刺目的冷白色几乎遍布这座只有孤独在无声地喧嚣的堡垒, 而里面最高位的主座上坐立着一座只有黑白两色的雕像，一意孤行地将宏大的堡垒化作最寂寞的存在。
她本沉默地端坐着，直到堡垒内的AI发出温和厚重的提示音, 才睁开盛满飘落风雪的湛蓝冰山。
康-艾尔、【伊妮德·肯特】……
这两者结合在一起，让她产生了一种非常讨厌、非常烦躁的不好预感。
自从她统治了世界、成为明面上的【白色领主】后, 那个本来一声不吭地站在她身后的弟弟就突然变了态度——但要说康-艾尔不再对她忠诚, 又或者想要背叛她、加入反抗军，却也是无稽之谈。
他态度改变后的异常行为说来也就只有一个。
他似乎一直在定位某个时空, 想要找到某个人，去做某件事。
至于具体想要做什么，卡莉-艾尔毫无头绪。又或者说，并不在意。
毕竟就算这一次康-艾尔突然去完成自己想做的事情、在这个世界中消失无踪, 也是在完成了自己的任务后，甚至都还记得要带一个通讯器走, 只能说刚好踩在了卡莉-艾尔能容忍他的范围内。
——氪星青年可以说是非常熟练地在自家姐姐的底线上蹦迪了。
本来如果他能在下一个任务执行前回来，她还打算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地假装没看到他溜走了，但既然警报响了起来, 内容还是那个名字……
卡莉-艾尔睁开眼后便站了起来, 雪白披风始终紧随其后, 擦去了她落下的每一步痕迹。
“您是否决定亲自前往目标的定位所在，Lord？”
熟悉的温厚声音透着几分刻意制造出来的机械感，却还是停住了她的脚步。
她站在空旷的王座之下，侧头看了一眼那个悬浮在半空中、与堡垒外墙一般的深色的堡垒守卫者，刚刚是它里面的AI程序发出的声音。
只是看了一眼之后，她就转回头，低声说：“准备开启传送。”
AI没有提出异议，继续问道：“是否需要通知任何人？”
卡莉-艾尔一言不发地迈开脚步，在离大门只有几步距离的时候，原本紧闭的门扉感应到了主人的到来，缓慢地自动开启，露出了堡垒之外白得刺眼的千里冰景。
生物力场自主形成了微风，白色披风颤抖着荡出悠然的弧度。
白色的神明微微仰起头，仰望着外面蓝白色的清澈天空，略微吸了一口气——
她原本所在的那块地方骤然发出几乎可以震破耳膜的声响，而她高挑的身影已然出现在百米之外的空中。
只有她在起飞前的命令在空气中悄然飘散，被AI捕捉入自己的系统里：“不要让任何人知道我的离开。”
隔绝世界的堡垒大门静默了一瞬，又自动关闭，重新合上自己坚不可摧的门扉。
孤独堡垒重归寂静。
前大都会，现核心控制室。
这座被逐渐改造为只有机械装置组合运行的前大型都市，经由【白色领主】统治后已经不再属于城市的划分区域内，而是作为领主本人的私人领地存在。
在控制室最高层的露天广场上，一道白色的身影自远方快速掠过，最后随着风的方向轻轻落在广场的中心。
恰好，在她落地的瞬间，露天广场中唯一的门缓缓打开。
卡莉-艾尔略一抬眼，淡金色的光芒在她平静无波的蓝色双眼中一闪而过，她的身影便即刻消失在了日光之下。
打开的门后有两个人在侧首交谈，像是感应到什么一样，其中较高的那个身影骤然转过头，直直地看向身影消失的那块地方。
察觉到她的动作，另一个幼小的身影也跟着转过头，但他们看到的只有在蓝天下反射着日光的冰冷地板。
“……”黑发男孩略微歪了歪头，“有什么东西吗，卡拉？”
金色长卷发的卡拉-艾尔（Kara-El）往前走了几步，皱着眉扫视了一圈露天广场：“……感觉像是有什么东西……”
乔-艾尔二代（Jor-El Ⅱ，后面简称小乔-艾尔）迟疑道：“不会吧？如果真的有谁在的话，Code也会告诉我们的吧。”
Code，是Lord直接指定、也是唯一指定使用的AI程序，本体数据流搭载在孤独堡垒之中，却也直接操控着全地球的电子用品与信息流。
