燕明荞点了一下头,是该好好准备,去年二哥放假就不常回来,只有几个弟弟回来的。
她又听顾言道:“但这个月十五我是回来的,我想问问你,十五有没有空,能不能一块儿出来去街上看灯会。”
正月十五前后几日,天气就开始转暖了,上元节晚上,街上有舞狮、踩高跷的,还有灯会,往年燕明荞都是和顾绵一块,看灯会放烟花。
燕明荞不懂顾言的意思,这话是指他们两人一起,还是像去年七夕那样,她和顾绵走在前头,顾言在后头跟着,还是说,就他们两个。
只是不等她问,顾言就道:“就我们两个,不知你可有空?”
在大越,上元七夕中秋,都有灯会,男男女女也会出来。
燕明荞思忖了一番,然后点点头,“那你等那日晚上来接我就好。”
顾言笑了笑,大约是心里太高兴,他道:“那好,就一言为定。你们家花园还挺好看的,甚美。”
冬日里哪有花呀?几株梅花也开过了,顾言后知后觉道:“假山石好看,你看,不平整,崎岖嶙峋的。”
也算找补一番。
燕明荞扑哧一笑,带着顾言在光秃秃的花园和结了冰的湖边走了一圈。冬日景色差,她看顾言今日穿的很少,走了没一会儿就回去了。
然后又把顾绵换了出来,两人在府上玩了一会儿,等到中午,顾家人在燕国公府留饭,饭桌上其乐融融,两家相谈甚欢。
虽然顾太傅有些遗憾,燕国公在孝期不能一同说话,但看燕明烨不错,想来燕国公也不会差。
等吃过饭,顾家一行人离去,燕明荞跟着沈氏一起去送了送,陈氏有些不舍地拉着燕明荞的手,“你和绵绵亲近,可要常过来玩。”
今日陈氏把祖传的玉佩交给了燕明荞,沈氏也回了一条玉佩,连带着燕明荞做的袜子,一并由顾家带走了。这也算交换了信物,亲事先定下来。
只不过这些东西,不可当着面拆开看来,所以,顾言就自己收着,等上了马车才看。
顾绵一直催,“快给我看看,你可得想想今日是谁主动说不想出去,你可得好好想才是。”
顾言无奈把匣子打开了,“只许看看,不许乱摸。”
顾绵使劲点了点头。
其实顾言有炫耀的心思在,匣子里的两样东西,其中一个是燕国公府长辈给他的,两家交换的是玉佩,顾家送的是他母亲的陪嫁之物,白色的羊脂玉,玉佩上雕着锦鲤,燕国公府给的是青绿色,上头是山水写意,还有丝络,直接便可以佩戴出去。
另一样是燕国公府给的小物,顾言事先也不知道这是什么,打开看,才知道是两双袜子。
料子是雪白色的,摸着很柔软,在脚踝的外侧,一双绣着竹枝,一双绣着柏枝,所以说用的线都是绿色的,但顾言细看,也分青绿、浅绿、深绿、黄绿好几种。
松枝成针,柏枝成片,栩栩如生。
明荞说过喜欢松柏,恰巧他也喜欢。
顾言问顾绵,“你看是不是还挺好看的?”
顾绵眼睛都要掉出来了,她当然觉得好看了,只不过不是给自己的东西,说好看,她心里不舒服,“也就那样吧。”
说着,她上手摸了摸。
顾言把袜子放了回去,道:“你觉得就那样就不要碰。”
“你怎么这么小气呀!”顾绵道,“明荞又不是没送过我东西,瞧你小气的样,我那些荷包帕子都是明荞给我的,还是亲手绣的!”
