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子里着实黑,桑梨摸索了半晌,找到椅子,拿出白帕擦干净,才坐下来歇口气。
她出了不少汗,蒙着的脸也热乎乎的。
桑梨调整呼吸,正要把黑方巾扯下来,骤然,一个黑影悄无声息靠近。
转瞬之间,黑影手臂准确无误地勒住桑梨的脖子,另一只手举起匕首对准桑梨。
匕首寒光流淌,如霜月映面。
“敢动一下小心没命。”背后桎梏住桑梨的人冷声道,冰冷杀气蔓延。
令人畏惧胆寒。
“你是谁?”
被勒得涨红脸的桑梨一听,就知道是百里羲,登时收回偷袭来人下三路的举动。
“百里羲,我是谁?我当然是个美人了。”
这嗲天嗲地的声线何其熟悉,百里羲自然而然蹦出一点不适的反应。
百里羲愣了少顷,手臂一松,“桑梨?”
“不是我是谁,咳咳......还不赶紧给我放手。”
桑梨一面说,一面趁机脱身,救转身捂着脖子按摩,咳了几声舒缓嗓子。
意料之外的人,也是最不该出现在这的人。
百里羲杀气尽数收敛,盯着桑梨。
桑梨狠狠瞪了百里羲一眼,责怪道:“你怎么跟个鬼似的,都没点脚步声,吓死个人,还下手这么重,我脖子肯定红了!疼死我了!”
百里羲收刀:“......”
貌似这里是我的寝屋,而你桑梨是鬼鬼祟祟的闯入者......
桑梨脖子难受,她“嘶”一声,没好气道:“都怪你!疼。”
百里羲冷下脸,无话可说。
百里羲张口。
正在这时,外面乍现火光,响起护卫的声音:“快去找,不要让贼人逃走了,搜查每一个房间,我看到人往这里跑了。”
桑梨一听,一时乱了阵脚,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踮脚抬手捂住百里羲的嘴巴。
“嘘嘘嘘。”桑梨做噤声动作,呵气如兰。
外面脚步声越来越近。
百里羲和桑梨之间气息交缠,但气氛完全不存在暧昧。
桑梨赶紧拍百里羲的肩膀,示意他和她一道蹲下来。
百里羲脸色不太好看。
但看着眼前小心戒备的大眼睛,百里羲莫名其妙跟着桑梨蹲下来了。
桑梨:“嘘。”
唇瓣温软触感仍在,百里羲反应回来,思量片刻,这时目及桑梨这副打扮,就知道护卫口中的贼人是在说桑梨。
桑梨竟然夜闯公府?胆子不小。
门后映出几道身影,火红的光照在门扉上。
护卫在门口停了下来。
“这里是世子的寝屋,如今世子正在就寝,恐叨扰世子,我们也要搜吗?”
桑梨闻言,忍不住咬牙,倏尔灵机一动,桑梨对百里羲挤眉弄眼。
她眼睛里写满一句催促的话:赶紧的,给我快点想个办法!
百里羲淡定:凭什么?对了,把你的手拿开。
桑梨立马把捂住百里羲嘴巴的手拿开,自然拿出帕子擦拭手掌,面色嫌弃。
百里羲冷笑,他穿的是寝衣,不像桑梨随身带帕巾,他用袖子拭唇,面色嫌弃。
觉得手掌干净后,桑梨说:这是你家,那些都是你家的人,你肯定要管管啊。
百里羲:哦,那我去告诉他们你在这。
桑梨一急:你敢!
百里羲好笑:我为何不敢?
桑梨也知道自己处境,眼珠子骨碌一转,开始扮可怜,冲百里羲疯狂眨眼睛:百里世子,大好人,你帮我一次可就是在行善积德,未来你肯定会羽化登仙,而且你就忍心让我被发现吗?
桑梨娇怯地看他,那一双没被遮住的眸子眼波流转,顾盼生辉。
百里羲不为所动:忍心。
桑梨脾气压不住了:你要是让他们进来,我就说你绑架我,欲意非礼第一美人!大不了两败俱伤,你好好想想吧你!
娇贵柔弱的小娘子拉下面巾,故意扯了几下衣襟。
桑梨:不想生米煮成熟饭,就赶快的。
百里羲心口一闷,黑了脸,牙开始痒:......你停。
从北疆回来,百里羲受万众瞩目,载誉而归,风光无限,长安城有谁敢正面招惹他?
