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氏挥挥手,“你有什么罪,一个府上上下下,这么多事,你还能全管到?”
燕国公道:“不怪念安,昨儿还提醒过,让她不要守岁。”
大年初一,宁氏不想一年开头就因为这种事让整个府糟心,她道:“苏小娘自己失足摔倒,没了孩子,她心里也不好受。你多给落竹苑些补品,缺什么寿安堂有。”
沈氏看了宁氏一眼,“……嗯,母亲说的是。”
趁着说话的功夫,沈氏看了眼下面,什么表情都有。
担心的有,诧异的有,孟小娘脸色和往日没什么差别,沈氏又想起了和苏巧慧说的那句话,说话得讲真凭实据。
宁氏目光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道:“这事儿谁也不敢私下议论,若是传到我耳边,全打发到庄子去。行了,新年新气象,也别为这样的小事弄得不高兴了,过年就这么几日。”
这种事传到外面也不好听,左右不过是个没出世的孩子,既然没了,那就是和国公府没有缘分。
别因为这事伤了国公府的脸面。
这是宁氏的意思,她本来就不是很喜欢庶出的孩子,没出世的,半分情分都没有。
这事就这么过去了,下面人又请了安,这才散了。
沈氏让赵嬷嬷看着两个丫鬟,又给落竹苑新拨了两人,银子补品一股脑儿送了过去。
沈氏没去落竹苑,而是审问了两个丫鬟,又去下人房搜了搜,就连回落竹苑的那条路都找过了,什么都没有。
听说苏巧慧醒过来之后,不能接受这个结果,一直大哭喊着是孟小娘害了她,沈氏没办法,只能让让丫鬟好好照看。
若是孟小娘做的,不可说不高明,当晚天黑,又只有两行人,月黑风高之夜,干什么都没人发现。
初一这日宁氏不想生事,直接给遮掩过去,不过是怎么没的,都是苏巧慧自己不小心。
而苏小娘出事,是她这个主母管家不利之过。
那个没了的孩子,跟从没有证据,最主要的是,这天小产,燕国公怎么可能还会再去落竹苑,都数不清一箭几雕。
沈氏现在觉得不是孟小娘,她能有这样的脑子?连证据都处理得干干净净?
沈氏在苏巧慧有孕时,一直担心孟小娘会趁机在饭菜里做手脚,但没有。
真是越怕什么越来什么,沈氏昨儿就怕苏巧慧出事,让她早些回去,若是早点回了,兴许就不会出事了。
燕明月跟着回了锦华苑,回来之后她让丫鬟带明芸去睡觉,“这么早醒,再睡会儿吧,看外面天还没大亮呢。”
燕明泽道:“六妹妹早就送回去了吧,平时不也是这个时辰起来吗。”
燕明月:“送出去。”
很快,屋里就剩孟小娘燕明泽她们三人了。
燕明月看着小娘和弟弟,问:“是不是?”
燕明泽没有回答,而是往落竹苑的方向看了一眼,“小娘,我和你说过,万事要谋划要等,这次不行还有下次,重要的是别让人抓到把柄。”
一个小小的石块,能踩中算她倒霉,踩不中算她命好。
现在看,苏小娘这人还是倒霉些。
这不比去收买她的丫鬟最后被反咬一口强得多?
燕明泽一脸无所谓,“你说她也是,非要跟着咱们守岁做什么,我看她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还想在父亲祖母面前献好,祖母也没多看重……”
燕明月看了看燕明泽,又看了看孟小娘,“小娘,你们怎么能做这样的事!”
燕明泽打量了燕明月一番,“哎,你不会跟着母亲几日,性子就变了吧,那苏巧慧给了小娘多少气受,她落到今天的下场也是自作自受咎由自取。”
只能怪命不好,稍微一个小石头,就她踩上去,还绊倒了,就算怪也只能怪下人收拾得不好。
估计父亲还会以为她是福薄之人,所以说,命不好怪得了谁呢。
“只是摔一下,我当初不也摔过吗,有什么大不了的。”
燕明月看着眼中带着得意的弟弟,心里有种荒诞之感。
那是一条命,府上府医不在,苏小娘很可能丢了命,什么就咎由自取,明明小娘也是妾室,她也是妾室。
孟小娘赶紧打了个圆场,“好了好了,你们姐弟俩好不容易过年的时候待一块久些,非要这样剑拔弩张地做什么,明月,小娘别的可没做,是她自己太困了,走路摔了一跤。她这般攀咬我,我没告到夫人哪儿去已经是顾及她刚没了孩子,心情不好了。”
孟小娘挺高兴的,老天都在帮她们,让苏巧慧晚些回去,她正好能趁乱把石头踢走。
燕明月叹了口气,“小娘,你们……”
“好了好了,大年初一,她自己不中用而已。你别想这件事了,你看看小娘给你买的新首饰,喜不喜欢。”
燕明月不想看,她道:“我回院子了。”
燕明泽看她这样子,笑着道:“回去吧,我可先说好,你别去外面胡说八道啊,祖母都说了,是苏小娘不小心摔了,谁都不许乱说。”
燕明月没说话,她没办法去向母亲告发自己亲弟弟和小娘,也没办法像燕明泽一样说那是苏巧慧不小心摔的。
燕明泽当初敢设计沈元景,现在敢设计苏小娘,以后呢,会对谁下手?
