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沙发窄了点儿,要不然指不定她会看到什么尴尬画面。
其实头天半夜要不是章玥为避免发生不可控的事儿坚决保持距离,这沙发都碍事儿,俩人早搂一块儿睡地上了。
许君莉默不作声摇了摇头,不知是为打扰了他们而自责,还是为俩人之间过于腻歪而叹息。
总之在她谈恋爱最腻歪的时候也没这俩能黏糊。
章玥为去南市进修的事儿忙碌时简昆和刘岩为更大的单子去了趟湖市。
乌山下那工厂挺大, 他俩在李佳融的引荐下和厂副总在那座屋顶吊得老高的车间里参观了一圈。
对方做东请他们吃晚饭,李佳融这人比较浮夸,酒后上头就更浮夸, 聊到后来竟把约好的下单数目增加了一倍。
他还顶着酡红的脸拍简昆的肩:“我一个人拿不下, 但有我这小兄弟帮忙,没什么拿不下的,我这兄弟是块做生意的料, 没什么搞不定的!”
对方几个能拍板的人都在,其中一个点了支烟道:“能看出来, 这位小兄弟是个干大事的。”
李佳融乐着给对方倒酒,仿佛受夸奖的人是他。
这种场合, 简昆不好揭穿他, 再把数目往小了说反而像露了怯。
刘岩趁去厕所的工夫问简昆:“多一倍, 能行吗?妈的, 这货比他妈我还能吹。”
“反正对半分,回去签合同盖章, 出不了什么意外。”简昆问他,“你手里还有钱吗?”
“还有点儿,但不多。”他看着简昆, “差得多吗?不够我问我爸要。”
简昆:“让你爸歇口气吧, 多大人了还问你爸要,我他妈都想抽你。”
“这不是缺钱么。”
“想办法啊,缺钱就伸手要,你怎么不去要饭呢。”
刘岩想了想:“贷/款也不行啊,咱没房啊。”
简昆:“不是还有辆车么。”
刘岩不舍:“啊?你要把车抵押出去?没车多不方便啊。”
“暂时的, 赚了钱再买新的, 换宝马你开不开?”
“不开, 我要开小牛。”
“开拖拉机去吧。”简昆洗完手走出去。
刘岩乐呵呵跟出去:“拖拉机也行啊,轰隆轰隆的,多带劲儿。”
因为李佳融醉酒,厂方在酒店开了房间让他们休息。
那副总是个和善的人,笑眯眯指着不远处道:“这儿离乌山很近,走路十分钟就到,你们不赶时间的话就在这儿住一晚,明儿起个早去看日出,乌山日出很出名的。”
刘岩不乐意看,那副总走后他对简昆道:“俩大老爷们看什么日出啊,还不如跟房间睡觉呢。”
于是第二天一早,他呼呼大睡时简昆独自上了路。
那会儿的天还黑着,他走在碎石路上给章玥打视频,章玥好一会儿才接起来:“这么早,干嘛呢?”
她的声音是熟睡后的沙哑,因为屋里没开灯,背景黑乎乎的,只剩个勉强能看清的脸庞。
他冲屏幕笑了笑:“醒醒,带你看很有名的乌山日出。”
“不是谈事儿吗,怎么看日出去了?”
“谈完了,老薛介绍的那哥们儿喝大了,我们在酒店睡了一晚,刘岩浆还跟房间睡得跟猪似的,就我起来了。”
他把镜头换了方向,章玥就看见黑乎乎的一团,不时还有人从他身旁路过。
“不少人啊。”
“是啊,这儿还挺热门的,我探探路,下回咱俩一块儿来。”
他又把镜头换回来,让她看着自己的脸,就这样聊了一路。
天空由黑到亮的那一会儿是难能可贵可触摸的时间,眼睁睁看着远处亮起一点儿天光,光再扩大,照出缥缈的几缕云,云间浮出一点红时简昆把镜头对准天空:“快看。”
章玥窝在床上看着屏幕里逐渐变大升起的太阳,她截了张图,屏幕上忽然多出一块红色的布,随即传来一男孩儿的声音:“哥们儿你再往后退点儿。”
那块红布随即往后挪了挪,简昆的声音又响起来:“行吗?”