也只有桑梨了,还是威胁他。
百里羲最讨厌别人威胁他。
可他现在拿桑梨没一点办法。
念及此,百里羲想到当时回京时,百里羲还想着会不会在御街上碰到桑梨。
结果没有。
有点失望?
三天后,他们再见,只不过桑梨竟然没认出他。
眼下,百里羲只觉自己的期待实属古怪。
两个人之间的眼神交流终于停止。
在外面护卫斟酌时,被威胁的百里羲道:“外面发生了何事?”
“启禀世子,府上出现了贼人,我等正在追查。”
百里羲:“可丢了什么?”
“暂时没有。”
百里羲:“嗯,你们继续去搜查,务必要将小贼擒拿归案。”
“是,小的该死,惊扰了世子。”
百里羲:“无妨。”
门外的人影离去。
桑梨先是松了一口气,然后一改柔弱可怜,毫不吝啬横了百里羲一个眼刀子。
她会不知道百里羲在内涵她?
小贼怎么了?
本姑娘就乐意当小贼。
桑梨起身。
百里羲眉梢一挑,审视黑衣人桑梨。
桑梨老神在在,完全没有不好意思:“看什么看,没看过我这么美的娘子吗?”
作为第一美人,桑梨早就习惯旁人的注目了。
想到什么,桑梨掩唇笑:“也是,你在那鸟不拉稀的北疆待了三年,与一群将士朝夕相处,哪里见到我这种貌美如花的天仙?”
三年时间,桑梨从十四岁的少女变成十七岁的小娘子,模样是真的长开了。
百里羲收回眼神,不紧不慢道:“貌美如花?没看出来,我只看到一个登堂入室的小贼,贼胆包天,夜闯公府,还在这睁眼说瞎话。”
在百里羲眼中,桑梨就是明目张胆往自己脸上贴金,他就没见过像桑梨这般自信又自恋的娘子。
百里羲冷声反问:“试问这位不受欢迎的女贼,你良心不会痛吗?”
桑梨气到了:“你——”
百里羲这张嘴合该用针给缝合起来,再埋进沙子里,让他当个哑巴黄连。
桑梨可想怼一句:我良心多了去了,不会痛,还生机勃勃,给点时间,能长一堆。
桑梨迫使自己冷静,要是真被气到了,那她就输了。
她还记得三年前她去赴一次赏花宴,她有点困,便找个僻静地睡觉,醒了后回去,结果看到从树上跳下来的百里羲,两人装作不认识,相互错开。
未料桑梨脚突然一麻,不小心踩滑,掉下水池了。
而百里羲都没扶桑梨一下,眼睁睁看着桑梨落水。
桑梨以为自己要淹死,大喊救命。
岸上的百里羲瞅着狼狈的桑梨,招摇地笑了。
桑梨像个潮湿狼狈的鱼一样奋力挣扎,还不忘凶狠盯着百里羲,大骂:“百里羲,还不下来救我,你想看我死吗?我要是死了,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由于嗓音软,听着没凶狠之意。
百里羲抱臂,嘴角勾起顽劣愉悦的笑:“桑娘子,你可做不成鬼,现在你不是还活得好好的,这水,可淹不死你。”
闻言,桑梨反应过来,这才发现这池水浅得很。
桑梨垂首,气鼓鼓的脸瞬息僵硬:“......”
她脸、脖子都红了,还烫手。
最后,桑梨自个从池水中出来,百里羲解下自己外袍,尽了君子风度把袍子递给桑梨。
但不妨碍桑梨和百里羲又结下梁子。
那日后,桑梨化憋屈为力量,认真学习泅水,并把泅水的姿势练到最好看。
而百里羲则去了北疆,这导致桑梨无法报复回去,心都郁结了好久。
三年前,百里羲嘲笑桑梨,三年后再见,百里羲,你笑得挺开心啊。
桑梨可烦死百里羲了,她郑重表示,今儿她一定要出了这口恶气。
她今夜计划潜入英国公府,既是为算旧账,也是为报昨日之仇。
然,计划赶不上变化。
片刻,桑梨收敛怒气,拉到椅子坐下来,给自己倒一杯凉茶,给自己泄泄火气。
她十分不讲客气,就跟待在自己家一样。
“有眼无珠,狗眼瞎了。”桑梨小声腹诽,偷偷做了个鬼脸。
百里羲听觉敏锐,自然听到了。
百里羲扯唇。
吃完茶,桑梨还悠哉悠哉翘起腿,不像个外人。
反观屋子的主人百里羲站着,两人对视,火花四溅。
看着从容不迫的桑梨,百里羲突然来气了。
他静默须臾,开口:“你怎么进来的?”
