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临圈着她,懒懒道,“娘娘也太瞧得起那只小畜生了。”
江妧不明所以,他便随口解释了一嘴,“送到宫外罢了,它要是能飞到大漠,毛都得扑腾没了。”
江妧噗嗤一笑,在他脸上亲了一口,“千岁真是可爱。”
谢长临:“……那两人去见过娘娘了?”
江妧这才想起自己为什么来,“是呀,好生奇怪,你怎么会让她二人过来?”
“底子干净,虽蠢笨些,但给娘娘做个伴够了。”
江妧忽觉自己被内涵了,默了默,歪着脑袋,“是你特意找进宫的?本宫先前好像没见过。”
谢长临却不愿多说了,垂眸瞧着她。
江妧仰头,毫不羞涩的啄了啄他的唇,“谢谢千岁。”
怕她没了岁安没了伴,还特意送两个过来,说白了还带点弥补的意味。
虽方法有些奇怪,但总归出发点是好的。
江妧心中软成一片。
她刚想和他黏糊一会儿,就被谢长临从怀中拉出,同时,外头传来脚步声。
荣庆低着头走进,呈上手中看起来应是什么皮的东西,层层叠的很高。
“千岁爷,那些人的皮已经剥下,大部分是完整的,全在这儿了。”
谢长临嘴角微勾,“送去给江文山。”
“是。”
江妧愣着,不适的蹙眉。
真没拿她当外人啊?!
谢长临看了她一眼,提起步子向外走去。
江妧忙跟上,咽了咽口水,“那些……都是什么人的皮呀?”
“老东西手底下养的狗。”
她神色一言难尽。
江文山手底下大多都是心怀安楚的正直之士,对江文山更是忠诚,皆是大义之人,落得这样的下场,不得不让人哀叹。
她没再跟着谢长临,站在廊上,望着院中发了会儿呆。
片刻,谢长临走出,手中拿着两本有些老旧的书,递给江妧。
她下意识的接过,看了一眼,“小周天,六字诀?”
谢长临轻点头,“咱家瞧着娘娘练那强身健体的功法也有些日子了,虽没见什么起色……”
江妧瞪大眼打断他,“强身健体?!”
她想爆粗口。
每天兴致勃勃的练上一两个时辰,还自觉身子骨硬朗了,幻想着日后不会任人掐着脖要自己小命呢,现在来个人告诉她那只是强身健体的?
江妧的梦碎了。
谢长临淡淡的看着她,“娘娘以为呢?”
江妧委屈巴巴的抱着怀中的功法,放弃挣扎,“这两本不难练吧?”
谢长临点头,轻描淡写,“入门而已。”
江妧:“……”
这样她什么时候才能成为高手?
好在谢长临看出了她兴致缺缺,道,“咱家有空去瞧瞧娘娘练的如何。”
“光是瞧怎么够?你得贴身指导呀,贴身知道吗?不然本宫如何能学得会?”
“……娘娘回吧,咱家还有事。”
江妧叹气,亲了他一口,唉声叹气的离去。
第67章 洗干净脖子等
十月初,大司马大将军与南中大将军江凌珩前后脚回城,宫中为二人设下一场盛大的庆功宴。
江妧作为皇后,是唯一有资格出席宴会的妃嫔。
她与桓承端坐主位,发髻衣着端庄大气。
桓承脸色淡淡,好似练成了喜怒不形于色,看起来有些阴沉,只是余光常往身旁飘去,不时面无表情的问一句,“皇后可饿了?”
江妧摇头,望向殿门方向,“怎的两位主角都来迟了。”
说完,有意无意的看向左下方的谢长临,“掌印今儿都早早到场了呢。”
谢长临瞟了她一眼,又移开,不语。
桓承收回视线,心里很不是滋味,笑了笑,还是道,“若是路上耽搁了些倒也无妨。”
一众大臣也神色各异的等着,不时压着声音交头接耳。
终于,殿外传来太监尖细的声音,“大司马大将军到!”
只见一黑衣男子,二十七八,身材健硕,麦色肌肤,前庭饱满,二目炯炯有神,通身散发着久经沙场且不怒自威的气势大步走进。
“臣大司马许光骞拜见皇上、皇后,祝二位洪福齐天!”
他声音洪亮浑厚,面上不带丝毫笑意。
桓承正要说话,又听太监传,“南中大将军到!”
