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妈不知道为什么一直叫我回去……要么就回去一趟吧,正好跟我爸说,这套房子的首付我已经攒齐了,剩下的要跟他办个分期付款。”
而怀澈澈宅在家里两三个月,也不是真就全靠霍修养着,跟蘅舟解约后,她几个平台的账号都回到了自己手里,加起来大几百万粉丝,每月接一条广告都已经是笔不菲的收入。
只是进蘅舟之前,怀澈澈没接过广,脸皮还薄着,每次接广都觉得很不好意思,要在每个平台的评论区抽送一大堆东西,搞得那群粉丝一看她接广,比正常更新还高兴,评论区满屏的“让她恰!”。
霍修看她手里捏着个塑料叉子却一直不动手,干脆越俎代庖,把最上面那颗栗子送进她嘴里,“好,那我们一起回去。”
年三十那天,夫妻俩拎着礼物回到怀家。
比起去年,今年怀澈澈已经能算得上没准备什么东西了,因为太久没了解怀建中的需求,只买了一个无功无过的腰部按摩仪给他,也当然做好了被他说‘这东西我早八百年就买过了’这种阴阳话。
她做好了心理建设,勇敢地跟着霍修按响门铃,就看她爸过来打开门,仍旧是先招呼霍修道:“来啦,路上堵吗?”
“还好,爸,不怎么堵。”霍修手上拎着重的东西,递给老丈人:“这是我和澈澈给您的心意,希望您和妈妈新的一年,身体健康。”
“哦,直接来就行了嘛……还带什么东西……”
怀建中嘴上这么说,实际接过东西便低头往袋子里看了一眼。
按摩仪的盒子就明明白白写着腰部按摩仪,怀澈澈心里咯噔一下,换鞋的动作都跟着顿住,想着万一情况不对干脆鞋子都别换了,扭头就跑。
而怀建中也确实看着那按摩仪的盒子沉默了下来,顿时整个气氛陷入类似暴风雨前的宁静,怀澈澈下意识地抓住霍修的手,往后退了一步,就听怀建中僵硬地说:
“哦,按摩仪啊,正好,家里之前那个前几天坏了。”
“……”
虽然这不过就是再正常不过的捧场话,但因为是从怀建中嘴里说出来,就特别让人觉得不安。
不会是年终体检,检出什么毛病来了吧。
怀澈澈内心第一反应就是这个,她忐忑地看了一眼旁边的霍修,整个手就被人笑着反握住。
“澈澈挑了很久,生怕您不喜欢。”霍修感觉当下的怀澈澈就跟只受惊的土拨鼠一样,不趁现在把她抓住,可能一回头人都没影了。
怀建中看见怀澈澈这副反应,也没说什么,拎着东西说了句“先进来再说吧”,扭头就往客厅走。
半老的男人这辈子为了生意说过无数低三下四的话,却是这么多年来第一次捧女儿的场。
刚就那么两句话,他憋得背后都冒汗了,可想而知有多努力。
怀澈澈被霍修牵着,将信将疑地进了家门,好在之后一切正常,怀建中也没再跟她说什么话,就跟霍修聊之前宋氏对泛切电子的收购,说3C行业可能要变天了。
饭桌上,李月茹一如既往地给她夹菜盛汤,怀建中也没跟之前似的说什么“她又不是自己没手”这种扫兴话,只是开了瓶酒,跟霍修两个人小酌了起来。
席间,李月茹问起怀澈澈离开蘅舟也休息了几个月,来年有什么打算。
问问题的明明是妈妈,但怀澈澈却下意识看了怀建中一眼,那忐忑又不安的小眼神,把怀建中看得有点尴尬:“你妈问你问题,你看我干嘛?”