卡拉-艾尔思考了一会，点了点头：“也是。Code唯一不会播报到来的也只有她了，不过最近根本没什么能让她出来孤独堡垒的事情……”
想到自己的姐姐，小乔-艾尔也有些苦恼：“我倒是想拉她出来玩……但是出来之后也完全不知道干什么，还不如让康去找她呢。”
作为这三位姐弟的姑姑，卡拉-艾尔忍不住笑了：“如果找她出来还没事干的话，你肯定会被她带去训练场吧？康也天天跑去找她挨揍，导致他的体术倒是快比我强了。”
完全不敢想被自家姐姐带去训练场的后果，小乔-艾尔苦哈哈地说：“这方面我倒是非常佩服康啦……也不知道他到底是怎么坚持有事没事就去找她，结果都是被她拉去挨揍的，明明他每次被揍之后都很痛。”
“这方面我倒是有点能理解他。”卡拉-艾尔站在广场中间，抬头仰望天空，英气的面容柔和了一些，“每次看到她一个人的时候，我也想要跟她走在一起。”
心理年龄尚且幼小的小乔-艾尔还不太能理解她话中的意思，但他认真地思考了一会，坦然地说道：“但我们一直都陪在她的身边啊。”
卡拉-艾尔低下头看向这个气质还有些稚嫩、眼神清澈也坚韧的小侄子，露出了笑容：“没错，她的身边只有我们了。”
而他们谈话中的主角，卡莉-艾尔用魔法隐藏了身影，站在他们不远处，安静地凝视着他们，聆听着他们的话语，看着他们各自起飞，从核心控制室飞向自己管理的区域。
直到用正常人的视线再也看不到他们了，卡莉-艾尔才转身走向通往内部的门，在含铅的门扉合上的前一瞬露出了身形，雪白色的披风在逐渐合拢的门缝中一闪而过。
而同一刻，正在空中飞行的男孩却忽地减缓了速度，在半空中悬停，转身看向核心控制室露天广场上唯一的那扇门。
因为建筑物含铅，他不能看清里面的场景，只能用超级听力听到门刚刚合上的轻微声音。
看着毫无动静的门发了会呆，某一瞬间，没有任何由来地，小乔-艾尔突然歪了歪头，有些迟疑地轻声呢喃：“……姐姐？”
站在那扇门的另一边，卡莉-艾尔停下了脚步，冰蓝的双眼闪烁微弱的金色光芒，通过魔法透视并且看到了远处小乔-艾尔微动的嘴唇，看出了他呢喃的话语。
她眨了一下眼睛，也看向了男孩清透的蓝色双眼，轻声应道：“……嗯。”
小乔-艾尔自然不能听到她的回答，所以只是兀自困惑了一会之后，就嘟囔着“最近是不是睡太晚了？不过氪星人会因为熬夜而产生幻觉这种东西吗”转身继续飞走了。
她冰冷的表情破天荒地柔和了一些，也转身走向了自己的目的地。
穿过千篇一律的廊道，这座以巨大的城市为基础所铸成的核心控制室看不到任何人影在里面繁杂如迷宫般的廊道走动。
当然，其实也是有的。只不过理所当然地掌控着这个庞大的控制室的AI特意为自己的主人规划了一条碰不到任何人的道路，完美地避开了所有人的视线。
最后，卡莉-艾尔停在了一间似乎与她之前在廊道里路过的房间没有任何区别的房间门口，伸出右手，将整个手掌平直地放在了冰冷的金属门上。
门打开了。
在空旷的房间里面，只有两个盖上了透明罩的冷冻仓被放在了房间的正中间，比邻相对。
这个房间的存在只有这整座控制室的主人知道。毕竟除此之外的所有人，都以为这两个冷冻仓里躺着的人已经死亡了。
——实际上，也确实有其中一位已经死亡。
两个冷冻仓中都缓慢翻腾着隐隐绰绰的冷白雾气，其中分别躺着紧闭双眼的一男一女。男性有着一头黑色短发，额前有一绺微卷的头发。女性则是黑色长卷发压在身下，两人都面容平静，像是陷入浅眠。
她慢慢地走到了两个冷冻仓的中间，伸出两只手分别放在了两个透明的玻璃罩上：“Code，确认冷冻仓的状况。”
浅淡的白色光芒在玻璃罩的一边上微微亮起，迅速地扫过了整个玻璃罩。
Code沉稳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一切数据如常，无异样。”