顾言目光微顿,这个不知道是不是明荞绣的,他道:“现在可带着?给我看看。”
“你的都不给我碰,我的为什么要给你看?” 在这上头,顾绵还是挺聪明的。
顾言:“那就是没有,你胡诌的。”
他刚要把匣子合上,顾绵就道:“给你给你,谁说没有了。你看,这帕子就是明荞送的。”
顾绵也送过她绣的东西给明荞,两人就是看谁做得好看,就换着用。
顾言接过来看了看,他不太懂绣工这东西,但是看着针线两个绣样差不多,顾绵的是绣了一朵棉花,虽说棉花是白色的,但上面有银白、白、黄色好几种丝线。
两个走针走线还挺像的。
顾言在心里断言,这是明荞亲手做的,他冲顾绵笑了笑,“给你。”
顾绵这回明白了,“你想知道,亲口去问不就行了,还至于这样。”
顾言理所当然道:“难道不是明荞亲手做的,我就不珍惜了吗?只不过知道是明荞亲手做的,我会更高兴。你说这双袜子会试要不要穿进去,可是穿三天……算了,还是留在家中吧。”
说罢,又给放匣子里了。
顾绵:“……”
可真至于的, 她觉得牙有些酸,看不惯兄长这副样子,不过袜子是很好看了, 她的袜子就没有带绣花的。
顾绵把帕子叠起来收好,兄妹俩谁也不看谁,谁也不理谁,就这么坐马车回了太傅府。
燕国公府,剩下的事有章辛媛处理, 用不着燕明荞, 章辛媛现在也能管着家宴, 比以前能干多了, 她让小姑子早点回去休息, 燕明荞就回荞安轩了。
顾家送来的聘礼, 一并抬到了她的院子, 像那些海味三牲, 小厨房吃不完, 留也留不住, 燕明荞就让丫鬟分了分, 小厨房留了点,剩下的全送去了大厨房。
其余的吃的东西有点心果子, 并不算多,看能不能放住, 若是放得住的就收在库房, 放不住的也慢慢给吃了就是。
镯金收在妆匣里,其他的聘礼, 重新记一份礼单, 顾家送的礼书燕明荞让丫鬟单独收起来了。
最难处置的是两对大雁, 是活的,大雁代表忠贞,燕明荞希望日后成亲了,也能两心相守,忠贞不移。
但说实话,燕明荞觉得大雁没兔子好看,嘴巴还有点尖,只能先关笼子里养着,找个丫鬟照料。
把这些东西收拾好,燕明荞才看了看顾家送的玉佩。
玉佩是羊脂玉雕刻而成,上面是一条锦鲤,样子很是灵动,下面坠着玉色丝络,跟羊脂玉颜色相辅相成,也能戴出去。
不过这是信物,燕明荞怕给磕了碰了,所以还是放匣子里,让丫鬟给收好。
这给顾言送的,好歹有两双袜子是能穿的,她这只能拿出来看看。
其实到这会儿,燕明荞心还在飘着,这就提亲了吗,等顾言会试考完,过不了多久,他们就要定亲了。
燕明荞又想了想在花园里和顾言说的话,约好了上元节要一起去看灯会,她还没和顾绵说呢,往年都是她们两个一起,也不知道顾绵听后会不会生气。
绵绵应该是不会的……肯定会理解的!
燕明荞用帕子掩唇,偷偷笑了笑。
她其实挺想和顾言一起出去的,那日要穿什么衣裳呢,不然从库房里选两匹好看的料子,让绣娘重新做一身,今年她还没做新衣裳呢。
也给顾绵做一身,就当是赔礼的。
这会儿虽然刚过正午没多久,但燕明荞已经睡不着了,既然睡不着,她就不睡了,直接去库房里选料子了。
这几年好料子存下的不少,一年四季,府上每季都有两件衣裳,母亲再给她做,一季三四件,所以她的料子都用不完。有母亲给的,二姐姐给的,姑姑给的,二姐姐和姑姑给的多都是宫里赏的,比别的料子更好看。
燕明荞选了四匹,这做衣裳总不能从上到下都是一个颜色,得搭配着来。这两身衣裳,四匹料子是足够了,肯定还有空余,剩下的料子就拿回来,她做些帕子小衣,再做两双袜子好了,给她自己穿,也绣松柏。
燕明荞又让绣娘给量了量尺寸,但是和入冬量的那次差不多,等过两日再见顾绵,把尺寸问问就好了,先做她的,总归几日就做好了。
燕明荞是初八这日见的顾绵,在玉芳斋的雅间约见的,屋里没别人,燕明荞问顾绵尺寸都是多少。
顾绵狐疑道:“问尺寸做什么呀?”
燕明荞道:“给你做身衣裳。”
顾绵笑嘻嘻地把尺寸说了,“明荞你可真好!”
燕明荞又道:“对了,我跟你兄长说好了,上元节那日要一起去看灯会。”
顾绵一愣,然后看着燕明荞丫鬟雪酥手里还拿着记她尺寸的纸,愤愤说道:“你不好!把尺寸还给我,衣服我不要了!”
燕明荞也嘿嘿笑了笑,握住顾绵的手,“好绵绵,为什么不要了呀,都说好了,怎么能不要呢,你说要什么花纹的,衣领带两颗珍珠?再配一双鞋子,你觉得如何呀?”
