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做知府的那几年—— by途北囚牛
途北囚牛  发于:2023年07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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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我存找的是晏伐檀,但她希望她找不到,她希望天旋地转之后一切都被清理干净,这时候的地上也不会躺一个叫做晏伐檀的人。突然,她摸到了一个软软的东西,谢我存心霎时凉了半截,但她手上的速度不由自主加快,等看清那件东西之后,谢我存的身子突然坐下去了。
那是一张红色的纸张残片,从上面残存的字中可以看出那是一封婚书。婚书的一角被人紧紧攥住,谢我存喊了声南途,她已经挖不下去了。
南途忙跑来去拽那张红纸,终于将紧紧攥着婚书的那只手拉出了废墟。苍白的手上带了一件玉饰。谢我存张开了嘴巴,泪水如雨般落下。她终于哭了出来,南途和西度忙继续向下挖着。终于将下面埋着的那个人挖出来了。
他穿的还是祀水节那天同她行花祀灯礼的衣服。谢我存抱着他,哭的快要断气,玄清明想要拉开她,但她不忍去听谢我存嘴里唤着的那个名字,只能过去轻轻抱住了谢我存。
“我存,让他走吧。别让他有牵挂。”
众人从江州府的方向赶来,魏呈乾得了谢我存回来了的消息,下令让人立马把她带回来。他们看着双目通红的谢我存,不约而同停下了脚步
“烦请大人松手,我们给晏老板收尸。”
“谁放的火。”
沙哑的声音吓怕了众人,有几个胆大的武员走上前,劝她
“大人,尸体泡不得雨水,您还是将他给属下们吧。”
“走开,谁放的火!”
她宛如一头正在嘶吼的幼兽,疯了一般将手边的石块朝靠近她的人丢去。就这样争执了许久,玄清明心疼她已是一身的水,狠心吩咐道
“她这个样子,干脆都别活了。他们说的对,晏老板经不起这么泡,西度南途,快去把谢大人拉开,给晏老板收尸。”
“是。”
玄清明不顾谢我存的拳打脚踢,扶正了她的肩膀,逼她睁开已经哭到肿起的眼睛
“你必须好好的,活着给他报仇。”
谢我存意识到有人要来抢他,慌忙拉紧了晏伐檀的手,对他们摇着头,力气却还是比不上这几位练家子,她哭着吵他们骂着
“滚开,不要带走他,都给我滚!”
西度明白玄清明的用意,见南途心软,便上前去扳谢我存的手指,她用了吃奶的力气,西度只能不顾她会吃痛,终于耗的她快要失了力气。
“不要,我求你,西度我求你。”
谢我存结巴着,却只能感受到那人在一点一点的离开她的身体。西度喃喃着
“别恨我,大人。”
终于,众人得以将晏伐檀抬起,装入备好的棺材之中。
“别走!你别走,让我再看看他。”
玄清明死死的抱住她,任由她撕咬着她的胳膊。她示意他们快走,谢我存只能看着他们把他抬走,哭的脱了力,身体一点点坠进了玄清明怀里。
雨又大起来,玄清明抱起谢我存,若是在平时她一定会调笑她力气大,可此时那人却面如死灰的由她随意摆弄她。
玄清明叹了声,用西度递过来的手帕给她擦了擦泪水,示意马车开过来,他们带她回府。
“江州商户晏伐檀,见过谢大人。”
谢我存登上车之际,忽然听见了一个声音。她忙回头去寻,可那废墟中埋尽白骨,何处有那个日夜入梦的人。
她被带回了府中,江州府灯火通明,听说她回来了,魏呈乾急切的迎了出来。
难得的没有穿着官服的魏大人,此时连官帽都没来得及戴上,他拽住了谢我存,上下 检查着,道
“闺女,你去哪了,急死我了。”
“你杀了他对不对。”
谢我存留下泪来,继续道
“他是东临书院的人,所以你要杀了他,对不对?”
“胡说。”
“那为什么你的人在那里?”
魏呈乾愣了愣,他未想到谢我存竟然能将他身边的常侍的脸记住。
“我在废墟里看见了你那个随行官的脸,他怎么会在那里!”
“你怎么能对干爹大吼大叫?成何体统!”
