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妧惊了,“???”
凌川闷闷的声音传来,“娘娘,这是爷半月前托人准备的,全都是为您而种。”
她看着这么大工程,想想自己那些讨好的小伎俩上的台面吗?
瞧瞧人家!
她猫过去在谢长临怀中蹭,软着声音一个劲撒娇卖好,最后问他,“你怎么会想起种这么多花呀?还有那株流苏,你如何能确定我一定喜欢?”
谢长临伸手,掐着她后颈来了个深吻,末了淡笑,不答。
他曾问过江妧,图自己什么。
她说脸。
经他观察,多次宴会上,她一见到容貌稍微俊俏些的,眼睛就会一亮。
他知江妧在长乐宫的一举一动,便也知道,她喜欢那些能令她满眼惊艳的东西,对一切‘美好’‘好看’的事物没有抵抗力。
谢长临半阖上眸子,给出评价。
“肤浅。”
江妧:“???”
“谢长临,有你这么骂人的吗!”
“咱家没骂。”
“……”
她兀自嘟囔了几句,蓦然反应过来,“半月前?你半月前就在考虑带我来了?”
谢长临不理。
一路江妧就叽叽喳喳的,不时伸个脑袋出去对着花海叽里呱啦,说什么‘小花花,等我回来再好好看你们’!
……吵的不行。
谢长临实在忍无可忍的时候,将她拉回来,冷着脸,“静一静。”
他以为自己眼神如利箭,可与她四目相接,便成了强弩之末,不比曲江池畔的春风和柳丝硬一些。
江妧便凑过去亲他眼睛,咯咯笑着。
清脆悦耳的笑声一路回荡。
到了城中,因江妧说要什么二人世界,凌川便驾着车离开,晚些时候再来接他们。
京城和江妧想象中一样,繁华,热闹,人潮涌动,车水马龙。
江妧想起,封后大典那日,她坐在凤舆上看到的老百姓,各个神情麻木哀怨,和今日见到的略有不同。
她将疑惑问出,谢长临面不改色,“眼前的,都是假象,皇城脚下,终归要做做样子的。”
他垂眸看着江妧,“咱家一天不死,那些人就一天笑不出来。”
江妧却是歪着脑袋,没接这话,反倒是嫌他,“在外头你还一口一个‘咱家’,生怕别人看见你这张脸联想不到你是他们口中那位人人得而诛之的司礼监掌印吗?”
“……”谢长临看着面前理直气壮的小姑娘,太阳穴跳了跳。
谁给惯的?!
以前那个小心翼翼唤他“千岁”的小皇后哪儿去了?
江妧不给他郁闷的时间,牵起他的手,十指紧扣,“这几日,你是我夫君,我是你夫人,劳烦掌印速速进入角色。”
谢长临没有反驳的机会,就已经被她拉着窜入人群。
在一个画糖画的小摊前,她兴致勃勃的看着那些样式,“师傅会画仙鹤吗?”
糖画摊主乐呵呵点头,“会会会,要几个?”
“一个就好,我夫君不爱吃糖。”
“得勒,二位稍等。”
因为两人的样貌太过出尘,总引路人频频侧目,还不时交头接耳。
他不适的蹙眉,僵着脸。
搁平时这样盯着他看的,他当即就让那人横尸了。
现在有几个看江妧的眼神,更让他克制不住的想剜眼。
想着,他也是这么做的。
在江妧没注意的时候,阴冷的眸子扫向暗处房檐下。
只一个眼神,暗卫示意自己收到命令了。
江妧此时正满脸得意,朝身旁两个盯着谢长临脸红的姑娘笑道,“我夫君容易害羞,姐姐们别老看他了。”
那姑娘又看了眼谢长临,正好对上他冷的骇人的眼,打了个寒颤,连糖画都没拿,匆匆离去。
怎么感觉这阎王爷要杀人了!
江妧见状,狐疑的回头,可谢长临在她视线过来时就敛了杀意,甚至露出唇角微扬,“我没经验,忘给迢迢准备帷帽了。”
江妧放下心,摆手,“没事,上街本就是让人看的。”
谢长临轻点头,“好。”
大不了多杀几个。
但是江妧突然想起来,她可是溜出宫的啊!确实不适宜明目张胆在街上晃。
两人还是去买了帷帽,但谢长临没有要遮面的打算。
江妧无奈,像哄孩子似的,“你不怕被我爹爹的人看到吗?看到你又看你身旁有个姑娘,万一就发现是我了呢?可如何是好?”
