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有,还有。”陆小鲤忙将篮子里剩下的两把粽叶抓起来:“还剩两把,都是好的。大娘,您要吗?”
大娘眉头皱起:“两把可不够。”
见大娘嫌少,陆小鲤又悔又恼,早知道多采几把了。
早上大姐说再采点,是她怕卖不出去不肯采。现在竟然不够了,两把可是一文钱,多采十把就是五文钱呢。
陆小鲤这次是真觉得难受,恨不得扇自己两巴掌。
“大娘,您要多少,我回头采了给您送来。”陆飖歌仰头看了看日头,“您要是急的话,我午饭前送到您家,不耽误您下午包粽子。”
八九岁的娃,说话却像个大人一般,一口一个您,听的大娘心里也舒坦了许多。
“那可得和你早上卖的一样好,不好我可不要。”
她可是看了,这几个孩子卖的粽叶又大又好还干净,附近可采不到这么好的叶子。
陆飖歌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那肯定的,到时候送到您家,不好您就不要。”
“那行。”
大娘也是个爽利人,闻言立刻指着前面不远的巷口。
“我家就在前面,到了巷口你问丁大杀猪家的就能找到,我家老头子姓丁,镇中那家最大的猪肉摊就是我家的。你们给我送八把……十把吧。”
“好唻。”陆飖歌爽脆的答应了一声。
“杀猪的呀。”
陆小鱼小声地开了口:“那是不是可以天天吃肉呀。”
她都不记得她们家什么时候吃过肉了,肉一定很好吃吧。
大娘见小丫头一脸羡慕,虚荣心得到了极大的满足,忍不住又提醒了一句:“你们到时候多采些,我帮你问问别家要不要。”
她们那一条巷子,家家都是做买卖的,手里有几个闲钱,大不了到时候她帮着问问也不费事。
许是怕话说的太满,她又补充道:“也不能保证就给你们卖了……”
陆飖歌慌忙笑道:“我们懂的,谢谢丁大娘。”
见这黑小子聪慧,丁大娘脸上的笑意越发深了许多。
她就喜欢聪明孩子。
看着大娘离开,剩下的两把粽叶也不卖了,陆飖歌做主送给了旁边卖菜的大娘。
看得陆小鲤直心疼,那可是一文钱呢。
不过,想想丁大娘定了十把就是五文钱,她又忍住了。
小四说了,要听他的,不然下次就不带她挣钱了。
爹和娘什么都听大弟的,如果大弟说不带她,她肯定被留在家里。
第13章 棉布
这次,是陆飖歌和陆小鱼拎着篮子来送粽叶。
他们又采了满满一篮子,陆飖歌五文钱给了丁大娘十把粽叶,还搭了几把系粽子的席草。
见陆小四这孩子这么会做事,丁大娘也确实高兴。有丁大娘的推荐,连卖带送,又卖了二十文铜钱。
喜得陆小鱼都不知如何是好。
临走的时候,陆飖歌又在丁大娘家里买了猪脚和剩下来的猪大骨。
丁大娘被陆飖歌一口一个大娘哄得眉开眼笑,豪气地又将今日没卖掉的猪大肠送给了他们。
天气热了,卖不掉的内脏放久了就变味了,还不如送人。
送谁都是送,不如送了陆家这孩子,谁叫这孩子人小嘴甜,完全长在她心坎上了呢!
跟着陆飖歌来送东西的陆小鱼,乐得就差跪地给丁大娘磕几个响头,认下丁大娘做她的亲奶奶。
这家人真好啊,她家有肉啊!
买了猪脚和猪骨头,陆飖歌领着陆小鱼在街上又转了一圈,又花了三文钱买了调料。
路过布店,掌柜的正举着鸡毛掸子追着店里的小伙计抽。
小伙计不过十三四岁,被掌柜抽得嗷嗷叫,也不敢反抗,只龟缩在铺子的一角低低地哀嚎着。
“丧良心的东西,要不是你娘求我,我会收你来做伙计?”