江妧循声瞧去,不自觉的缓了神色。
江凌珩与江淮安有七八分相像,不过后者不露锋芒,温润如玉,前者今不过十八九的年纪,眼若流星,发冠高束,一袭白衣大步走进,眉宇间尽是张扬凌厉。
目光对上江妧时,江凌珩眸色柔了一霎,冲她眨了眨眼。
这才声音清冽拜了一礼,“臣江凌珩拜见皇上、皇后!路上耽搁,还望见谅。”
桓承挂着笑,“二位可都是安楚的大功臣!不过是自己的庆功宴上来迟了些,无伤大雅,快快落座。”
他二人相视一眼,似是有暗流涌动,一前一后入了座。
一番场面话过后,宴席开始,觥筹交错。
江凌珩与江文山低语着,不知在聊什么,都一脸正色。
许光骞突然抬起酒杯站起身,有力的声音冲进人的耳膜,“掌印,你的问候我收到了,这杯酒,我敬你!”
众人看着,还真以为说的是什么好心的问候,正诧异呢,又听他道,“还望掌印洗好脖子,等着我去取你项上人头!”
说完,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冷笑着坐下。
所有人看向谢长临,只见他慢条斯理的往杯中倒酒,懒洋洋的掀起眼皮扫了他一眼,声音不大不小,毫无起伏,“大司马,这话你三年前就放过了,也不换一换,咱家脖子都快搓没了也没等到你来。”
众人:“……”
想笑,不敢。
见状,桓承下意识的看了眼江妧,见她端坐无恙,凑近低声,“你知内情?”
江妧眸中带笑,摇头,抿了口果酒,“想要掌印脑袋的人都排着队等呢,这奇怪吗?”
桓承点头。
倒也是。
许光骞冷哼一声,目光沉沉的盯着谢长临,没有接话,但眼中的戾气与杀意让人心尖一颤。
气氛登时就凝固了。
众人定定瞧着,好似生怕错过两人打起来的场面。
“大将军,皇上特意为你准备的美人儿你不看,反倒盯着掌印瞧,真是暴疹天物。”
还是江妧平静的声音打破了这一室的寂静。
许光骞冲她方向一抱拳,“多谢皇上皇后费心,但臣对美人儿不感兴趣。”
江凌珩笑道,“也不知谁在来的路上念叨着军中无趣,全是糙老爷们儿,连个美娇娘都没得玩,现在却道什么不感兴趣?”
许光骞瞪他一眼,豪气一摆手,“喝酒!说这些作甚?”
他敬了敬桓承,几人聊起军中趣事,将方才的事抛之脑后。
江妧暗自打量着这位大司马,听闻他是江文山一手提拔起来的,最是骁勇善战,手握军中大权,是他的左膀右臂,只是三年前被谢长临用计逼他去驻守边关,这些年不知击退多少敌军,屡立战功才得以回来。
现下又放了狠话,谢长临接下来的处境会比现在难上许多。
没多会儿,谢长临离席,桓承和江妧待结束才一道起身。
桓承本该走前头,却微微停了两步,特意走在她身侧,“阿妧,方才见你喝了不少果子酒,身子可有不适?”
这样的关切让她也没法不给个好脸色,笑了笑,“没事,倒是你,与那大司马喝了不少吧,快些回去歇着,可要臣妾帮你传个侍寝的?”
桓承半垂下眸,苦涩的扯起嘴角,“你想给朕宣谁?”
江妧思索起来,正要说话,就听身后人唤,“皇上,娘娘。”
江凌珩小跑着走近,作揖,有些醉意的脸上挂着笑,“皇上,可能允臣与娘娘单独说两句话?”
桓承点头,深深看了眼江妧,“那朕先回了,你早些回宫好生歇着。”
他带着李德全离去,江凌珩伸手将江妧拉到一旁,“快些与哥哥说说那事。”
江妧无辜的眨着眼,心里有些发虚,“啥事儿呀二哥?”
莫非她和谢长临的奸……呸,那感人的爱情被江家知道了?
江凌珩一蹙眉,着急的挤眉弄眼,压低了音量,“大哥与那谁呀。”
她长吁了口气,“这事儿呀,你直接问大哥不就好了。”
跑来吓唬她做什么?
江凌珩咋舌,直摇头,“他会说才怪了,但你不想讲也无碍,反正我就是随便问问,也没那么好奇。”
“好勒,那我就抽空再满足二哥的好奇心啦!”