谢长临不为所动,“老东西这两日忙得很,我说了,你这几日放心玩就是。”
江妧默了一瞬,可怜兮兮撇起嘴,“长临,你刚刚语气不好。”
谢长临:“……”
江妧立马笑出声,欢欢喜喜又挽着他,“逗你呢,嘻嘻。”
他眼底染上纵容,微不可闻的吐出口气。
一路看着什么好吃的好玩的,她负责喜欢,他负责付钱。
……还有拿。
逛到午时,谢长临神色已经淡的看不出任何情绪了。
手里成堆的东西早丢给了暗处的人。
江妧看他一脸生无可恋,偷笑拉着他进了一家酒楼。
“夫君,陪我逛这么久了,该饿了吧?”
“这家敢号称京城第一楼,今儿非得尝尝!”
谢长临默着,没说这是自己私产之一。
噼里啪啦点了一桌子菜后,两人在二楼雅间品起茶来。
气氛正好时,隔壁传来特别洪亮的一声,“前头那条街又死好些人了!还有几个眼睛活生生被剜出来,尸体全部叠放在一条小巷子里呢……”
第76章 有怨来找他,莫要怪江妧
“我亲眼看到,一条巷子都是血,地上齐齐堆着一瘫眼珠子,真他娘骇人,有个男人我还认识,在街口卖糖画的老李,平时总是笑呵呵的,憨厚老实,真惨啊……旁边有个小娘们儿直接吓得晕了过去……”
那人说得起劲,江妧却逐渐面色苍白。
她慢慢将目光落到一旁拿了一路但没吃的仙鹤糖画上。
热茶捧在手心,太阳的光从窗口洒进,正暖洋洋的撒在雅间,但她周身已然环绕着一片凉意。
她轻唤,“长临。”
谢长临口中嚼着酒楼特色酸茶叶,面容冷淡却闲适,微垂着眼,余光审着她的神色,懒洋洋道,“娘娘不会忘了,咱家是个什么人吧。”
江妧知道,安楚的人死一个算一个,他不会有一丝的不忍。
可她不得不说,“都是无辜的人……”
谢长临嘴角讥讽的扯了扯,“无辜?”
他大燕死的何尝不是无辜的千千万万人。
江妧放下热茶,缓缓将桌上的糖画拿起,静静看着,“卖糖画的师傅,他明明什么也没做。”
谢长临沉默了一瞬,眉心微锁,有些不耐的道,“他先将画给了旁人。”
——让江妧多等了一炷香。
江妧听见这句,喉间一动,抬眼盯着面前的人,“可是先来后到。”
“娘娘最好别说这些咱家不爱听的。”
他肯给个杀人的理由都不错了。
谢长临的脸色愈发冷沉,凝了冰的眸朝江妧扫去,撞上她湿漉漉的眼,想说的话卡在了喉间。
江妧有些难过的垂下眼睫,“别让无辜的人是因为我而死,可以吗?”
半晌没听见他的回答。
江妧抬头,见他直直望着自己,目光有些空洞涣散,好半晌,才微不可闻的‘嗯’了一声。
她敏锐的察觉到,谢长临的情绪也莫名的低落了下来。
江妧深吸了口气,整理好心情,挂着个差强人意的笑凑过去,“你今儿不是说,希望我毫无顾虑的玩吗?你若因他们看了我一眼就杀人,这样我如何安心上街呀?夫君。”
谢长临不语,继续嚼着酸茶叶,将目光落到了窗外,看着人来人往不知在想什么。
江妧坐到他身边,安静下来,一室寂静。
片刻后,菜小二进来上菜,热情的介绍菜品,江妧想将那事抛之脑后,便也顺着他搭话聊上几句关于菜的见解。
待菜上齐,谢长临还保持着那个姿势,江妧轻轻撞了下他,调笑道,“夫君可是不饿?要不要奴家喂你呀?”
谢长临终于有反应了,偏头沉沉看着江妧,缓缓伸手在她头上轻轻揉了揉。
江妧听见他低哑认真的一句,“抱歉。”
她歪着脑袋,眼里的星辰未灭,似是在理解他这句突如其来的道歉。
许久,痴痴的笑起来,“原谅你啦!”
