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懒得去想简昆可能进行的各种反击,打都打了,大不了以后鱼死网破。
她怀揣决战到底的心情回到便利店,章涌森看见她很意外:“这么快就完了?”
“没有。”她说,“摔了一跤,衣服湿了,回来换衣服。”
章涌森:“怎么还摔跤了?”
她没说话,换完衣服出来章涌森还看着她。
“对,您猜的没错,又是简昆。”她道。
章涌森沉默几秒:“我得找他谈谈。”
章玥:“不用,我已经解决了。”
章涌森问:“怎么解决的?”
章玥说:“我打了他一耳光。”
章涌森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心里想着这就更要找简昆谈谈了。
当天中午,“捡垃圾”活动结束后简昆几人去了职工食堂打球。
中午太阳毒辣,挑高屋顶的食堂因为四面有窗还勉强凉快点儿。
简易篮筐下几人正打得火热,薛恒运球被防,反手一抛扔给简昆。简昆似没料到他会抛过来,直愣愣地挨了一球,篮球撞上他的脑袋“咚”地一响,连眼睛都是花的。
“卧槽!”薛恒叫他,“你没事儿吧?”
他晃了晃脑袋:“没事儿。”
一人打趣道:“反应这么慢,给那姑娘一巴掌拍傻了?”
另一人笑:“她敢拍你,忒厉害了,谁能想到昆儿哥有一天会被个女的打。”
几人都笑。
简昆:“滚滚滚,还打不打了?”
他盯着球,脑子里想的却是章玥那双泛着水光的眼睛。
打认识的那天起他就觉得章玥是个奇特的类型,她虽然和大多数人一样抗拒他,却从未怕过他,她虽然没说过,但他就是知道,因为她那双愤慨却并不胆怯的眼睛早就透露出对他的不屑。
不屑之初也曾平静过,他大概是天生坏胚,总想打翻那汪平静,试图触碰滚烫的涟漪。但他非但没触碰到,反而把柔软的平静变成冰封的疆土,回应他的似乎永远都是绝对的冷漠或无声的对峙。
每当他的试探刺激出她的恼怒时,他就会像蓄谋已久的强盗终于撬动埋了宝藏的冻土般收获沾沾自喜的满足感,好比荒蛮的土地终于试探到蓬勃的生机。
可每当他像个干涸的河床期待着生机释放时,她却变成惜命的乌龟一样全部缩回去,只剩个干瘪无趣的壳。屡试不爽,屡败屡战。
他一直不去确认这种恶趣味的根源,但今天看到她的眼泪时心脏腾起一股酸涩,这种酸涩带着重量,沉甸甸地压在他的胸口。
酸麻的触觉随即融入血液,布遍全身也串入脑门,在这新奇又被动的刺激下他终于确认了一件事情,他喜欢她或生气或沉默的一切反应,但不喜欢她的眼泪,他不想看到她哭。
第15章 光明和地狱
章玥用一巴掌给自己创造了新的未来, 到下午返校时她赏简昆耳光的事已经传遍整个校园,即便是上个厕所的工夫,也能收获一大票认识或不认识的人投来惊奇且敬畏的目光。
课间的时候刘岩跑去一班狐假虎威:“小哑巴厉害了啊, 咬人的狗不叫啊, 竟敢打人,你就等着被收拾吧!”
他说完也不敢多逗留,怕章玥也给他来一掌似的, 头也不回地跑掉了。
后来连薛恒从教室后门路过时都给她竖了两回大拇指。
许君莉对此连连称奇:“我可真是小看你了,我还一直想为你找个厉害的男朋友了, 没想到最厉害的竟是你自己!谁敢扇他耳光啊,啧啧啧, 从今天起我就跟着你混了玥姐!”
她倒没有沉浸在这一局的胜利中, 整个下午都隐隐担心简昆的打击报复, 但整个下午简昆都没出现, 直到放学后她走进便利店的巷子里。
她在巷口就远远看见他单肩挎着一书包,半垂了脖子在便利店门口来回地走。
早早了断也好, 省的夜长梦多,她摸了摸书包侧兜里的雨伞,准备适时反击。
简昆也看见她了, 他站着没动, 等她一步步走近时才看见她反手握着包里的伞。
“你干嘛?”他问她。
章玥看他空着两手闲闲站着,不像是来打击报复的,也问他:“你在这儿干嘛?”
