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音今天是很简单的日常打扮,刘海虽然被削薄了,但是落在额前,再搭配上粗框眼镜,一眼看上去就是个不起眼的路人甲,放在电影电视剧里,大概也就适合演个吃瓜群众,台词都没有那种。
这种外表平平无奇的人来参加表演班,要么拥有整容式的炸裂演技,要么就是来混日子的关系户。
圈子就这么大,来来往往能出名的也就这些人,要是真冒出来个演技派的新人,业内早就传开了,也不至于到现在才听说。
由此可见,这个叫路音的女生,十有八九是个背景不明的关系户。
娱乐圈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在弄不清对方底细之前,绝大多数人也并不想无缘无故得罪人——要是上一刻刚得罪完,下一刻就发现对方是自己剧组的大金主,那才叫见了鬼了。
不过除了路音,这一期表演班里的同学都还有点资历,绝大多数人也懒得无缘无故去奉承个连名字都不知道的陌生人,多半都是远远躲开,顶多好奇的偷看两眼。
看来看去,还是觉得这个女生普通极了,穿的衣服也都是便宜牌子,真不知道她是怎么混进来的。
有几个以前合作过的演员很快就凑到一起,热络的聊起来,看起来热闹,偌大的阶梯教室里其实泾渭分明,京圈和京圈混一块,沪漂又是另外一派,还有西北圈,东南圈,小小的一个表演班,俨然就是一个小江湖。
只有一个路音,谁都不认识,安安静静坐在角落里,看起来也挺好。
又过了半个多钟头,一个三十来岁,英俊儒雅,浑身贵气的男人走进教室,向学员介绍自己是这一期的指导老师。
从这人走进来那一刻,阶梯教室里的喧哗声就一刻都没有停过。
除了路音,所有人都一下子认出来,这个自称老师的男人,是业内的天才导演,刚在国际上拿了一圈大奖的贺时鸣。
大家都没想到,竟然是这位大神来教他们表演!
以前表演班虽然偶尔也会请导演过来教课,但要么是过来临时捧个场的嘉宾,要么名气不大影响一般。
要是早知道这次的短培请来了这位大神,圈里大概一半人都会闻风而动,想要挤进来当个学员。
剩下另一半,则是知道自己肯定挤不进,懒得费这个事的。
毕竟以贺时鸣现在的地位,要是能被这位大神看中,成为贺时鸣下部电影的主演,那简直就是白日飞升,直接上了一个大层次。
所有人当下都抖擞起精神,挺直了背,恨不得马上就被贺时鸣看中,发来试镜邀请才好。
跟其他激动得就像一群场边斗鸡的学员不一样,路音压根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除了觉得这个班主任长相挺帅,她连对方的名字都不知道,也只能奇怪的瞟一眼周围人激动得发红的脸,跟着装模作样的坐直了点。
早就听说贺时鸣是个特别讲究效率的人,但也没想到他发言如此干脆利落,简单介绍了一下自己的名字,就让学员自由组成5人小组,明天报上来。
这期表演培训班为期三天,全程集中式训练,因为是高端班,涉及到的基础内容不多,重点还是放在专业的表演以及理论上。
但看贺时鸣的意思,大概是准备全程实践,全凭台上的发挥说话。
听说以后的表演课都按小组进行,打分也会根据小组整体情况来,可以马上有人举手问:“老师,那要是得分高,有机会竞争你下部剧的角色吗?”
贺时鸣温和一笑:“当然,如果合适的话。”
台下的人显得更加激动起来,私底下的议论也更多了。
不过关于组队,大多数人都比较谨慎,没有当场就定下来。
毕竟一场戏不可能人人都是主角,总要有配角,有反派,如果搭到不适合自己的小组,反而可能影响发挥,落到后面去。
在贺导画的那块巨大的馅饼面前,就算是圈里再好的朋友,也一样是潜在的对手。
跟绝大多数绞尽脑汁挑选小组的学员不同,路音显得格外佛系。
她既不知道贺时鸣是谁,也不知道这次机会有多难得,再说了,她一个走错地方的萌新,就算急也没用。
反正这期学员一共100人,总会有凑不齐的缺,她也用不着担心自己会落单。
事实证明,路音还是太天真了。
自从贺时鸣出现不过半个小时,就有人打听到他为什么会突然出现在培训班了。
“这次表演班的指导老师本来不是贺导,之所以临时换上他,是因为原来那个老师突然生病,贺导是他的学生,最近又有空,才请托他顶上来的。”
“贺导不是出了名的工作狂嘛,又在准备新片,怎么会突然有空的?”