你说看你干嘛。
怀澈澈心里腹诽一句,小心而老实地回答:“我还是想回去做建筑设计,在考虑是找个工作室还是再读个研。”
“一个女孩子家家的,天天下工地……”怀建中这句话一出来,饭桌上的气氛顿时往下跌了三个度,他抬头正好对上霍修的目光,到嗓子眼的话硬是峰回路转:“多辛苦。”
“……”
怀建中估计也觉得自己这弯拐得太生硬,直接转移话题说:“对了,这个年过完,你们结婚也要两年了吧。”
一旁李月茹生怕他又说出点什么难听的,赶紧把话接上:“这两周年,不打算稍微庆祝庆祝?当时本来说要给你们办个盛大的婚礼,你们说工作忙,给拖到了现在,年轻人,还是要有点仪式感的,要不然先办个两周年酒会怎么样,到时候把亲家公亲家母也接过来,大家一起庆祝一下,就当给婚宴预演一下呀。”
听见不是催生,怀澈澈先松了口气。
再一听李月茹的措辞,感觉这所谓小型酒会就是类似于两家人聚到一起,喝点酒吃顿饭,怀澈澈侧头跟霍修对了个眼神,见他也不反对,便爽快点头:“好啊,你们安排就好。”
时间渐晚,怀澈澈和霍修还在客厅看春晚,李月茹已经跟着怀建中回到了卧室。
“我今天这说话够好听了吧?”这一晚上可给老男人憋坏了,“哎,真不适应。”
“好听好听!”李月茹笑着把房间门关上,“你看,这不是表现挺好的嘛,不比之前一见面就吵强多了?”
怀建中没说话,算是默认,往床的方向走了两步,又回头:“对了,那个酒会,我来弄吧,到时候打个电话给老贺,去他们家的酒店弄好了。”
“老贺家的酒店?”李月茹脑海中浮现出那五星级酒店的模样,“又不是婚宴,不用弄那么隆重吧。”
“我就是想隆重点,你看看他俩,戒指没有,房子没有,婚礼也不办。”怀建中满脸不高兴:“前阵子还跟姓萧的那小子闹绯闻,哪有点结了婚的样子。”
李月茹知道怀建中看重霍修,却还是觉得他替霍修生气的样子很好笑:“清官难断家务事,霍修都没说什么,你倒是挺着急,而且我看他俩相处的挺好的,还用咱俩操心?”
“要的就是他俩相处得好,”老男人鼻孔哼出口气:“到时候让那姓萧的小子过来看看,叫他知难而退。”
怀建中和李月茹回房间之后,整个客厅又只剩下小夫妻俩人。
相似的时间点让霍修很自然地想起去年春节,怀澈澈跟着他回了自己家,到最后也像今天这样,沙发上只剩下他们两个人。
当时他嫌那房子冷,现在想想,其实冷点也没什么不好。
至少一冷,她循着暖源就靠过来了,不像现在,新风送来源源不断的暖意,怀澈澈身上套了件珊瑚绒的居家服,恨不得离他八百米远,抱着个抱枕缩在沙发角落。
两个人一人坐在沙发的一边,霍修面朝电视,实际上余光和注意力全都在沙发那头的怀澈澈身上。
怀澈澈最近明显也有了心事,没有之前那么爱说爱笑了,有的时候一对上他的眼神还会逃开,经常发呆。
就像现在,一手扶在下巴上,手肘撑在沙发扶手,看着好像在看电视,实际上焦距是散开的。
她在想什么呢。
霍修很想知道,但又不知道怎么开口去问,只能偶尔往她那边看上一眼,看看她有没有回过神来。
而怀澈澈也确实好像感觉到他的目光,侧头往他这边看了一眼:“怎么了?”
霍修轻不可闻地叹了口气,朝她微微张开双臂:“小怀,这个沙发太大了,你能不能靠过来一点?”
怀澈澈不知道是没把前后两句话的逻辑捋顺,还是头回听见有人嫌她家沙发大,讷讷地眨了眨眼,半晌才好像有那么点不情不愿地,抱着抱枕往霍修的方向挪。
霍修手揽着她的肩把人往自己方向又带了带,才终于如愿以偿地将她抱进怀里,低头就在她眉心先啄了一口:“今年的春晚,好像不怎么好看。”
“是吗?”怀澈澈根本没看,只含糊地附和:“嗯,我感觉每年都不怎么好看。”
“去年挺好的。”霍修说。
去年的这个时候,怀澈澈蜷在他怀里,两只脚就放在他腿上,瑟瑟缩缩,好像一只小鹌鹑,可爱的不得了。
怀澈澈没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回想了一下发现已经完全不记得去年春晚什么内容了,正懵着,霍修已经低下头来,从她的眉心一点一点地往下吻。
“唔……霍羞羞……”
小姑娘怕被父母听到,叫他的声音格外轻,轻到霍修不得不把耳朵凑过去,如情人般厮磨,才捕捉到听她这声黏糯的羞羞。
他从一开始对这个称呼感觉很不自在,到现在只要听她这么一叫,整个心窝都要融化,难耐地将她拥得更紧,“小怀,要拥抱还是要亲吻?”