听到由自己设定的AI声音，卡莉-艾尔下意识转头看了一眼躺着男性的冷冻仓，略微垂下了眼睛，指尖在冰凉的玻璃罩上微微摩挲了一下，像是小心翼翼地触碰着里面躺着的人一样。
但她触碰不到他。
既然已经触碰不到他了，她也想在身边留下属于他的痕迹。
一切光辉注定黯淡，所有记录都将泛黄，再清晰如昨的喜怒哀乐都会在无穷无尽的时光中流逝，最后化作一捧水流汇入历史长河之中。
就像是曾经他的名声与事迹在地球之中多么响亮辉煌，就只是经历这么些年她的绝对统治而已，已经没有任何人敢提起他的名字了。
——是的，她不能让他当初的坚持影响到她现在的统治。
既然如此，那就在其他地方留下他的痕迹吧。
Code的声音如今在全地球所有的公用设备都会播放，就像是他永远都穿梭在地球之中，永远都陪伴在人类身边，与人类一同沐浴在阳光之下一样。
如果是这样，也算是另一种的永恒铭记吧。
他的女儿如此想道。
作者有话说：
这些天太卡文了，直到今天才凑出3k字，太痛苦了。
一直不敢看评论，咳。本来打算一章发个万字的，但我觉得如果要凑起来估计时间有点久，还是先发吧，不然我怕你们顺着网线追杀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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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是，他从未离去一样。◎
“空间坐标确立。传送构建完成。传送对象、目的地校准。”
白色的身影安静地伫立着, 繁星一般的金黑色光点凭空出现，在她冰蓝色的双眼中映出浮浮沉沉的流痕。
“——传送准备完毕。”
忽地，她动了动眼睫毛, 抬眸锁定眼前的某一处。
“三。”
一个比起正常人凝实的躯体而显得有些浅淡的身影静默地站在她面前的不远处，面容模糊、神情不清, 但胸前被蓝色衬出的鲜红【S】却亮得有些刺眼。
“二。”
他无声地抬起头, 就像是往常一般, 温和地微笑着目送她离去。
……就像是, 他从未离去一样。
她慢慢地眨了一下眼睛。
“一。”
被AI投影出来、为她送别的隐约人影被金黑色的光线迅速淹没，而她的双眼中倒映的那个身影也缓慢淡去。
同时，她白色的身影也消失在了传送阵里面。
最后, 核心控制室里的传送阵周围只剩下一个温厚的声音回响：
“——传送完成。”
在康纳瞪大眼睛、看着伊妮德骂了一句脏话之后，所有人的视线都被吸引到了他身上。
一片沉默。
周围看着他的眼神也从严肃凝重逐渐过渡到了关爱傻子。
【这个家伙的小脑袋瓜怕不是有什么问题吧.JPG】
面对这极度眼熟, 眼熟到他甚至能一眼看出什么意思的眼神——特指他每次有事没事就去找他的姐姐的时候她看他的眼神——, 康纳一脸麻木地说：“我的脑子没有问题。”
伊妮德非常耿直：“但你看起来好像不是这样。”
康纳：……很想反驳，但看到这张脸又不是很敢说话, 怎么办。
他默默地噎了一会，最终还是决定没听到这句话，若无其事地转过头，一脸严肃地对韦恩说：“你这里有什么特别的安保措施吗？”
康-艾尔可是听说过, 作为蝙蝠侠的根本基地，地基被拿来做蝙蝠洞的韦恩庄园可以说是全副武装——针对各种各样的物理甚至魔法措施应有尽有。
在康纳期待的眼神当中, 韦恩迟疑了一瞬：“……虽然不知道你说的到底是什么特殊的安保措施……不过，韦恩庄园确实有韦恩集团科研部精心准备的最高级安保措施。”
“……？”康纳看着他，“然后呢？”
韦恩比他更不解：“你还想要什么？”
康纳脸上的表情生动至极, 就差从他本人嘴里听到一句“就这？”了。
他可算是明白了, 在这个不同英雄之间基本毫无交集的世界中, 就算是从小被老韦恩夫妇带大的氪星遗孤，似乎根本没有考虑过除了莱克斯·卢瑟之外其他超人类等存在来入侵这个庄园的可能性。