她以为谢长临在为杀人惹了她不高兴而让步,心里酸酸涨涨,感动的情绪快要满溢出来。
她伸出手心放到谢长临嘴边。
他神色一顿,捏住她的指尖包裹在自己手里。
拿出绢帕将嘴里的酸茶叶渣吐到了帕子上包起来扔掉,淡笑,“夫人的手怎么能屈尊降贵接腌臜东西。”
江妧眉开眼笑,“再多叫几声,我爱听。”
谢长临却闭口不言了,拿起筷子为她做起布菜的事。
“夫君,我没那么娇气,想吃什么我可以自己夹的。”她软软道。
但他还是慢条斯理的进行手里动作,耳边听着她一口一个夫君,还娇闹着想再听一声夫人,心里轻哂。
却还是在做完手头动作的时候瞥了她一眼,“食不言。”
“夫人。”
江妧嘴角险些咧到耳后根,飞快在他脸上亲了一口,然后一本正经的端坐起来,“那我听夫君的。”
逛了半日她也确实饿极。
接着便是一口一口大快朵颐,半点不在乎形象。
算起来,这竟然是两人第一次同桌单独用膳,却和谐得好似日日如此。
谢长临不时用干净的绢帕替她擦擦嘴角,虽没什么食欲,却没办法拒绝她夹到嘴边的东西。
在嘴里慢慢嚼着,见她吃得开心,便觉嘴里的滋味儿好像比往日吃的,好上那么几分。
方才不愉快的事好似从未发生过。
谢长临看着江妧天真的脸,轻叹。
那声抱歉,是他自责。
自己满身罪孽就罢了,小姑娘干净善良,本不该染上一分。
他头一次在事后让属下去好生葬了那些死人。
有怨来找他,莫要怪江妧。
从酒楼出来,江妧提出想去寺庙。
谢长临顺着她,不问缘由也不反驳。
栖霞寺是皇家寺庙,暂时去不得,凌川便带着二人去了最近的白马寺。
此处地偏,游人寥寥,一派幽静,古木参天,松柏森森,秀竹郁郁,芳草青青。
“没什么人呀?”
凌川头一次露出和谢长临同款不屑,“原先还是香火缭绕的,大多想求一个太平盛世,久而久之发现没什么用,有那香火钱,不如留着多啃个馒头,自是不来了。”
江妧觉得,此话糙理不糙……
她拉着谢长临走进去,道,“你定也不信神佛。”
谢长临忽地笑了笑,像是想起什么,主动和她提起一桩趣事。
两年前,他路过一个寺庙,有个不长眼的毛头小子摸了他的银袋子,还深觉没被发现,拿着银钱买了香火递给自己的阿婆。
那阿婆神情激动得在寺庙里声嘶力竭得拜,“祈求神明!早日让作孽多端的司礼监掌印谢长临下地狱吧!”
受她影响,庙里的人接二连三求起这事,此起彼伏的声音都在悲愤虔诚的喊着,希望谢长临早点去死。
谢长临本人就静静倚在殿门口,听了半晌,似笑非笑。
待他听够了,庙中之人顷刻间尽数成为一具具尸体,还有的在地上抽搐着,无力迎接死亡。
血溅到他身上,地上,还有殿中金身佛像的脸上。
谢长临长身而立,微微仰头,看着佛像的眼睛,染血的墨发被风吹起。
他低低笑起来,声音好似空洞到伴有回音。
“求佛?不如求我。”
——让你们能死的痛快些。
第77章 来日方长
江妧早就在听到那些人求谢长临死的时候黑了脸,不大高兴的嘟囔一句,“拜佛求这事儿,谁搭理。”
不是怪那些人,只是心疼谢长临当时听着的麻木。
她拉起他的手,加大了步子。
谢长临毫不费力甚至游刃有余的跟着,瞥到迎面走来的僧人,眉头微挑,“那夫人想求什么?”
“求我夫君平平安安。”
她毫不迟疑,还带着一丝火气,“求它个百八十遍的,把那些人咒你的都给抵回来!”
赌气幼稚的话却让谢长临柔了眉眼,垂眸盯着她拉着自己的手,唇角微扬。
那年纪颇大的僧人走近,沉静的目光扫过二人,最后落到谢长临身上,双手合十,“阿弥陀佛。”
江妧学着他也‘阿弥陀佛’了一声。
僧人温和的勾勒出一个笑,颔首欲朝大门外离去。
江妧盯着他背影,眨了眨眼,“这估计是个方丈。”
她好似想起什么,晃了晃谢长临的手,“夫君,我送你的平安符可带了?”