桑梨嘟哝:“废话,翻墙进来的。”
百里奚:“就你?”
桑梨:“就——我,怎么,不可以吗?”
百里羲诧异,在他眼中,桑梨一直是肩不能扛手不能提,可娇贵着呢。
“你还习武了?”百里羲道。
这事桑梨瞒得好,平时她都不动武,自然没什么知道她习武。
桑梨有点得意:“你不知道的事多了去了。”
当然,桑梨习武是被逼的。
“你学得来吗你?”百里羲讥讽。
桑梨一听,脸沉下来,语气也不好:“学不来能飞进你家吗?”
百里羲一副不太相信的神情。
桑梨摸到自己的秘密武器,咬住后槽牙,心道给我等着。
百里羲话锋一转:“那你来我家有何贵干?”
照桑梨的性子,英国公府对她来说可是一点都不想踏足的地方,她主动来,定然是有鬼。
桑梨:“哼,与你何干?你是我的谁啊,有什么权力过问我的事?”
“这是我家,这里是我的房间。”百里羲宣示主权。
“啊?”桑梨故作惊讶,夹着嗓子道,“这里是百里世子的寝屋?看不出来,世子你当真节俭,竟然住在这么朴、实、无、华的房间。”
百里羲的心被嗲得打寒战,忍不住后退两步,再反驳回去:“只要我开口,你这个女贼就会被逮捕,届时,相信有很多人都想看看桑娘子的笑话。”
“你别欺人太甚。”
百里羲:“你不说,那你要么是闲来无事进府想偷东西,要么就是想对我做什么?我说的对吗?桑娘子。”
小心思被看穿,桑梨差点就漏了陷。
桑梨平声:“你少自作多情,我只是今夜睡不着,所以出来逛逛,一不小心就掉到你们府上了,懂吗?百里世子。”
“好高的兴致。”百里羲嘲弄讥讽,目光冷淡,明显是不会信桑梨信口胡诌的话。
桑梨补充:“我可看不上你。”
桑梨再加一句:“全天下的男人都死光了,我也瞧不上你。”
百里羲回击:“这一点,我和桑娘子是英雄所见略同。”
桑梨:“最好是这样。”
百里羲无比认真:“绝无可能。”
桑梨:“哦。”
桑梨内心:呵呵。
少顷,百里羲嘴角挑起一抹冷笑:“不过你的谎言太牵强了,桑娘子,我看是因为昨儿那事吧。”
他微顿,建议道:“其实我看着那人也不错,虽然人没什么本事,但对你还挺痴情的,好歹是个......尚书家的公子,和你也算门当户对,你就不考虑考虑?”
“少在这胡言乱语,他和你一样讨嫌。”桑梨有点恼。
“是吗?”
百里羲眉梢一扬,笑道:“那我倒是好奇,桑娘子,你都到适婚年龄了,怎地还没成亲,莫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抑或是......”
百里羲目光稍微梭巡过桑梨,欲言又止。
桑梨反客为主:“关你什么事?我桑梨天生丽质,漂亮得美绝人寰,多的是人喜欢,你少再这瞎操心。倒是你,都十八了,啧啧,还是个孤、家、寡、人,别家人都三年抱俩,长安贵女我认识不少,要不要我帮你物色物色?”