简昆顿了一下:“我买东西。”
说完先她一步走进店里。
章玥防备地紧随其后。
进去之后他顺着货架走了几步,又走回来,就见章玥抄起了废旧的晾衣杆。
“……你就这么对待顾客?”简昆问到。
章玥:“想打架就打, 我不怕你。”
“谁跟你打架, 再说你以为用这就能打过我?”他道。
章玥:“那你来干嘛?”
“……我不说了么, 买东西。”他边说边从冰柜里拿了一瓶水。
之后也不走,提了货架旁的凳子坐下。
章玥看着他。
“坐一下不行啊?”他拧开水喝了一口,“你爸不在?”
章玥:“东西买完了,你走。”
他扫视一圈屋子,看见地上的箱子:“这要放上去么?”
也不等她回答,他边说边抱了箱子摞在墙角,一转头看章玥手里还拿着晾衣杆:“你孙悟空变的,这么想打架?”
“你买完东西不走还想干什么?”章玥问他。
他看了看她,过了好一会儿才开口:“上午的事儿我不是故意的。”
他这态度倒让章玥意外。
“我就是闹着玩儿……谁让你一上午老躲我……那水也不深啊,也没磕着绊着,怎么还哭了……”他又说。
章玥的眼睛又要喷出火来。
他想到打湿衣服的事儿,立即又说:“行行行,大不了以后不那样了。”
章玥更意外了,她都拿出决一死战的态度了,但利剑未出鞘他却先投了降。
她不知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还防备地看着他。
门口忽然传来动静,是章涌森回来了。
“你们在干嘛?”章涌森看见章玥手里的晾衣杆,顿了一下,转头看着简昆,“你怎么老欺负我姑娘?”
简昆无辜地摊了摊手:“我没有。”
章玥看章涌森拄着拐,问他:“你去哪了?”
“收货,送货那老张赶时间,把东西卸路口就走了,我等了半天也没碰见个熟人,就先回来看看。”章涌森说。
章玥:“这人怎么老这样,差这一点儿时间吗。”
章涌森笑了笑:“别人家货少的都是自己去进货,他每次送货都得往这儿多跑一趟,这地方又偏,确实是浪费时间了。”
章玥没说话。
简昆:“哪儿放着呢叔,我搬去吧。”
章涌森对他倒不客气:“去吧,就等你了。”
简昆于是搬货去了。
章玥沉默几秒,也跟着去了。
简昆搬罐头箱子的时候看见章玥把两箱矿泉水摞一块儿,轻巧一搂就抱起来。
“我说怎么打人还挺疼,力气不小啊。”他道。
章玥没理他,抱着箱子回店里了。
“练出来的。”章涌森比划了一下,“大概这么高起,从单个儿的酱油瓶到一箱箱矿泉水,一点儿一点儿攒出来的力气,我帮不上什么忙,全靠她了。”
简昆搂着罐头像搂着一箱沉甸甸的石头,一瞬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章涌森一派云淡风轻的模样,笑着又说:“所以你别老欺负她,她力气不小,胆子也不小,真打起来你不一定能打过她。”
简昆也笑了一下:“力气再大也是女孩儿。”
“所以你别老欺负她。”章涌森又绕回去了。
简昆:“我真没有。”
章涌森看着他。
他顿了顿道:“今天的事是个意外。”
“那之前呢?”章涌森问。
他本来逗她就是图个乐,但今天上午的事情后总是想起她含泪的眼睛,这才考虑到之前他有多乐、大概她对他就有多厌恶。
“……我以后不会了。”他道。
章涌森还看着他。
“我说到做到。”他强调。
章涌森这才朝他手里的箱子抬了抬下巴:“搬吧。”
搬完货后章涌森递给他一瓶矿泉水,他一口干掉后把空瓶捏在手里,章玥防备地往边上让了让。他看见了,抬起手做了个瞄准的姿势,章玥准备往外撤时瓶子猛然飞起来,接着“咚”地一声砸进了垃圾桶。
章玥转头,他冲她笑了笑。
“走了啊叔。”他和章涌森道。
章涌森:“不歇会儿?”
“不歇了。”他说。
他走后章玥想了想,越想越觉得这一耳光是解决她和简昆之间矛盾的核心,要不然他怎么会突然变了个样。她对此不是特别理解,混世魔王简昆竟然因为一耳光幡然醒悟,早知道这样就能解决,她早该动手了。
新未来的体验感是不错的,隔天上午她把收起来的化学作业抱去办公室时,又在走廊里看见了简昆,这回再也没有躲的意思,反正要打就打,就算她打不过,咬他一口也不亏。
简昆正和几个男生比赛转球。
其中一个没坚持几秒,球往一边飞去,他伸手搂回来时章玥刚好经过。
那男生抱着球装模作样行了个礼:“彪姐请受我一拜!”
