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他走回去肯定是不行的,找辆马车送回去还行,不过他可不是回家,他要进宫,找皇帝三侄子去。
他就不相信,三侄子好好的怎么就病了,一定是二哥和几个侄子得了痴心妄想的癔症。
这大商朝江山,就算三侄子死了,也应该给三侄子的儿子,而不是由不该惦记的人惦记。
至于现在庆王府是什么样,贺郡王已经顾不上了。
这边陆飖歌的马车刚拐进巷口,就看见春华和秋实在门口张望。
陆飖歌早和陈小虎几人早就说好,如果进京途中出现任何事情,使得他们分散开来,大家都奔京城去,到陆宅相聚。
见陆飖歌等人到来,秋实上前牵马,春华搬了脚凳,边伺候陆飖歌下车,边低声回禀。
“宫里太后娘娘派的人就在偏房候着,太后说了,公主一到家就去皇宫,片刻不得耽搁。还有谢老大夫和谢大夫已经简单梳洗过了,就等着公主回来一起进宫。”
“嗯。”
陆飖歌应了一声,跳下马车,“让谢老大夫现在就和我进宫,谢大夫就不用去了,明日再说。”
晚照忙上前一步道:“公主,要不您梳洗一下,换身衣裙再进宫吧。”
陆飖歌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脚上还带着泥巴的鞋子,点了点头:“就洗把脸,换身衣服。这样进宫确实不像样子。”
越是这时候,她越不能慌。
要是被人看出异样来,皇上病重的事情怕就瞒不住了!
等陆飖歌进到宫里,已经是半个时辰后的事情。
整个皇宫,好似被按上了暂停键一般。往日的繁华热闹好似都褪了颜色,只剩下冷清。
这还是春日,繁花似锦的春日,让人无端生出几分寒意。
第340章 皇上
皇上病重,并没有住在自己的寝殿,而是被接到太后的宫里照顾。
名义上,是太后身子不适,皇上孝心可嘉,和皇后一起在太后宫里侍疾。
见陆飖歌进来,公孙婉莹猛地起身,几步走过来,一把抓住陆飖歌的手,嘴唇哆嗦了半天才叫出了一声:“妹妹。”
这个妹妹,得太后宠爱,得皇上喜爱,她这个嫂子也喜欢的紧。
就是表妹虽然被封为公主,在京城却并没有待多久,而是一直在外面很少回来。
京城,能认识长乐公主的,几乎没几个人。
“嫂子。”
陆飖歌一把挽住公孙婉莹的胳膊,轻声细语道,“你这身子都几个月了,可要当心些。”
太后坐在椅子上,看着姑嫂两相携走过来,脸上终于有了淡淡的笑意。
“飖歌,过来。”
太后冲着陆飖歌招了招手,“让你嫂子坐一会歇歇脚,听说你要进宫,你嫂子今日都不知道出去张望了几回。”
皇后因为有身子,虽说皇上病重,可她每日在皇上身边照顾的时间并不多。
一是她身子重,不适宜操劳。
二是怕她看皇上病重的样子,心里不舒服,动了胎气。
皇上后宫只有一后一妃,也只生了太子一人,现在,别说太后对皇后的肚子看得很重。就连朝中的大臣们同样也对皇后的肚子看得很重,一个龙子,实在是太少了些。
“嫂子坐。”陆飖歌扶着皇后一起在太后身边坐下,直接开口问道,“皇上到底怎么了?周飏说病重是什么意思?”
“皇上确实是病重。”太后目光在皇后脸色微微一扫,停了话,对皇后道,“你去看看行儿跟着师傅练功怎么样了,孩子还小,不要让他累着。”
皇后太后有话想私下和陆飖歌说,她只能由着桃红柳绿扶着她起身去看小太子。
等周围无人了,太后才按了按额头道:“让成方圆带你去看看你哥吧,你们兄妹俩好久不见,应该是有话说的。”
陆飖歌并不急着去见皇上,而是和太后说起谢老大夫:“姨母,这次我从南阳回来,特意请了谢老大夫来。”
“谢老大夫?”