“行,开始吧。”那男孩儿道。
章玥狐疑,就看见那块布在简昆手里逐渐展开,露出一个用马克笔写的“章”。
她脑中一紧,立即打开手机录屏,他已开到第二个“玥”字。
再往后开是个“我”字儿,因为这几个字儿背朝着自己,他看不见,没控制好速度,“爱你”俩字儿是一块儿展出来的。
章玥虽有预料,但心中的感动已经赶跑了全部的瞌睡,她甚至有点儿激动。
手机已经回到简昆手里,他把镜头对准自己的脸,问她:“看见了吗看见了吗?”
章玥笑着:“看见了看见了。”问他,“你还带了这些上山?”
简昆:“不是,我一上来就碰到几个大学生,他们拉了一横幅,上面写着到此一游,还带了十几个人的名字,携带大伙儿一起到此一游,我觉得挺有意思,就借他们的东西用一用。”
天空已完全放亮。季节更替,空气中已有极薄的雾气,他的眼睛在朝阳里清澈明亮,嘴角挂着一抹常态的笑。
章玥忽然觉得,他身上那些消失的意气又回来了。
“等我带礼物回去啊。”他又说。
等他回去,果真带了礼物,是一颗绿背白面的□□将,有平板电脑那么大,白面上刻着个绿色的“發”。
章玥笑:“这礼物还真是特别。”
简昆抬抬下巴:“有机关的,能打开。”
章玥仔细研究,从底部错开的缝儿往上一撅才发现这东西是塑料的,撅开这层壳,里面仍是一颗写着“發”的麻将牌。
简昆:“还有。”
章玥又从底部掀起一层壳,里面露出又小一码的“發”。
她乐:“套娃么?”
简昆:“继续。”
她接着掀,果然是套娃一样的玩具。
她乐不可支:“你上哪儿弄的这?”
“乌山脚下买的。”简昆说,“好多种套娃,我就看上这个了,一共八个發,八连發,寓意好着呢。”
“你还数了?”
“数了啊,少一个我都不要。”
俩人正聊着,简昆的手机忽然响了,是一显示地为南市的陌生号码。
他以为是生意上打交道的人,挺礼貌地接起来:“喂。”
那头静默几秒,传来低而浑重的声音:“……是我,你老爸。”
两个月前,简营出狱。
那天很热,八点多的空气已像灶上沸腾的水蒸气。
简昆送章玥去实验二小上班后,独自开车去了南市。
第二监狱那扇灰白色钢皮高门外是条小道,道路两旁长着葱郁的树,四周安静如坟地。
他到时已经上午十点多,简营蹲在路边的树下,穿一件军绿衣服掩在杂生的灌木中间,乍一眼还看不见。
黑色汽车开得快停得也快,四个轮子已静止,车身的嗡鸣延续了一会儿才彻底歇息,却迟迟不见车上的人下来。
简营像只警惕的蚂蚱往外探出颗头,待辨别车上坐的是简昆后才跑出去。
“买车了?”他先开了副驾驶的门,没打开,才开了后座的门钻进去道。
他转动脑袋打量着车厢,像热带居民头一回见到冰雪。
简昆没说话。
“我都等一上午了,狱警不是早就给你打电话了吗,你怎么才来?他们赶我走,不让我在门口等,我没地儿去,只好蹲在那儿。”他用手指了指那处灌木。
简昆从车内后视镜往后看了一眼,简营又黑又瘦,头发短得厉害,快露出光秃的头顶,眼睛东张西望,有几分被压榨后的胆怯,但一如从前透着浑浊。
他似把车厢内部观摩够了,抬眼看着简昆的后脑勺:“你怎么不说话?我再怎么样也是你爸,你打算以后都不和我说话了?”
“……你病了?”简昆沉默几秒才开口。
这事儿是狱警告诉他的。
“嗯,冠心病,还有别的一些病,需要输液。”简营说,“同监的老李也是这种病,他儿子找关系给他办的保外就医,提前半年就出来了。”顿了顿又说,“咱没那种命,不认识当官的,只能捱到最后。”
简昆转动方向盘把车开到另一条道上。
“你都买车了,也买房了吧?不愧是我儿子,有出息啊。”他口气中充满得意。
简昆不再说话,一直把车开到医院门口。
简营:“来这儿干嘛?”随即喜道,“来输液吗,还是自己的崽好啊,有人疼有人孝顺。”
简昆办好手续领他往输液室坐着,递给他一把钥匙:“你输完液自己回,还是原来那屋。”
简营愣了一下:“你还在那儿住着?”