大哥?还是二哥……会不会是二姐和五妹妹?
他一向这样。
燕明月回了自己的院子,过了半个多时辰太阳从东边升起,有点可笑,今日天还挺好。
请过安后,燕明荞去燕明玉那儿吃早饭了。
一个上午,她都在玉明轩待着,本来今日该和母亲一块儿用饭,但出了这样的事,母亲要忙着处理后面的事,燕明荞自知不能捣乱,就过来了。
两人心情都不太好,燕明玉连话本子都看不进去,就忍不住叹气,觉得苏巧慧可怜,给这么一个人生孩子,孩子没了,没人在意。
燕明荞一直看着窗外,她总觉得这件事似曾相识,好像在哪儿见过。
摔倒……就算天黑犯困,可有丫鬟扶着,怎么就能摔了呢。
燕明玉对着妹妹道:“别想了,这事儿有母亲呢。”
燕明玉庆幸自己要嫁的家里省心,就一个继子。
这要是嫁到一个有婆婆要传宗接代的人家,就算她能给纳妾,到时候被人算计了,她根本找不出是谁来。
燕明荞点了点头,她和苏小娘都没说过几句话的,连相熟都算不上,觉得可怜是可怜,但远远没到为她打抱不平申冤的地步。
是啊,一切有母亲呢,祖母也说了,是不小心的。
可是……
“二姐姐,我还是想去那条路上看看。”燕明荞还是坐不住,都说什么都没有,但她就是想去看看。
第63章 初二
燕明荞想去看看, 燕明玉自然不能让她一个人去。阴谋论的话,万一苏小娘真是被人害了,若有心之人看见明荞还在查这件事, 肯定不怀好意又想算计,防人之心不可无,“我跟你一起。”
燕明荞道:“二姐姐,那咱们去看看苏小娘,拿点东西去过去。还不能牵扯母亲, 祖母都说了这事过去了, 咱们就去看看而已。”
在燕国公府, 祖母可以说是第一大, 燕明荞如果没有拿到切实的证据, 就不能再把这件事翻出来。
怎么都不能违背祖母的意思。
燕明荞也没有抱太大期望, 已经过去一夜了, 若是有什么, 也不会等着她来发现。
燕明玉点了点头, “就当去看看苏小娘吧, 我让流露准备点东西。”
这后院的女子, 都是可怜人。
看人的礼无非是那几样,点心果子, 两个没出嫁的姑娘也不用带多贵重的礼物,就拿了玉芳斋的点心过去。
燕明荞记得去落竹苑的路和去锦华苑的是一条, 要去落竹苑还要再走一段。
从正堂往那边走, 先过内院的大门,中间有个小花园, 小径春夏湿滑, 武康石铺成的小路在石缝间隙会长满苔藓, 但冬日里草木枯竭,打扫的也干净。
苏巧慧并非在这里摔的,而是更前面,经过一段抄手游廊,再往前走是个雅致的小亭子,若有人散步累了可以在这儿歇歇脚。
燕国公府的路很绕,数百亩的地除了几十处院子,剩下便是花木石墙各种景观。
没有大片大片的砖地,也不像外面街道那般宽敞,几乎都是能容两三人同走的小路,书里说曲径通幽,差不多就是这个意思。
燕明荞和燕明玉顺着这条路走了一遍,尤其是苏小娘摔倒的亭旁的那条,上面干干净净,什么都没有。
周围的草地里倒是有石头,可地里有石块本来就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总不能蹲下问石头,它们是不是去过小路上。
真是一头雾水一无所获一筹莫展。
燕明玉摸了摸妹妹的脑袋,“先去看苏小娘吧。”
燕明荞点了点头,两人一道去了落竹苑,院里显着几分凄凉。丫鬟是新来的,出来说苏小娘刚刚睡下了,两人便把点心放下,原路返回了。
燕明玉一向心大,“好了,别不高兴了,大过年的,别为这糟心事影响咱们。”
她觉得事情既已发生,祖母也让众人封口,再追究,只会给自己添堵。
父亲虽然不靠谱,但母亲很好,日后会给苏小娘容身之处的。
再说,有了孩子,依着燕国公那种性子,未见得会对孩子好。
再有等大哥承爵,苏小娘一个人带着孩子出府另过,还不如趁机多拿点银子,以后说不准还能改嫁。
找个山清水秀的地方,有银子傍身,不也很好吗。