太后出生南阳,对谢老大夫的大名还是有所耳闻的,闻言立刻双目一亮,“谢老大夫人呢,快请。”
谢老大夫跟着陆飖歌进宫,却不能像陆飖歌一般大摇大摆地就进皇后的椒房殿。
他被成方圆安排在椒房殿旁的偏殿等候,原本谢老大夫是应该在椒房殿外候着的。是陆飖歌说谢老大夫年事已高,腿脚多有不便,成方圆立刻吩咐人搬了凳子,叫了两个身强体壮的小太监抬着谢老大夫去偏殿歇歇脚。
对于这位长乐公主,成方圆就算有一百个心眼子,也得收起九十九个。
实在是,在整个宫里,就没有比她再受宠的人了。
就连皇太子,别看年龄小,却也要每日读功课学规矩练功夫。
谢老大夫一进椒房殿,刚刚跪下行礼,就听见外面有人进来通禀,贺郡王求见。
“贺郡王?”太后皱起眉头,“他怎么来了?”
“贺郡王说是好久没有和皇上下棋,心中惦念,所以来看看皇上。”
贺郡王!
陆飖歌在心里也跟着叹了口气,这人进宫做什么?
难道他知道她的身份,跟进宫来的?
不可能。
太后略做思索开口道:“让他回去,就说今日我身子不适,皇上和皇后在我身边侍疾,没空见他。”
现在她没有功夫也没心情和庆王府的人废话,凡是庆王府的人,太后一个都不想见。
原本在乡下,太后和庆王的关系就不算太好。
当初陈权出事,庆王恨不得去族里劝说族长把陈权全家逐出族,深怕自己家受到丁点牵连。
还好庆王妃算是个明白人,从中阻拦了一下,才没有闹得这亲戚反目
周围的邻居都觉得,陈庆这人虽然不算是什么好东西,媳妇却都娶得不错。
太后和庆王妃这个婶子关系也不错,对庆王这个叔叔的为人却一直看不上。
好在陈权得了这天下,庆王做了个富贵王爷,也没有了当初的斤斤计较。
至于庆王家的儿孙,太后自然更不会和他们计较。
陆飖歌听太后说不想见贺郡王,自然多嘴说自己早上还遇见贺郡王。
她现在心里记挂着皇上,无暇顾及其它。
反而看向跪在地上的谢老大夫,柔声提醒太后道:“姨母,谢老大夫医术不错的。”
“谢老大夫快请起。”
太后这才注意到谢老大夫还跪着,忙示意成方圆扶起谢老大夫。
太后也不和谢老大夫多话,直截了当道,“还烦请谢老大夫帮我儿建业看一看可有大碍。”
谢老大夫虽被成方圆扶起,却还不忘将所有未完的礼节行完,才起身跟着往后面的寝殿去。
太后见陆飖歌坐卧不安的样子,眉头略微松了松:“飖歌也去看看。”
“哎。”
陆飖歌痛快地应了一声,起身就走。
从昨日傍晚接到消息,到现在,不过是半日一夜的功夫,陆飖歌却觉得心急如焚。
二哥到底如何,只有见了才知道。
进宫后,见太后和皇后的神情,她心里的不安才略略褪去。
也许是她脑补的厉害,二哥病的并没有周飏说的那么严重。
陆飖歌见到皇上的时候,他正安静地躺在寝殿,昏昏欲睡面白如纸。
整个寝殿除了太后皇后还有大太监成方圆,能够进皇上身的只有小桌子小凳子等几人。
成方圆上前,掀起幔帐,轻声叫了声皇上。
陆鹤北缓慢地扭头看向成方圆,沙哑着声音问道:“何事?”
“长乐公主回来了,还从南阳带了位老大夫来……”
“不见。”
陆鹤北扭过头去,声音越发嘶哑,“我很好,让他们出去吧。”
成方圆也不敢强求皇上,为难地看向陆飖歌:“公主,要不您先……”
“没事,我来和皇上说。”陆飖歌拨开成方圆,站到了床榻前,“哥,我掀帘子啦。”
成方圆假意踉跄了一下,让到了一旁。
面前的帘子一动不动,里面的皇上也没传出半点声音来。
“哥。”随着陆飖歌的叫声,帘子被她慢慢掀起一角。
光影转动,黄色的锦被下微微隆起,陆飖歌的目光落在陆鹤北廋得脱型的脸上,泪水一下冲出眼眶。
第341章 如何
她的二哥,梦想是做个侠客,仗剑天下,劫富济贫。他阳光开朗朝气蓬勃,他爱笑爱玩,最爱和妹妹显摆自己结实的肌肉。
可现在,那个单薄的,苍白的,睡在被下几乎看不出身形的人,怎么会是她的二哥?