“说是新片筹备遇到瓶颈,所以才出来散散心。”
“难怪他愿意来当老师了。”
“别看贺导看着好说话,听说在片场里他可是不折不扣的暴君,也不知道他准备怎么教咱们。”
“咱们这些人里,说不定真有希望被贺导看上,在他的新片里出个镜,那可就赚大了。”
“谁说不是呢,我公司里有几个偷懒没来的,听说这次是贺导当指导老师,嫉妒得牙都差点咬碎了。”
错过和这样的大导相识的机会,简直就跟弄丢头等奖中奖彩票差不多惨。
不少知道这个消息的人忍不住捶胸顿足,也有更硬的关系户,想法设法把自己的名字给临时加了进来。
不过毕竟对外已经宣称报名截止,再加上大导坐镇也不好太过分,一通暗地里的操作以后,赶在小组名单报上去以前,第72期表演培训班的学员名额,悄悄扩充到了111个。
22个5人小组以外,就这么出现了一个落单的可怜人。
那个被意外剩下来的人,自然就是路音了。
虽然心态很佛,路音也不是没有做过努力,主动接触了好几个小组,可惜全被拒绝了。
有个小组的组长好心,虽然人已经满了,也想着可以让路音先挂靠在组里,要是贺导不同意,到时候再做调整。
可惜小组其他成员都担心被贺导减印象分,集体否决了这个建议。
这个圈子里个个都是人精,消息又灵通,很快就打听到了路音的来历:一个有点小背景的关系户,刚拍了一部查无此人的古偶烂片——那部片子的名字大家都没记住,就记得那个倒霉剧组还牵扯进了一个刑事案件,没直接黄,算是投资人运气好。
这可是个高端的表演培训班,除了路音,其他学员要么是正经的科班,要么有一定的水花,就算是后来插进来的那几个关系户,也都是有成绩有实力,一心想被贺导看中一飞冲天的新星,表演素质和资历,甚至比原来的学员平均水平都高了不少。
而路音,虽然接触过演戏,却没有一点表演基础。
她是演过一部戏的主角,但流水线偶像剧,对在场绝大多数人来说都叫无效演戏,说出来反而会被扣分那种,而且还是个空降的关系户,扣分就更多了。
那么点表演资历,都不值得拿出来说。
跟其他人比起来,路音就像是误入天鹅群的野鸭子,不但格格不入,看起来都有些碍眼了。
这种情况,她不剩下,还有谁剩下?
总而言之,到交名单的时候,路音的名字孤零零挂在那里,就跟一群狼里的哈士奇似的,过分突出。
看到这份名单,贺时鸣也忍不住一愣。
安排五人小组是随手为之,有人临时插进来也不出所料,他只是没想到,会正好就剩出这么一个来。
作为一个相当关注新人的导演,贺时鸣对这期大多数学员都有印象,但是路音这个名字,他确确实实没有听说过。
贺时鸣抬头:“谁是路音?”
一个看起来普通得有点出乎意料,完全没有存在感的女生,默默举起了手。
贺时鸣微微眯起眼睛,用摄像机捕捉镜头的方式,快速打量了一遍路音。
二十出头的年轻女生,显然没有经过专业的表演训练,轮廓很漂亮,但现在的打扮不太迎合主流审美,再加上不合适的刘海和眼镜,也完全没有突出自己的个人特质,显得过于平凡,缺乏亮点。
就像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素人。
贺时鸣原本想把这个落单的学员随手塞进一个小组,但忽然又改变了主意。
“没有小组愿意接收的话,你就单独成组吧。”他很冷淡的说,然后点头示意路音坐下,这件事就此揭过。
其他人忍不住窃窃私语:
“贺导这是不高兴了吧?”