燕明荞点了点头,“二姐姐你说的对,这事和我也没什么关系,我不想啦,反正也来看过了。”
燕明荞看了看头顶的太阳,“新年第一天不能就这么愁眉苦脸的,还有傅先生说一天之计在于晨,要是早晨都这样,那今天就完蛋喽。还好今天初一,不用上课。哎,二姐姐,明儿是不是要去外祖家。”
初二是回娘家的日子,大姐姐燕明静要回来,沈氏也要回靖安侯府。
去年去靖安侯府时,就是和两位表姐一起玩的,表姐们也很照顾她。
府上的表兄大表兄已经成亲了,自然不能一起玩,有个庶出的,不过今年好像十二三了吧,也玩不到一块儿。
还有就是三表兄,今年十一岁了,名叫沈棹桉。上次来就吃饭的时候见了见,还是和表姐们比较熟悉。
去外祖家挺有意思的,就是去吃喝玩乐的,然后陪外祖母说说话。
燕明玉点了点头,“嗯,一早过去,不过吃过中午饭就得回来,还要见大姐呢。”
平阳侯府马上要分家,说是年后分,不过现在心就散了,分家少不了算计扯皮,路明峰有燕国公府做岳家,自然要好好走动一番的。
这其中关系燕明玉也说不清,反正什么都要看,路明峰自己的本事、岳家靠不靠得住,估计要商议什么事吧。
燕明荞也不太懂这些,这事和姐妹俩没什么关系,沈氏也不会因为这事麻烦楚堪疑去。
燕明荞挺想小外甥的,那笑起来,软乎乎的,好想抱一抱呀。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走,经过小花园的时候,燕明荞没仔细看路,脚下打了个滑。
要摔倒时的感觉,就是整个人往下掉,心猛地一缩,不过就滑了一下,燕明玉眼疾手快把她扶住,燕明荞很快就站稳了。
燕明玉道:“没事吧,没扭了脚吧。”
燕明荞跺了跺脚给姐姐看,“没事儿,就滑了一下,一点事儿都没有。”
跺了两下脚,燕明荞突然停下看向武康石铺成的路面,脚下的石块稍微有些晃动,她道:“二姐姐,你说,有人要是真想设计,还不想被抓到的话,会光在一处弄这些吗?”
她蹲下来,摸了下刚滑脚的地方,石头真的是松的。翻开之后里面干愣愣的,也不知是什么时候松动的。
燕明玉看得头皮发麻,后背乍凉。
燕明荞没和任何人说过燕明泽是怎么摔下山的,当时她和沈元景眼睁睁看着他掉到自己说的山坡里,哀嚎大叫。
如今路上多了松动的石子,还是来时没有看见的。虽然没有证据,但她感觉就是燕明泽。
因为虞小娘她们都没有这么做的理由,三姐姐……燕明荞不相信她会做这种事,而孟小娘,燕明荞是觉得她对付她的几次,都是明晃晃的,应该不会想出这样的法子来。
而燕明泽,这人又坏又小心眼。
阴损至极。
燕明荞想不通,怎么他摔了一次没摔疼,反而变本加厉了。
燕明荞道:“一会儿找花房小厮看看,这条路上还有几处这样的地方,但我估计找不到别的证据了,苏小娘那边……”
就只能那样了。
燕明荞也没办法因为以前燕明泽想害人就说这次是他做的,再说了,上次是他自己摔的,躺了好久呢,沈元景一点事都没有。
燕明玉搓了搓发凉手心,“妹妹,咱们要小心点些。”
燕明荞重重地点了下头,“二姐姐,你放心吧,我会保护好你和母亲的,还有二哥哥。”
大哥不在盛京,只能靠他自己保护自己了。
二哥哥春闱考中了,燕明泽把账算在了沈元景头上,但保不齐哪天又来找燕明烨的麻烦。
燕明玉扑哧一笑,“行行行,你保护我。”
两人回了院子,后头让花房小厮仔细检查了那条路,砖石松动的有三处,但走路嘛,总不会一步一步贴着走,所以这三处,都躲过了。
燕明荞问小厮,砖块是年久松动还是近日才松动的,小厮为难地笑了笑,“五姑娘,近日天干,稍微不注意被踩松了也有可能,都是小的们的错,小的去夫人那儿领罪。”
小厮似乎是觉出燕明荞想问什么,但老夫人都说了这事过去了,再查,找不到罪魁祸首,吃瓜落的就是他们了。
燕明荞道:“那你回去吧。”