“......”江凌珩扫她一眼,又扫一眼,看她真不愿说,也放弃了,转而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
这小表情逗笑了江妧,轻轻撞了下他的肩膀,软了声线,“好二哥,有话不妨直说。”
他是真抵不住江妧撒娇,少年俊秀的脸上染了几分纵容,低叹了一声,“我听娘说你刚入宫不久就被那阉人动了私刑,爹爹和大哥虽已经在别处还回去了,但也没办法处处盯着宫中。”
“那阉人若是欺负你,你定要传出信儿来,可别想着忍下,知不知道?”
第68章 谁敢欺负我呀
江妧听出二哥在点自己,底气不足的挽上他手臂,晃了晃,“哥哥这不是瞎操心嘛?有你在,有爹爹大哥在,谁敢欺负我呀?”
“那阉人可不管这些,你定要记住二哥说的,不论发生任何事都记得和家里通信儿,知道吗?”
“知道啦,二哥你喝了好多酒,快回府去吧,小心爹爹揍你。”
江凌珩满嘴应着,走出两步又回头,依依不舍的,“真不想和二哥聊聊大哥那风流韵事?”
“你小子,想知道我的什么风流韵事?”
一道清冷的声音从假山后边传来。
江凌珩瞬间绷直了身体,如临大敌的看着突然出现的江淮安。
简直就是个被哥哥欺负怕了的小弟弟,哪里还有晚宴上那嚣张的嘴脸。
江妧倒是弯起眉眼,甜甜唤道,“大哥!怎的没在宴席上多待一会儿?见你没坐片刻就走了。”
“饮了两杯便头疼,出来散散酒气。”
江淮安背着手走近,冷淡又嫌弃的瞥了眼江凌珩,看向江妧时,神色顿时柔和,“妧儿,大哥想与你说几句话。”
江凌珩弱弱:“那我走?”
江淮安‘嗯’了一声,踹上他的屁股,“滚远点。”
“别动手动脚的,妧儿面前你就不能给我点面子……”
江凌珩嘟囔着走开,却阳奉阴违的趴在另一座假山后头竖起了耳朵。
“妧儿,关于……”江淮安似是说不出那个名字,喉间哽了哽,“她宫中那块亲手绣的方巾可还在?”
江妧了然,“岁安的东西全收拾在我殿中,明日一早,我便让人送回家里。”
江淮安点头,深吸了口气又吐出,抬头看了眼天上的闪烁的星,“秋狝回来后你写给我的那封信,我没回,至此想起来,颇为遗憾。”
“若我早些看清心意,她是否就不会去的如此干脆了。”
江妧曾在信中问过他对岁安的心意,本打算若他也愿意,就想办法尽快把岁安送出宫去……
她轻声开口,“哥哥,事已至此,遗憾终究只能是遗憾,活着的人还得向前走呢。”
江淮安笑了笑,揉了一把她的脑袋,“妧儿也长大了。”
他眸中的星辰璀璨,闪烁着异样的光,“爹爹和大哥会尽快将那奸宦除去,还安楚一片安宁,到那时,妧儿若不想做这个皇后了也无所谓,爱去哪潇洒就去哪潇洒。”
江凌珩跳出来,“还有小爷我呢!大哥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江淮安眼神都没给他,对江妧道,“照顾好自己,我们一家人都希望你能活得开心,平安。”
江妧乖巧点头,眸中蓄起一片雾气。
目送他们拌着嘴离去,江凌珩不时回头做个鬼脸,逗得她忍不住低笑出声。
只是眼中的泪意更甚。
巧巧走过来,递上一块绢帕,轻声问道,“娘娘,奴婢怎么感觉您更难过了?”
江妧不说话。
她的确难过,难过于江淮安说那句话时她竟然还在担心谢长临。
难过自己不配对江家人为她付出的好。
若他们待她差些,她或许会心安理得得多。
瞿宫今夜无一人当差。
江妧来时没带任何人,走进去,连荣庆都没见到,只一眼看到了独坐院中石桌前饮酒的谢长临。
他的对面,摆着一碗清水面。
谢长临眉眼冷淡看向她,却唇角微扬,“娘娘怎的又来了。”
“怕千岁想本宫,这不是主动送上门让千岁瞧瞧?”
谢长临笑意更深,冲她招了招手。
江妧眉笑颜开,提着裙摆跑过去,扑进他怀中。
谢长临垂眸替她理了理鬓发,脸上是少见的柔和。
那双眼,深邃得像是要望进她的心里。
江妧仰着脑袋,“千岁每次喝了酒都这样温柔吗?”