布店掌柜有着矮胖圆的身子,一说话就大喘气,因为打人卖了些力气,喘得愈发厉害起来。
“你说,我让你把布料看看好,你晚上躲懒,害得我白花花的好料子给糟蹋了。你这个丧良心的东西啊,你这是要我的老命啊。”
小伙计被打没反抗,被骂却忍不住抬起头不忿地辩解道:“大舅,这不是我的错,那布是大表哥放在左边库房的。如果不是前几日大表哥把大黄踢死了,库房怎么会进耗……”
“你还说,你还说……”
小伙计不反驳还好,越反驳,掌柜的鸡毛掸子挥舞的越厉害,“你做错事还嘴硬,你娘就是这么教你的?”
这掌柜,别看他喘得厉害,打起人来也真是厉害。
那鸡毛掸子都快轮成残影了,小伙计单薄的衣衫已经隐约露出了血迹。
陆飖歌看得眉头直皱,忍不住抬手捡了块土疙瘩扔进了店里,恰好砸在了掌柜的脚上。
“谁?”
罗掌柜举着鸡毛掸子,看向外面看热闹的人群。
众人皆不说话,就连扔你疙瘩的陆飖歌都抱着手臂,一副我不知道,我没看见的架势。
“**的,”
罗掌柜狠狠地骂了句脏话,举着鸡毛掸子又准备冲小伙计挥去。
布店隔壁胭脂铺的老板娘实在看不下去,忍不住推了自家的男人一把:“还不上去拦着些。”
胭脂铺掌柜的被媳妇一推,身不由己地走上前拉架:“好啦,好啦,再打下去,你这唯一的外甥非被你打死不可。”
“打死了算,没用的东西。”
被胭脂铺的掌柜拉着,布店的掌柜呼哧带喘地踢了小伙计一脚,又狠狠啐了一口。
转头还对着拉架的胭脂铺掌柜诉苦:“你说,我就这么一个外甥我能不疼他吗?他爹死了这几年,家里要不是靠我照应,就我那体弱的姐姐,和她那瞎了眼的婆婆能撑起这个家?”
这话说的大义凛然,不知内情的人频频点头,都觉得布店掌柜的是个好舅舅。
姐夫死了,家里只留下瞎眼的娘,病弱的姐姐,并一个年幼的外甥。
这两年,天灾人祸不断,如果没有他这个舅舅帮衬着,一家老小确实是活不下去的。
只有那知道内情的左右街坊忍不住轻嗤了一声:“说的好像他这铺子不是他姐姐姐夫给张罗起来的一样。”
“就是,当年罗家多穷,还不是罗惠娘嫁给了董大,罗家才能吃得上饱饭。”
已经退回人群的胭脂铺老板娘没忍住开了口:“什么他姐姐姐夫张罗的,明明这铺子就是人家董家的。”
“什么?”
胭脂铺老板娘这话一说,大部分人都惊着了。
蒋家坝镇子可不算大,当年这布店开着的时候,他们可是亲眼看见罗掌柜忙进忙出的,怎么这铺子还不是他的?
许是罗掌柜不得人心,或是他这事确实做得有些不够地道。
胭脂铺的老板娘没说话,别人先迫不及待地开了口:“听说啊,这布店其实是董大给惠娘置办的,罗惠娘也是心善,就让她这唯一的娘家兄弟来铺子里管着。谁知道董大父子三个跑船在海里出了事,尸首无归,这布店就被惠娘她兄弟给占了,非说是董大当初卖给他的。”
“这事我也听过,当时董家刚刚出事,别说家里没有顶门立户的男人帮衬着,就那些跟着董大一起跑船的商户都能把董家给踩平了。等董家好不容易卖了家产,赔了银子,再来要这店铺,姓罗的哪里肯给……”
竟然是这样啊!