怀澈澈想说这可是在客厅,待会她妈要下来倒个水,俩人一起社死,扭头又忽然想起海城时他用棉花糖套路自己,然后喜提羞羞美名的小插曲。
“我都!不!要!”她觉得自己长进不少,得意地朝霍修吐了吐舌头,“霍羞羞,你的套路过时了。”
霍修一边用鼻尖蹭着她的脸颊一边笑,余光就看电视上画面一切。
“接下来让我们有请萧经瑜为我们带来——”
父母回卧室之后,电视的声音被关得很小。
萧经瑜这三个字一出来,怀澈澈还没注意到,霍修的动作就先是顿了一顿,而后伸出手去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
等怀澈澈的注意到电视的时候,屏幕已经暗了下去,霍修一把将她从沙发上抱起,往楼梯口走:“不看了,回房间吧。”
“哎哎你这个人……”怀澈澈以为他真的要再拽着她回去服务一次,耳朵根都涨红了:“大过年的,我过两天还要跟我爸妈回老家呢,你让我睡个好觉行不行!”
她的质问因为怕惊扰到父母,压得低却说得快,咬字变得格外囫囵,乍一听就像是小猫佯装发怒时的呼噜声。
霍修步速不变,稍稍清了清嗓:“我觉得以你的速度,应该不会占用睡眠时间。”
怀澈澈:“……”
这个霍羞羞真的!
很!不!行!
“你你你你!”怀澈澈想说你也没多持久,但仔细一想她手头上根本没有数据支撑这一论点,只能开始撒泼耍赖:“你嫌我快!”
霍修听见她说这句话的时候,有种他们俩好像拿错了剧本的感觉。
他忍着嘴角上扬的冲动重新俯下身去吻她:“没有,你怎样我都喜欢。”
“……”
怀澈澈刚想说你现在是真不要脸了,但这股羞怯的气还没支撑到一分钟,就完全融化进了霍修的深吻中去。
她感觉自己浑身上下都像一只由生迅速转熟的虾,和被子紧贴的那一面更甚,如同贴在锅面,迅速受热,一片赤红,再支不出一点力气反抗。
“羞羞……”
零点的那一刻来得猝不及防,怀澈澈几乎无法分辨远处的烟花声与手边手机的震动声哪一个先来。
她愣了一下,没从快意中回过神来,霍修却抬眸,先捕捉到了屏幕上那条蓝色鲸鱼的踪影。
如果说刚才在客厅是和萧经瑜的巧遇,他尚有回避的余地。
那现在这个掐准了跨年时间的电话,就是逼仄小巷中的迎面而来,避无可避的正面碰撞。
换做平时,他会让怀澈澈接的,就像是之前的无数次。
只是两年时间,他理性的克制无时无刻不像条紧绷的缰绳,死死地与那几分属于人类的感性与冲动犹如驯马般牵制。
他以为自己可以完美地撑到两年的最后一天,直到现在才发现,其实他早已精疲力竭。
现在属于他的倒计时早已高悬于顶,每一秒钟都弥足珍贵。
他再也没有了假装大度的余地。
而怀澈澈已经被撩拨得不知东南西北,过了好几秒钟才勉强反应过来,房间里的手机在震。
她手机刚是拿在手上,被霍修连着人一起抱上来的,躺下的时候没去注意,现在也不知道去哪儿了,奈何直不起身,只得伸出手去探。
“是、是我的电话在震吗,还是你的?”
看着她伸出手去找,霍修有一瞬间的恍惚,好像那个电话就是萧经瑜从另一边伸出来的手,要从这只属于他们的旖旎一刻中,硬生生将怀澈澈抽离出去。
“小怀,现在是我们的时间。”
电光石火间,他听见那条已经泫然欲裂的缰绳,勉强维系着两端的最后一缕终于支撑不住的声音。
断裂,垂落。
霍修伸出手,将怀澈澈伸出去的手拦截在半路,手指从她的指缝滑入,以十指相扣的姿态将她的手压回床面。
“不要分给别人,好不好?”