魏呈乾松开了拉着她的手,身边立马有文官对谢我存道
“是啊大人,您再难过也不能僭越了礼数。魏大人担心您的下落三天没合眼了,他派贴身的常侍去晏府打探您的消息,谁知竟遇到这样的事儿,您可千万别误会了魏大人啊。”
谢我存不语,却甩开了魏呈乾再伸过来的手。后者的手在空中愣了几秒,随后怒气冲冲的甩到身后去了。
“让谢大人回房好好清醒一下,若是不清醒,哟又怎么能做官。”
随后便有人听令来拉她,谢我存甩开他们的手,自行回了房。
这一切都被从驿站赶来的段玉收入眼底,他倚着门框目睹了一切,看着谢我存离开的背影,突然露出个意味深长的笑容。
“段大人,要不要去慰问一下谢大人。”
“不用了,咱们回驿站。”
七日后,谢我存从关着她的房间逃走了。
没有人知道她是怎么跑的,但她还是出现在了晏家祖祠中。剩下的晏家人看见她都不知所措,但见她直直朝中间的棺木走去,宛若一片被风吹拂的枯叶一般摇摇欲坠。
谢我存接过别人递来的白布戴上,然后轻轻俯下身子,像寻常一样靠近着他。然后她把脸贴在馆面上,对他说了几句话之后,又亲了亲黄肠做的棺木。
一滴泪轻轻滑落在棺木上,谢我存擦了擦脸,又跪在属于妻主的位置上磕了几个头。
“我会帮你和孩子报仇。”
说罢,她转身离开。因为她知道若是魏呈乾的的人找到她,一定不能让他好好的离开。就算再不舍,她现在离开,才是正确的决定。
可她前脚刚走,后脚追兵便招上了她。魏呈乾的人不敢拿她怎么样,只能追着她好声劝着,胆谢我存便要倔一回,不知累一般超前跑着。忽然一阵风从身后吹来,似乎在助她一臂之力。
“你在对不对!”
谢我存突然笑起来,她大笑着对风喊道
“我就知道你一直在我身边,块带我走,块带我离开这里。”
风不会说话,只是在她耳边呼呼吹着。谢我存对江州地界的熟悉远胜过他们,等她躲开进了一片树林之中,风声也被挡住了,她的发丝渐渐垂下,谢我存心里又难受起来。
她朝树林里走着,一边挥舞着手,想要捕捉随时可能吹过来的风。突然她的眼前浮现出一片湖,谢我存惊觉这是她把晏伐檀当作神仙的太玄湖。她朝湖面望去,湖上的微风轻抚着她的脸庞。
“谢大人!”
她以为自己又听错了,可是却是有人在湖边朝她挥手。风胡子刚刚费力解开了船绳,站直便见到了老熟人,自然要邀她一同上船游览。
“风先生,上次多亏先生指点,本官在此谢过先生。”
谁的孩子能随便跑进官府,谢我存知道风胡子是有意提醒她才把他的徒儿扔进官府,却一直没有时间谢他。
谢我存不知道他有没有听说过最近官府发生的事,如果听说了,又怎敢与她这个“杀人如麻”的女魔头待在一起。
可风胡子只是笑着,一次又一次惊喜的指给她看天边的鸬鹚和被遮掩时会变成白色的太阳。谢我存突然哭起来,她也不知自己怎么了,可她总是感觉这一幕她是该陪晏伐檀看看的,可是她从未好好陪伴过他。
风胡子没有像别人一样劝她,等到她哭的尽兴了,风胡子才递给她一张包药草的纸,让她随便擦擦。谢我存缓过神来,向他道歉,风胡子却摇摇头,继续朝她笑谢我存在他温暖的笑容中生出些勇气来,道
“近日种种,我都觉得后悔,后悔没能早点找到他,后悔把案子交给魏呈乾去审。最后悔的就是来这里作知府,若是我不来,也不会发生这么多事情。不然我还死不做官了,反正也没办法做的像别的官员那样好。”
“那就不要往上走,向下走看看呢。”
风胡子见她不解,又道
“你该去田里看看,百姓们常遇到地里的各种问题,可他们不怕,因为只要他们细心呵护,田地会继续赠与他们最可口的食物。何必怕没有结果呢,你又何必怕担误前程呢,只要留着一口气,总有翻身的时候。”
“可是此时已是绝境,向下走也走不成了。我做什么百姓们都觉得我是错的。”
“既然做什么都会被说,那就说明什么都可以做。我存,让事情继续下去,让它触底反弹。”
谢我存的心里一下子平静了。她问风胡子
“想必这次我会被他们带回京城,到那时候我该怎么办呢,我连做官的资格都没有了。”
“夏天了,大人要去的地方是北方,花是一路盛开的。”
谢我存醍醐灌顶,忙朝风胡子行礼,风胡子也还礼,给她一个信心十足的眼神
“我等江州百姓,静候谢大人佳音。”
辞别风胡子,谢我存的心里多了点不可名状的东西,她感受着四周拥来的暖风,只明白没有什么再能改变她了。
谢我存回了府中,绕过院中因为没有追到她而受罚的几人,款款站到了魏呈乾面前。
“下官前几日失心疯顶撞了干爹,还请干爹赎罪。”
“哦,还以为你是跑出去野了,没想到出去跑跑竟然还好了许多。”
魏呈乾站起来,睨着她不起波澜的脸,试探道
“京城来了信,你母亲怕你睹物思人,想你回京城做事,你可愿意?”