围观的众人不由对矮胖的罗掌柜不喜起来,忍不住指指点点小声议论起来。
许是外面说话声有些大,被罗掌柜听见了。或是罗掌柜察觉到不对劲,他竟然撇下说话的胭脂铺掌柜,抱着柜台上的一匹白色的料子走到众人面前。
“诸位看看我这料子,可是最好的棉料子。这颜色,这软和程度,那可是我花大价钱从扬州买来的。如今我这白布被我那不争气的外甥没看好,损坏了好几匹,不怪我要打他,实在是让我心疼啊!”
众人还在不解罗掌柜的意思,就见他将手中的白布一扬,让人看上面的的几处破损和黄斑处:“如今我这白布被我那不争气的外甥没看好,损坏了好几匹,不怪我要打他,实在是让我心疼啊!”
有大胆的立刻喊道:“心疼归心疼,你也不能这么打孩子,董家可就剩这一根独苗了。”
“我这不是气急了吗?”罗掌柜一脸的无辜。
“家里的孩子,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总不能让他赔钱。我就想,要不这布就便宜些卖给大家伙。”
一听罗掌柜说要卖布,众人立刻往后倒退了几步。
这罗掌柜,又自私又小气,他的便宜可没人能占着。
反而是陆飖歌,看着罗掌柜手里的棉布,眼睛一亮。
小五到现在可都光着呢,要是能便宜买些布回去给他做身衣服穿,也算今日没白忙活。
第14章 便宜
“还有这好事?”
站在陆飖歌右侧的男子嘿嘿一笑,“这罗锅子又抠又小气,他说便宜,最多便宜个一文半文就不错啦。”
说着,这男子扬声喊道:“罗掌柜,你说便宜,可你不说价格,我们怎么知道你便宜不便宜呢?”
罗掌柜抱着布匹踌躇了一下,一咬牙:“这么好的料子,平日里起码得卖15文一尺,今日,我就大出血一次,卖给你们12文。”
看他咬牙切齿的样子,好似被人占了极大的便宜。
“12文?你骗傻子呢?”
“这么贵啊!12文一尺买一块白布回去不合适吧?”
“傻子才会买,那粗麻布又结实又耐穿,也不过卖12文一尺。你这布软不拉几,还是白色的,买回去不耐穿不耐洗不说,就这颜色,也不适合。”
乡下人是不喜白布的,白布一般都是有钱人家买回去做里衣穿,或者就是家里有丧事,买回去做孝袍。
有钱的人不会买这被耗子糟蹋过的布,没钱的人连外衣都穿不上,更不要说用白布做里衣。
罗掌柜家买了这批白布回来,也是图便宜,想回来染了色再买。
谁知道,进了库房就被耗子给啃了,这已经被啃过的白布,再染色往外卖就亏了。
虽然说,并不是说有的布匹都被啃了,可就这库房里的几十卷,就被糟蹋了有三四卷。
对于恨不得一个钱掰成两瓣的罗掌柜来说,这也是实在让他心疼的不行。
“这么好的棉布,十文你们还嫌弃贵?”
罗掌柜见众人不买账,只能咬牙再降,“十文,十文一尺,不能再少啦。”
“不要。”
“要是五文一尺,我们就考虑考虑。”
“对,要是五文一尺,我们就买几尺。”
见大家将价格叫得这么低,罗掌柜一张胖脸红了白,白了红,最后涨成了猪肝色:“你们,欺人太甚……”
“罗掌柜,布是你的,钱是我们的,买卖由心,怎么就欺负你了呢?”
陆飖歌掂量了下手中的铜板,厚着脸皮往前走了一步,“你要真五文钱一尺,我就买几尺布回去给我弟做身褂子。”
见出来的是个孩子,只买几尺布,罗掌柜没好气地瞪了他一眼,挥手将他推开:“小孩子别掺和,一边去。”
五文钱一尺,他不如留着自己家做里衣穿。
罗掌柜手刚沾到陆飖歌的衣角,就见她踉跄两步,一屁股坐在地上。
这是被人讹上了?