顾绵哼哼两声,“你还好意思问我为什么不要了?你都和我兄长约好了出去看灯会,那我呢,我怎么办!我穿着好看衣裳一个人从街头闲逛呀?我才不要!”
两人早就约好了吧,初六,肯定是初六。
燕明荞道:“可这也不赖我呀,你想想你兄长,下个月有会试,这月月底又不回来,也就上元节能放一日。”
“好绵绵,你脚是多大的,再做一双绣鞋,一会儿点心随便你拿,都记我账上,你中午想吃什么,我这几日都陪着你好不好?”
顾绵还有些心动,衣裳鞋子点心……
而且明荞说的也没错啦,兄长总共就放一日,她还争这一日,也太不懂事了。
倘若明荞和别人议亲,那就算不跟她商量,也能和那个人一起去看灯会。也就是因为顾言是她兄长,她才能这样抱怨两句,明荞才会跟她商量。
也罢,她可以跟小侄子小侄女一块儿。
顾绵挥挥手,“好啦好啦,答应你就是了,不就晚上看个灯会吗,我又不是没看过,也就我兄长可怜巴巴,总是读书见识少。行了,你们去吧。”
顾绵把脚的尺码说了,“别忘了鞋子,简单些就好。”
燕明荞笑了笑,“绵绵,你可真好。”
顾绵当然知道自己好了,不过明荞也很好就是了,“到时候你可千万记得想起我,还有衣领不要珍珠了,纽扣是珍珠的就好。”
肯定很好看!
燕明荞笑道:“好。”
等坐了一会儿,燕明荞就带着顾绵去选点心了,虽说不用顾绵花钱,但是这些东西带回去吃不完也是浪费,以往也没少拿,她就选了几样自己喜欢的。
燕明荞又看着给加了些,想着带回去给顾绵的侄子侄女吃。
中午从烤鸭铺子吃的,两人吃得肚子溜圆,这才回去。
而后燕明荞在家中待了几日,带着章辛媛理账管事,十二那日又下了场雪,燕明荞本来应了嘉元郡主的邀约,去戏院看戏,但下着雪自然不好出门,所以邀约就推到了正月下旬。
本来嘉元郡主是想问问燕明荞的亲事,自己也取取经。在盛京,谁家小娘子公子议亲成了,这种事传传就知道,把消息放出去,也省着有人再登门求娶。
像和英国公府的见面,没成,这事自然是藏着,两家都不会往外传。但顾家提亲,沈氏应允了,亲事作数,自然就可以往外传。
再有人议亲,就不会考虑这两家了。
盛京城的这些贵女中,燕明荞的确算定亲早的。
陈嘉元还挺诧异,这亲事这么快就定下来了。长公主也挺诧异,不过长公主府没有适龄的公子,不然这亲事她早就跟沈氏说了,顾言不错,明荞更不错,也算郎才女貌。
至于安康侯夫人,心里还有些唏嘘,她就是觉得顾言挺不错,若是亲事没定,她兴许还会和顾家谈谈,但已经定下,那就算了。
而且安康侯在朝中官职不低,和顾家结亲并不合适的,赵芸安的亲事,她慢慢再看就是了。
顾家提亲这消息,初六就传到了宫里,燕珍觉得还可以,等过阵子叫明荞来宫里坐坐,顺便给她些保养的方子。
燕太妃今年已经四十六岁了,看着也就三十多岁的样子,保养得极好,只不过年纪大了,虽然脸上看不出什么来,但是她自己都觉得身子不如从前了。
红颜弹指老,谁都会老。
在宫中养老,日子也就这么过,到底是孤单了点,让娘家的小辈常来看看,宫里也会热闹些。
沈氏对这个大姑姐一如往常,还是隔几个月就送银子,并未因为燕珍年纪大了,在皇上面上说不上话就不往宫里送钱了。跟女儿说话的时候,也是告诫,要孝顺祖母,孝顺宫里的姑姑,“等你出嫁之后也不能常进宫,如今隔一个月去一趟吧,也陪陪你姑母。”
以前燕明荞是三四个月去一次,小时候去是为了好吃的湘菜,如今去只想陪陪长辈。
十四进了宫,等到十五这日,就是和顾言约好去看灯会的日子。
街上的雪还未化干净,但太阳大,看着也不冷,燕明荞一早就换好了衣裳,中午和沈氏一块吃了饭。
但燕明荞吃得慢,碗里的汤圆好半天吃一个,看起来不像是没胃口,反而像是在走神。
沈氏自然是看出来了,她道:“今儿怎么没和绵绵去万象寺上香看灯会?”