“娘娘喜欢?”
“喜欢!”
谢长临半阖下眸,双手圈着她,似是无意,将脑袋埋入她颈间,深深嗅着那令人着迷的栀子花香。
谢长临却是将她抱得更紧。
江妧身体轻颤了一下,赶忙和他拉开些,“正事儿都让你打岔了。”
听见她的指控,谢长临低低笑了一声,松了力道,神色也恢复平常,“今日咱家不想聊宫中那些糟心事,娘娘还是免开金口。”
江妧一愣,歪着脑袋,“为何?”
问完她就看向了对面那碗面,还有面碗旁的一杯酒。
谢长临淡漠的看向空空的石凳,扯了扯嘴角,“生辰要吃生辰面。”
这个‘他’是谁,江妧心中隐隐猜到。
怪不得他今日一直有些怏怏的,连晚宴上怼人都没兴致。
江妧坐直了身体,伸手拿过酒壶,往对面那杯酒中加了一点,自己抬过谢长临的酒杯一饮而尽,眉眼弯弯,“迢迢也来祝长临的哥哥生辰快乐。”
说完,她俏皮的吐了吐舌头,“方才是长临先没规矩的,可千万别怪迢迢呀!”
谢长临静静看着她。
半晌,喉间溢出一声意味不明的轻笑。
将人打横抱起,往瞿宫楼上走去。
江妧被放到床榻上的第一反应是:好软啊,像躺进了云朵里一般。
她亲昵的在谢长临耳边软声道,“莫不是千岁知本宫要来,特地加了被褥?”
他并未接话。
江妧都明白,不过是因为上次嫌他一句床榻硬,这人听见了的。
谢长临啊,内里有着常人难以置信的柔软与细心。
“若是再来一次,千岁可还会那样狠心的对本宫?”江妧娇声问,因感受到了他动作里的轻柔,便带了逗弄的意味。
男人停下,低低笑了声,“若重来一次,咱家定要娘娘的命。”
谢长临心知肚明,说这话不过是在骗自己。
荣庆那日猜的没错,就算他不开口求情,谢长临最后也会松口。
深知不该心软,却抵不住溺死在她那一腔赤诚中。
他的心太凉了,体验到了那抹滚烫加进来时的热烈,再也舍不得将她驱逐出去。
重来一次,他仍旧愿意赌上自己的命,留下她。
不论此人是变成软肋,还是绑在身旁一枚带毒的暗刃,哪一种都能在未来的某一天刺穿他的心脏。
可他甘之如饴。
“千岁后悔了?现在竟还惦记本宫的小命呢?”江妧微微嘟起嘴,不满的回头,却撞进了他眸中的异色。
谢长临用被褥将她赤裸的身体裹起来,蚕蛹似的,揽进怀中,“是啊,咱家后悔了,早该杀了娘娘。”
他垂眸,眉宇间的冰雪消融在她娇嗔的眼中,声音低得快要听不见,“现在只盼着娘娘能长命百岁。”
江妧顿时笑开,一张小脸熠熠生辉,忍不住在他怀中拱了拱,“那千岁也要长命百岁,与本宫白头偕老,以后咱到街上捡个儿子养,等百年后走不动路了,同葬一口棺材去!”
谢长临淡笑不语。
他是要下地狱的,如今四面楚歌,稍有不慎就是死,保不齐是哪一日,以那些人恨他的程度,定是连尸身都留不下。
他死后,她还有大好的日子要过,比以往、现在,都要快活的日子。
她本就该无忧无虑,明媚张扬。
是他的自私与阴暗毁了她,若可以,他只希望她以后想起来,别那么恨自己。
可看着她满是期盼的脸,谢长临说不出这些扫兴的话。
江妧顿了顿,清脆的声音异常笃定,“若是没有谢长临的人世间,不待也罢。”
谢长临心头一震,溢出阵阵酸涩。
兀的,倾身咬上她的锁骨。
太多情感满溢,不知该如何宣泄。
情到最深处时,她的手不自觉摸上了他的衣带。
动作瞬间被止住。
“我……”江妧睁开眼,一时没说出话。
谢长临按着她的手,墨眸如潭。
片刻,他起身,走到柜架上拿出木盒。
一夜荒唐。
事毕,谢长临给江妧擦洗干净后欲要离去,被她拉住了手腕。
“不能留下一起睡吗?”