“哎,你这小子,找事是不是?”
罗掌柜举手想打,就见一个衣衫破旧的小丫头从一旁冲了过来,将他稳如磐石的身子撞得一个倒仰,差点摔回铺子里去。
陆小鱼气势汹汹地指着罗掌柜就责问:“你推我家小四干嘛,他病刚好。”
平日里陆小鱼并不出挑,也是因为见罗掌柜推到陆小四,她才急了。此刻的小姑娘小手攥得紧紧的,好似罗掌柜真的要敢打她的兄弟,她就真的敢和罗掌柜拼命一般
罗掌柜见这架势也不敢真伸手去打,蒋家坝可不比别的地方,码头多,船只多,乞儿也多。
这孩子要是当地的孩子还好,要是那些跟着船过来的乞儿,可不能得罪,那些乞儿后面可都是有人的。
“我可没推他。”
罗掌柜一手抱着布匹,一手高高举着,“你可别讹我啊,你要讹我,我可是要报官的。”
“呸,谁讹你啦?”
陆小鱼气哼哼地啐了一口,转身去扶陆飖歌,“小四,你摔着没有,疼不疼。”
“疼。”
陆飖歌坐在地上不肯起来,“罗掌柜,你快报官吧,就说你把我推到摔坏了,看看官府是治你的罪,还是治我的罪。”
“好小子。”
罗掌柜这下被彻底激怒了,手里的布匹直接往店里一丢,也不管脏不脏,卷起袖子就想上来打人,“我看你是活腻歪了。”
真要被这穷小子拿捏住,他姓罗的以后在这蒋家坝还怎么混得下去。
“罗掌柜,好大的威风。”从陆飖歌身后,站出个汉子
站出来的男子,一身皂衣,腰间斜挎着腰刀,抬手挡住了罗掌柜的巴掌,“这蒋家坝看样子已经是你的天下了?”
“董……董五……”
看着面前的男子,罗掌柜一脸的震惊。
这董五和他姐夫是同族,在县衙任职,怎么今日跑到蒋家坝来了?
见罗掌柜看见自己一脸震惊的样子,董五单手按住刀柄,站立不动,只脸上的笑,看得让人有些心底发寒。
这人一看就是见过血的人,身上的杀气太重。
罗掌柜见来人,顿时有些气短:“董捕头,你听我解释啊!不是我这个舅舅的心狠欺负外甥啊。我是他亲舅舅啊,我能欺负他吗?是他,是他不听话,竟然将新收的布料放在左库房。左库房可是有耗子的,这多好的布啊,花了我几百两的银子啊,就生生被耗子给糟蹋啦。”
小伙计见自己的五叔赶来,这几个月失去亲人,店铺被占的委屈立刻涌上心头。他强忍着疼痛蹭了出来,还没有开口,眼泪已经止不住噼里啪啦往下落。
“五叔,那布料不是我放左库房的,是大表哥……”
“什么你大表哥?”
罗掌柜见外甥要将责任往大儿子身上推,立刻急了,“你大表哥前日就去了他岳家,这布料昨日可还好好的呢!”
小伙计伸手抹了一把泪:“这布料明明是昨日大表哥从码头运回来的,大表哥也是今日一早才去的他岳家。”
“你放屁。”罗掌柜一急,脸又一次涨成了猪肝色。
看得陆飖歌都有些犹豫,自己要不要继续在地上坐着,坐着吧,到时候给这罗掌柜气个好歹,她要不要担责任?
起来吧,好像一时面子也有些过不去。
“罗掌柜。”
陆飖歌坐在地上仰着头喊道,“既然你说你家大儿前日去了岳父家,而这位小哥说你家儿子昨日从码头运了布料回来,这事去码头一问不就知道了吗?”