“我愿意。”
谢我存抬起头来,给了魏呈乾一个笑容
“我愿意跟着干爹做事,我想清楚了,别人只会杀了下官,只有跟着您,才能走到正道上。”
魏呈乾看着那双眼睛,同她儿时一般闪着信任他的光。魏呈乾如释重负,主动上前拍拍她的肩膀
“好,只有不受儿女私情所困,才能做个好官!我存,你要记住此刻,此刻的痛都将帮你在京城取得立足之地。你明日跟着我们一同回京,到时候会有人来任知府的,你不用担心。”
还是让此刻记住我吧。谢我存没有说出来,她只是笑着点点头,听魏呈乾让她回去收拾行李,她便十分挺话的去了。可回了屋她便呆坐在了榻上,来时行囊塞满了每一个箱子,此时却什么都带不走了。
半夜,她听见有人在敲她窗子,谢我存起身开窗,便觉一手力气极大的将她拉了出去。谢我存惊呼一声,被人捂上了嘴。
“是我。”
南途对她笑。
因为她认了错,且答应去京城。魏呈乾就撤了安排在她屋外的眼线,因此南途顺利的将她带出官府,到了师爷和玄清明的住处与大家汇合。
江州府的大小人物几乎都在了,大家见她来了,全部站起来,最后喊她一声“知府大人”。
自给晏伐檀收尸那日以来未见过面的玄清明拉住她的手,眼里满是愧疚,谢我存摇摇头,拍了拍她的手
“诸君,我明日便辞任知府了,还请各位多多保重。”
师爷对她道
“前几日魏大人便已经告知属下了,新知府来之前,属下会打理好江州事物,请大人放心。”
谢我存点点头,将常待在身上的玉坠取下,递给师爷,道
“给孩子讲讲我们的事。”
师爷点点头,郑重的道谢手下
“属下会告诉孩子,您是位好官。”
谢我存摇摇头,自嘲
“我算不上好官,只要江州百姓不记恨本官就好了。”
“别说这话,你看这是什么。”
玄清明示意西度拿上来个箱子,从里面取出来个很多种颜色的碎布料拼成的伞,递给谢我存。她惊呼
“万民伞?!”
“江州的百姓都知道他们误解你了,南途已经把断山上的事告诉百姓们了,他编了一出戏,你休息的时候,日日夜夜的叫人给他们眼。这是大家自发给你做的,不知你走的这样匆忙,所以还未做完,缺了一块。”
玄清明指给她看,谢我存抚摸着那里,道无碍
“下次给我补上。”
众人惊讶,不由站起来,师爷问道
“大人的意思是,您还会再回来么。”
“等我。”
谢我存坚定道,众人都点了点头。只有南途,呜呜的哭了起来
“南途,你哭个什么劲?”
“大人,他明日也要回京了。”
展狸突然想起来他还有这么个徒弟,闲来无事召他回去述职
“我师傅会被我气死的,我啥功也没立啊。呜呜呜。”
谢我存同情的看了他一眼,又有些无奈。后来西度送她回府,路上二人一直无语,一前一后的走着,距离拉开很远。
眼见就要到府里了,西度在她身后开口
“属下就送到谢大人到这里了,以后的路,大人一定要小心的走。”
谢我存转过身来,对他施礼,西度忙还礼,听她道
“谢谢。”
谢他这一路的保护,谢他陪他走过了最难的一程又一程,只是既然到了该分别的时候,她也要担起本来的责任来,打起十二分的谨慎,继续走下去。
“我会永远是大人的退路,大人知道的。”
谢我存没说话,转身进了府里。府外那个身影站了很久,月光把他的影子拉的老长,像一只栖息在枝头的鸟。
第二天,程中经过一处高山,魏呈乾听说此处有神佛显灵,便让人停了车,在附近歇歇脚。
谢我存坐马车做的浑身难受,便也下了车,朝山上走走,放松一下双腿。只是这路走起来实在舒服,没一会她便离魏呈乾的车队好远。
她看见一处寺庙,在最隐秘处,寺门敞开着,谢我存心想“好破的祠庙,真的会有神仙在里面吗?”