“不习惯。”
“睡几次就习惯了。”
“娘娘先歇吧,咱家不困。”
江妧不依,手还攥着,声音些许沙哑,“本宫不信,你今夜本就喝了许多酒,好千岁,来嘛,陪本宫一起睡。”
半晌,谢长临轻叹,妥协道,“咱家先去净手。”
江妧瞬间将头埋进被子里,往里一滚,留出了位置给他。
他回来就和衣躺下,江妧立马往他怀里蹭,“穿里衣睡就好了呀,这样多不舒服。”
谢长临身体僵硬,神色也带着不自然的冷,“就这样吧。”
江妧也不继续逼他,拉起他的手圈住自己,靠在他臂弯处昏昏欲睡,“千岁,本宫来是想道歉的,若提前知你处境这样艰难,那五千骑就不撺掇皇上去抢了。”
“明日本宫便去找皇上商量,将五千骑给你。”
谢长临毫无睡意,空着的那只手无所事事的捻起她一缕发丝把玩,“娘娘是瞧不上东厂西厂的人?”
“嗯?”江妧狐疑,“当然不是。”
“大司马这样的,再来三个咱家也不惧。”
江妧默默松了口气,可还是担心,“就算以一敌百,再厉害,也架不住御林军人多呀。”
谢长临安抚的吻了吻她的眉心,懒懒的阖上眸,“先放皇帝哪儿吧,要用,直接找他拿就是。”
江妧为桓承默了个哀,也有些许愧疚。
此拿非彼拿,他要是不交,说不准得吃多少苦头。
这事儿不厚道,她明儿得先去问问他的意思才是。
想定,她缓缓入睡。
很快传来轻微匀速的呼吸声。
谢长临睁眼,静静看着怀中的睡颜。
从未想过自己也能有一珍宝能安睡怀中。
他低低叹了一声。
今晚不是江妧第一次想解他衣带了,他何尝不知她在想什么。
可那是他最丑陋最不齿的地方。
怕脏了她的眼。
怎么敢给她看?
不多时,怀中的轻微呼吸声变成了浅浅的鼾声。
谢长临嘴角不禁上扬,偏头轻轻蹭过她的鼻尖,低低笑道,“还打鼾呢,娘娘?”
欺负人在睡梦中,谢长临轻轻捏住了她的鼻子,在江妧微微蹙眉,软声嘟囔着‘千岁别闹’的时候,他连忙松开。
小姑娘翻了个身,没心没肺的睡去。
鼾声继续。
谢长临哭笑不得,却也渐渐来了睡意。
他一向是有轻微动静就睡不着觉的,今夜却抱着小皇后,难得的做了个好梦。
梦里的小姑娘在一片绚烂火光中对他绽出的笑颜,“长临!上元节灯会好有趣呀!以后我们年年都来可好?”
“好。”
他笑,纵容的摊开双手,任由小姑娘朝自己扑了个满怀。
也将他空荡荡的心,填充得空隙全无。
翌日天亮之前江妧就被送回了长乐宫。
她醒来时已艳阳高照,让巧巧把岁安的东西寄去江家,她只留了那枚平安符。
想起还有正事,她匆匆洗漱完就去了乾安殿。
桓承正伏案前神色落寞的写着什么。
江妧止住李德全的通报,悄悄靠过去一看,比往日工整许多的字迹。
——寒灯纸上,梨花雨凉,我等风雪又一年。
——阿妧。
旁边还摆着一幅自己的画像。
她仔细看了一眼,是刚入宫的封后大典上的服饰,侧颜清丽。
却是当时桓承才能看到的角度。
而江妧那时只顾着找谢长临,并没有给过身边的他一个正眼。
她有一种说不出的无措感,连忙轻咳了一声。
桓承回神,连忙伸手捂住纸张,虽然没挡住什么重点,脸也迅速涨得通红,“你是鬼吗?走路都没声音的吗!”
吼完,他顿觉语气不好,缓下神色,颇有些委屈,“你吓到朕了。”
他将画纸小心翼翼的折起来,欲盖弥彰道,“朕就是闲来无事随便画画。”
江妧默不作声。
片刻后,两人一同走向殿内软塌上坐下,江妧是少有的乖巧模样,说出的话却一如既往的苦口婆心,“皇上,你知道现在处境的,别整日荒废在这些情情爱爱上才是。”
桓承瞥她一眼,冷哼,“处境艰难的也不是朕,况且,皇后还好意思教训朕?”