“不用问。”
立刻有在码头找生活的人喊道,“昨日罗家布店的布料是野码头陈平安领着他叔两个人卸的,当时罗大少爷还因为他们人少好欺负,少给了一半的工钱呢?这事,大家伙可都是亲眼看见的,错不了。”
第15章 董全
野码头的陈平安领着他叔两个人干的?
陈平安的叔不就是她陆飖歌和陆小鱼的爹,陆全吗?
就这样,两人还被扣了一半的工钱?
原本只是想占便宜,给小五买块便宜布料的陆飖歌眼神立刻变了。
欺负她爹,那就等于欺负她陆飖歌。
野码头的七户人家,除了捕鱼,都会出去找点活计养家。只有陈平安和陆全没手艺人也老实,只能到码头上碰运气捡漏。
码头上,扛活的有三个队伍,每个队伍都有二十人左右,各有各的领头人,也就是小管事。各处来的船只货物都是按顺序进港,再由这三个队伍的小管事去领活往下派。
像陆全和陈平安这样接散活的人码头上也有,但是很少。
因为他们人老实又入不了小管事的眼,基本上只能做些零散的便宜的管事们都不愿接的本地店铺的散活。
这种活钱少活累事情多,遇见那黑心肝像罗家布店这样的,还会被扣钱,这也是那些码头小管事漏下活来的原因。
好在陈平安和陆全的性子好,有漏下来的活他们就做,没有他们也不争不抢,又是本地人,码头上没活的时候他们还能帮些小忙。
有时候,货出的急,小管事们也会叫他们一起上船帮忙。
一来二去,这两个人在码头也算混了个脸熟。
不能说个个都认识,大部分在码头讨生活的人,还是都认识这两个人的。
扛活的人,吃的是力气饭,挣得是辛苦钱。
事情做了,被人扣了一半工钱这么龌龊的事情原本就被码头这些讨生活的人看不起。
也是巧,罗掌柜这边说话,那边几个码头上的人刚好送货进镇子路过就给听见了。大家原本就对罗家布店的做法不忿,立刻就有那好不平事的人当面打嘴,驳了罗掌柜的谎言,还扯出了他儿子扣人家扛活的工钱这件事。
罗掌柜也没想到自己运气这么不好,撒个谎也能被人当场揭穿。
他不敢冲着那几个扛活的发火,也不敢对着董捕快耍横,只能上前一把抓着陆飖歌想提溜起来,好出口恶气。
都是这小子,坏了他的好事。
“你小子,胡说八道什么?”
陆飖歌被人从衣领处一把薅住,人还有些懵,反应却一点不慢。她双手抱住罗掌柜的手腕,人往下一倒。两条小短腿合在罗掌柜的左小腿脚腕处用尽全力一绞,直接将矮胖肥圆的罗掌柜给掀翻在地。
“好。”
董捕头搭救的不及时,喝彩声却是喊的响亮,看向陆飖歌的眼里都是满满的笑意。
这小子行啊,别看黑不溜秋,身手还挺利索。
罗掌柜在地上摔得灰头土脸,一口气好悬没上来。
“你,你竟敢打我?”罗掌柜指着陆飖歌,声都变了。
这也太丢人了,他一个布店的掌柜,竟然被个孩子给打趴下来了,这还能行?
“打的就是你。”
陆飖歌翻身跃起,一推一攘,就将原本打翻在地的罗掌柜给翻了个面。
也不知道她怎么弄的,原本横躺着的罗掌柜已经双手倒扣趴伏在地上,陆飖歌那只带着破洞的布鞋就踩在他的脊背上,让他想翻身都难。
这孩子不得了啊,看年纪不大,穿的衣服也破烂,竟然还会两下子。
董捕快的眼睛微眯,任由罗掌柜哼唧挣扎,就是不吭声。
“董爷。”
陆飖歌见董五不动,主动扭头问道,“这贼人我已经帮您抓了,可有奖赏?”
