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时依着他的时候,叫他盒盒。跟他讲事的时候,叫沈鹤洲。小家伙也明白的很呢,不会说话就咿咿呀呀地发出声音,眼睛眨巴眨巴地盯着他爸瞧,冲他撒娇。
沈昭京硬着心肠,摇了摇头。小家伙倒也没哭,乖乖地一个人睡了。
纪琼笙洗完澡出来看小家伙不在就知道怎么回事了,去房里一看,睡得正香呢,就也不担心了,回去笑着打趣沈昭京:“有你这么骗儿子的吗?”
沈昭京温淡的脸带半分笑意,勾住纪琼笙的腰往下带,温热的唇擦着她唇过:“老婆比儿子重要。”
等小家伙三四岁了,会说话了,便更招人疼了,成天不知道哪来的小玩意送到纪琼笙面前,甜甜地冲她一笑:“给妈妈!妈妈最漂亮!”
纪琼笙被他说的心都化了,揉了揉他小脸蛋,亲了亲:“妈妈也喜欢盒盒!”
便是沈昭京,在他面前也是没脾气的,家里头抱他次数最多的反倒是沈昭京,小家伙对其他人倒都乖巧,偏在她和沈昭京面前黏人的很。
有时候他爸工作,都跟去书房,抱着一本书煞有其事地看,坐的端端正正的,实在无聊了,便坐在地上玩玩具,再偶尔看看冷着脸开会议的爸爸,心满意足地笑。
但毕竟也是小孩子,顽皮的事儿也干过不少。压根也不用纪琼笙出马,沈昭京淡淡横他一眼,叫一声沈鹤洲,便老老实实地认错,讨好地抱着他爸大腿:“爸爸,我知道错了。”
等能上幼儿园,念着沈鹤洲年龄还小,下午两三点沈昭京便叫人给他接回来,带到公司里去。
头一回还是沈昭京自己去接的,抱着儿子进了公司。第一次进公司,小家伙也新奇地紧,左瞧右瞧,攀着沈昭京的肩膀,笑嘻嘻地问:“爸爸,这就是你公司啊?”
沈昭京拍拍儿子的小屁股:“别乱动,玩一天了还不累?”
小家伙便环着沈昭京脖子,冲他撒娇:“累呢累呢,爸爸,你公司有没有好吃的?”
沈昭京眉眼染上温色:“你妈妈给你准备了。”
“妈妈还在上班吗?”
“嗯,等下就去接你妈妈。”
两个人旁若无人地上了电梯,却叫公司的人惊掉了下巴。
“这就是沈总的儿子吗???救命怎么那么可爱啊呜呜呜好想RUA!”
“我还真没看过沈总这副样子过...”
“要我说,你要是看过沈总对沈总夫人什么样子,现在也不稀奇了,沈总是真宠他老婆啊。”
等纪琼笙下班,便瞧见门口一大一小站着等着她,禁不住弯了眼。
沈昭京还是一点没变,深黑的眉眼描绘,照旧勾人。旁边还有个小型的沈昭京冲她笑的灿烂。
纪琼笙便也笑,勾出冷梅色的弧线。
走了近,轻轻一闻。
冷然的雪松香若有若无地缠上来。
牵着沈昭京骨节分明的手,看小家伙蹦蹦跳跳的讲今天的趣事,纪琼笙瞥见一旁的玉兰花,白灼灼的,含苞待放。
又快要春天了啊。
陆琛暄家里是干拍卖行的,专收集古玩、玉品、珠宝这一类的东西。
他生下来的时候,家里面已好几个男丁了,他排行第五。
上面的哥哥一个比一个能干,出国留学,自己办公司,高投资,落到最后,就一人愿意去管家里的拍卖行。
陆琛暄小时候皮,朋友一大堆,他名字难读又难写,有时候脑筋转不过来,支支吾吾半天喊不出名字,他便乐半天,说:“喊我陆五吧,省事儿。”到后面,成了习惯,仔细琢磨话里的个中含义反倒带了点自嘲的意味了。
陆琛暄游手好闲了二十几年,大概也没想要出人头地,但二十五岁那年,发生了件大事,说有多大倒也不大,在这圈子里,算常事。但对陆琛暄,可就大了。
季西伶订婚了。
这季西伶的来头也不算光彩,是个私生女。
这种事情大家见怪不怪,不过碰着谁都想踩上一脚,季西伶也逃不了。
陆琛暄和季西伶的第一面就这么俗套,英雄救美,救了季西伶一回。一来二回的,便熟了。
季西伶拿他当好人,平时送点东西给他,睁着那一双盈盈眼,面上含着怯,细声地对他说:“谢谢。”
哪里知道是她哪一次说的谢谢勾住了陆琛暄的魂,从一开始的举手之劳到后边的事事为她担忧着。等连做梦都梦着季西伶,陆琛暄才猛然一惊,心里边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滋味肆意生长,彻底生了根。
原来这就叫做喜欢。
陆琛暄对人好就是真心待人好,拍卖行里的好东西不少,一股脑的都送过去,反倒把人小姑娘吓一跳,面色都白了,结结巴巴道:“我...我不能收。”
陆琛暄只当是女孩子家害羞,便只笑笑,露出白花花的牙:“收下吧,我的回礼。”
季西伶也轴,硬是不肯收,半辈子没跟人吵过架的她涨红着脸,还结巴着:“我和你非亲非故的,你...你干嘛对我那么好?”