燕明荞抬起头,“没和她约,母亲,但我和顾公子晚上要去看灯会,您说的我都记着呢,要稳重,不能吃亏。”
沈氏淡淡道:“早就约好了吧。”
燕明荞低着头,轻轻点了一下脑袋,试探着问:“那您让我去吗?”
燕明荞也想过早说,可是早说的话,又不好意思了,而且手头上一有别的事儿,就把这件事给忘了,但她记着几位姐姐夫家纳彩之后,就能一块出门玩的。
那日顾言问她,也不能说我问问我母亲,当时想也没想就答应了。
沈氏瞥了眼女儿,“我若不让去,你就不去了?”
燕明荞道:“那我肯定是听您的呀,您都不让我去了,我还能偷偷跑出去吗。”
她可是最听话了,但还是想去。
沈氏笑了一下,道:“行了行了,去吧,我可没说不让你去。出门在外,带着丫鬟,人多也注意一些。你跟顾言出去,我也更放心。”
顾言是个有担当的,出门在外,肯定会护着明荞。再说,这心思都飞到外面去了,连饭吃着都不香,她若真拦着不让去,女儿心里能高兴吗。
燕明荞抿唇一笑,“多谢母亲,您想吃什么呀,女儿都给您带回来。”
沈氏道:“我想吃什么让丫鬟出去买,你好好玩就是了,早些回来。”
燕明荞:“哎,女儿都记着呢,您快吃菜,多吃菜!还得多吃肉!”
燕明荞殷勤地给沈氏夹了菜,这回她就好好吃饭了,肉菜米饭,汤圆儿全吃了,吃过饭跟沈氏待了会儿才回去。
只不过她这回又睡不着了,躺在床上翻几个身,怎么都睡不着。
燕明荞记得,她每次睡不着觉都和顾言有关。真是,明明他平日都在书院,既见不到也说不上话,就只会让她睡不着。
二哥是中午回来的,燕明荞想,顾言估计也是中午回来,和顾家人一块儿吃个饭,晚上两人再出去吃。
她现在吃饱了,等晚上就饿了。
再吃饱还能吃街上的小吃,猜灯谜拿灯笼,是不是还能放个孔明灯,不知护城河里的冰化了没。
往年这个时候护城河的冰已经化了,但十二那日下过一场雪,外面的雪都没化干净,燕明条寻思着,冰未见得能化。
也不知道今晚出去都做些什么,难不成就像七夕和顾绵逛那样吗?就干逛……
但和顾绵有话说的,燕明荞心里有些期待,可又怕出去了,两个人光走没意思。她伸手戳了戳小兔子的脑门,轻声问:“晚上就看灯会吗?”
兔子被她戳得一歪,玉兔子怎么可能说话呀。
顾言回来吃过饭就让邵光定饭馆了,定的留香楼的位子,又问了问顾绵燕明荞喜欢吃什么,菜也定好了。
他怕燕明荞不好意思点菜,反正也是按明荞喜好来的。
顾言是觉得以后出来的机会还多,但这是第一次,肯定是要选个好一点的酒楼,正正经经吃一顿。等以后再出来,可以找一些好吃的,明荞喜欢的小饭馆吃。
但今日,必须要正经才行。
下午,顾言就去首饰铺子买首饰了,他有银子,就选了个自己觉得好看的,又让伙计找了个好看的匣子,这才算好。
顾言虽然觉得他自己雕的东西更有意义,但是他毕竟是个读书人,真要自己做,工艺上肯定比不过首饰铺子里卖的,不然他就能开首饰铺子了。所以还是首饰铺子里的更好看,买这个好,给明荞买的,得是好看的。
这样才能配得上明荞。
这些准备好,又让邵光买了烟花和孔明灯,他听说河边冰还没化,荷花灯肯定是放不了了。
顾言心道,估计囤荷花灯的商贩要赔很多钱了。
这会儿还没开春,白日短,等太阳落山,顾言就去接人了。
他先去拜见了沈氏,然后才把燕明荞带出来,出了国公府,他道:“冷,你先上车,你扶着我上去吧。”
燕明荞怔了怔,雪酥本想去扶,闻言脚步挪动,进退两难。
燕明荞看了顾言一眼,然后隔着衣袖,扶着他的胳膊上了车,很快,顾言也上去了雪酥和邵光就坐在车夫旁边。
雪酥还回头看了眼车厢,可是隔着帘子,什么都看不见。
车厢里有个小炉子,还挺暖和的,燕明荞靠着左边,顾言坐在右边。
她抬头看了眼顾言,因为车内光线昏暗,所以一眼就能看见他的眼睛,很亮。
燕明荞手往袖子下面缩了缩,“我们要去哪儿呀。”
顾言清了清嗓子,“饿不饿,先去吃饭吧,我在留香楼定了饭菜,问的绵绵,应该是你喜欢吃的。”
“对了,你看看这个喜欢吗?”顾言把匣子递给燕明荞。
燕明荞微微愣神,她没想到顾言这回还会送她东西,她以为就是出来玩的。匣子入手有些轻,是长条形的,这里面估计是钗子?