——也是，哥谭市甚至还没有蝙蝠侠出现，蝙蝠洞当然也没有着落。除了自己成谜的来历之外，他眼前这个男人目前也只能算是一个平平无奇的首富外星人而已。
康纳想了想，还是不专门吐槽自己刚刚冒出的这些想法了。
总之，这个要么会成为蝙蝠侠、要么会成为超人的男人，就算是在还没成年的康-艾尔看来，在对于人心这一方面上，都还有一些出人意料的生涩。
想到这里，他却产生了一种几近讽刺的感慨——
无论是韦恩家的继承者布鲁斯·韦恩，还是氪星最后的唯一血脉卡尔-艾尔，好像都无法从超级英雄这个命运中逃离出来。
就像是，不管怎么样，他们的人生道路中、都有一条一定会经过的指定道路。
康纳往后一躺，整个人都快瘫在了沙发上。
“你在想什么？”
不知道什么时候走过来的小女孩看了看他身边的空位，非常主动地坐到了他旁边的沙发上。
康纳本来对她的到来没什么反应，但眼角余光一瞥，看到了伊妮德没有什么特别表情的脸的时候浑身一个激灵，几乎是下意识地挺直了背部，坐姿变得异常端正。
刚打算对他友善地微笑的伊妮德：？
伊妮德一脸迷惑地看着他，盯着他心累的表情看了一会，才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脸颊，忍不住问道：“另一个世界的【我】这么可怕吗？”
“不，与其说是可怕，不如说……”康纳欲言又止，还是没说出具体的形容词，换了个话题，“怎么看出来的？”
“你明明就没有想要遮掩这件事情吧。”伊妮德冲艾尔挥了挥手，示意让他也坐到自己身边来，“所以，你刚刚为什么这么惊讶？”
“啊，关于这个。”康纳脸上的表情晦涩了一瞬，回答道，“差不多算是刻板印象……可能是因为她对那个名字所表示的态度实在是有点激烈，所以让我下意识地觉得你也差不多吧。”
伊妮德看了一眼他被外套遮住的腰部，那里放着他随身携带的通讯器。
她谨慎地没有再次重复自己的名字：“那个名字怎么了？”
“哈哈哈，其实说出来也没关系，因为已经说过一次了。”反正警报肯定已经发出去了，而如果他没猜错，为了收拾自己，自家姐姐肯定已经在往这个世界来的途中了，“那个名字，已经被她抛弃了。”
伊妮德愣了一下：“抛弃……？那是什么意思？”
虽然有些语焉不详，但也还是一直耐心地回复着她的青年在这个问题上沉默了好一会之后，忽地神情露出了少许异样。
像是忧愁和苦恼，又像是麻木或安详。
总之就是已经接受了即将到来的事实的自暴自弃。
康-艾尔略微转过头往门外望去，虽然看不到任何东西，但已经感应到了某一股熟悉无比的气息的他无奈地叹了口气：“看来你得听她告诉你了……”
综合所有情况之后知道这里根本没有反抗她的条件的康-艾尔站起了身。
康纳身上突然发出像是警报声的东西到底是什么？又为什么对【伊妮德·肯特】有这么大的反应？在知道了安保措施之后，为什么他的表情很快就从紧张变成了平淡？
怀抱着无数疑问的韦恩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伊妮德走向了康纳身边，而且招呼着艾尔一起坐在了康纳的身边。
看着另一张长沙发已经逐渐坐满了人，一开始就选择了单人沙发导致现在自己一个人坐着的韦恩陷入了沉默，盯着长沙发上交头接耳的那两个孩子看了好一会之后，才幽幽地说：“明明是我先来的……”
不管是疑似自己的女儿（虽然大概率是平行世界的自己的女儿，但四舍五入一下也算是自己的女儿），还是疑似自己亲人的康纳，明明都是他最先和他们各自碰面的……
但是为什么他们却把他抛在一边，看起来非常合拍地聊了起来呢？
莫名其妙低气压的成年男人的表情愈发痛心疾首。
“这是您自己选的位置。”这位一向对他慈爱有加、但在伊妮德和康纳接连露面之后变得有些恨铁不成钢的管家先生格外冷酷地指出了事实，“就像是其他世界的您已经有了那么可爱的孩子，而您却选择在庄园里自己度过了这么多年一样。”