“也可能是觉得那个女生太不合群。”
“就是,一个关系户,放在别的小组就是拖累,还不如让她单独成组,自己祸害自己去。”
贺时鸣轻轻敲了敲讲台,教室里顷刻间鸦雀无声。
确定好小组,贺时鸣又直接丟出一堆命题场景,让各个小组自己选。
命题给得都很简单,一般就是一个大概的场景,两三句话的背景介绍,具体的情节扩展和剧情冲突,需要小组成员自己搞定。
“三天时间,两段表演,”贺时鸣看着温和,说的话却铁血无情,“我相信各位的理论都没有问题,所以直接改成了全部上实践课,希望你们能让我看到你们足够的专业度。”
然后他环顾教室一圈,原本的温和褪尽,显出十足上位者的气质:“但愿你们不会让我感到失望。”
然后他轻轻点点头,就转身离开了教室。
教室里再次响起一片嗡嗡的议论声。
“就这么走了?完全没有指导,就让我们直接演?”
“和传闻不太一样吧,我听说在片场里,贺时鸣是个绝对的统治者,对演员的指导细致得恨不得直到手指尖,怎么上起课来是这样?”
“所以就是来还个老师的人情?难怪这么敷衍。”
“你要觉得敷衍就别做呗,正好机会让给别人。”
“你当我傻呀!”
抱怨归抱怨,抢起剧本来那也是一点都不客气。
甚至还有人私底下笑称,这就跟罗马斗兽场一样,而他们这些学员,就是绞尽脑汁想要博得贵族欢心的角斗士。
成功的获得奖赏,失败的,直接被刺死在斗兽台上。
路音单人成组,可以挑选的余地不大,更重要的是,作为一个零经验新人,她甚至都无法判断剧本的发挥空间大不大,好不好演,又应该怎么演。
有人嫌弃的看了路音一眼:“以你现在的情况,还不如直接放弃呢,反正上去也是丢丑。”
路音压根没理其他人的声音,只埋头翻剧本。
在座的学员个个都野心勃勃,有想要成名立业的,还有想要大把赚钱的,跟这些人比起来,路音想要站在舞台正中心的渴望,其实一点都不比他们少。
因为她要挣命!
翻着翻着,路音终于眼睛一亮。
这个剧本,看起来挺合适她。
再之后,就是琢磨着怎么往空泛的剧本里填内容,而且是能让观众眼前一亮的内容。
一天半准备一个短剧,说起来简单,但是想要出彩也不容易。
况且一个小组5个人,怎么分配角色,协调内容,全都是学问。
不少人都哀叹,看看这自由发挥的作业,与其说是贺导在训练演员,倒不如说他更像是在训编剧。
总感觉经历这一次,回去以后,还能试着抢抢编剧的饭碗,也是一条路。
刚开始气氛还算融洽,大家有商有量,都想在贺导面前狠狠好好出一回彩。
但是随着时间慢慢过去,争吵的声音也渐渐多了起来。
毕竟都是有一定成绩的演员,又有隐隐约约的竞争,大家都希望自己在台上,有足够发挥的戏份。
可短短10分钟时间,塞进5个出彩的演员,就显得有些过满了。
矛盾也随之而爆发了出来。
而且越是成员名气大,自认演技出众的小组,矛盾也就越大。
一共只有两场戏,5个人肯定不可能人人当上主角,而要说起牺牲奉献精神,对不起,现在也不是谈这个的时候。
心高气傲,觉得自己就应该是绝对主角的人更是不少,就算有人努力当和事佬,也依然吵吵闹闹,不得安宁。
所有人不知道,贺时鸣这时候正坐在监视器前,冷眼看着每一间排练室里发生的状况。
“你这真就是养蛊吧,还是想培养一下成员的团队合作精神,”贺时鸣特地找过来的一个助教朋友,看着这混乱的局面,忍不住好奇问。