“别哭。”
陆鹤北抬手想替妹妹揩去脸上的泪珠,抬起的手臂却软软地跌落在锦被之上,他苦笑一声,懊恼地捏了捏被角,现在他想给妹妹擦擦泪珠都有心无力。
“过来。”
陆鹤北还是努力抬手招了招,“和二哥说说,你这大半年在外面疯跑,都去了哪里。”
这个妹妹是他仅存在世间的唯一亲人,他只希望她平安喜乐,不想给她任何束缚,才会纵容她整日在外游荡。
“哪都没去,就在东阳郡看着建学堂了。哥,等你好了,我带你去东阳郡看看新建的学堂好不好?我和你说过吧,我要把这样的学堂建到全国各地去,教化民众,让更多的大商人识字懂理……”
陆鹤北嘴角上扬,听着妹妹给他画大饼。
他不知道妹妹这些年有过什么奇奇怪怪的境遇,脑子里怎么会有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想法。
但是他很高兴,自己坐在龙椅上,就是对妹妹最大的支持。
不管她有多么离经叛道,不管她有多少奇思妙想,他都能努力地支持她去完成。
可现在!
陆鹤北苦笑一声,他没想到自己澹泊寡欲,不种物不重欲,一心扑在国事上,却落了如此下场,简直是莫大的讽刺。
陆飖歌蹲下身子,将陆鹤北的手握住,“哥,我找到小虎哥了,我还从南阳把谢老大夫给带来了,谢老大夫你还记得吗?就是小时候救过我命的老大夫,他医术可好啦。等会让谢老大夫给你把把脉,我就让小虎哥来见你好不好?”
陈小虎也是和陆鹤北自小一起长大的,感情和亲兄弟也没什么区别。
“不好。”
许是听闻了兄弟的消息,陆鹤北嘴角浮起一丝笑意,“我现在就想见见小虎子,他是不是比我还高还帅了?”
分别的时候,大家还是孩童,再见已经成年。分别这么多年,他已经想象不出小虎是什么样子的了。
陆飖歌:“不比你高也不比你帅,小虎这两年都在洪湖打渔,又黑又廋,可丑啦。”
“有多丑?”陆鹤北有些不相信,“姑姑和姑父就长得不丑,他能丑到那里去?”
许是提起童年的玩伴,陆鹤北的精神明显好了许多。
陆飖歌忍不住抬手摸了摸陆鹤北已经瘦得有些凹陷的脸颊,鼻头一酸,强忍着道:“等会让谢老大夫给你把了脉,我就叫小虎哥进来见见你。
说着,陆飖歌也不等陆鹤北回答,冲着谢老大夫一招手,“谢老大夫,麻烦您帮我……哥把把脉吧。”
谢老大夫掀帘子进来的时候,也是悚然一惊。
他知道皇上重病,却没有想到病得如此重的皇上,精神却诡异地有些亢奋。
自己这次来,周将军私下叮嘱过他,皇上病得很重,让他放手大胆治,死马当作活马医就行。
他也知道,治好了说不定荣华富贵高官厚禄只手可摘。治不好,全家跟着掉脑袋也不是不可能。
谢老大夫不想赌,儿子谢大夫却想搏一搏。
谢老大夫想起儿子,想起儿子心心念念的那个女人就在皇宫,心里腾出一股难言的苦涩。
陆飖歌看着谢老大夫给皇上把脉,看着谢老大夫换了左手又换右手。
寝殿里鸦雀无声,窗外风吹过翠绿的枝叶,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近在耳边。
等谢老大夫放了手,陆鹤北问道:“如何?”
其实他自己知道自己的身子,估计是没几天活头了。
可他不甘心。
被兄长护在死人堆里的时候,他想,死了算了。
爹娘哥哥妹妹都不在了,他一个人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可他却还是磕磕绊绊地活下来了,虽然身子骨再不如从前,却因为知道妹妹还活着,他突然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可现在!
陆鹤北看向站在一旁的妹妹,心中万千思绪涌动。
姨母太后,皇后,儿子,还有皇后腹中的尚未出生的孩子。
他的牵挂那么多,他怎么能死。
这个时候死,不就等于把她们这一群老弱妇孺放进了豺狼的口中。
许是精神波动太大,谢老大夫还在把脉中,陆鹤北就昏昏沉沉睡去。
等陆鹤北睡着,谢老大夫才松了手,小心将陆鹤北的手腕放回锦被中,才起身示意陆飖歌出去说。
“如何。”
太后一见谢老大夫出来,忙急切地问道,“皇上身子可有……大碍?”