作为“小贼”,桑梨却完全没有当小贼的心虚,胆大包天,在百里羲的地盘上胡作非为。
百里羲:“不必了,我可不是桑娘子,每日只知吃吃喝喝,我是圣上亲封的天策大将军,和你不一样。”
桑梨顿时一口气堵在心口。
周围安静了三息,桑梨道:“你嘚瑟什么呢?当年要不是我弟不小心断了手,去北疆的就是我弟了,而你的大将军对我弟来说不过探囊取物。”
百里羲插话:“你弟当年毛没长起。”
桑梨置若罔闻,不遗余力说:“现在我弟也厉害着,英勇强壮,力扛千斤,是千牛卫中郎将,升到大将军也只是时间问题,而你弟,哈,莫怪我说实话,你弟百里彦好像还是个不学无术的纨绔,在我弟面前,就是个只能被拎起来的小鸡崽子,简直是天壤之别。”
“这几年,百里彦的名声倒是挺响亮的,你既然回了长安,不会不知道吧。”
说完,桑梨微微眯眼,得意洋洋,话里话外都在戳百里羲肺管子。
而这话是说到百里羲痛楚了,他无法反驳,只能忍气吞声,憋屈得很。
百里彦在百里羲走后,借着他哥哥百里羲的名头,在长安混得是风生水起。
有星辰曜日般的哥哥在前,百里彦没什么压力,且本人也爱玩,所以成了游手好闲、只知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没给英国公府长一点脸。
见百里羲沉着脸,桑梨火上浇油:
“你弟有没有告诉你,自从你走了,他在我家宝弟面前都要绕着道走,若是见到都只能躲在狗后面,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弟怕我家宝弟呢?真是的,我家宝弟虽然长得凶神恶煞,其实是个好孩子,哪里会打他呀。”
伴随桑梨一句句清晰的话语,百里羲脸上的冷色愈来愈重,被桑梨的话、也被百里彦气得说不出一句话来。
桑梨一脸骄傲:“你弟啊,啥也不是呢。”
百里羲的脸彻底冷了下来,像覆着冰雪,瘆人又可怕。
桑梨心情终于好了起来。
当然,在刺百里羲时,桑梨也没有忘记正事。
桑梨突然拔高声线,捂住嘴:“啊,你背后好像有人。”
百里羲下意识扭过头。
见状,桑梨飞快说了句:“百里世子,你中衣上有脏东西,我帮你弄干净。”
言毕,桑梨站起身来,翻着白眼就是在百里羲身上乱拍。
从胸膛到双臂。
虽然嫌弃百里羲,可为了大业,牺牲是必要的。
而对百里羲而言,桑梨是在他身上乱摸,桑梨的手所到之处像有无数蚂蚁在啃噬他的肉,触感实在太明晰。
百里羲哪里被一个姑娘如此接近,还如此对待过?
刹那间,百里羲全身僵硬,一股羞耻感冒上心头,他从齿缝里挤出话:“......桑梨,你,在干什么?”
语气全是不悦和警告。
桑梨不以为然,一面继续一面反驳道:“我还想说你干什么呢?叫什么叫?我好心帮你,你可不要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
百里羲被弄得不知所措,面色阴沉:“你......”
桑梨拍完上半身,还煞有介事道:“唉,下边也有。”
桑梨对百里羲的腿为非作歹,百里羲扎扎实实被摸透了。
她的无法无天到让百里羲恼怒又羞耻。
百里羲咬牙切齿:“你,住、手。”
黑暗中,无人知晓百里羲的耳根红得滴血。
“住什么手?我不计前嫌给你清理脏东西,你就偷着乐吧。”桑梨随口接话。
百里羲身躯还是僵硬,犹似被冻住一般,无法动弹,他只能动口,却期期艾艾:“你,你,你这个登徒女,还有没有、有没有羞耻心?你,你知不知道男女有别?”
桑梨回嘴:“你什么你呀?登什么徒啊?你不会以为我在吃你豆腐吧?都说了我看不上你,你可别在这自作多情了。”
桑梨认真干事,大大方方道:“放心,我没把你当男的,所以不存在有什么男女之防。”
百里羲感觉自己脑海里全是压不住的火气,半晌,他深呼吸一口气,能动了。
意识到这一点,百里羲立马展臂,要把蹲下来的桑梨给扯上来。
桑梨先他一步起来了,“干净了。”
大功告成。
桑梨本意是过来迷晕百里羲,然后进屋把这特制的香抹在百里羲身上。
但爹不靠谱,她只能亲自上了。
其实桑梨还有其他心思,她想在百里羲脸上画一个王八,把墨水都浇在百里羲身上,让他变成墨人。
看他还怎么装?洗澡都要洗好几次,然事情有变,桑梨只能采取最保险的法子了。
桑梨起来的同时,有点累,所以她随意抓了个东西,借力上来。
而这东西就是百里羲的......裤腰带。
桑梨用力捉着腰带,导致百里羲的白色下裤瞬间就往下滑。
百里羲意识到这一点,大惊失色,双手如电,用平生最快的速度拽紧了自己差点就滑下去的裤子。
“桑、梨。”百里羲眼神聚集风暴,一字一顿道,每个字眼都夹着滔天的怨气和怒意,面容逐渐龟裂。
桑梨也注意到了自己干的事,她摆手,神色无辜,不带一点小娘子该有的羞耻:“啊,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你知道的,我看不上你。”
道歉的时候还要再加一句这样的话,这使得百里羲气到肺腑快要炸裂。
百里羲不言语,只死死勒紧裤腰带,再恶狠狠盯着桑梨脸色很难看。
桑梨终于被盯得有几分心虚了,她故意低头,咳嗽几声。
回想百里羲像贞洁烈男的样子,桑梨后知后觉尴尬了。
她还感知到头顶百里羲如实质一般杀人的眼神。
桑梨给自己做好思想建设,抬起头,有点委屈道:“意外,这是意外,我又不是有心的,主要是你这裤腰带系得不紧呐。”
你还委屈上了,还把锅扔给他?