她把这事告诉了沈氏,别的什么都没说,沈氏摸了摸她的脑袋,“行了,这事有母亲呢,你还小,别管这些。”
腌臜事,听了污耳朵。
现在沈氏觉得,燕明玉能嫁到镇北侯府,也是件好事。
她本来就没有算计人心的那根筋,嫁过去面对一群下人,省着跟妯娌妾室们斗来斗去,这有女人的地方就有争斗,明荞的婚事,她也得好好考虑。
苏小娘那边,就多给些银子吧,男人靠不住,孩子有时候也靠不住。
燕明泽这种性子,等日后哪一天,恐怕会把孟小娘推出去做替罪羊。沈氏突然想起四月份去万象寺上香看桃花,燕明泽不小心从山上摔下去,当时是为了找沈元景。
那沈元景真是因为找不到回来的路吗。
燕明泽今年十二岁,真得防着点。
因为燕明泽的缘故,沈氏对燕明月难免冷淡几分,不过近两日府里人都是这种神情,燕明月自己心里有愧,连看沈氏都不敢,她也没往正院跑。
从这些蛛丝马迹来看,都能看出来这事是谁做的,难就难在没法指认,抓人抓脏,难道指望燕明泽自己说出来?
宁氏说这事过去了,那就是过去了,消息没传到外面去,在外人看来,依旧是一团和气的高宅大院。
傍晚,沈氏去看了看苏小娘,苏巧慧躺在床上,脸就巴掌大点,显得特别可怜。
不说话,也不怎么吃东西,沈氏心里不好受,留下了一千两银票,“什么事儿都会过去,好好养身子,以后日子还长着呢。”
苏巧慧看着沈氏,嚎啕大哭,沈氏拍了拍她肩膀,“哭吧,哭出来就好了。”
日子总要过下去,苏巧慧这回算是看清燕国公了,原以为给自己找了个依靠,结果,什么都不是。
还有孟婉言,她不会就这么算了。
沈氏看完苏小娘,便回正院了,次日,她带着儿女回娘家。
燕国公也想去,但沈氏让他陪陪苏小娘,这事是她受了委屈,“公爷阵子就别去锦华苑了。”
燕国公道:“夫人想多了,这事不是孟小娘做的……”
沈氏:“我没说是孟小娘,到底怎么回事,公爷和我都心知肚明。从正堂回落竹苑的那条路,光松动之处就有三处。苏小娘就算那晚不摔,那以后呢?等月份再大些,很可能一尸两命。”
燕国公想对沈氏说,没有证据,就不要这种话。
沈氏道:“纸包不住火,就算公爷觉得不是孟小娘做的,但苏氏刚没了孩子,你也该多陪陪。”
因为这事,燕国公留在了国公府,上午看了看苏小娘,中午和长女女婿一块儿吃了顿饭。
燕明荞则跟着去了靖安侯府,她穿了一身红,梳了两个花苞头,戴着蝴蝶小簪子,看起来特别喜庆。
到了靖安侯府后,先给外祖母外祖父和一众长辈拜年,然后靖安侯夫人杨氏就招呼着儿子沈棹桉,让他带着明荞妹妹去府上四处转转。
“好好带着妹妹玩,若是惹妹妹不高兴,看我训不训你。”
沈棹桉眼角稍微往下耷拉着,“母亲放心吧,我一定带着妹妹好好玩。”
燕明荞看向沈氏,其实更想和素芝表姐她们玩,但杨氏说沈素芝要准备议亲,得好好学学女红,再让沈素珍陪着燕明玉说说话,所以就只能让沈棹桉带着她玩一起了。
沈氏明白嫂子是在撮合女儿和侄子,沈棹桉是她看着长大的,性子不错,而经过苏小娘小产一事之后,更要好好把关明荞的婚事。
就是两人还小,现在也是兄妹之情,的确是不急,但若是能和棹桉青梅竹马地长大,也挺好的。
沈氏笑着道:“去玩吧,母亲和你舅母说点事儿。”
燕明荞对靖安侯府不太熟悉,她也就去年来过一次而已,她点了点头,跟着沈棹桉出屋了。
沈棹桉今年十一岁,比燕明荞要高一些,仔细看面庞,能看出来和沈氏有两三分像。
很干净,眉目清秀,就是脸色不大好看,看起来不情愿。
沈棹桉没想到,大年初二的,还要带个小跟屁虫出门,因为这个外祖家都回不成。
他可不想跟燕明荞玩儿,八岁的小孩子,还不如回外祖家,表妹能和他玩儿到一块儿去。
上回回外祖家,不知怎么提起这个小拖油瓶,沈棹桉知道燕明荞的身份,以前是庶女,因为命好被姑母记作嫡女,母亲竟然想他日后娶她!