“……扔了。”
江妧:“???”
她撸起袖子,气得两眼冒金星,“当真?”
在她愤怒的拳头落下之前,谢长临面无表情把那枚绣着仙鹤的平安符摊在手心。
江妧放下手,傲娇的轻哼了一声,“我就知道你不会扔的。”
她伸手要去拿,被谢长临握拳收回去,眉心微蹙,不赞同的看她,“想要回去?”
江妧一噎,一时难以理解他这突然八百个大拐弯的脑回路,“快些给我,我去问问那方丈,可否开个光。”
“不要。”谢长临扫了眼方丈的背影,重复,“不需要。”
他不信这些,更不想把平安符给不相干的人碰。
“乖嘛。”江妧使出常用招数,晃着他手臂撒娇,“我就去问问,说不定不行呢?”
谢长临第一百零八次吃她这套。
江妧立马拿着平安符提着裙摆追出去。
方丈正走到殿外的长石阶上,听到身后清脆的一声‘方丈’时回了头。
“施主,何事?”
“你们庙里能否为平安符开光?”江妧满眼期许的问。
方丈看了一眼她手里的平安符,静默一瞬,问,“可是为方才那位男施主?”
江妧点头。
他又双手合十,“阿弥陀佛,那位男施主杀性太重,身上杀孽缠身,还是大煞之人。”
江妧蹙眉,心里一惊,“你竟看一眼就看出来了?可这和平安符有什么关系?”
“开光之物也不佑满身杀孽之人。”他平静的说完,“老衲先行一步,施主自便。”
江妧又喊住他,“方丈,等等!”
他回头,听见江妧问,“可有办法洗去杀孽?”
他沉默,转着佛珠,又一颔首离去。
看着他的背影,江妧握了握手心的东西,脸色从一瞬的失落很快变得笃定。
她低声嘟囔了一嘴,
“我做的平安符,才不会不保护谢长临呢。”
“你佛门不佑,我佑。”
正朝她走近的谢长临刚好听到这一句,心上好像被重重撞击了一下。
有些疼。
他面容沉静,装不知,淡声问,“如何?”
“他不会。”江妧摆手,满脸洒脱,“那话怎么说来着,学艺不精!”
谢长临也不拆穿她,眸光柔下,拿回平安符好生收着,主动牵起她的手,“夫人还拜吗?”
江妧点头,进入寺中,对着大佛像虔诚跪拜。
她为那些死去无辜的人祈祷。
虽然再虔诚也不过是做了恶事后求一个心安。
她来除了这事,更多的是想看一看寺庙,但因为那位方丈的话,她觉得也没什么必要转了。
谢长临站在一旁。
目光毫不掩饰的落在她认真的侧颜。
最后江妧从他身上掏了银子,添了香油钱,挽着他的臂弯离去。
天色还不算晚,但江妧玩半日已经有些累了,便靠在他肩上懒洋洋的打了个哈欠,“长临,我有点困。”
“那今日便回府了,明日再去游湖,如何?”
“好。”她笑,亲他的耳垂,“今天已经很开心了,因为你唤了我很多声夫人,还从头到尾陪着我依着我,你真好啊,长临。”
没等谢长临给出反应,她就钻进他怀中,深深的叹了口气,在阖眸入睡之前,低叹,“我是真想做你夫人……”
谢长临理她碎发的手一僵,许久无言。
到了西郊府邸,他抱着江妧下马车,在一众暗卫的目视下,将她送回房歇下。
江妧懒懒的扯着不让他走,他只好坐在床边,等她睡熟了才抽出手离开。
他关门时,身后数双眼睛欲言又止的盯着。
谢长临面容冷峻,一一扫过众人,“我知你们想说什么,但你们同样深知我是个什么人。”
“今早那样的事,我不希望出现第二次。”
他们低下头,齐声,“是!”
谢长临墨眸深邃,看向底下站在凌川身旁的男子,“成希,跟我来。”
两人入了书房,剩下的人看着江妧的寝屋门纷纷抿唇,走近跟了爷一天的凌川,挤眉弄眼。
凌川摊摊手,“我只能说,爷说什么我们做什么就是了。”
他们此生本就忠于谢长临,想想,虽是为他担忧。
可谢长临是主,他们是奴,无论主待奴多好,奴多担心主,都不能越了规矩。
凌川今儿算是看清两人相处是如何自然了,短暂惊骇之后,很快接受了这个事实。
最主要是,他暂且没有瞧出那位小皇后有半点做戏的姿态。
来日方长,且慢慢看吧。
江妧醒的时候天色还未完全黑下。
她缓缓起身,走到门口时一丫头打扮的姑娘走了过来,“娘娘,您醒了,可需要用膳?”