萧经瑜从最后一次春晚的舞台上下来,给怀澈澈把电话打过去的时候,正好零点。
对,最后一次。
年前第四季度核算业绩,他甚至是超额完成了对赌协议上要求,之后只是因为工作早已提前安排好,他不得不去完成罢了。
他赢了,终于如愿以偿地得到了千星的股份,马上就可以告别舞台。
团队里的胡成他们因为有高额分红,最近都是满脸喜气洋洋,回公司见人就祝新年好。
公司那边也很高兴,毕竟这五年里他给公司创造了一个业绩奇迹,相比之下,那点股份已经算是以小换大了。
萧经瑜感觉整个世界,就好像只剩下他笑不出来。
听说怀澈澈离开了蘅舟,又开始随缘拍视频更新的日子。
萧经瑜还记得他们刚和好那一阵,她已经开始拍视频了,那时候的怀澈澈每天又要上课又要做作业还要剪辑,却仍然好像有跟他说不完的话,有的时候他录完一个节目下来,微信里已经堆了几十条怀澈澈的消息。
现在她理论上是比留学的时候要空的,但却已经不知多久,没有主动给他发过一条微信,打过一个电话。
萧经瑜假装不在意,偶尔问她在忙什么,得到的答复也是:没忙什么。
她不想说,萧经瑜也不擅长缠着问,日子这么一天天糊涂地过,直到前几天才想起,去年除夕夜他们第一次没有打着电话过去。
所以今年提早几天,萧经瑜就开始惦记着了。
萧经瑜有很多想跟怀澈澈说的话,譬如告诉她对赌赢了,可以有时间陪她到处走走玩玩,告诉她,他再也不走了,有时间好好陪在她身边。
这些话早就不用临时酝酿,在他肚子里翻来覆去了好多年,他一直期待着能跟怀澈澈说出这些话的一天,也在脑海中无数次预演过那一刻的画面,和怀澈澈的反应。
“鲸鱼!”
胡成不知道萧经瑜推了倒计时环节,刚还准备上台找,找了一圈才知道这祖宗已经回休息室了。
但想到马上要从这朝夕相处的伙伴身边卸任,他心里还挺唏嘘,对他也没了脾气。
推门进休息室,胡成看见萧经瑜在打电话,但脸色并不怎么好看。
他心里嚯了一声,自觉地没说话,却看萧经瑜抬眼朝他看了过来:“要走了吗?”
“啊,还不急,我就是提醒你一声。”这场春晚萧经瑜在快结束的时候才上,胡成的机票自然订得也晚,“你在打电话的话就先打吧。”
“胡哥,”
胡成已经准备转身往外走的时候,又被萧经瑜这么一句话给拦了下来,他回头,萧经瑜已经把手机收起,站起身来,看着他的眼神有些迷茫:“你说,除夕夜的零点,不接电话,是为什么?”
是因为去年没打电话,所以忘记了以前除夕夜都会打电话吗。
还是因为有别的什么事,比如在陪父母看春晚不方便接。
胡成动作顿在了原地,总算知道他为什么推掉了最后倒计时的环节。
只是这个问题的答案,确实残忍到让他理解萧经瑜不想去面对的原因。
怀澈澈的手机还在不断震动,从刚才开始就一直持续不断。
刚刚跨年瞬间有些人冒着风险偷放了几串爆竹,现在外面声音落下,陷入一片死寂,让震动声显得愈发清晰,愈发急促。
她的触觉被霍修占领,整个人好像泡在温热的池水里,沉沉浮浮之间,听觉也变得时有时无。
欲望与情绪在脑海中形成一片混沌,让指缝间漏下来的灯光都产生了重影。
手机的震动还在持续,嗡鸣早已变得急不可耐,如同已经完全失去了耐心的门铃,一声一声,振聋发聩。
那头,萧经瑜到达机场已经快一个小时,飞机因为大雪晚点,而他坐在候机室里做的唯一一件事,就是不断地给怀澈澈打电话。
别说旁边的胡成没眼看,萧经瑜自己也觉得他此时此刻真像个疯子。
但是他忍不住。
从零点那个电话落空开始,他就已经忍不住去想,怀澈澈到底在做什么,是不是跟霍修在一起,在做什么。
她是不是忘了今天是什么日子。
明明以前不管多忙,都会在跨年夜这天打电话的。
她现在,到底是怎么想的。
手机的等待音还在持续,就在萧经瑜以为这个电话也会落空的时候,那边终于传来了他熟悉的声音:“鲸鱼……”
“怀澈澈,你到底在干嘛,一个小时了不接电话,你睡着了吗!?”萧经瑜的情绪一下如同火山般爆发开来,“还是跟霍修在一起,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们浓情蜜意了?”
这话说出来,萧经瑜已经做好那边怀澈澈骂他有病,两个人又会吵架的心理准备。
但迎面而来的不是怀澈澈的怒气,而是一阵冗长的沉默。
“你怎么了?”