“都是二十几岁的人了,我可没兴趣帮他们的爸妈教育孩子,”跟惯常对外温和儒雅的形象不同,私下里的贺时鸣,其实是个很冷漠的怪人,“我就是想看看,有没有让人惊喜的新面孔,从这一堆乱糟糟的人里脱颖而出。”
“这里面不是有好几个好苗子吗,比如这个,我上次还听导师推荐过,说他在镜头前很有灵气,是个当主角的料子。”
贺时鸣傲慢的挑了挑眉:“可我只要最好的主角。”
在如今的内地电影圈里,贺时鸣有足够的底气挑剔。
他二十来岁的时候,就靠着一部小成本电影,拿下当年的票行榜年冠。
拍第二部 电影的时候,有个大导看不惯他年少成名,联合了其他几个行业内大佬,特地在贺时鸣新片上映的时候,狠狠狙了他一把。
没想到那个大导重金打造的顶级大片,却被他看不上的小年轻的片子狠狠碾压过去,从此以后,那位在行业里说话的声量都小了不少。
经此一战,贺时鸣在国内的名气也彻底打响,再没人敢不把他放在眼里。
不过那时候,贺时鸣的名气主要还是在商业片上,平均一年半一部新片,每一部都赚得盆满钵满,资方个个眉开眼笑,恨不得抱住他的大腿叫爸爸。
因为在文艺片领域没什么建树,还有人阴阳怪气说贺时鸣就是个品位低俗的商业脑,除了会赚钱,压根不懂电影。
没想到转头,他就花一年拍了一部看起来题材很冷门的小众文艺片,不但直接在国外收获了一圈大奖,票房也很亮眼,甚至刷新了好几个冷门档期的记录,叫一众自认为曲高和寡,票房低是因为观众欣赏水平太低的文艺片导演大跌眼镜。
虽然还没官宣,但他筹备新电影的事,业内早就传遍了,已经有人开始猜,他这次过来当老师,说不定也准备给自己的新电影物色合适的演员。
这样一位行业内大神,难怪叫那些学员趋之若鹜,哪怕只是在新电影里露个脸,甚至只是被他记住名字,也赚大了。
为此,所有人都狠狠憋着一口气,把场面搞得更加火药味十足。
贺时鸣和朋友在监视器这头隔岸观火,一个不动如山,一个连连摇头。
“你这真就像养蛊一样,也太残忍了。”朋友嘀咕道,忽然又注意到安静角落里,还有个一个人在默默排练的小姑娘。
他同情的点了点屏幕:“这是这次落单的学员吧,你怎么不把她随便塞到哪个组去,还是个小姑娘,也太冷血了吧。”
贺时鸣的眼睛轻轻滑过,不以为然。
“因为这小姑娘是个关系户?”朋友继续刨根问底。
“这次的关系户可不少,”贺时鸣神色不动,“我只是不太喜欢缺乏自知之明的人,让她及早清醒也好。”
一个彻头彻尾的素人,又何必来这名利场凑热闹。
贺时鸣的眼光非常挑剔,就跟他的镜头一样。
朋友看一眼这家伙,也只能无奈耸耸肩,顺便替那小姑娘默哀一场。
碰到这么一个苛刻又毒舌的导师,只能算她倒霉,说不定早点跑回家,反而是个解脱。
一天的排练和准备时间结束,从头到尾,贺时鸣连面都没有露过,他的助教倒是出现过两回,但顶多也就是加加油打打气,就跟个大型吉祥物一样。
不少人心里虽然有抱怨,但也不敢直接表现出来,只能暗暗憋着一股劲,想要在台上叫他彻底刮目相看。
第一次表演前夕,就连原本热闹的餐厅,这时候都安静得有些压抑。
路音依然独来独往,这时候正在餐桌上安静吃饭,忽然过来一个小组的成员,还坐在距离她不远的地方,开始聊起了等下表演的事。
那边说了几句,忽然有人敲了敲自己的餐盘,对着不远处的路音使了个眼色:“先别说了,有人偷听。”
路音:……?
好像是我先来的吧?