江妧目光露出一丝疑惑。
丫头赶忙道,“我是爷派来这几日伺候您的丫头,您唤我可儿就好。”
江妧笑了笑,“好,你们爷呢?”
“爷在书房,说娘娘要是饿了便差我去唤他就好。”
江妧想着他大抵有事在忙,就在院中走了走,看着满院的花瓣,好奇的问,“这些花瓣都不扫吗?”
她更想问的是,这几棵树每天这样掉花瓣怎么树上还有这么多?不会秃的吗?
可儿笑笑,“也是扫的,每日晚膳后扫一次。”
第78章 甜的
可儿笑起来,嘴角两个梨涡甜甜,带着几分不谙世事的干净与温柔,看得江妧也忍不住弯眸,“你笑起来真好看。”
她一向直言,却是把小姑娘说得红了脸,“娘娘别折煞我了,站您面前,花儿都得失色才是。”
江妧忍住想摸她脑袋的手,告诉自己要克制,这不是巧巧,两人还没那么亲近,免得吓着人小丫头。
不远处的谢长临看着这边,眸色微沉,站了片刻才慢悠悠走过来,似笑非笑的扫着江妧,明明什么话也没说,江妧却从他眼里看出了一丝打趣的意味。
又想到他那日说自己‘肤浅’,一哽,气鼓鼓的偏开头,“我饿了。”
“凌可。”他喊了声,视线没从江妧身上移开。
可儿立马会意,下去备膳。
“凌可?”江妧回头,看着小丫头的背影,眼里透出一丝疑惑。
谢长临不作声,忽地伸手,拿下她头上落着的粉色花瓣,如在梅园那次,捻了捻,自若的放进嘴里。
江妧一顿,眸中扫过一丝狡黠,正想问问这是什么癖好,可话都没来得及说出口,就被谢长临上前一步,抚着她后颈,倾身吻住,将花瓣渡进了她的口中。
他的唇依旧冰凉,带着他特有的清冽气息,舌尖的温度也不如江妧滚烫,她试图将花瓣推回他口中,无果,反倒促成了一段激烈交缠。
待她快喘不上气时,谢长临微微撤开,额头与她相抵,嗓音沉沉,“甜的。”
江妧脸上的温度飙升,还娇喘着气,试着嚼了一下口中不再完整的花瓣,小脸皱起来,“骗人,好苦。”
“甜的。”他重复,嘴角微不可见的勾起。
“我说的是迢迢的嘴。”
江妧一贯不太知羞,此时本该调笑回去,让他觉得甜就多来几次。
可被他此时的神色撩拨得晕晕乎乎,腿都软了,整个人软进他怀里,“谢长临你学坏了。”
“老实交代,是不是背着我偷偷看不该看的话本子了?”
谢长临:“……”
不远处站在树下的凌川两眼望天,数着刚刚飞过去了几只大雁。
一旁的凌可轻轻撞他肩膀,“哥,你看到了吗?”
“什么?”
凌可鄙视他这怂样,咽了咽口水,“爷也……”太粗暴了。
小皇后都被他亲软了!
凌川这才瞟一眼,赶紧捂住凌可的眼睛把人带走,恨铁不成钢骂着,“你还敢看,口水都快掉下来了!小心爷要你脑袋!”
“让我再看一眼,就一眼行不行……”
用过晚膳后,天已经完全黑下,江妧和谢长临对坐院中棋盘前,正展开你来我往的激烈厮杀。
在江妧连输三局之后,她扔了棋子,定定看着对面神色淡漠的男人,“谢长临,你瞧的话本子里面是不是没教你下棋的时候要让着夫人?”
两人第一次下棋时,他还知道让个平局,被江妧指责放水之后,现在连样子都不做了!
回回杀的她丢盔弃甲。
谢长临:“……”
他掀起眼皮,挑了挑眉,“你都是从话本子里学东西?”
江妧不觉有什么奇怪,点头,“话本子里能学的东西多得很呢。”
“那这棋艺不会也是看话本子里看来的吧?”