为什么不说话。
为什么不骂他。
像以前一样骂他有病啊,解释啊——
“鲸鱼,抱歉啊,没接你电话。”
好半晌,怀澈澈才重新开口叫他,语气中听不出丝毫不快,甚至比平时还要柔和两分:“那个……我想跟你说件事。”
萧经瑜坐在暖意融融的候机室,那股凉意忽然从脚底一下攀上来,将他牢牢地缠住,定在了椅子上。
他所有情绪顿时扑了个空,像是快速下楼时脚下的楼梯忽然断了衔接。
一瞬间,他的怒气没了立足之地,取而代之的是忽然袭来的,巨大而猛烈的不安。
“我……”
“澈澈,”
萧经瑜本能地,快速地打断她:“你先别说好吗,你先别说……”
这些年他一直只顾着往前跑,往高探,现在猛地回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早就站在了悬崖边。
不见底的深渊与黑暗,早已不知窥视了他多久。
他声线再找不到刚才的高昂激烈,好像被抽空了气的气球,落回了地面上,在寒风中微微颤抖。
“你等我回去,我马上就回去了,你再等我一下,我们见一面……”
“澈澈……”
估计她一张口,就知道什么意思了。
虽然怀澈澈觉得,见不见面的不太重要,但萧经瑜既然想见面再说,那见一面也行。
“好,那你回来再说吧。”
放下电话,怀澈澈抬头就对上霍修的目光。
他看起来已经出来了一会,就站在浴室门口,头发湿哒哒地往下滴着水。
可能是看她在打电话,他没有说话,也没有上前,直到怀澈澈开玩笑地问他是不是洗澡洗傻了,才拿起挂在脖子上的毛巾开始擦头发。
“对了,”怀澈澈走到衣柜前拿自己的换洗衣服,忽然想起什么,回头:“我过两天可能要跟萧经瑜见一面,说点事情。”
她是在报备。换作往常,霍修同意了之后也就没下文了,但今晚,他忽然有点想得寸进尺:“要说什么?”
怀澈澈愣了一下,好像没想到他会这么问似的,定定地盯着他看了一会儿,才扭回头去:“不告诉你。”
只是萧经瑜说是过两天回来,却在整个春节假期都没有联系过怀澈澈。
不光如此,怀澈澈主动给他发微信问什么时候回来,没有人回,打电话过去,也没有人接。
二月底,萧经瑜告别舞台演唱会的消息一出,整个微博都吵炸了锅。
萧经瑜的粉丝哭的哭,气的气,超话的帖子刷得快到来不及看,闹腾到三月初,才总算将将消停,抹着眼泪说买票来支持他最后一场演唱会。
“演唱会我们定六月底吧,正好暑假,大学生有空来。”
“好。”
“然后你最后一首新歌的DEMO已经出了,填词的话是找人还是你自己来?”
“我自己来。”
千星总部的会议室里,胡成和萧经瑜在商量最后一场演唱会的事宜。
胡成点了点头,低头整理了一下凌乱的文件纸,才开口:“你还是多注意身体吧……”
萧经瑜身上那股酒气,胡成隔了两个座位还闻得清清楚楚,那黑眼圈,跟已经昼夜颠倒了似的。
“爱情诚可贵,健康价更高啊。”他苦口婆心地劝:“你光不睡觉,喝酒买醉有什么用?”
“我知道,”道理萧经瑜都明白,“但我怕我不喝酒,就直接疯了。”
他最近的焦虑情绪已经快要拉到顶了,尤其在空闲时间骤然增多之后。
突如其来的大片空白时间,他不知道要如何去支配,在没有工作的日子里,身体放松下来了,大脑就在不断想起跨年夜的那个电话。
怀澈澈在电话里跟他说抱歉,她的语气让他想起大一那年,她留学前说跟他最后一次告白的时候。
所以他急急忙忙地打断了她,拖延到之后见面再说。
虽然谁都清楚,拖延时间毫无意义。
“哎……想开点吧。”胡成看着萧经瑜的样子,也有些于心不忍,但说真的,除夕夜打了一个小时才被接起来的那个电话,其实已经足够说明一切了。
胡成觉得要他是萧经瑜,可能根本都不用怀澈澈说出那句话,就已经自觉选择黯然退场了。
萧经瑜没说话,胡成又从旁边的文件夹里抽出一个东西放在他面前:
“对了,我这有个,呃,说是给你的。”
萧经瑜抬头,就看那是一个粉红色的信封,信封很漂亮,烫金的玫瑰花纹经过精心设计,在这样的颜色搭配下也一点不显俗,只觉贵气逼人。
萧经瑜拆开看了一眼,发现是一张邀请函。
怀澈澈&霍修结婚两周年纪念酒会。
怀澈澈从她爸开始让她选一件小礼服的时候,就开始感觉到有点不对劲了。
两家人一起聚一聚吃个饭,需要这么隆重吗?