她想问可有救,可有觉得不大吉利,舌头滚了一下,才换成了有无大碍。
谢老大夫恭敬一礼,准备跪下启禀,太后忙道:“免礼,小凳子,快给谢老大夫搬个锦凳坐下回话。”
谢老大夫如何敢坐,他硬是咬牙跪了下来,快速回禀道:“皇上身子亏空的实在厉害,草民医术浅薄,实在无良方可医治。”
说完,谢老大夫跪在地上,头紧紧贴在地上,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声。
他不知道自己说出这一番话,太后会如何震怒,皇室会拿他谢家如何。
但是他牢牢记住陆家小四对他说的话,尽力医治,如实告知,不可隐瞒。
陆小四这么说,他就赌一次,赌太后的仁心,赌陆小四的人品,赌谢家的时运。
皇上的身体,想必宫里的太医早有结论,之所以再让他来诊治一次,不过是还存着点希望。
现在,谢老大夫等于亲手将这希望再打破一次。
“皇上还有多少时日?”
问出这句话的时候,太后只觉的自己心好似被挖空了一块。
她生育三子,老天无眼,一个也没给她留下。
将鹤北留在身边,一是因为鹤北是妹妹的孩子,宛如她亲生一般。二是因为她恨陈权,是他害得她三个儿子一个都没留下。
现在,太后却觉得,更多的,是她需要鹤北在身边,让她可以忘记丧子之痛。
可现在,老天爷连鹤北都不留给她。
老天爷待她,何其残酷!
第342章 姨母
“这!”
谢老大夫有些犹豫,没想到太后会问的如此直白。
他有心想说的婉转一些,自己一条老命就算了,但是儿孙的性命他还是想保一保的,也想多说能给这个有着至高无上权利的女人一点希望。
可当他抬头,没看清太后的圣颜,却看见了陆飖歌紧抿的薄唇。
陆飖歌的话,有一次在耳边响起。
“谢老大夫,这次请您出山,我只希望您能尽力医治,如实告知,不可隐瞒。”
话犹在耳,眼前的情景让谢老大夫清明了许多,他眼一闭心一横,重重磕了三个响头才道:“皇上身子亏损的厉害,看样子是大限已至,就算用心调养,最多……最多也只能活一到两个月这样。”
话说完,谢老大夫已是大汗淋漓,浑身好似谢了所有力道一般,趴在地上动也不敢动。
最多能活一两个月!
那要是不多呢?岂不是连这个月都过不去?
太后一把捂住心口:“我儿!”
“姨母。”
陆飖歌忙上前扶住太后,急喊道,“姨母,你怎么啦?”
太后抬手摆了摆,声音略微有些低沉:“别担心,无碍。”
这个时候,她怎么能倒下。
就算是死,她也要把飖歌和行儿他们安排好,她才能去死,去见九泉下的妹妹和妹夫。
就算心里早有了预料,此刻太后也不由觉得万念俱灰。她双唇哆嗦,似乎下了很大的决心,半晌才问出声:“有何办法可延长皇上的寿命?”
陆飖歌猛地看向太后,这话?这话是什么意思?
是她想的那样?
还是她想多了?
谢老大夫现在已经是豁出去了,就没有什么不敢说的了:“要想强留皇上性命,就得用虎狼之药,不过,就算用虎狼之药,也只能……只能再多撑个半载左右。”
也就是说,皇上不管用药不用药,都活不过今年。
用药,能多活半年左右。
不用药,也就最多能活一两个月。
这话,宫里太医是没人敢说的。
太后心里知道皇上不好,却还是报着微薄的希望。
现在,所有的希望被谢老大夫一句话打碎。
太后闭上眼睛,半晌无语。她好似在思索,又好似睡着了一般。
宫殿里空旷高大,金堆玉砌,富丽堂皇下越发衬得留在殿中三人的渺小。
就在谢老大夫以为自己要跪到天荒地老的时候,太后的声音响起。
“这虎狼之药何时能用?”
“姨母。”
陆飖歌惊呼一声,不敢置信地扑到太后的腿边,仰头问道,“为何要如此?”
如此对待二哥?
虎狼之药,听名字也知道,对人身体伤害之大。
虽然二哥时日无多,可陆飖歌相信,只要用心调药,不是不能多活些时日。
用虎狼之药,这是在要熬干他的心血啊!
用药强撑起的时日,二哥要承受多大的痛苦,才能多熬这段时日?