忽然庙顶的风铃被风吹向,她惊的转过身,寺门仍未被关闭,触目可及便是便是紧挨着的另一座山。
谢我存看到了一座佛像,刻在那座山的山上。佛祖慈悲,温柔的看着她。谢我存突然鼻子一松,像个委屈的孩子一样满眼涌上来泪水,她对佛像合十了双手。
谢我存闭上了眼睛。

七月后,京城段府。
黄门屋里屋外围的水泄不通,面皮上皆是惶恐之色,高举双手去接从段大人房中扔出来的价值不菲的古董瓷瓶。
终于,屋外传来了惊喜的通报声音,众人闻声忙向两边退去,给来人让路。
“谢大人,您可来了。快帮属下劝劝段大人吧。”
“他又在发什么疯。”
谢我存皱眉,推开房门便进去了。这时,一只汝瓷名品擦着她的手臂摔了出来,众人忙将门给他们关紧。
段玉未梳起官发,一头墨发伴着他额上的汗珠随便的叫那人拢至头后。他将里衣胡乱的扯开,白腻的胸口毫不遮掩的暴露在谢我存眼前。他整张脸气的通红,即使砸遍了所有的东西都不足以教他满意。等到手边没有承手的东西了,他干脆开始撕扯自己的衣袍。
又开始了。谢我存无奈,解下她的披风给他盖上,强硬的把他推到榻上,段玉被她推的有点发蒙,但还是回过神来,又朝她扑过来,朝谢我存的喉咙掐上来,谢我存没有拦他。
等到他闹累了,才发现这些招术都没有用,谢我存回京后愈发变得像一块沉默的棉花,丝毫没有感情一般,任由他发泄情绪。尤其是她开始习武,那副身体仿佛刀枪不入一般,根本就不怕跟他耗。段玉叹了一口气,认命一般趴到榻上没了动静。
谢我存伸手,在他高高隆起的腹部摸了摸
“带着孩子还要瞎胡闹,谁又惹你了。”
“东城不认他。”
段玉把头埋进胳膊中,闷声道。声音谢我存听着有些酸酸的,她惊讶道
“你去找她了?你把有孩子的事告诉她了?”
段玉没有抬头,也没有说话。谢我存不由道
“是不是消息太突然,她被吓到了?但是听说殿下马上就要入赘泽国了,她是不是怕这事会惹怒泽国啊?”
“她不是会怕的人!”
段玉突然坐起身来,狠狠的语气,却吓不到谢我存
“她就是不信我了。我们之前明明…都怪你!她肯定以为这孩子是你的。她肯定以为我背叛她了。”
“又怪我?是你当初非要我当你的副手,我现在天天练武你以为是拜谁所赐啊。”
“谁让你天天和我同屋睡觉,若是东城把消息放出去了,全京城都会知道我坏了你的孩子。”
谢我存有些无语,她又道
“这也怪我?太凤君娘娘派了这么多人盯着我们,我想跑能跑的了吗?我没跑过吗?挨揍的又不是你,你给我抱怨起来了。你当时怎么不劝太凤君娘娘收回赐婚的懿旨啊?”
当时谢我存尚在失去晏伐檀的麻木之中,刚进京便被太凤君召进了宫里,刚说完三句话便将段玉的手塞进她手里,正式下了赐婚的旨意。当然了,谢我存怎么可能答应,她朝段玉狂使眼色,但那人神情麻木,只得点头应下。
见这么乖的二人,太凤君当即笑道“同睡可以培养培养感情”。
然后谢我存就睡了这么久的地板。但她今日不想睡地板了,她受够了段玉每天的抱怨,于是她毅然决然道
“既然你我皆不愿意,又为何非得受这罪。明日我便进宫悔婚,大不了丢个官职。”
“你回来!”
谢我存说罢便转身出门,怒气冲冲的甩上了屋门,吓得段府一众黄门不敢上前。
“大人,去哪啊?”