“我不住。”他也不多说。
“……发达了,开上车住上新房,把老爹撂一边自己过好日子去了,养孩儿有什么用。”简营酸溜溜道。
恰逢护士推着治疗车进屋,女孩儿照着单子念:“简营。”
“到!”简营举手示意并端正地站起来。
周围的人都笑。
护士也笑:“又不是点名,坐下坐下。”
简昆知他是狱里养成的习惯,蓦地想起那段时间的糟心事儿,心中烦躁:“爱住不住。”
他撂下这句话后就走了。
之后他就一直忙,也是因为刻意避之,一直没再和简营见面。
简昆听到电话里的声音愣了愣:“什么事?”
“医院催交住院费了。”简营听他口气冷淡,说话随即像霜打的茄子焉了半截。
“下午转。”他说完就要挂。
“你等会儿。”简营叫住他,又半天不说话。
简昆:“不说挂了。”
“……我在火车站。”简营道,“……我退租了,没地方去,来投奔你了。”
第45章 有我在的地方就有家
章玥没有忘记她在湖市出差时听简昆说过简营在第二监狱服刑的事儿, 那时候他就说再有一个月简营就出狱了。
如今已过去俩月,他只字不提,她也没问。简营是生在他身上的一道疮, 别人都没有, 惟他生来就有,从面对到解决需要不短的时间。
章玥知道缘由后要和他一起去火车站,他想拒绝, 章玥说:“以前你是一个人,现在我们是两个人, 我陪你一起。”
简昆看了看她说:“好吧。”
他们到时简营蹲在火车站出口靠西的柱子下,旁边放着个红白编织袋。
简营认得他的车, 远远地跑来看了一眼, 朝简昆点头哈腰地笑。章玥叫了他一声叔, 他竟不太认得她, 想了会儿才想起来,又冲章玥点头哈腰地笑。
他又跑回去把编织袋抗进车里。
简昆带他去了星云街的改造房, 他一进屋就像观光旅游的一样四处看,然后自顾自地往沙发上坐下,不经意间和章玥对视, 他又站起来, 有些拘禁地挠了挠后脑勺:“我这住进来没给你们添麻烦吧?”
章玥看他那尴尬的样子,莫名地也觉得尴尬,她尴尬地笑了笑:“没。”
简营提了提裤腰,又坐回去:“以后你们忙你们的,我就在家带孙子。”
“胡说八道说什么呢。”简昆没个好脸。
“你们不是……”
“你不是缺住院费吗, 又退租了?哪件事儿是真的?”简昆打断他。
简营嗫嚅:“都是真的。”
简昆逼问:“为什么退租?”
“……我一个人在那儿, 你又不管我……”
“怎么, 给钱给少了?”
“……我年纪大了……”简营支吾着。
简昆笑了一下:“年纪大了该我伺候你了?”
简营不说话,两腿并拢,两只手规矩地搁在两条腿上。
章玥扯了扯简昆的胳膊,带他去了厨房。
“我感觉你爸和以前比还是有改变的。”章玥说。
“那是他老了,折腾不动了。”简昆道。
一面对简营他就浑身不舒坦,无意识打开跟前的水龙头冲洗着水槽。
章玥知他这些多动症似的反应是在极力控制情绪,她抬手摸了摸他的背。
简昆总觉得不对劲,他太了解简营是什么人,他这躲闪畏惧的样子不像迷途知返,倒更像挨了狠揍的某种动物。动物不知是非,选择退让仅是因为打不过,以武力值的高低决定行动与否,而非意识层面觉醒。
简昆关掉水龙头,掏出手机打给南市的房东。
那房东听明来意后仿佛找到了可以申诉的法官,哀怨连连道:“我家老爷子为这事儿高血压都犯了!当初是你跟我们签的合同,你爸跑来闹,非说我们租金高了、说我们诈/骗,我拿合同给他看,他不看不说还把合同撕了,像个疯子一样撒泼。你去打听打听,谁会把房租给当初放火的人,我也就是看你一个人不容易、也挺诚恳,才愿意再租给你。”
简昆感到颅腔里在燃着一团火,那房东还道:“我们受不住他三天两头来闹,他不就是想要钱么,我退给他,也别租我这房了,半个月前他就走了,我听说他成天泡在方圆洗浴,那家店明面上是搓澡的,背地里谁不知道是搞赌/博的……”
挂了电话后的简昆从厨房出去,章玥拉他都没拉住。
简营还坐在沙发上,看简昆走近的势头不妙,不由自主地往后缩了缩。
简昆像头暴怒的狮子,凭空动手不足以解气,他抄起桌边的凳子掼向简营。简营往旁边一躲,凳角砸中肩膀,痛得他龇牙咧嘴。
“你干什么?你要干什么?”他捂着肩膀往角落跑。
简昆像头阴鸷的狼:“干什么,我弄死你。”
他边说边拿了墙边的笤帚。
章玥叫他他充耳不闻,章玥跑过去,在笤帚落下时替简营挨了这一棍。
简昆愣了一下,情绪不减:“你让开。”
“你不能动手。”章玥既紧张又冷静地看着他,“你要变成跟他一样的人吗?你好不容易走到今天,一旦动手就都回去了,你想毁了你自己?你冷静点儿!”