百里羲牙齿咬得嘣嘣作响。
同时,他耳根的绯红从耳根延伸至脖子,最后不受控制攀上他的脸颊。
桑梨看不到,她只想了想,善良的她决定找点补救的法子:“不然,我给你系个蝴蝶结?我手法不错,包这结漂亮又结实。”
闻言,百里羲胸口剧烈起伏,呼吸极度不稳,怒道:“你是找死吗?桑梨。”
声音裹着明晃晃的杀气,像锋利的冰渣子似的。
桑梨一听,不知怎么就想笑,还想到了蝴蝶结......但如今百里羲正在气头上,她要是笑了,恐怕......
桑梨努力憋笑,扭头话锋一转,感慨道:“今晚月色不错,是不是?”
屋里窗户都关着,而桑梨扭头对着门,根本看不到外面天上的残月。
百里羲怒极反笑:“你该庆幸你是个姑娘。”
桑梨心里嗤笑,面上恍若未闻,“时间不早了,我该走了。”
“对了,你明儿有什么打算?要出门吗?”
桑梨看百里羲,这才发现,三年不见,百里羲真的又长高了好多,基本和她弟弟一样高了。
百里羲闭了闭眼睛,耐心到了极限,旋即瞪她:“你快点滚。”
桑梨:“滚你个蛋,我今晚到你府上,真是个意外,不管你信不信,好了,百里世子,我走了。”
不知想到什么,桑梨意味深长道:“希望下次我们能好好相处,有一个美好的再遇哦。”
桑梨心情好,笑得也好看,即便在黑暗中,百里羲的眼睛也捕捉到她亮晶晶的眸子。
不过百里羲不觉得美,只觉刺眼,强大的自制力让他忍住了暴戾的冲动,不然他定是一个拳头就对准了桑梨的眼窝。
桑梨找到窗户,打开,又回头拿着腔调慢悠悠道:“明天见,百里世子~我真走了,不打扰世子你休息了。”
聒噪的话在耳边徘徊,百里羲握紧拳头,烦躁得要命。
若是百里羲的眼神要是能杀死桑梨,那桑梨早就死了千百遍了。
桑梨再不走,百里羲感觉自己就会立马气绝身亡。
百里羲嘴角崩成直线,沉声:“快点,别说废话。”
桑梨就故意磨磨蹭蹭不动:“你求我啊,求我我就走快点。”
百里羲脸黑得能滴水,一口陈年老血堵在嗓子眼。
他倍感耻辱,却还是用尽力气挤出字来:“我、求、你。”
桑梨笑了笑,摆摆手:“欸,不要小肚鸡肠了,不就是裤腰带吗?我对你的清白可没意思。”
高傲到不可一世的少年后槽牙几欲咬碎,全身发抖,周身三尺之内如寒冬腊月。
桑、梨!
见此,桑梨没忍住,又笑了,笑声如黄鹂轻吟。
在这寂静黑暗的屋子里显得特别悦耳。
虽然百里羲难以入目的臭脸上根本看不出来求人的样子,可这不妨碍她高兴!
月白风清,桑梨上哼小曲,下踩轻快步子出来,身披清辉,洁净月色在桑梨娇靥上轻描淡抹,衬得她眉目如画,恍如仙灵。
不多时,桑梨就听到武安侯的呼喊。
“梨梨。”
桑梨抬头,院中槐树上藏着武安侯。
武安侯先是左右环顾,确定安全后方才跳下来。
桑梨忽然记起自己被抛下的残酷现实。
武安侯逃跑后,找了个好地方藏了好久,等护卫们离开后,他才到了百里羲的院子。
他立马解释:“梨梨,方才我是有苦衷的,俗话说人有三急,你爹我刚才突然急了,是以飞快说完后就去找地解决内急了。”
桑梨:“哦。”
她现在心情好,不屑和自家爹计较。
武安侯偷觑桑梨面色,见她似乎不在意,慢慢放下心来。
桑梨:“回去了,爹。”
武安侯:“不要去干那小子了?”