另一人拍了他一下:“怎么说话呢,小心彪姐给你一掌。”
俩人不怀好意地笑。
简昆抬脚随意踹了一个:“还比不比?”
“比啊。”这人说着把球抛向墙壁。
那球砸中墙后又弹回来,这俩人偏头躲开,简昆往前一步,伸长胳膊一捞,几乎是擦着章玥的耳朵把球捞到了手里。
他朝章玥抬了抬下巴,示意她走过去。
章玥看了他一眼,防备着走过去了。
后面有人笑:“卧槽,这样也行,我也给你一掌吧,以后团战输了能不能别再骂我?”
简昆:“给你妈的掌,你掌一个试试。”
不知道他干了什么,只听那个说要给他一掌的人嗷嗷叫唤着认错。
章玥搂着一摞作业本,在身后的喧闹中走进办公室。
“你来得正好。”老师正在凌乱的办公桌前收拾,“帮我把这一摞卷子按从高到低的分数分出来。”
办公室空调开得低,办公桌又处在下风口,她站那儿刚好吹着脑袋,还没分完卷子就先打了三个喷嚏,到了中午脑袋也变沉了,于是吃过午饭她就去了趟诊所。
那会儿陈蔚蓝刚泡了杯茶,正在桌前看一本不知道是什么的书。
看见章玥时他挺惊喜,收了书站起来:“我还以为你不来了。”
自从上回摔飞茶叶罐,她决定避着简昆开始,确实好一阵没来了。
“这一阵有点儿忙。”她说。
陈蔚蓝笑着看了看她,他知道缘由,没点破。
“那今天怎么不忙了?”他问。
“感冒了。”章玥道,“脑袋疼,找您买点儿药。”
陈蔚蓝关切道:“怎么感冒了,吹空调吹的?”
“也不是,昨天摔水里了,穿了老半天湿衣服。”
“摔水里?怎么会摔水里?”
她就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
陈蔚蓝听完后道:“这个简昆,我早就看他不顺眼了,下次替你教训他。”
“不用。”她说,“我已经教训过了,我打了他一耳光。”
“厉害啊!”陈蔚蓝笑着赞扬,“对付他那种人你就得这样,才不被他欺负。”又问,“那水很深吗,全身都湿了?”
“不深。”她照着身体比划,“就这一块儿,裤子也湿了一片。”
陈蔚蓝:“那不至于感冒,多热的天啊,我看你就是吹空调吹的。”
“可能吧,您这儿有什么速效感冒药吗,我吃完药还想回去睡一觉。”
“有。”他转身去柜里拿药,招呼她,“你先坐。”
她于是往那张常坐的椅子上坐着。
陈蔚蓝在柜里找了一会儿,又转过身:“我倒忘了,前两天刚来一批感冒药,柜里满了没地儿放,我就都放在那儿了。”
他边说边朝桌下的小柜子抬了抬下巴。
章玥离得近,弯腰开柜子:“我拿吧。”
那柜里确实有一大包药。
“红色的盒,应该在最下面,你找找看。”陈蔚蓝又说。
那袋子塞满了东西,章玥翻了两下没翻着,干脆蹲了下去。
袋子放柜里不好掏,她于是又把袋子扯出来,伸手扒拉里面的药盒时她不经意看见柜里还立了一面小镜子,红色的手柄,牙齿的样式,大概是陈蔚蓝给人看牙时留下的。
那镜子恰巧横向朝外靠着一敞开的药盒,正好照出她的脸,和她领口上的锁骨。中午热,她吃完饭换了条裙子过来的。
这裙子后领开得低,腰间两侧的细带往中间拉出一个蝴蝶结,胸前是抽褶的样式。她又往镜子里扫了一眼规矩的褶皱,无意间看到了陈蔚蓝的眼睛。
他的眼睛像某种器械,从她的后颈仔仔细细向下扫,最后停留在屁股徘徊。
她从心脏到毛孔,陡然生出从未有过的不舒服,接着“唰”地一下站起来。
“怎么了?”陈蔚蓝的声音如常。
“……我突然想起来,家里还有感冒药。”她说话时几乎听见自己心脏跳动的声音。
陈蔚蓝沉默了几秒:“是吗,那也没事儿,感冒是常有的事儿,有备无患么,你来都来了,就再拿上药吧,家里的留着备用。”
“……嗯,好。”她转身看着他,“我先走了。”
说完就脚下生风一般往外走。
陈蔚蓝站着没动:“你没拿药。”
她走得更快,几乎跑起来。
连接诊所向外的通道因为背光依旧阴凉,几秒的路程,她紧张如逃出地狱。
屋外太阳当空,那个点儿已经到了日最高温度,她奔跑于太阳下却不觉得热,仿佛只有剧烈的光明才能让心回归安宁。
回到店里时章涌森还在烟柜后坐着, 问她:“吃上药了?”