看热闹的众人还没明白过来,就听见董五朗声一笑:“你这小子,不错。你怎么知道我是来抓罗锅子的?”
陆飖歌歪了歪脑袋:“猜的。”
她其实早就看见了人群里就看见了这些带刀的捕快,再加上众人的议论和董五的突然出现。
陆飖歌猜测,可能是董家父子有了消息,董五是来替董家父子收回这布店的。
果然,董五来了不久,人群里就多了一个和布店小伙计有七八分相似的中年大叔。
见被一个孩子猜破了来意,董五不生气,反而笑得更开怀:“好,猜的不错。”
董五笑着冲身后一挥手:“大哥,既然已经回来了,那就别在后面站着了。也来见见一心为你保着布庄的罗家舅爷。”
罗锅子怎么也没想到,会看见自己的亲姐夫死而复生。
他不可置信地瞪大眼睛,在地上拼命扭动挣扎:“鬼,鬼啊!”
董全一步一步走到罗掌柜面前,抬起脚狠狠往罗锅子的脸上一踩:“王八蛋……”
“爹……”
小伙计不可置信地冲出来,看着面前黑瘦的汉子放声大哭,“爹,他们都说你和大哥二哥死了……呜呜呜……”
想起受伤的长子,还有在海浪中被冲散的次子,再看看被自己舅兄打得满身伤痕的幼子。
董大喉头哽咽,良久才止住怒意,扭头冲着四周看热闹一抱拳:“我董全父子三人出事,身为舅兄舅父的罗锅子不但不说帮忙,竟然还敢落井下石,霸占了我董家辛苦置办下的这布店。不说前些年我董全对他多加照顾,出钱出力帮他罗锅子买地建房娶妻生子,就说我妻董氏,那可是他亲姐姐。我儿董勇,可是他亲外甥,他怎么忍心……”
“你胡说,你放屁,这布店是我的,是我罗家的。”
这一次,罗锅子真的急了。
这布店到他手里已经大半年了,怎么能再被董家拿去呢?
“如果他占了店铺,能对自己的亲姐和外甥好些也就罢了。”董全根本不理跳脚的罗锅子,伸手拽过董勇掀起他的衣衫,“可你们看看,我儿身上的伤,这新伤垒旧伤,可不是今日一日打的。这样的畜生,枉称为人。”
董勇不过十三四岁,自他出生,家里的日子就过得不错。父兄在外奔波,他只管吃喝玩乐,最大的烦恼不过是字写的不好或者书没背好被私塾的先生责罚。
谁也没料到,父兄突然出了意外,家里田庄铺子变卖一空,唯一剩下的布店还被亲舅舅使计霸占。
今年春,祖母生病,家里日子实在过不下去,母亲只好带着他求到这白眼狼的舅舅面前,让他到布店做个小伙计。
他进店不过才一个多月,就被舅舅和大表兄借口打了好几次。
为了祖母和母亲隐忍的孩子,此刻再也忍不住放声痛哭出来。
真好,他爹回来了。
有爹有娘的家,那才叫家啊!
第16章 懂事
“这布料真的是我们的啦?”
陆小鱼翻来覆去看着手里的白布,眼里都是欢喜。
谁也没想到董全没死,还带着证据和县里的捕快回来,直接将布店又拿了回去。
为了感谢各位乡亲仗义相助,董家父子将店里布统统搬出来便宜兜售。这原本要卖到15文一尺的白棉布,因为有两处咬了破洞,又染了耗子的尿渍,董家只卖5文一尺。
陆飖歌17文钱,原本只够买一尺的布,董全却直接给他扯了五尺。
五尺宽幅的布,都够她这样的孩童做一身了,更不要说陆小五那个还不会走路的孩子。
这也是董全感谢陆小四帮他儿子出头的心意。
“小四,你们买肉啦?”