还说什么亲上加亲。
沈棹桉烦得要死,他都没和燕明荞说过几句话,娶她,还不如娶外祖家的表妹。
清怡表妹说了,不想娶的话也不能明说,不然是伤了两家的情分。要委婉着来,可以先给燕明荞一个小教训,让她害怕,等到时候说议亲的事,她自己就出言拒绝了。
那样沈棹桉也不会被杨氏怪罪。
表妹说得对,就这么办好了。
沈棹桉看着燕明荞清亮的眼神,心道,你可别怪我,是你自己非要凑上来的。
出了正堂的门之后,沈棹桉打量了燕明荞片刻,“你想去哪儿……”
燕明荞把手背到身后,飞快道:“表兄若是有事,我可以自己带着丫鬟在府里转转也行的,我不会乱走的。”
沈棹桉道:“那怎么行,母亲交代我了,我自然要带着你好好玩。”
燕明荞觉得不太对劲,悄悄咽了咽口水,“那出门转转吧,玩什么都行。”
在靖安侯府不熟,但她常出门,几条街都很熟。
沈棹桉想出门找个时机把燕明荞丢下,然后让小厮暗中看着,这样人也不会出事。
他只是想给燕明荞一个小教训,并不想把事情闹大,也不想让她受伤吃苦头。
也就一个亲事,又不是深仇大怨。
“那好,你跟紧我,若是丢了我可不找你。”沈棹桉舔了舔短了一截的后牙,小样,我还治不了你。
燕明荞哦了一声,“没事,我有丫鬟,丢不了的。”
大年初一街上人少,年初二就已经有商铺开业了,也有小摊贩摆摊,街上飘荡着热热闹闹的烟火气。
过年的时候玉芳斋开业了,春饼铺子和烤肉铺子得等到初六,也是因为过年几日吃点心的人多。
街边卖冰糖葫芦的、卖茶叶蛋的,都在使劲叫卖着。
燕明荞喜欢这样的氛围,就感觉烦恼被一扫而空,“表哥,我想吃个冰糖葫芦,你要吃吗?”
沈棹桉心道,你痛痛快快去哪儿不就行了吗,非要走走吃吃,怎么这么磨蹭。
低头看着燕明荞葡萄似的大眼睛,耍人前让人吃饱了也行,“吃吧吃吧。”
他刚要掏钱,却见燕明荞抬了抬下巴,林香立马去买了两串糖葫芦,那么大的山楂,上面一层薄薄的糖皮,红彤彤的,比燕明荞脑袋还长。
燕明荞递给沈棹桉一支,道:“这个就当你带我出来转的定金啦,表哥你尝尝,这个很好吃的。”
沈棹桉没接,有句话就吃人嘴短,这要是吃了,他还怎么耍燕明荞。
“该我掏钱……”
哪儿有让燕明荞掏钱他吃的道理。
燕明荞在心里松了口气,“这又不贵,谁掏钱都是一样的。”
一个人喜不喜欢她对她好不好,一眼就能看出来。可这是外祖家,若是出了事给母亲丢脸,还会让舅母他们不好做人。
都是亲戚,不能闹太大的。
大年初一苏小娘小产,大年初二可别因为她再惹麻烦了。
燕明荞不知道沈棹桉打什么主意,但看着也不太坏,现在在她心里,只要比燕明泽好的,都不算坏人。
她在心里松了口气,“咱们去吃东西吧,这边我很熟的,知道好多家好吃的,我带你去。”
“过年这几日都是在家里吃的,好久没来吃这些小吃了。”
沈棹桉心道,要不怎么说是庶出的,连这种便宜的小吃的,都能这么喜欢吃。
他使劲咬了一颗糖葫芦,入口嘎嘣脆,上面那层冰糖皮跟冰块儿一样,山楂贼酸的,吃起来直倒牙,他还有颗刚长出的牙。
沈棹桉不好意思吐出来,多嚼几下也还行,也就一两文一串的东西,吃起来还挺好吃的。
“这种吃的不干净,你以后还是少吃为妙。”
这人吃着竟然还堵不上嘴巴!