桑梨笑:“我就是从百里羲房间出来的,事情已经办成,我出手,肯定马到成功啊。”
“什么?”武安侯大惊。
“此地不宜久留,有什么事回去我再讲。”桑梨催促,忍不住又笑,无法用言语形成那笑,有点像小人得志的模样。
武安侯被自家女儿脸上开心的笑弄得寒毛倒立,觉得可怕。
看来百里羲那臭小子估计是遭了大罪,不然自家乖女不会笑得这么灿烂。
武安侯又想,梨梨之所以不在意他之前的事,肯定是因为百里羲替他遭殃了。
看不出来,英国公的儿子倒是有点奉献精神和骨气,武安侯在心里记了替罪羔羊一笔。
“行。”
桑梨和武安侯安全翻墙和西瓜、葡萄汇合,桑梨简单讲述自己误打误撞进了百里羲房间的事。
桑梨回了院,洗干净一双手,换衣睡觉,一夜好眠。
而百里羲那一头,彻夜难眠。
次日,钟鼓远扬,晨光熹微。
桑梨起了个早,梳洗完,额描花钿,髻并莲花簪环,穿上鹅黄缬纹衫裙,带着西瓜出门,而葡萄,天没亮就去给福禄楼排队买烧鸡了。
恰好桑宝过来接她。
今儿是休沐的日子。
“姐。”桑宝道。
桑宝十六了,人高马大,肩膀宽阔,一身玄色缺胯袍穿在他身上,袍衣鼓撑,可见肌肉偾张,手臂粗壮,富有力量感。
整个人像熊熊烈火,又像巍峨稳重的高山。
男子气概迸发,给人十足的安全感。
谁能想到桑宝小时候还是个爱哭鬼?总需要桑梨保护安慰。
因为胆子小,总是被武安侯拳头伺候。
稍微长大点,不再爱哭的桑宝随了武安侯的性格,糙得不像话,加上时常在军营里混,穿衣随意,也不注重其他。
后来在桑梨的日夜嘱咐下,加上她还费力给桑宝找了个会搭配的家仆后,桑宝的穿衣品味和风格这才好能入眼了,也越来越爱干净了。
桑梨一脸自豪,她还闻到清淡的香胰子气味,当是桑宝早起练完拳法后出了汗,然后来前洗了个澡。
西瓜欠身行礼:“奴婢见过世子。”
桑宝:“嗯。”
桑梨上下打量后,点头,过来拍拍桑宝硬邦邦的胸膛,眉眼弯弯:“宝弟,不错,很结实嘛。”
“看来最近又长高了不少。”桑梨仰视桑宝。
桑宝英武严肃的面庞上浮现柔和:“是高了一点。”
桑梨脆生生问:“在皇宫当值胃口可好?”
桑宝:“好,我听姐的话,在努力吃饭。”
桑梨笑吟吟道:“嗯,多吃才会长得更高更壮更好。”
桑宝是个好弟弟,无论桑梨叫他做什么,他绝对不会说二话,记在心里,马上去干,以姐姐马首是瞻。
“最近拳法可进步了?”桑梨和桑宝一道去堂屋用早膳。
桑宝:“有。”
“那就好。”
姐弟齐行,单看背影,活像是一座高山和它守护的小花。
现在,该轮到桑宝保护桑梨了。
西瓜走在后面。
或许会有人疑惑,为何强壮的桑宝会叫桑宝?
这就要提一提当时梦氏生产时的事了。
头遭生桑梨时,因为梦氏突然想吃梨,故女孩出生后就叫桑梨了。
第二次生产,梦氏吃梨吃饱了,出生的男孩便顺口叫桑饱了。
武安侯多少认为“饱”字不太好,便改了同音字“宝”。
武安侯沾沾自喜,嘴角上扬,改“宝”既迎合奉承了夫人的心,又为自个儿子取了个好名字。
他实在太聪明了。
回到现在,桑梨很欣慰,自家弟弟又上进又听话又可爱,可比百里羲好上一百倍,还不止。
到了堂屋,只见梦氏斜斜躺在黄梨木美人榻上,眯眼假寐,意态风流慵懒。
梦氏的贴身侍女正在给梦氏捏腿。
“娘,早上好。”
“嗯。”梦氏没开眼,淡淡应一声。
梦氏是个懒性子,一般不会早起,不过在武安侯和桑宝皆休沐时,她会早起,和家里人吃早膳。
这是武安侯府的不变惯例。
桑梨坐下来:“爹呢?还没起?”
“猫房。”梦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