部下见她面色不善,忙跟在了她身后,扶她进了轿子。谢我存呼吸了一口新鲜空气,心情才放松了一些,她回京之后被安排在段玉身边做副手,但段玉给她安排的都是武将该做的任务,想来她很久都未放送过。于是,她挑眉道
“去找西城公主。”
“是。殿下此时应该在京城新开的酒楼,属下早就帮您打听好了。”
谢我存突然掀起帘子,上下扫视着那女官,突然笑道
“不愧是魏大人送给我的人,确实知心。你说你叫什么来着?”
“大人唤属下小昙便是。”
“檀?可是木字旁那个。”
“回大人,是昙花一现的昙。”
谢我存点点头,将帘撂下了。小昙忙吩咐人起轿。京城新开的酒楼离段府不远,没一会儿谢我存便听见了街上的动静,她抬手,掀开帘子望了望,小昙忙解释道
“虽是新开的酒楼,但里面多的是新鲜玩意儿,听说还有各色的美人儿,因此慕名而来的食客非常多。”
“你还喜欢来这种地方。”
“不不不,属下只是听说。大人,您好像误会了,这儿不是您想的那种地方。这里是做是正经生意。听说酒楼的老板不是京城人,酒楼经营起来靠的全是他的口碑。听说人长得不错,因此名声传的也特别快呢。”
“怪不得西城这家伙迷上了。”
谢我存笑着摇摇头,小昙扶着她下了轿子。一阵风吹过,谢我存不由紧了紧外袍,她打量着眼前的酒楼,不由感叹道“确实气派”。一共有八层,想必西城会在最顶层。想着,她便进了酒楼。
“谢大人,您来了,真是稀客啊。”
店小二眼尖舌滑,忙上前迎着她。谢我存有些好奇,自己从未来过,为何他认出了她。但谢我存很快就反应了过来,既然这里的老板是个有心在京城久待的人,想必这些跑堂的都被调教过了。
“我存,这里!”
谢我存听见有人在唤她,忙转过身去,果然瞧见了西城正坐在大堂最显眼的地方朝她招手。折陈柳和蛟破冰也在,这下她们四个小霸王可以聚齐了。
谢我存走过去,在西城对面坐下。她们三人怀中各坐了一人,还有许多围在她们身边侍候着,见她坐下了,便有一年龄尚小的小公子靠着她坐下,给她扒了一颗南方进贡的荔枝,喂到她的嘴边,谢我存让他讨好着,然后轻轻咬上了他未收回的指尖,小公子的脸立马就红了,但他颇为自觉的坐进了她的怀里,给她斟起酒来。
“小昙还说这里不是那种地方,本官不信,果然,能叫你跑来的地方怎会只是吃饭这么简单。”
“你别污蔑我了,本宫就是来吃饭的,你说是不是啊。”
西城蹭蹭怀中人儿的脸蛋,听他娇羞的闹别扭,不由哈哈大笑起来。
“这几个都是她带来的,这儿确实不是寻欢作乐的地方。”
折陈柳替她解释道。
“我跟你说,你不在京城的这些天,这些货色我都玩腻了。也就这里本宫愿意赏脸驾到一下。你想不想知道为什么?”