【都是你自己的选择。】
面对阿尔弗雷德脸上大写的这句话，韦恩恍若未闻地侧过脸，一副没有听到这句话的样子，依然自欺欺人地盯着交谈的一大一小。
不管怎么说，明明都是他先来的！
本来一直看着伊妮德的艾尔大概也终于注意到了长久凝固在身边两人身上的视线，慢慢地转头看向视线的来源处。
他们两个对视上了。
但无言地对视了好一会，他们又都各自若无其事地收回了视线，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波动。
除了与生俱来的这个身体，他们之间天差地别，本就没有任何相似的地方。
韦恩确实会为艾尔的经历感到悲伤与同情，但他当然不会傻到在本人面前展示这种除了宽慰自己而对艾尔没有任何作用的感情，可除此之外他更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来对待艾尔。
而本质上甚至连自己的身份都不算完全了解的艾尔更是对韦恩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触。
将他们的对视与动作都收入眼底的阿尔弗雷德略微叹了口气。
就在他打算做些什么缓和一下气氛的时候，康纳却突然站起了身，韦恩也蓦地抬头看向别墅的门口，神情惊讶。
伊妮德和阿尔弗雷德跟着看向了门口，艾尔也有些慢半拍地转过了头。
全部人的视线顿时都集中在了门口。
雕刻着简单大气的花纹的木门稳重地沉寂了一会，忽地被慢慢推开。
白色的光亮从门中被逐渐推开的缝隙中穿过，勾勒出一个高挑且笔挺的窈窕身影。
她根本不在乎他们凝聚在自己身上的视线，只是面无表情地扫视了一圈别墅一层的空间之后，干脆地把目光放到了自己任性妄为的弟弟身上，冰蓝色的双眼平静也冰凉。
面对卡莉-艾尔压迫力极强的气场，康-艾尔其实在与她多年的相处中早已习惯，但是……
康-艾尔的视线飘忽了一瞬，有些僵硬地扯了扯嘴角，小心翼翼地开口：“……呃，姐——”
他在自己闯了祸之后的第一反应永远是试图叫她“姐姐”。
但称呼还没喊出来，卡莉-艾尔就冷淡地开口：“闭嘴。”
康-艾尔几乎是下意识地收声，闭上了嘴。
“擅离职守、触发警报。”她的声音就像是身后如积雪一般的白色披风一样透着无法抑制的冷意，让人听到的时候都像是感觉到了一股冷风吹过，“康-艾尔，你真是让我刮目相看。”
康纳，也就是康-艾尔试图蒙混过去：“哈哈哈，我以为你早就习惯了……”
“闭嘴。”卡莉-艾尔毫不留情地再次打断了他，“不要让我重复第三遍。”
康-艾尔抬起手作给嘴巴拉上拉链状，卡莉-艾尔的视线这才从他身上挪开。
她转而看向了那个跟自己的幼年一模一样的女孩。
伊妮德有些惊讶地看着她。
卡莉-艾尔的神情却毫无波动，无声地与她对视了一会之后，毫无预兆地抬起了脚。
明明只像是一阵寻常的微风吹过，但在风停息下来的时候，她雪白的身影就已经站在了伊妮德的面前。
在一旁看着的韦恩一愣：？！
他完全没有看清这个突然出现的女人的动作。
卡莉-艾尔在伊妮德的注视中抬起了一只手，轻轻地点了一下后者的眉心。
伊妮德睁大了双眼，澄澈的蓝色瞳孔中清晰地映出白色长发的女人略微垂下头、面容平静地看着自己的模样，而她自己娇小的身体则像是顷刻间失去了所有力气一般，直直地往后倒去。
早有预料的康-艾尔不知何时站到了伊妮德身后，接住了她。
康-艾尔瞥了一眼紧张地看着伊妮德的艾尔，还有一脸严肃地问“你对她做了什么”的韦恩，张嘴就想要劝自家姐姐下手轻点，却又突然想起自己被下了封口令，默默地闭上了嘴。
从一开始就刻意地无视了他们的存在的卡莉-艾尔收回了手，垂眸凝视了好一会被康-艾尔抱在怀中的小女孩之后，又忽地再次抬起手，往旁边随手一挡。