燕明荞:“我现在打开啦?”
顾言:“给你的,你想什么时候开就什么时候开,不过现在开更好,我好看看你喜不喜欢。”
燕明荞道:“你送我的东西,不管是什么,我都喜欢的。”
“我也是,那两双袜子我就很喜欢,”顾言抿了下唇,目光低垂,他看着燕明荞把匣子打开,然后才偏过目光。
他是喜欢到舍不得穿。
燕明荞看了顾言一眼,见没看这边才把匣子里的礼物举起来看,是一支金步摇,头上是一颗很大的珍珠,下面金坠子,坠了几颗小的。
珍珠莹润,燕明荞觉得配金比配银好看,这支步摇真是大方好看。
燕明荞觉得这个步摇在马车里,闪来闪去的,比他们两个都亮。
她也有珍珠首饰,估计这支步摇也得三四百两银子,“我很喜欢,但我首饰很多的,你下次不用送我这么贵重的礼物。”
礼物她自然是喜欢的,可顾言的银子也是银子。
燕明荞衣裳首饰多,那是因为她做生意赚的钱多,每个月有几千两银子,就算买一件首饰花个几百两,那对她来说不算什么。
但是母亲说顾言虽做了生意,可每个月也就几百两银子,这一根步摇就把一个月的利润花了,虽然不是自己的银子,但燕明荞都舍不得。
再说太傅府银子不多,她总得掂量着来,自然不能要求顾言也给她买太贵重的东西。总得看看自己能不能买得起,不然那就是乱花钱了。
顾言说道:“你喜欢就好,咱们今日就别争论钱了,你可以猜猜我点的菜,是不是你喜欢吃的。”
燕明荞心猛地一跳,然后把步摇收起来,“我猜有米饭。”
留香楼那么多菜,她哪能猜得中,她和顾绵总去那里吃的,就算顾言事先问绵绵了,她也猜不中的。
还让她猜。
顾言实在没想到燕明荞会说米饭,他脸上露出点笑意,“这也算猜对了吧,但你这样也太耍赖了。”
燕明荞道:“你事先也没说不能耍赖呀。”
而且万一她真猜了,却没猜中呢,那顾言岂不是会觉得他定的饭菜她不喜欢,才不要那样呢。
今日已经很欢喜了,她就算一会儿去走十条街,也愿意的。
顾言笑了笑,“你想耍赖就耍赖吧,我又没说不让。”
只有跟亲近的人才会这样,那岂不是说明,明荞对他很亲近。
“那等一会儿到了就知道了。”顾言掀开帘子看了眼外面,“快了,你饿吗?要不要我下去买点吃的?”
姑娘家就算真饿,也不会在这种时候说饿。
燕明荞摇了摇头,“我还不饿呢。”
她其实有一点饿,但在顾言面前,肯定要小口小口地吃饭。
顾言道:“那到留香楼还有一会儿,咱们说说话,一会儿兴许就饿了。”
明明跟顾绵有说不完的话,但在顾言这,燕明荞就不知道要说什么了,她想了想,问道:“……你在书院累不累?”
燕明荞说完,又想,问书院的事是不是不好呀,这顾言刚从书院回来,本来就连着上了十日,这一回来不说别的,又想起在书院读书来……
但顾言眼睛亮亮的,炉火透的光照在他脸上,他点点头又摇摇头,“有点累,但是一想马上就能回来,就也还好。而且,往日都是上一个月才放假,这回还不到十日。”
燕明荞倒是有点好奇另外一件事,“你若这次考中了,能任职吗?”
顾言摇了摇头,“这个我也不知,三年前就有一学生考中,和我年岁一样,但在书院又待了两年。”
顾言没问过顾太傅,若是问了,顾太傅估计会说,现在琢磨这个做甚,等你考中再说。
“等会试过后问问我父亲吧,不过从前倒是有年纪小为官之人,不能单看三年前的。”
燕明荞好像知道三年前考中的人是谁,但她更好奇从前年纪小为官的人,“都有谁啊?”