“因为呀,这酒楼里有宝贝。”
蛟破冰学着她的语气,眼却一只没离开她怀里人给她展开的书卷。
“能得你如此垂青的人,想必已是你的囊中之物了吧。”
谢我存喝口酒,微微阂上眸子。那人却摇摇头,作出个失神落魄的样子
“还真不是,他可难接近了,都不怎么理本宫。”
“所以她天天拉着我们两个来,只要这儿的老板来拜见她,她一准丢下我们跑了。但是这么多天一直没露过面,跑堂的说是病了不便见人,我看啊,肯定是躲她呢。”
“你放屁。”
西城折陈柳骂起来,蛟破冰便放下手中书卷颇有滋味的观赏起来。
谢我存笑笑,去看怀里的小公子。十四五的样子,细声细气的喂她喝酒,笑起来眼睛弯成月亮。谢我存捏捏他单薄的衣物,纱质的袍子,若无里衣的遮掩,春色早就一览无余了。谢我存问他冷不冷,小公子愣了一下,随后红着脸拉着她的手一路向下,即将扯下最后遮住的那里,谢我存看着他颤抖的睫毛,生出些兴趣来,然后——
小公子的手突然止住了,他僵硬的坐起来,谢我存意犹未尽的啧一声,又去拉他,想要把他拉回怀中。
突然吵闹的折陈柳和西城不说话了,西城堆着笑站起身来,对谢我存身后道
“美人儿,你来了。”
西城多年混迹于酒肆里面,认识的酒客数不胜数,突然听她喊这一嗓子谢我存也不奇怪。反倒忙于将那急于离开她怀里的小公子摆正身子,终于让他面对着她跨坐在她腿上,谢我存才满意的笑了。
“草民见过殿下,几位大人。”
“美人不必多礼,听说你病了,本宫可担心死了,巴不得替你受苦。眼见你面色这么好,本官心里的石头终于能落地了。快,来这边坐下,好好安慰安慰本宫。”
西城急忙拍拍身边的座椅,一众男宠皆匆匆退下了。唯独被谢我存留在怀里的那一个小公子,他正低着头,愁眉苦脸的样子让谢我存十分不爽。
“这位大人,恕草民多嘴,这位公子若是不愿,您不该强人所难才是。”
谢我存着才发现西城口里的那位美人一直没走。她冷哼一声,不去看他,道
“我强他所难了吗?你看他这不是笑的很开心的样子吗。”
言罢,那小公子十分体贴的露出个苦笑,谢我存又啧一声。
“草民不知大人怎么看出来他在笑的,但小店还有其他客人,他们用饭时也不希望受到影响,还请大人体谅体谅草民。”
不愧是西城都得不到的美人,谢我存闻言不恼,反倒顺着他的话松开手,让小公子退下。她边转过身边道
“如你所愿,这下本官怀里空了。”
等她瞧清了那人的模样,突然止住了嘴里的话。
那人容貌绝佳,气质不俗,一双熠熠桃花眼眯起来,颇有审视她的意思。见她转过身,又微微歪了头,放松了身子,由着她看他。美人天生白发,雪白的发丝未梳成当下时兴的冠发,而是斜斜编成两股发辫,顺着发丝垂在脑后,颇有些媚感。
“檀…”
谢我存愣了许久,她突然站起来,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美人儿瞧出了她的失态倒不惊讶,习惯了一样摆出个客气的神态,谁让初来乍到时西城公主的反应已让他开了眼。
“大人,您叫我。”
小昙突然不知从哪冒出来,最忠心的鹰犬,总是出现在长官可能需要她的时候。只是这次谢我存没有理她,对那个美人老板伸出了手
“多谢大人体谅草民,既然大人怀里空了,那草民便斗胆坐到大人身边,陪大人解解乏。”
美人儿躲开了她的手,坐在了离她不远不近的地方。他靠着她,谢我存也能闻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栀子香气。他的白发无意间垂到谢我存手心里,谢我存感受着他发间的移动,谢我存盯着他的侧脸,不知怎的鼻子就松了
“这位大人,您怎么了。”
美人儿笑着替她倒上杯茶,递到她面前,谢我存的眼泪正好滴在他的手上,他愣了下
“我存,怎么了,是不是段玉欺负你了。”
“他是不是又让你去练兵了,干脆我下次让我母亲警告他,再也不许谢大人进军营。”
折陈柳打抱不平道。西城啧一声,完全不在乎此时她心尖上的美人看起来和谢我存更亲近些,她摇着头道
“可怜我们我存呐,要做娘了。再也不能跟我们玩喽。”
“怎么回事,你们不是天天吵架吗,难不成…’
一直沉默的蛟破冰吐出两个字来
“情趣。”
“东城告诉你了?她还告诉谁了?”
“凤君,太凤君,都知道了。我还没跟你们说呢,太凤君听说是段相告诉皇姐这事的时候,还担心段相还喜欢皇姐呢,他老人家正和魏大人商量着尽早让皇姐去和亲。估计你和段相的婚事也会提前。”
“我不会娶他。”
谢我存突然道,这话吓呆了桌上几人。可她仍旧是盯着身边人的侧脸,颇为坚定的对他说
“我绝不娶他。”
美人注意到了她的举动,便颇为认真的对她道
“成婚前有孕确实不是件雅事,但是既然怀了大人的孩子,大人该负责才是。”
那不是我的孩子。谢我存很想对他辩解,可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段玉哭红的眼睛,话在嘴边又咽了回去。她也不知为何要帮段玉瞒住他和东城公主的事,她只是在段玉身上看到了晏伐檀当时的影子,当时的他是不是也在不知她心意的时候孤立无援过,不知不觉的,谢我存便担任起照顾段玉的任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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