她句句戳中要害,简昆硬生生忍住没动。
简营得势叫嚣:“你想干嘛!我可是你老子,儿子打老子,到哪儿都是遭雷劈的!”
简昆撂了笤帚,抓着他的衣领像抓了只鸡崽,简营被撂在沙发上时瑟缩着往后躲。
“你干什么你干什么!你长大了有力气了就对老子动手,忘记谁给你养大的?你小时候给你吃的红糖饼我还不如喂了狗!”
“别他妈提红糖饼。”简昆看着他,“谁家当爸的就给孩子吃两块饼,还他妈念叨这么多年,你生下我来就得把我养大,这是义务,你懂什么是义务吗,法律规定的,你不养我就是犯法,跟你往别人家门口泼汽油一个道理,追究起来你得坐牢你懂吗?”
简营缩着腿抖了抖嘴唇吐不出一个字儿。
跟老师谈恋爱就是好,有理有据逻辑严明,简昆感到自己的思维方式得到了很大的提升。
他弯下腰,修长的指头扣着先前栽在地上的凳子一翻转,凳子摆正,他往上一坐,还算平静地看着简营:“以后每个月我给你一笔钱,你自己匀着花,要一天花光你就饿一个月,要是拿去赌我就报警抓你,要是跟人闹事耍无赖我也报警抓你,你后半辈子跟牢里待着我还省事儿。”
简营心中似一块石头往下一坠,张嘴反驳:“谁家儿子……”
“我就这样。”简昆打断他,“不服你也报警抓我,我要进去了或者因为你干的别的什么烂事儿受了牵连,你以后就喝西北风。”
简营脑子里一片空白,他转动的眼珠子浮出几缕受惊后的诡诈和惯性防备,肢体呈熟练躲避姿态,活像一只被族群排挤的老猴子。
当年那个被他谩骂打压、因他遭受困苦非议的瘦弱小孩儿已从骨骼肌肉到精神意志得到全面成长,他训不过也打不过。
不管意愿如何,现在的他只能服帖。
简昆从裤兜里摸出颗钥匙放桌上:“听懂了吗?”
他没反应。
简昆朝着沙发抬脚。
“懂了。”他用胳膊挡了下头立即道。
简昆一秒钟也不想多待,带上章玥走了。
户外有风,风起云动,路边的树木也哗哗作响,飘起漫天的落叶。
他在风中徐徐走着,摩挲章玥指头的速度却很快,还不受控制地越来越快,那只骨节分明的手已有逐渐颤抖之势。
章玥停下脚步,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别怕。”
他转头看着她,眼睛里的迷茫无措很快消失,换上一副笑意:“不怕……我就是……”
“我怕。”他突然口气一转,带着几分孩子般的委屈。
章玥张开胳膊抱他:“不怕不怕,怕狼怕虎不在山上住,虎不怕山高,鱼不怕水深。”
把简昆逗笑了:“你在说什么?”
她还拍着他的背哄:“不怕不怕……”
他享受着她的安抚,往楼上看了一眼:“我又无家可归了。”
章玥:“不怕,有我在的地方就有家。”
一股酸涩的湿意直往他眼眶里涌,他没说话,紧紧抱着她。
抱了一会儿他又想起来:“忘了看看丁凌那小兔崽子。”
“他不住这儿了。”章玥说,“顾老师告我的,开学第二天他爸妈专门回来替婆孙俩搬的家。”
简昆嘀咕:“小没良心。”
章玥笑:“还行,他买了手机,经常问我数学题。”
俩人走到汽车前,简昆抢先一步替她拉开车门:“来来来,让我的爱车为您提供最后一次服务。”
章玥纳闷:“最后一次?”