她胡乱应了一声,进去小屋躺着了。章涌森当她不舒服,她也确实不舒服, 心脏的跳动已盖过脑袋的疼痛, 先前屋外的热气像迟来的潮水,这会儿才涌现出来,她背上全是汗。
章涌森常吃的药不能断, 打那以后都由她骑车去市里买。职工食堂后面有条路是去市中心的近道,自从食堂荒废那条路也变得杂草丛生。
这天章玥骑车抄近道, 去的时候挺顺利,回的时候却抛了锚。
她蹲在树下检查故障, 旁边是一幢居民楼的围墙, 那围墙有些年头, 红色砖皮已经脱落, 加上日积月累的雨雪冲刷,露出青黑不一的斑块。
墙内外的树倒是长得茂盛, 枝头蓬勃几乎遮天盖日。她还没研究出个究竟,墙上忽然蹿出个人,“咚”地一声跳下来。
她吓了一跳, 就看见半蹲的简昆支起腰来。
简昆看见她也很意外:“你怎么在这儿?”转而带着笑道, “大中午的不在家待着跑这儿干嘛?”
她摸不清他的笑是善还是恶,有点儿警惕地说:“路过。”
“那怎么不走?”他看了看停在树下的自行车,“坏了?”
他边说边走过去蹲在她旁边,绕着车轱辘检查一遍就动起手来。当裤兜里的手机响起时,他腾出正在捣鼓卡钳的一只手, 掏出手机开了外放放在地上。
薛恒的声音立即传来:“哪儿呢?”
“马上到。”他说。
薛恒:“五分钟前你就这么说的。”
简昆:“修个车, 再等会儿。”
薛恒:“修车?你不是翻墙来么, 修什么车?”
简昆伸出修长的指头碰了碰屏幕,把电话给挂了。
“运气不错,碰上我了,要不然你就只能走回去了。”他站起来拍了拍车座,“试试。”
章玥试了试,果真好了。
简昆看着她:“我帮你这么大一忙,你连声谢谢都不说?”
“谢谢。”她道。
“烫嘴啊,声音这么小。”他口气不依不饶。
章玥烦他这种态度,嘟囔道:“我又没让你修。”
她说完骑上车准备走,唯恐再生什么变。
“诶!”简昆边叫她边走近。
刹那间他已经走到身旁,俩人距离极近。她就知道他不会就这么放过她,歪着身体往后躲的同时还捏了捏拳头,却见他胳膊一伸,把装药的袋子挂在了车把手上。
“白眼狼。”他含着笑淡淡道。
章玥骑上车走了,走出十来米的时候又回过头,只看见烈日下少年挺拔的背影。
她脑中那根紧绷的弦在葱郁的树荫下得到放松,她松了口气,骑上车快活地穿过小路。
下午有公开课,这对四中来说是百年难遇的事儿,学生们没什么感觉,老师们挺紧张的,尤其牛沭仁,课间时把大家挨个儿往教室赶。
“吵什么吵,都给我滚回教室去!”他从走廊尽头一路骂到一班后门,“都什么时候了,领导一会儿就来了,还不把课本拿出来准备好!”
牛沭仁一嗓子吼得原本热闹的教室安静如鸡。
一班后排有个病号请假了,串班玩儿的简昆刚好就坐在病号那个位置。
他刚站起来准备撤。
“坐下!”牛沭仁吼。
简昆指指教室外面:“我……”
牛沭仁:“就你闹腾!怎么窜到这个班来了?来了就给我坐好了!这节课下课前不准出教室!上厕所也不行!”
