤既出题又批卷,还真是省了?不少事情。
策问的题目其?实不难,因为公主也不需那些士子的文采有多惊人,上官峤看得极快,卷子流水一般从手里过去,很快分成了?三份。
李持月撑着脸看着,满意?道:“要?不是你资历尚浅,本宫还真想将你提为今科主考呢。”
他忙里偷闲,还能抽空回个嘴,“如?今不也是主考,能为公主私考卖力岂不更得信重?下?官还要?多谢公主赏识。”
李持月不信自己斗嘴会?斗不过他,“先前你不是已经谢过了?吗,本宫还算满意?。”
上官峤面不改色:“还不够,该重重……厚谢才是。”
他咬实了?“重重”两?个字。
“喂!”
李持月觉得上官峤越来越不讲究了?,暗恼了?一句。
院长说不得什么时候就要?来,让人听见可?怎么办。
上官峤被她戳得闷笑一声,又埋头批卷去了?,刚刚说话的好像不是他一样?。
李持月也不能什么都不做,将上官峤分出了?三堆卷子又拿起来看。
第一堆不过寥寥几张,算是上官峤看得上的,够格过乡试的水准;
第二堆则是文理已通,能到二考的,但比起世家?子弟尚有不足;
最后一堆则是什么都挨不上的,有些连字都写得不像样?,一看就不认真。
“苏赛和陈汲果然是书院中的佼佼者,只要?科举公正,他们取中进士并非没有可?能,这几人也不错,考官要?是公正,过乡试是绰绰有余的。”上官峤道。
“今年用糊名法,考官也尽量选的是当朝出了?名的牛脾气吴直,清正严明,最忌媚上,除了?考场上会?有舞弊的可?能,改卷应是公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