他关上车门,绕过车头钻进驾驶座拍了拍方向盘:“新单子差点儿钱,我把它抵押了。”又扭头看着她,“以后换辆好的给你开。”
“我无所谓。”章玥说,“电动车都能骑。”
简昆笑着看着她:“还得是自家媳妇儿,比外人亲,刘岩浆那王八蛋叫嚣着要开小牛。”
她问他:“你差多少,我这还有点儿。”
“那不行,不能用你的。”简昆说,“车都抵押了,还得靠你养我呢。”
章玥的眼睛浮出笑意:“心情好点儿了?”
他道:“好了,出了那屋就没事儿了。”
却变得更加黏人,走路贴着,做饭贴着,去小阳台晾个衣服也贴着。
不但贴着,嘴上还念着:“章老师。”
“嗯。”章玥第十二次回应他,淡淡的声调已出现倦意。
他贴上去搂着:“抱抱。”
章玥拍拍他的背:“抱着呢。”
哄孩子一样。
晚上吃饭时电视里放着一古装剧,剧里一男一女着喜服在庙前跪拜。
章玥叫了声简昆。
“嗯。”他应着,往她碗里夹了菜。
“我们也去庙里拜拜吧。”章玥说。
“干嘛,求姻缘啊。”他扫了一眼电视,“咱俩的红线是真金做的,烧都烧不断还求什么啊。”
章玥:“不求姻缘。”
“那求什么,求财?”
“不求财。”
他又问:“那去干嘛?”
“我想去,你陪不陪?”
“陪,别说庙里,什么海里山里洞穴里,只要你想去我都赔。”他说。
章玥笑:“去洞穴里干什么?”
他一本正经:“你还别瞧不起洞穴,咱们的老祖先,山顶洞人不都住洞穴里么。”
章玥还笑着:“了不得,还知道山顶洞人。”
“初中历史第一课,我记得贼清楚,一哥们儿把山顶洞人的图片剪下来贴足球上,说是我的头,还扬言要踢爆我的头,我把他堵烟囱那儿揍了一顿。”
章玥诧异地笑着:“还有人敢对你做这种事儿?”
“那之后就没人敢了。”
“……”
屋外起着秋风,步履匆匆的人们裹着外套缩着脖子穿行。
屋内暖光四溢,熟热的饭菜配着电视的声音,俩人窝在狭小的空间里东拉西扯聊着天,还真有几分家的样子。
第46章 大吉大利,未来可期
那之后的简营似风干后的鱼皮, 僵硬干瘪,偶有动静也像失灵的机械般缓慢笨拙,再没力气也不敢掀起什么波澜。
简刘二人和李佳融在湖市合作的大单敲定了, 简昆于一个起了大雾的早晨终于办理完毕汽车抵押手续, 后来又在那附近逛了逛。
临近中午,章玥的手机传出震动。
简昆在电话里喜悦道:“快出来,昆儿哥带你去吃饭。”
为进修的事儿, 章玥那几天都在图书馆泡着。
她收拾东西出去后,就看见简昆站在门口东侧的石墩子路障旁边。他穿一件卫衣, 戴一顶棒球帽,帽檐遮住眼睛, 只剩半张勾勒极简但无敌帅气的轮廓。
忽然“嘀”一声响, 是他按了喇叭, 章玥这才看见他腿下驾着辆崭新的电动车。
“今天开始由新座驾为您服务。”他对章玥道。
章玥笑:“你还真买了, 但咱已经有了呀。”
她说的是她那辆粉蓝色的代步小电动。
“你那台不给力,跟骑自行车似的。”简昆拍了拍车脑袋, “我骑这都差点劲儿。”
“昆儿哥就用这台车给你闯出个天地来!”他又拍了一把车脑袋道。
章玥笑着:“那昆儿哥咱先去哪儿闯啊?”
他从后座端出个头盔递给她:“第一站,先吃饭!”
于是俩人骑着车跨越大半个城去吃了顿热腾腾的网红火锅。
简营的事情后他和刘岩为新仓库的事儿没少忙,直到今天才算真的有空, 这顿饭后俩人才终于去了宝塔山。
宝塔山海拔三千多米, 因山中有一座供奉唐朝舍利的白塔而出名。
二人穿着羽绒服拄着登山杖兴致勃勃从山脚开始爬。冬天上山不是件好差事儿,除了冷之外路也不好走。
半天过后简昆扶着章玥上了几层台阶,喘着气道:“可真是个好媳妇儿,忙完也不让歇一歇,大冬天的带我上这儿拉练来了。”
章玥也喘着粗气:“歇一歇天就更冷了, 等下大雪封山就进不来了。”
“是什么着急事儿么, 明年再来不行么?”