燕明荞道:“一两次而已,不打紧的,要不然你看着我吃……”
她可以吃两串,开开胃,回去好多吃些。
沈棹桉:“那还是算了,万一有毒,你一个人吃两串,母亲又得骂我。”
燕明荞:“……”
就你有母亲吗,她也有。要不是因为母亲,这又是外祖家,谁愿意出来,初二初二,稳稳当当。
兴许真是初一出事兆头不好吧,燕明荞觉得还不如在家里看书。
沈棹桉:“哎,我是为了你好,而且,一串糖葫芦,我又不是吃不起。”
燕明荞吃了两口,就让林香拿着了,后头又买了两个茶叶蛋,这个味道虽然没有未来姐夫送的茶煮的香,但便宜呀。
一个茶叶蛋两文钱,两个才四文而已。
燕明荞要拿最少的钱,打发这个表哥。
沈棹桉自小含着金汤匙长大,还真没吃过这些,这回他抢着付钱,“我是当兄长的,让你掏钱像什么话。”
耍她是耍她,但这是另外一码事。
掏钱不能让小的来。
燕明荞仰着头问:“表哥压岁钱很多吗!”
燕明荞眼睛大,专注看人时亮晶晶的,里面好像有星星在。
沈棹桉哼了一声,道:“当然了,怎么花都花不完。”
一根糖葫芦,就算教训人也得让人吃饱才行,“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不必跟我客气。”
就算全花了他还能再找母亲要钱,不至于那么小气。
燕明荞买了一堆吃的,带着沈棹桉逛了好几条街。
她带了林香,沈棹桉带了小厮。
两个人手里都抱着不少东西。
燕明荞想多吃点,都是吃两口,沈棹桉觉得,便宜是便宜,那也不能这么吃啊,不是那啥吗。
反正燕明荞看着也不脏,干干净净的,剩下的,都他吃了。
年初热闹,燕明荞谨记不该碰的不碰,连斗鸡都没玩儿。
人小步子短,这些逛完,也半个多时辰了。
燕明荞出来一趟吃了个半饱,她摸摸肚子,道:“表兄,咱们回府吧。”
沈棹桉正扒拉着糖炒栗子吃,这些好像是挺好吃,软软糯糯,带着股不是特别甜的甜香味儿。
很合他的口味。
沈棹桉道:“这就回去了?你不买了。”
后面那句是问句,燕明荞特意道:“不早了,再不回去母亲和舅母该着急了。”
沈棹桉哦了一声,他突然想起来,今天出来是想给燕明荞一个教训。
他突然反应过来,出来一趟什么都没干,还跟着燕明荞走了许久,买了不少东西。
燕明荞又道:“若是着急,不会出来找咱们吧,找不到肯定更急。”
沈棹桉嘶了一口,威胁他。
“行吧,回去。”
沈棹桉栗子也不想吃了,他把栗子扔小厮怀里,“那回去吧。”
教训的事以后再说,大初二的。
“但你别觉得我多好,我这个人毛病很多的。”沈棹桉说道,“我什么毛病都有,还很凶的。”
燕明荞拿了个栗子,剥开塞嘴里,“表哥你为什么说自己的坏话呀?”
这让沈棹桉怎么说,他泄气道:“你吃吧吃吧,回去就回去,但我跟你说,你别想着我以后会娶你,想都不要想。”
燕明荞:“什么?”
沈棹桉心道你还能不知道。
他耐着性子解释道:“我母亲, 也就是你的舅母,想让我跟你定娃娃亲。”
“娃娃亲你知道吗,就是让我以后娶你, 但是,你想都别想,肯定不会的。”沈棹桉拿了个栗子,在手里颠了颠然后朝着燕明荞丢过去,“这事你就别想了, 识趣点自己和姑母说, 说不想嫁给我, 明白吗?”
燕明荞眼疾手快地把栗子接住, 转头让林香拿着, 什么叫娃娃亲啊, 母亲是不要她了?才想着把她送到舅母这儿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