在门口张望的陆小鲤看着陆飖歌拎着个篮子,还有陆小鱼手中拎的猪大肠,眼都直了。
肉啊,好久好久没吃肉了。
可是想到刚到手的铜钱她摸还没有摸,又被小四花出去,她又有些不快。
这个小四,主意太大了,都不问问爹娘的意思。
就算不问问爹娘,也应该问问她和大姐呀,这钱,可是大家伙一起挣的。
“爹娘,大姐,二姐……”
陆小鱼欢欢喜喜地往家里跑,举着手里的猪大肠炫耀,“看,猪大肠哦。”
没花钱的哦。
还有布,她们可是花了17文买了五尺的布呢!
猪脚还有骨头在陆飖歌拎着的篮子里,只有猪大肠,陆飖歌嫌弃它臭,被小鱼欢欢喜喜接过去拎着。
“猪大肠?”
陆小鲤眼神都变了,猪大肠虽然也是猪身上的,却没人喜欢,那么臭,小四竟然花钱买它?
想到那是她们辛苦采苇叶卖的铜板,却被小四拿去买了臭烘烘的猪大肠,陆小鲤都想哭了。
不是说好了买肉的吗?
“哼。”
陆小鲤连篮子里装得什么也不想看了,辫子一甩跑进了屋里,她要去找娘告状。
隔壁李罐罐的娘正在门口引火,见陆家两个小的竟然买了猪大肠回来,立刻笑着冲刚出门的邱氏龇牙:“陆全家的,你家发财了,都舍得买猪大肠啦!”
嘴上虽然这么说,神情却并不是这样的。
猪大肠这东西,是装屎的,又腥又臭还骚哄哄的。
陆家也真是的,穷的连狗吃的东西都买回来吃。
自从陆家的大儿子被接了回来后,他家竟然连米粥都舍得熬,把她家罐罐馋的嗷嗷哭。
气得她跟当家嘀咕了一晚上,出去捕鱼也不和陆家在一起。
穷嘚瑟,全家都吃不上饱饭,竟然为了个儿子还熬上米粥。
“没有,没有……”
邱氏一脸的老实样:“这猪大肠不是便宜嘛。”
“便宜也要铜板的好啵,”
如果不是手里沾着活,李罐罐娘恨不得几步走到陆家门口,看看陆家小四手里的篮子里是什么:“还说没有,我可闻见了,你家天天熬米粥,没钱还熬米粥?”
“也没天天熬,就隔几日……那,那是给我下奶的。”
邱氏不想说是给小四开小灶的,只能拿自己做借口。
“嗤……”
李罐罐娘轻笑一声,就差把嫌弃两字写在脸上了。
“陆全家的,不是我说你,有那闲钱给自己熬米粥,还不如带你家小五去找大夫看看……”
都快两岁了,还不会走路,怕不是有毛病吧?
要是小五真不会走路,还不如趁早扔了,留在家里反而是个祸害。
不过,这话,李罐罐娘见邱氏脸色一变,也没好继续说下去。
别以为她不知道,陆家熬的米粥都进了陆家小四小五的肚子里。
她可是看见的,小鲤和小鱼馋的连熬粥的锅都舔了个干净。
从前,陆家没儿子,说是长子养在邱氏娘家。
别人信,李罐罐娘是绝对不信的。
她可是和陈奶奶亲手帮着邱氏接生的,邱氏生了对龙凤胎,小鱼落地就比男娃大了一圈,也结实许多,一落地就嗷嗷大哭。那个猫崽大一点的男娃娃,哭都哭不出声,没出月子就被送去邱家,邱氏娘家也不是什么富裕人家,那奶娃子就能养得活?
要真养得活,陆家这些年也不见和娘家走动,也没见邱家将孩子送来给陆家瞧瞧。
上个月,陆家小四被送来了,可一回来就没出过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