这时候,那个小组另一个学员嗤笑了一声:“担心什么,她听不听得懂还是个问题呢,说不定早就放弃了。”
“放弃了还不滚蛋,在这里浪费粮食。”
那些人说话的时候,甚至还故意放大的音量,生怕路音没听见。
对路音,绝大多数人的心情都有点微妙。
一个被单独剩下,只能自己单独排练的女生,其实也有人暗暗同情,但是在占绝大多数的强势声音面前,更明智的选择是隐藏住自己的想法,跟紧大部队。
更何况还是在这种高强度高压力,每个人都是对手的环境下。
而群体对弱势个体的霸凌,在什么地方都不少见。
现在的路音,就属于自然而然的弱势个体,随手踩一脚都叫政治正确,反而更容易激发同伴间的共鸣。
就比如现在。
可惜那张永远都一成不变的死人脸,让人少了不少乐趣。
面对旁人的挑衅,路音连眉毛都没动一下,吃饭的动作依然稳如泰山,一口接一口彻底光了盘,才慢吞吞的站起来,把空了的餐盘放到指定的地方,顺手还拿了一小瓶酸奶解解腻。
那些恶意的嘲讽,仿佛全打到了空气上,然后又软绵绵的弹了回去。
这时候还有心情搞霸凌的,基本都是些废物,路音才懒得和他们多费口舌。
她回击的力气,全部都要留到即将到来的舞台上。
这次的集合地点,换到了距离培训中心半个小时车程的一个小型剧场里。
虽然说是小型剧场,也有500多个座位,100多个学员坐在其间,显得稀稀落落,紧张的气氛却更加凝重。
贺时鸣和他的助教端坐在最前排的评委席上,一个充黑脸,一个装白脸,但似乎对气氛并没有任何缓解作用。
路音还注意到,那几个刚才在餐厅里不可一世的学员,这时候紧张得腿都打软,乖巧得像一群弱小的鸡雏。
果然,也只有废物,才指望着通过打压别人获得存在感。
路音的眼神不屑的移开,又看向了灯光闪烁的舞台最中央。
说来也奇怪,她本来以为,自己进娱乐圈,想走红,想成为当红巨星,纯粹是为了保命而已。
哪怕在《晚风》剧组里,就算演主角,也像是在办家家酒,心情完全没有波澜。
直到来到这个剧场,坐在昏暗的观众席,看向舞台最中心的时候,路音的心里,忽然起了一丝向往和冲动。
她渴望站在那里,被所有人都看见,然后征服目之所及的所有人。
发完一通宏愿,路音才反应过来——自己现在是个面瘫。
她无奈的揉了揉自己僵硬的嘴角,又觉得,靠着动作戏征服观众,其实也是个可以接受的选项。
她再次用力的搓了一把脸,彻底做好了上台的准备。
第13章 绝世美人
小组的出场顺序随机抽签,路音单独成组,手气不算好,抽到了倒数第三个上场。
一共23个小组,每组的平均表演时长在5到10分钟之间,但也不是每一组都有机会全部表演完毕。
从第一个小组上场,贺时鸣始终一脸严肃,没有露出过一丝霁色。
大多数时候他都一声不吭,只时不时低头,在笔记本上记两笔,唯一几次说话,就是请人提前下台。
一个小时过去,已经有10个小组表演完毕,其中有三只,是被提前请下去的。
这对绝大多数人来说,都是完全意料之外的状况。
有个心理素质稍差的女生,甚至忍不住当场哭了出来。
可惜贺时鸣全程冷脸,根本不在意眼泪。
对着那个抽泣的女生,他甚至不耐烦的敲了敲笔,示意对方尽快离开,不要影响后面的表演。
到底只是些青年演员,虽然其中有些人不乏出演过大剧的经验,但是面对这样的舞台,严苛的导演,还有那个患得患失的巨大机会,很多人的心理,都控制不住的失衡了。
别说超常发挥了,不少人连平时一半的水平都发挥不出来,腿软绵绵的,上台的时候也踉踉跄跄,就连说台词也完全不像平时那样底气十足,反而打起了哆嗦。
对这样的表现,贺时鸣更加不耐烦,台上才开口两句就喊停:“可以了,下次请准备好再上台,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
声音淡淡,嘲讽意味却十足。
然后就示意这个上台还没有30秒的小组,直接下去。
简单,高效,冷酷,就像是一场残酷的面试淘汰,不会给学员任何多余的机会。
助教都看不过眼,轻轻凑到贺时鸣耳边:“差不多可以了,你是不是把这当面试了?咱们是在培训,培训!”