一阵无形却剧烈的波动从她的手臂和他的拳头之中轰然炸开，吹动了她肩上的雪白发丝，却没能撼动她的身体丝毫。
卡莉-艾尔的目光落在了与自己手臂相撞的枯瘦拳头上，顺着那干瘪的肢体看向他的面容五官，看到了他额前微卷的黑发，还有他闪烁着愤怒的蓝色双眼。
她一直在刻意回避的人物就这么站在了她面前，让她避无可避。
看上去比他还年长几分的白发女性将视线最后凝固在了他胸前的标记上，表面不见分毫动容，却轻声开口了：“你的名字，是什么？”
因为伊妮德而对她敌意深重的艾尔抿紧嘴唇，没有回答她的问题，大抵也是知道自己的攻击对她不起作用，张开拳头后紧紧地抓住了她的手腕，声音干涩却坚定：“放开她。”
卡莉-艾尔抬眼与他对视，也没有接他的话，而是耐心地重复了一遍：“你的名字是什么？”
康-艾尔看着艾尔不愿意说话，气氛又过分僵持，刚忍不住想开口说话的时候，非常了解他的卡莉-艾尔就瞥了他一眼，他又把刚张开的嘴合上了。
在她眼皮底下浪的一比、面对她本人又怂的一比，可谓是把放飞自我和求生欲极强都演绎了一个淋漓尽致。
艾尔皱着眉盯着她，似乎是感觉到了自己不回答问题就没法达到自己的目的，这才不情不愿地说出了只同朋友说过的名字：“……卡尔-艾尔。”
康-艾尔悄悄地拿眼角余光打量姐姐的神色。
卡莉-艾尔表情平淡，语气不明地重复了一遍：“卡尔-艾尔……”
她凝视着艾尔清瘦到畸形的模样，面无表情地评价了一句：“真是毫无长进。”
没人知道她到底在评价谁，又在评价什么。
从头到尾都被忽视了个底的韦恩额角青筋跳动，终于忍不住，咬牙切齿地说：“有人还记得这是我的房子吗？”
康-艾尔看了他一眼，神色微妙地顿了一下，又瞅了一眼脸色没有半分波动的卡莉-艾尔，默默地给怀中已经昏睡过去的伊妮德调了个更舒服的位置。
——可别说，因为我们那边全地球都是姐姐的，刚刚我还真忘了这里实际上是你的房子。
“算了。”卡莉-艾尔低声自语着没有人能听懂的话，但她也不在意，“在这里纠结这种东西没有任何意义。”
她略微转头，看向了一脸警惕地看着自己的韦恩：“你的房子？”
本在别墅的主人身后站着的阿尔弗雷德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消失了，而韦恩紧皱眉头、目光沉沉，显然是对她的举动非常警戒。
“对了，布鲁斯·韦恩的韦恩庄园，我知道。”她说，“不必露出这个表情，当我们没有出现过吧。”
韦恩一挑眉，嘲笑道：“当你们没有出现过？这就有点强人所难了吧？”
听到姐姐的话，康-艾尔神色一动，蓝色眼睛中流露出讶异的神采，略一犹豫，还是压低了声音唤了她一声：“……Lord？”
卡莉-艾尔没有再让他闭嘴，而是抬起了另一只手，干脆利落地打了个响指。
绿色的能量流体在她的指尖骤然间迸发，排山倒海般地翻涌而出，转眼间便以不可阻挡之势席卷了所有人眼前的世界。
空气停止流动，风与呼吸都归于寂静，人类的思维都不再运转——
连无时无刻不在流逝的时间，都停下了自己的脚步。
时间倒转。
日光收敛，炽热的太阳顺着东边升起的路途逐步回到原本的位置，早已散去的乌云重新聚拢，盛放的花朵都徐徐收拢起自己的花瓣，安静地等待着太阳升起再绽放自己的身姿。
时钟里的时针被无形的手拨动，一步一步往回走去，最后停留在某一固定好的时分上。
同一世界，时间转回到昨天的傍晚时刻，韦恩庄园内。
老管家端着温热的牛奶与刚出炉的三明治走到了男主人的身边，弯腰放下了托盘：“布鲁斯少爷，恕我直言，坐在椅子上休息可不是个好习惯。”
闭眼休憩的布鲁斯·韦恩睁开眼，微微笑了：“这不是在等你精心准备的晚餐吗，亲爱的阿福。”
面对这个自己看着长大的孩子，阿尔弗雷德也跟着笑了：“希望我今天的手艺不会让您感到失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