简昆无所谓地又坐下了。
上课的时候章玥是有点儿心不在焉的,老担心身后的人使坏,比如往她衣服上贴小纸条或者扯她一两根头发揪着玩儿,毕竟他不是没干过这种事儿。
好在半节课过去,他什么也没干,但他也绝不是保持安静的人。
章玥能感觉到后桌上的矿泉水瓶子忽然倒了,他扶起来。过一会儿书也掉地上了,他捡起来。又过一会儿笔也掉了,他又捡起来。
他一个人没少忙活,比讲台上声情并茂的老师还热闹。
后来不知道又干嘛了,只听“砰”的闷响,后排桌子又怼上了章玥的椅子。那种紧迫的逼仄感和记忆重叠,章玥隐忍不快,准备往前挪椅子。
下一秒,“哗”的一下,身后的桌子率先往后挪出了一段距离,并且再也没有往前入侵半分。
章玥蓦地想起午后那片树荫,似有风吹过。
“咱放学去抓螃蟹吧?”许君莉在旁边小声道。
“螃蟹?”
“就昨天,二班那男的,他说玻璃厂附近的河里有螃蟹,我们就约了今天一起去。”
于是这天放学,一帮人抓螃蟹去了。
她们几个女生先到,到时正赶上黄昏,太阳像个摊开的红心蛋黄,四散的红光被条状的白云切割,衬着发灰的蓝竟变幻出一种奇妙的紫,远处的房屋和近处的树木皆有了暗影的轮廓。
几人顺着河边往前走时,许君莉在一分钟内看了八次手机,章玥怀疑她又谈恋爱了。
许君莉否认,想了想又说:“人给我发信息我也不能不回啊。”
章玥问:“他八卦吗?”
许君莉笑:“你怎么还记得这个?”
章玥:“不是你说的吗,坚决不找八卦的。”
“管他呢,帅就行。”许君莉说。
章玥想了想,实在记不起来那人长什么样。
另一同学说:“他很帅吗,还好吧,咱这一片,也就简昆长得帅点儿。”
又一个说:“简昆就是讨厌了点儿,不好相处,要不然不知道多少人喜欢他。”
先前那个道:“讨厌也不妨碍有人喜欢他啊,我们班就有好几个女生暗恋他。”
许君莉骄傲地说:“那又怎样,还不是被章玥一耳光打得服服帖帖。”
几人都笑。
章玥无语。
忽然河畔传来一阵轰隆,惊人的翁响像是覆盖整个玻璃厂,接着岸边出现一辆摩托车,竟是简昆骑来的。
紧随其后的刘岩蹬了辆自行车,他把自行车甩一边,摸了摸摩托上缠了胶布的后视镜:“还是原来那台嘛,那老板不是让你赔钱么,怎么还借你骑?”
“买卖不成仁义在。”简昆下车,“这车到了谁手里都不如我好使。”
刘岩乐着:“牛逼啊。”
大伙儿继续沿着河畔走。
简昆走到章玥旁边,问她:“会抓螃蟹么?”
章玥没说话。
“又不说话。”
“会。”
“我不会,你教我吧。”他接着道。
章玥看着他。
他嘴角挂笑:“不是吧,我还帮你修车了,你教我抓个螃蟹怎么了?”
她又说:“我不会。”
“会是不会?”他还笑着。
章玥不理他了。
“诶。”他追上去,“那我比你强点儿,我知道怎么找螃蟹,我教你吧。”
“……你怎么也来了?”她顿了顿开口。
“二班那个叫的岩浆,岩浆叫了我和老薛。”
刚说到这儿,前面有人吹了记口哨。
其中一个剃着很短的头发,耳廓上有道疤,另一个矮点儿,眼睛狭长向后扬。
“嘛呢,这么多人。”有疤的那个问。
简昆知道玻璃厂有个耳上有疤的刺头儿,都叫他刀耳,但没正面接触过,看这架势差不多就是他了。
“随便遛遛,捉螃蟹。”简昆说。
这人笑:“小学生呢,捉螃蟹。”
“知道这谁的地儿么就捉螃蟹?”另一个问。
刘岩:“谁的地儿也不是你家的,凭什么不能捉。”
他边说边往简昆身后躲。
“是你。”刀耳认出他来:“来得正好,我正愁找不着你呢。”
有人问刘岩:“岩浆这谁啊?”
薛恒也问:“是上回你跟我们说的那人吗岩浆?”
简昆这下知道刘岩为何撒泼似的央着他来,怕的就是再碰到这俩人。还真是巧,这就碰上了。
眼睛后扬的那个说:“岩浆是吧,上回的事儿还没完就跑了,今天必须有个了结。”
刘岩:“叫谁呢?”