“前朝有姓刘的宰相,八岁就为官。”顾言细数了几个,见燕明荞听得认真,笑了笑,“不过我都十四了,比不上八岁的。”
十四岁,再过两年就能娶妻了。
明荞觉得这人当真厉害,不过她也不差就是,她八岁都已经开始做生意了,每个月赚好些银子呢。
估计这位刘宰相也是聪慧之人,不知有没有读过他的文章。
两人说着话,过了一会儿马车在留香楼门口停下。
燕明荞又扶着顾言的胳膊下来了。
晚上的留香楼比白日的更好看,里面灯火通明,从外面看,淡黄色的光从窗子出来,三层高的酒楼,窗纸的影子上,能看见有人在里面推杯换盏,呼朋引客。
左右的铺子也很热闹,人声鼎沸。
燕明荞看了眼顾言,“那咱们进去?”
顾言道:“嗯,若有哪道菜不喜欢,记得告诉我,我这也是头一次,今天就想你开心点。”
燕明荞自然会说哪道菜她都喜欢, 因为她也想让顾言开心。
不过她也不知道,这究竟是不是心仪心悦,但喜欢和对谁好, 并非只能对未婚的夫君,除了夫君,还有家中的兄弟们。
燕明荞隐隐能感觉到,顾言是和别人不一样,他的好和大哥二哥对她的好也不一样。
燕明荞瞥了他一眼, 道:“先进去看看再说, 不看怎么知道我喜不喜欢?”
顾言觉得灯火下站着的少女特别娇俏, 就感觉和平日不一样, 一颦一笑都好看。只不过老盯着人姑娘看, 未免显得太过唐突孟浪。
他掩唇咳了一声, 道:“走了, 咱们进去, 进去就知道了。”
进了留香楼, 顾言直接报了自己名字, 就有小二领着他们去了三楼。
拾阶而上, 三楼的位置最干净雅致,雅间在左右两边, 靠窗是几个能看见街景的好位子。
顾言定的位置就在这儿。
有道是站得越高望得越远,临窗向下看, 能清楚地看见下面耍杂耍卖艺的商贩, 走过路过的行人。到时候踩高跷、舞狮的队伍绕街而行经过时,他们在三楼也能看见。
就不必去下面挤着看了。
街道两边是商铺, 商铺之间连着数条长线, 线上挂着明灯。燕明荞还看见对面的茶馆了, 门口小二在招揽客人。
那间茶馆也是她常去的,只不过夜里很少出来,晚上看这边的景色,和白日是不一样的。
不知道顾言和小二说了什么,小二笑着退下了,很快就有茶水上来,燕明荞闻了闻,“这是信阳毛尖?”
顾言失笑,“你这,稍微新奇一点的,在你眼里就不新奇了。”
燕明荞道:“你若问别的,我兴许不懂,但茶叶,我还算了解。”
她做茶叶生意这么多年,见过各地的茶,虽然不精通茶道,但是对茶叶还算如数家珍,陈越州出去了也会带好茶回来,她想用不同的茶做茶包,喝得多了,闻一闻就能闻出来。
顾言:“岂止是了解,你这还没喝呢。”
燕明荞是记得留香楼没有毛尖的,多是铁观音、龙井和果茶,看来这毛尖是顾言自己带的了。
燕明荞心里有些得意,“我也是胡乱猜的,谁知道一下就猜中了。”
赶紧她喝了一口,觉得这茶还不错。
顾言笑着道:“你看我信还是不信,你懂就是懂,干嘛说是胡乱猜的,你猜中我才高兴呢。”
燕明荞心道,看吧看吧,这就说漏嘴了,就得是猜中他才高兴。幸好刚才问都点了什么菜,她没猜,只说了米饭。
燕明荞笑了笑,“你怎么不喝?”
顾言毫无所查,他低头看了眼面前的茶杯,他面前茶水还热着,他恍然,哦了一声,赶紧喝了一口,“我刚才忘喝了。”
燕明荞低下头,刚才从楼梯上来,相比于一楼二楼,三楼人还是少一些。不过也能听见周围客人说话笑闹声,她有点儿不好意思,两人就这么坐了一会儿,谁也没说话。他们总是这样,也不知道说了什么,就谁也不说话了。
顾言看着燕明荞看看这儿,又看看外面,刚想说话,小二就端着菜上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