这话叫陆琛暄眼神黯了黯,随后强撑起笑,故作轻松:“怎么着,帮了你这么多回,朋友都算不上?”
季西伶赶忙摇摇头,欲言又止:“没...没有,只是...”
看到陆琛暄那目光,她把后面半句话给咽了回去。
我这种身份怎么配和你当朋友。
只含混地点点头,胡乱应了他这句话。
这件事叫于稷他们知道,惊了惊,又叹道:“陆五...”
好像什么都没说,却又好像什么都说了。
陆琛暄明白他们什么意思。只是,有什么关系?他现在去接管公司,向三哥取取经,总会学会的,到那时,他有和家里谈判的筹码,怎么也叫不了他喜欢的女孩受了委屈。
只要,季西伶再等他几年。
人一旦碰上这感情啊,便什么也管不得,什么也顾不得了,一股脑的撞上去,头破血流啊,才肯罢休呢。
他带她出去玩,百般地对她好,拍卖行的事一点点的上手,看到她偶尔露出的欣喜,他就高兴,便什么也不去想了。
季西伶订婚的事算是给了他当头一棒。
把他从自己编织的美梦里拽出来了。
知道消息的第一反应,他又惊又怒,季家这么早就逼她去订婚了?!他气冲冲地去找季西伶,想要问个清楚,想告诉她,别怕,让我来解决。西伶,其实,我喜欢你啊。
看见的确实季西伶和一个男的说说笑笑的一起走,季西伶眼尾漾着甜,眉眼弯弯的。
当即红了眼,冲过去给那男的来了一拳,问季西伶:“是不是他逼得你?我这就给你出气...”
季西伶被吓得一愣,后却挽住了那男的胳膊,皱着眉细声问:“家年,你没事吧?”那男的摇了摇头,笑了笑说没事。他认识陆琛暄,陆家的小儿子,他惹不起。
转而季西伶抬了头,眼底多了戒备:“陆琛暄,你干嘛?”
她唤他的名,唤他的却是,陆琛暄。
陆琛暄从未觉得这名字是这般的刺耳,像是着了一闷棍,视线都模糊了,一言不发地走了。
季西伶一脸莫名,嘀咕了句:“他这是怎么了。”
又向那男的解释:“家年,抱歉啊,我朋友他可能误会了什么,平时不这样的,我替他向你道歉啊..”
季西伶是自愿的。
这是陆琛暄做梦都没想到的。
自那天回来起,陆琛暄就混在了酒吧,再没出来过,没几天就喝进了医院。
后,韩辞寅单独一人跟陆琛暄足足谈了一小时有余。
等韩辞寅出来,陆琛暄便没事了。
日子还在过啊,只是,陆琛暄心里头,少了点东西了。
季西伶订婚的请帖,是她亲自送的。
陆琛暄只笑,应着她:“好好,一定去。”
等她走,他还在看着请帖笑。
新娘季西伶x新郎李家年。
笑着笑着就流泪了。
那日大婚,陆琛暄没去,在法国出差,礼照旧送,是季西伶那日收到的最贵重的礼。
后来等季西伶结婚,陆琛暄去了,但没告诉她,站在角落看着台上的她,眉眼弯弯,笑的腼腆羞涩,便也跟着笑,至此再没提过她了。
后面便玩性重了很多,身边的女人不间断。
阅历深了,偶尔想到那几年的想法,便荒唐一笑。
就算季西伶也喜欢他,他们又何尝有可能呢。倒不如算他一厢情愿的好。
这个社会,瞧着是太平盛世,一片祥和。
人人面上挂着笑。
却不知背后各人有各的苦,难言啊。
这世道,本就是不公的。
等陆琛暄订婚的时候,季西伶也来了。
恍了恍神,有四五年没见了。她成熟了太多,见他也落落大方的,不似当年那般忸怩了。
亲自送她出去。
路上,季西伶弯着眼:“陆五,我离婚了。”
陆琛暄猛然一怔,好半天才慢腾腾地回:“怎么会...”
季西伶自顾自的笑,没回他话,慨然叹了句:“当初也是太懦弱了,也不懂这些东西,后来回忆以前,才发现,我也喜欢过你的。”
“你那时候,大概是待我最真心的一个人了。”
“说了很多遍了,但还是要说。”
“谢谢你啊,陆五。”
陆琛暄心里情绪翻上来,有些不是滋味,万般的情绪混杂在一起,叫人心口发颤,像是酸,是涩,又是解脱。
最后只是温柔地笑:“西伶,你好好照顾自己啊。”
愿你前途坦荡,一生平安。
季西伶站在台阶下,朝着他笑,一如第一次,她抬着盈盈的眼,望着他,面容逐渐模糊,只有声音还清晰,细细的。
“陆琛暄,你也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