“现在跟面试也没有什么差别,”贺时鸣的声音还是很冷淡,“可惜,一个让我眼前一亮的都没有。”
助教瞟了一眼名单,安慰道:“后面应该有不错的苗子,你先放宽心多给他们点时间,搞得这么紧张别人也发挥不好啊。”
贺时鸣只是嗤笑:“这点压力都扛不住,在我的剧组,只会更加受不了。”
传闻不假,这家伙在片场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暴君。
助教对朋友的任性也很无奈,只能摇摇头。
台上的表演还在继续。
贺时鸣眼界高,只用一天半打磨出来的剧本,显然都没入得了他的眼,不过好歹挑出了两三个接近及格线的演员,总不至于全无收获。
但是显然,距离成为他心中的主角,还有一段非常非常远的距离。
看样子,这里依然没有他想找的人。
贺时鸣把手里的笔一丢,甚至直接开始闭目养神,这副模样对台上的演员打击更大,表演破绽百出,难以入眼。
眼看着还剩下最后三组。
旁边的助教用手肘顶了顶贺时鸣:“那个落单的小姑娘要上场了。”
贺时鸣都懒得给助教回应。
他虽然闭着眼睛,耳朵却一直在听着台上的动静:节奏太差,台词太虚,甚至还有故意抢戏和台词接不到位的。
如今这些年轻演员,一个个怎么这么拉垮,实在叫人失望。
至于那个素人,贺时鸣更没放在心上,只等她一开口就马上喊停。
他不是幼儿园保姆,没兴趣给水平差劲的新人过多机会,去等着他们慢慢成长。
只有达到他苛刻标准以上的人,才值得贺时鸣多看一眼。
这时候的路音,穿着一身颜色鲜艳的宽松工装,深深吸一口气,把长发麻利的束在脑后,戴上了一顶和衣服同色的鸭舌帽,然后装备上了新抽到的那张卡牌【快递员】。
【快递员】
【跑街串巷的体力工作者,亲和力高,身体灵活。】
【卡牌时效:1小时,冷却时间:1小时。】
从装备上这张卡牌的那一刻,路音感觉自己脸上的肌肉突然活了不少,轻而易举就能露出讨人喜欢的笑。
她的目光明亮,眼神亲切,就连走路都带着一种轻盈可爱的节奏,叫人第一眼就忍不住心生期待。
这副形象和之前形成的巨大反差,叫台下不少平时压根看不起路音的学员,也忍不住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这还是那个平时灰扑扑,完全不引人注意的关系户?!
助教都忍不住对贺时鸣说:“这小姑娘好像还有点东西。”
贺时鸣虽然依然闭着眼,耳朵却忍不住轻轻动了一动。
这个人上台时的脚步节奏,似乎确实不错。
但也仅止于此了。
对于台下的反应,路音并没有放在心上,只全心全意沉浸在了自己的角色之中。
“大姐,您的快递!”一声清脆的吆喝声,瞬间就让原本还有一些细碎议论声的剧场,彻底安静下来。
贺时鸣猛地一下睁开了眼睛。
路音的声线极好,还天生能表现出不同的音域。
这时候她清脆有力又中气十足的发音,就真像一个天真爽朗的少年人,光是听着声音,就足够打动人心。
她现在的形象也完全不一样了。
虽然扎着马尾辫,但也不知道是因为宽松的工装,还是因为她的动作和神情,路音看起来雌雄莫辨又活力十足,无时无刻不向外散发着光芒。
就连长相好像都悄悄发生了变化,带着一种中性的俊美,一颦一笑都充满魅力。
仿佛她天生就该站在舞台中心,成为万人瞩目的对象。
贺时鸣先是惊讶的睁大了眼睛,然后扬了扬眉,眼神瞬间变得深邃起来。
抛开表面上的个人魅力,这个叫路音的学员,演技显然未经雕琢,纯粹依靠本能。
但是她的松弛感和自信,却一点都不比久经磨练的资深演员差。
之前在拍《晚风》的时候,导演就夸过路音,说她在镜头前特别自如,不但放松,还特别会找镜头。
只凭这一点,就超过了绝大多数年轻演员。
贺时鸣原本冷淡的神情,也渐渐激动了起来。
台下有人在经过短时间的震撼以后,又忍不住说起了酸话。
“谁想到呢,她一个人一组,反而成了优势。”
其他人想多几句台词都要靠争靠抢,只有这个关系户,想怎么演就怎么演。
他旁边的人却没有搭话,眼神依然一动不动的定在舞台上:“可之前,咱们把她都当笑话……看看这表现,你觉得你能比得上?”
独角戏可没有想象中那么容易唱。
因为只有一个演员,路音把原来剧本中设置的多人场景也简化了,完全以她一个人为中心,通过台词和动作,去勾勒其他那些看不见的角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