太后没有看陆飖歌一眼,只目光牢牢盯着谢老大夫,厉声道:“说。”
谢老大夫身子一抖,忙道:“最多两日就能凑齐所有的药材。”
他来不是没有准备,只是没有想到最后还真走到了这一步。
只是,真把这一步走下去,最后的结果会怎么样,谢老大夫也看不透了!
太后疲惫地点了点头:“你先下去准备,这事我和皇上商议商议。”
这事,太后不是做不了主,只是她还是得问问鹤北可愿意。
这是鹤北的命,她不能随便做主。
想到后宫中这孤儿寡母,太后心中升起一股说不出的疲惫感。
却又不得不强撑着不敢倒下,鹤北、飖歌、行儿、婉莹、婉莹肚子里的孩子,还有沈家一家人都需要她来守护。
这个时候,她一步不能退,退一步,所有她在乎的人,可能都将万劫不复。
太后抬手,落在陆飖歌柔软的发丝上,轻轻摩挲着。
看着面前这张和鹤北有五六分相像,和小妹有七八分相似的脸,太后心口疼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当初飖歌出生的时候,是她守着妹妹亲手剪短脐带,也是她第一个抱起这孩子的。
都说,出生的时候,谁第一个抱孩子,孩子就像谁。
妹妹早就和她商议过,说着肚子里的孩子要是闺女,就让她第一个抱。妹妹希望自己的女儿能像姐姐一般,聪慧美丽。
可现在,太后有些后悔当初是自己亲手抱了这丫头。
她一生坎坷,虽然身为太后,有享不尽的荣华富贵,却并不觉得这样的生活是想要的。
妹妹还和她说,如果她以后生不出闺女就让飖歌也做她的闺女。等飖歌长大出嫁,她就有两个娘家,有一群哥哥护着。
可现在,唯一能护着飖歌的鹤北也时日无多了!
她已经老了,三个儿子都死后,活着和死去对她已经没有区别。
如果可以选择,她宁愿不要这富贵荣华,不要做什么太后。
可她没有选择的权利,她走到今日这一步,都是被逼的,一步一步逼到现在这个样子。
“飖歌,如果你哥……”太后哽咽一声,泪水成串滴落。
“姨母,哥会没事的,一定会没事的。”陆飖歌紧紧抱着太后的腰腹,将脸埋在太后的怀里呜呜痛哭。
二哥一定会没事的,行儿还没长大,她还没出嫁,姨母还要等着他尽孝,皇后嫂子还等着二哥陪她白头到老。
他怎么能在这个时候放手,丢下她们这一群老弱妇孺呢?
再遇陆鹤北,他是秦王,是皇上的三子,是皇后的亲生儿子。陆飖歌不能再叫他二哥哥,可陆飖歌也不愿意叫陆鹤北三表哥。三表哥已经去了,二哥占了三表哥的位置,不能再占了三表哥在大家心目中的存在。
大部分的时候,陆飖歌都是含糊地喊陆鹤北一声哥。
这声哥在外人眼里是亲近,代表了陆飖歌的在太后和皇上面前的地位。
只有陆飖歌和太后还有陆鹤北知道,这声哥,是因为陆鹤北是她的亲哥哥,也是姨母的儿子。
她和二哥是母亲留给姨母的念想和活下去的勇气。
宫殿外,天阴下来。
风起云涌,呼啸的风卷来了乌云,也带来了贵如油的春雨。
雨落在树叶上,落在花枝间,落在萋萋芳草地上……
殿里,太后和陆飖歌紧紧依偎在一起,静静地看着窗外的风雨吹打花枝的画面。
这一对不是母女却亲如母女的两人,此刻有了难得静谧的时光。
第343章 行儿
“祖母,祖母……”
一声清脆软糯的呼喊在殿外响起,很快,陈鹿行捣腾着小短腿跑了进来。
后面跟着的公孙婉莹连声惊呼:“行儿,慢点,小心别摔着,慢点……”
“祖母。”
陈鹿行一头扑进太后的怀里,扭糖人一般,“祖母……想祖母……吃饭饭……想行儿?”
小小的人儿,年龄不大口齿却已经很清楚,说话只能两三个字两三个字地往外蹦。
刚刚坐直身子,擦干泪水的太后脸上立刻露出笑容:“行儿想祖母了呀!祖母也想行儿了呢!祖母有好好吃饭,行儿有没有好好吃饭呢?”