“我都打听好了, 这山里的住持特忙,不是随时都在的。”
简昆抬了抬眉毛:“你还要见住持?”
章玥抬起戴了手套的手指扶了扶头顶的毛线帽子:“不是,是参加住持主持的法事活动。”
简昆更讶异了:“参加活动?”
“快点儿吧。”章玥催他,“晚了就赶不上了。”
结果紧赶慢赶还是没赶上,因为越往上的天空越暗,最终在至暗时刻逼来了一场雪。
他们被困在半山腰,找了间酒店住下了。
被零星灯光照着的雪山格外美,眼之所及缭绕着雾气,行走间就像游荡在仙境。
章玥精神抖擞地赏着景,难得露出几分活泼地贪恋,简昆便由着她。
他揪住她的帽子往下拽了拽,严严实实盖住她的耳朵:“冷不冷?”
“不冷。”
他轻轻拍掉她鼻子上的细雪:“鼻子都冻红了还说不冷。”
她浅浅一笑,露出整齐的白牙,嘴角的弧度牵动眼睛也弯起来,美得恰到好处。
简昆看得很心动,敞开了拉链把人往怀里裹:“昆儿哥给你暖暖。”
穿着羽绒衣的俩人贴一块儿,就像两颗叠在一起的胖粽子,后来这两颗胖粽回房间时都冻得够呛。
简昆边脱了鞋袜边搓着手哼唱:“好冷好冷好冷,我真的好冷。”
他漂亮的手指呈淡淡的红,他用这双发红的手去捧章玥的脸,章玥的嘴被挤成个“O”型。
他笑:“小脸还没我手暖和。”
“露天的当然冷了。”她搓了搓腮帮子道。
“把这露天的好好儿洗洗吧。”他推着她去了浴室,“洗暖和了好睡觉。”
于是章玥先洗,简昆后洗,洗完被子一掀钻进被窝,嘴里还嗞儿嗞儿地抽着气儿。
章玥:“没洗暖和?”
“水不太热。”
“我洗的时候挺热啊。”
“我洗的时候不怎么热了。”他捞起枕头枕在后腰,“抱抱就暖和了。”
手还没伸过去,先看到了被子下滑后她露出的肩膀,那肩上笤帚打的红印已散,剩淤青后泛着点儿黄的尾巴。
他伸手摸了摸:“还疼吗?”
章玥:“不疼了。”
他还没气过:“好端端的替他挡什么。”
“我是替他挡的么?”章玥歪头看着他,“我是在拯救昆儿哥的灵魂。”
简昆笑。
“拯救了么?”她又问。
“拯救了。”他说。
说完横过胳膊把人揽怀里,埋头亲了亲那块印子。
山里冷,酒店环境不怎么好,褥子似乎泛着潮,他俩睡不踏实,又把羽绒衣盖在不怎么厚的被褥上。
俩人平静地躺了一会儿,都没心思纯睡觉,然后开始叠一块儿折腾,折腾到后半夜又嫌热,把两件羽绒衣又都掀了去。
这场雪下到凌晨就停了。
大概因为这一阵儿太忙,昨晚又丧失自控地多消耗了两回,这一觉简昆睡得格外沉,隔天一早醒来时他身旁是空的。
环顾屋子一圈,屋里也只有他一人,给章玥打电话也没人接。
他爬起来简单洗漱一番,然后走出酒店找章玥去了。
屋外银装素裹,沿山的栏杆和四角的楼阁全铺了雪,像画儿一般。他去酒店前的停车场找了一圈,没找着人,又去了通往山上的两个路口,仍然没找着。
这一失联他就有点儿慌了,荒山野岭路又滑,别摔了跤什么的弄出个好歹。
正担心着,前面出现个戴着麻灰色帽子的人影。
章玥笑盈盈地走向他,脸蛋冻得通红,眼睛很亮,看得出来心情特别好。
“一大早的哪儿去了?”简昆问她。
“早上天刚亮那会儿我起床上厕所,隐隐约约听见有钟声,就去前台打听,幸好打听了。”她抬手指着一个方向,“一打听才知道那儿有个庙,还是挺大一个庙,庙里的住持刚巧在那儿举行法事,我就去了。”
简昆哭笑不得:“我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虔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