她怕是整日和谢长临厮混,沉溺情爱,就连昨晚宴会上还旁若无人的眉来眼去。
不想了,心口痛。
桓承灌下一杯茶,低低叹了口气,“朕知道你来是想要什么。”
江妧摸了摸鼻子,心虚又抱歉的笑笑,“先前臣妾不知大司马这号人物能威胁到他,所以......”
“你错了,大司马威胁不到他。”桓承微微摇头,“哪怕再来三个大司马他都不会放在心上。”
江妧惊了。
这桓承竟然和谢长临说了一样的话?
她很是惊奇的凑近,压低了音量,“为什么呀?御林军不是人很多很厉害吗?东厂西厂怎么也比不上啊。”
桓承看着她认真请教的脸,心头一软,无奈的扬唇,却是故意逗她,“你怎么不直接问掌印?”
“有些事总归不好刨根问底的。”江妧嘿嘿一笑,“看来你知道的也不少呀。”
他轻哼一声,“朕知道的不过是他让朕知道的......东厂西厂的人以一敌百你听过吧?”
江妧点头。
“所谓的以一敌百并不是真的一人能杀百个,而是他们心齐,练的功法好似专针对御林军这样的正统军队,只要他们一合并,眨眼间就能完成大面积屠杀。”
“东厂西厂虽是先皇设立出来的,可自从掌印接手,这么些年他们效忠的不再是皇家,也从不为皇家做事,他们只忠于掌印。”
“掌印几乎大半精力都用来培养他们,里头每个人单拎出来都是数一数二的高手,更别提成百上千的高手,还有那套功法,御林军真的想动,也得掂量一下是否损失消耗得起。”
“若没有十足把握,两败俱伤,只会给虎视眈眈的别国趁机而入的机会,这也是这么多年,江文山没真正开战的原因。”
江妧抿唇,心里暗暗骄傲。
不愧是你啊!谢长临!
桓承扫过她亮晶晶的眼,诡异的理解到她此时莫名的骄傲是因为什么。
内心又收到了一万点伤害。
江妧兀的想起一事,微微蹙眉,“可封后大典上他说的,出了叛徒是怎么回事?”
她知道里面有一批人是跟着他从大燕和大漠来的,他的亲信也只会是太子哥哥留给他的那批人,可大典那日生气到大张旗鼓的,定不是普通的手下叛变吧?
桓承一时没有说话,莫名的看着江妧,半晌才启声,“两股势力相争,其中多得是见不得人的肮脏手段,这个事,你应该回去问问江丞相。”
江妧点头,不再追问,可还是没忘了今天来的正事,“皇上,那五千骑安顿得也差不多了,你可见识过他们的实力?”
“精锐自是没话说的,相等人数下比御林军要强上三四分。”
江妧惊诧了一瞬,竟能强上三四分?
“若掌印来向你借那五千重骑兵,你会借吗?”
“借?”桓承好像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阿妧,你不用把话说得这样好听。”
她笑了笑,“本就是你的了,自然是借。”
“既然如此,那朕要是不愿借呢?”
江妧微微叹息,眼神怜悯。
——那就不知道谢长临会怎么样强取豪夺了。
桓承又接收到了她的言外之意,嘴角一抽,无奈的摊手,“识时务者为俊杰,朕还有得选吗?”
江妧松了口气,又真诚的笑道,“这样吧,你提个要求,换你那五千骑如何?”
桓承一怔,眉头微微挑起,颇为意外。
从傀儡手里拿东西一向是理所当然的,江文山如此,谢长临亦是,因为他从来没有反抗的能力。
还是头一次,有人愿意平等的与他交换。
但此人是江妧,那就没什么好疑惑的了。
桓承早就知道,她不一样,总是会在无形之中令人心中熨帖。
哪怕曾对他直言相向,说话不算好听,可,就算是指着他鼻子骂,也从未让他觉得自己被看不起过。
相反,她多次相信自己,也多次提醒自己,‘你做得到的。’
他深埋着的自卑,在她面前被一点点治愈。
会爱上她,是必然的。
桓承听见自己试探的声音,“要你来换,也可以吗?”
江妧默了,用眼神反问,“你说呢?”
他低低笑了声,垂眸看着手中杯子,又静默了片刻,问她,“冠初可以,朕不行吗?”
他可以不在意谢长临和她的关系,只是卑微的奢求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