说这话时,他眸子微眯,好似江妧点头,他就要立马嫌弃似的。
好在江妧冷哼了一声,得意道,“那倒不是,有个爷爷教的,他专研究棋艺,若是你与他对上,也不一定能过上三招呢!”
谢长临沉默片刻,思索着点了下头,没再多问什么。
他自然知道该顺着她让着她的,不过是觉得她下棋时较真又手忙脚乱的模样极其有意思……
他也把手中棋子丢回桌上,盯猎物一般的眼神看着江妧,“书中虽没教我下棋要让,但教了其他的。”
“夫人可否给个机会躬行实践一下?”
“什么?”她歪着头,笑开,“单为这一声夫人我也在所不辞!”
片刻后,她侧躺在床榻上,看着谢长临慢悠悠擦着嘴角走近,关上了殿门。
江妧知他每次都会细心盥漱,便也没有多问,笑盈盈的娇声撩拨,“夫君今日好生热情。”
热情并不是字面的热情。
谢长临一张死人脸,干什么都不会有太大的变化,江妧的意思,是说他对这方面比从前更加主动,好似也很需要与她这样的亲近。
她心甚慰。
谢长临眸沉如墨,一旁的烛火摇曳,屋内只剩这盏烛光,忽明忽暗里,江妧看到了他眼中的旎色。
“娘娘以后想起来,会怪咱家吗?”
他一用这个称呼,江妧就知他是在掩饰着自己内心最真实的声音。
但是这句话,她不懂。
“怪你什么?”她低声问。
谢长临不再回答。
他起身,绢帕擦净手。
最后深吻她的唇。
片刻后,谢长临眷恋的看着江妧恬静的睡颜。
想着那句没说完的话。
——会怪他一个阉人还与她做这样的事吗?
——或是某日后悔了,会嫌恶心吗?
——会在他死后回想起来,恨他吗?
谢长临将手从江妧枕下小心翼翼抽出,起身离去。
来到书房,凌川已经在门口等了许久,“爷。”
他点头,走进门去,径直走到木架上拿出一个木盒。
里头装了五瓶颜色不同的瓷罐。
凌川看着他的动作,嘴上不停,“大漠那边来信,二少君与三少君内讧,闹得厉害,君主这几日身子不适……”
谢长临面容冷淡,垂眸解开束脩,撩起衣袖,露出手臂上密密麻麻的疤痕。
有些伤是新添上去的,但比较江妧第一次见时,那些老伤看上去不再那么可怖。
谢长临依次打开瓷盏,捻起药膏,将五款膏体擦在不同的伤痕处,不轻不重的揉开。
凌川还在禀告,“君主的意思是,计划延后,暂且不派使者前来安楚了。”
他说完,等了片刻,才听谢长临不咸不淡的‘嗯’了一声。
静待了片刻,见谢长临没有吩咐,他便道,“爷,那我们接下来……”
“还差一味药材。”谢长临却是淡声吐出句不相干的,拿起绿色瓷盏,放到鼻尖细细嗅了嗅,“明日你去寻。”
“是。”
凌川离开,谢长临盯着自己深浅不一的伤疤,眸色幽深,似是在观察这些日子淡去的程度。
有两处特意加上去的鞭痕,已经淡的只能看见余下的轻微痕迹。
许久,他收起药膏,整理好衣束,起身回了自己的房中。
晨起时凌可悉心伺候着江妧。
她把睁眼没看见谢长临的失落抛之脑后,逗弄起面前这个看着比巧巧还呆傻乖巧的姑娘,“你姓凌,莫非是凌川的妹妹?”
凌可点头,露出两个梨涡,“是的呢。”
“亲妹妹?”见她点头,江妧了然,“细看确实有些像。”
凌可乖巧的笑着,伺候完她梳洗,拿了几身衣裙来让她挑。
江妧选了套浅黄色的纱裙换上,这抹浅黄嫩得像春天枝头冒出的第一枝新芽,再没有比着更好看的颜色了。
面前之人腮凝新荔,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翠,一颦一笑间如新生的初阳,顾盼间摇曳生姿。
凌可从未见过这般女子。
她太过耀眼,通身透着一种明媚的张扬,笑起来能让人心头痒痒,也能……深深暖到人的心上。
她感觉自己好似有些理解,那如冰一般的爷是如何消融了。
见她发呆,江妧噗嗤一下笑出声来,“可儿,你怎的看我换个衣裳还能看呆了?莫非有什么特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