“有哒。”
陈鹿行靠在太后的怀里,目光却偷偷落在陆飖歌身上。
小小的人儿,大大的疑惑。
“父王?”
气喘吁吁跑近的皇后闻言,看向一脸震惊的陆飖歌,没忍住噗呲一声乐出了声。
随即意识到不妥,忙正色道:“行儿,这是姑姑,不是行儿的父王哦。”
“父王。”
行儿噘嘴,委屈的想哭,“父王,父王……”
他想父王了,父王已经好久没陪行儿了。
皇后被陈鹿行哭的有些心酸,蹲下身子想去抱陈鹿行:“行儿,你父王……”
太后伸手挡住公孙婉莹的手,温柔地抚摸着陈鹿行的小脑袋,声音慈爱而柔和:“行儿想你父王了吗?”
“想……”
说完陈鹿行眼里立刻汪了一大泡泪水,欲落未落。
父王说过,行儿是男子汉,男子汉大丈夫流血不流泪。行儿不能流泪,要做男子汉,像父王说的一样,保护祖母保护母后保护家人。
太后半拥着怀里的小人儿一下一下地拍着他的脊背:“祖母也想你父王,可你父王是君王,他不是行儿一个人的父王,也不是祖母一个人的孩子。他是这大商朝的皇帝,他要为大商朝的子民鞠躬尽瘁,就不能只陪着祖母陪着行儿。懂吗?”
陈鹿行哪里懂祖母说的是什么意思,他茫然地摇摇头,又慌乱点头。
他不懂,可父王说过,他是太子,是以后大商朝的帝王,他不懂的可以问父王,也可以去问先生。
“好孩子,我们行儿真是祖母的乖孙子。”太后拿帕子轻轻替陈鹿行揩泪,“其实,你父王也很想行儿。可是啊,你父王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他想把这大商朝的江山,安稳地交到行儿手上,所有行儿的父王才那么辛苦,一直没时间陪行儿。”
“祖母?”
陈鹿行懵懂无知地看向太后,他不大能明白祖母的意思,却能感受到祖母语气里的严肃。
太后有些不忍地摸了摸陈鹿行的小脸蛋,夸奖道:“好孩子。”
自从皇上病了,怕吓着孩子,就一直没让陈鹿行见皇上。
陆鹤北虽是九五之尊,对陈鹿行却倾注了全部的爱,一有空他就亲自教导陈鹿行,习文练武,能自己做的,陆鹤北从不假他人之手。
因为这样,陈鹿行对他父王的喜爱,更胜母后。
如果喜欢可以排序的话,陈鹿行心里第一的必定是父王,第二是祖母,第三才能轮到因为怀孕不能用心照顾他的母后。
祖孙俩说着话,陈鹿行的目光却一直偷偷在看陆飖歌。
孩子的眼神天真无邪,却也清楚地表达着自己的想法。
这个姑姑和父王很像,让他有一种很想亲近的感觉。
陆飖歌见陈鹿行一直在看她,那张小脸蛋,稚嫩柔软,好似看见缩小版的二哥一般。
她的一颗心不由软了又软:“行儿,过来,到姑姑这里来,让姑姑抱抱好不好?”
陈鹿行歪着脑袋看了看陆飖歌,又仰起头看向太后:“祖母抱。”
太后笑呵呵道:“祖母老了,抱不动行儿了,让你姑姑抱抱你好不好呀?”
皇后也说:“行儿是不是不记得姑姑了,你小时候姑姑天天都抱着你,可喜欢你了。”
陈鹿行犹豫了一刻,最后还是慢吞吞地挪到陆飖歌身边,奶声奶气地叫了一声:“姑姑。”
“哎,好孩子。”陆飖歌爽脆地答应了一声,蹲下身子,揽住陈鹿行温柔地和他说话。
许是因为这个姑姑长得很像父王,也或是这个姑姑温柔亲切,陈鹿行很快就和陆飖歌熟悉起来。
两人头靠头地玩玩具,叽叽咕咕说着话。
皇后坐在对面,看着面前的这对姑侄,忍不住抚了抚肚子:“母后,您看行儿和他姑姑长得多像,就像一个模子脱出来一般。我这肚子里要是个闺女,肯定长得也像飖歌。”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太后的目光落在陆飖歌的脸上,心中若有所思,良久却长长地叹了口气。
有些事情只能想想,做肯定是做不成的。
“姨母。”
陆飖歌看着和太子说话的太后,低声提醒道,“我表哥陈小虎还在外面候着,想见一见姨母和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