结果事实证明,她的预感没错。
五星级酒店,巨大的会场,甜点美食遍布在西式长桌上,中间的香槟塔与水晶吊灯势均力敌。
她身上穿着一件粉红色的露肩小礼裙,底下的设计像是玫瑰花苞,层层叠叠地形成一个蓬松隆起的裙摆。
年前剪了个头,怀澈澈现在头发刚及肩,本来就多,短了显得更蓬,刚发型师抓了半天,好容易才给编出个发型来,两只白蝴蝶发夹往上一夹,整个就是一朵行走的粉玫瑰,又甜又嫩。
——如果她不说话的话。
“我爸到底想干嘛啊,怎么不干脆搞几个热气球满城撒传单呢!?”
“烦死了,待会我要说错了话他又要回去骂我!”
怀澈澈是真没想到,这场两周年酒会会搞这么大,估计是把自己所有的人脉都给惊动了一遍,刚进门的时候看张跃跟在他爸身边,见她进来跟只大马猴似的就冲过来了。
他怎么这么高调啊,不就结个婚吗,不就两周年吗,当时他们俩没办婚礼,看来是真给这老头儿憋坏了!
“没关系,我来。”
霍修今天为了跟她搭配,穿了件浅灰色的西装,布料挺括,剪裁合身,马甲一粒一粒牛角材质的扣子经过打磨,散发出类琥珀的色泽。
除此之外,他领带上还夹了一个粉色的领带夹,明明应该是略显浮夸的打扮,偏偏被他整个人的气质压得很好,给人一种春水般的温润感。
霍修也不知道老丈人到底想干嘛,毕竟怀建中没提前跟他通过气儿。
他只能一手牵着怀澈澈的手,将应付这种场合总是没辙的小姑娘护在身后,另一只手拿着酒杯跟主动走过来向他们道贺的宾客们客套寒暄。
但很显然,怀建中的野心远不止如此,怀澈澈这边跟着霍修,招呼都应不过来,一侧头,就看见门口方向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萧经瑜。
失联了一个多月的萧经瑜总算现了身,一身白衬衫黑西装,眼底的黑眼圈比起五月时有深无浅,面无表情的样子好像对这个世界上的万事万物全都不感兴趣,就连眼角的弧度都显得犹如一潭死水般寡淡。
霍修顺着怀澈澈的目光看去,心下顿时也有些意外。
他大概明白怀建中的用意,却又因为老丈人太瞧得起自己,而感到有些难堪。
“我去,萧经瑜怎么来了!”
在场很多平辈都知道他们之间的关系,当萧经瑜出现的时候,场上罕见地静了静,唐瑶赶紧寻着味儿就来了,跟怀澈澈咬耳朵:“你请来的?”
“怎么可能!”
恰逢此刻,霍修松了她的手去旁边的长餐桌上拿酒,怀澈澈摇头,余光看着萧经瑜往另一个方向走去:“应该是我爸吧。”
唐瑶整个一个震惊:“你爸这也太看热闹不嫌事儿大了吧,怎么了,近距离三角恋狗血爱情八点档,主演是亲女儿?”
“你嘴上积点德吧,”怀澈澈清了清嗓,在这生死关头,看着却有几分轻松:“祝我好运,唐小瑶。”
之后来小两口面前祝他们长长久久的宾客们络绎不绝,怀澈澈偶尔往角落看上一眼,就能看见萧经瑜一直坐在那,好像来的不是酒会,而是酒吧,谁跟他搭话他都不理,也不主动跟别人说话,只有酒是一杯接着一杯地往嘴里灌。
好不容易跟场上的来宾们都简单地说过了话,社交部分总算告一段落,怀澈澈悄悄地松了口气,侧过头跟霍修说:“我去换一下平底鞋。”
她平时本来就很少穿高跟鞋,今天为了整体搭配好看,踩了个十厘米的恨天高,破鞋空有一副美丽皮囊没有舒适的内核,还得全程站着跟客人微笑打招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