刀耳:“他姓刘。”
那人:“刘岩浆,今天必须有个了结。”
“刘你妈岩浆,信不信我哥们儿打得你流脑浆!”他人躲在简昆身后,嗓门儿倒是气势如虹。
简昆想让他闭嘴,但来不及了,这两人已被激怒,冲上来就要打。
简昆推了章玥一下,章玥踉跄着和几个女生往树下跑去,留几个男生和他们对打。
他一心一意冲捉螃蟹来的,没什么心情打架,但刀耳往他肚子砸了两拳,砸得他火冒三丈,于是连续释放武力值。
他们人多,对方就俩人,这架很快就打完。
最后的结局是简昆挺懒散地坐在刀耳的一条腿上,刀耳在草上平躺着,因为一条腿负荷了超载的重量动弹不得。
刘岩气喘吁吁跑来,蹲在刀耳脑袋旁:“你以为我怕你?我就是不屑跟你打,你服不服?”
刀耳喘着气没接话。
简昆歇了会儿,站起来:“这事儿了了没?”
刀耳还不说话。
他抬脚朝他脸上去。
“了了……”刀耳爬起来,拖着麻痹的那条腿和他那朋友一块儿走了。
刘岩:“昆儿……”
“闭嘴。”
“好嘞。”
简昆看着他:“就这一回刘岩浆,你再惹事儿,被剁成肉酱我都不管你。”
刘岩讪笑:“我以后都听你的。”
他看了看树下的几个女生:“走吧。”
“不捉螃蟹了?人不都被打跑了吗?”
“捉螃蟹,你怎么不捉鳖呢。”薛恒拍他脑袋,“不怕他们再叫人来?”
刘岩摸了一把被拍的脑袋,想还手,又觉得理亏,忍住了。
于是一行人啥也没捞着,准备打道回府。
临走时二班那男生骑了许君莉的车,车后座的许君莉朝章玥使了使眼色,章玥朝她抬了抬下巴,就看着俩人一块儿走了。
她原本是坐许君莉后座来的,这下落了单。
“走吧。”简昆招呼她。
章玥有些犯难地看了看停在树下的大摩托,那后视镜上还挂着个红色塑料桶。
简昆抬腿跨了上去:“你该不是又想走回去吧?也不是不行,这回没人追你,走到天亮都行。”
她看着他。
他笑:“坐不坐啊?”
她再次不怎么情愿地爬了上去。
这次的路况不如上次,体验感更糟糕,她如坐针毡,且被吹了个风中凌乱。
下车时简昆叫住她,竟从桶中提溜出一只螃蟹递给她。
她很吃惊:“你什么时候抓的?”
“顺手。”他反手弹了一下那只桶,“只有我是真心冲着螃蟹去的,一帮混子,连个工具都不带。”
章玥笑了一下。
简昆看着她。
她又收了笑。
换他笑了笑:“走了啊。”
就驾着摩托轰隆隆地走了。
章玥进店时章涌森半趴在烟柜上,听见动静一抬头:“回来了?”
“怎么了,不舒服吗?”她看章涌森额前一排细密的汗。
“热的。”章涌森擦了擦汗,“有什么收获吗?”
章玥扬了扬手中张牙舞爪的螃蟹。
“就一只?”
“嗯。”她用另一只手弹了弹蟹壳,“别人还没有呢。”
“那确实收获不小。”章涌森扶着烟柜站起来,取了墙边的拐杖,“走吧,回家蒸螃蟹去。”
第17章 夸我呢还是夸我呢
◎陈蔚蓝蒸螃蟹时,章玥趴在客厅的小茶几上写作业。螃蟹上锅他又去洗◎
章涌森蒸螃蟹时, 章玥趴在客厅的小茶几上写作业。
螃蟹上锅他又去洗了两身贴身衣服,然后去阳台给那两盆君子兰浇水。
“您就不能歇会儿么,晃得我头疼。”章玥说。
章涌森:“就走了两趟, 这花儿该浇水了, 想起来就得浇,要不一会儿又忘了。”
“我又不是没手。”
“你不得写作业啊。”他说着想起来,“你成绩怎么样, 跟得上么?”
这还是章涌森头一回问她成绩,章玥抬头看了看他。
章涌森架着拐杖回到客厅, 又把拐杖靠墙立着,往轮椅上坐下后他拿了桌上的水吞下几粒药片, 放下杯子后又问她觉得兴市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