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孩的身子在男人结实坚硬的胸膛下,软得如同纯白婴儿。
她捏着睡衣衣角,紧张到声音微微发颤,“我……没装。”
萧淮定睛看了她好大一会儿,这才翻下身,长眸阖起。
他好听的声音,如同风吹动林叶,细腻作响。
“凝儿,再给我唱支歌吧。”
楚凝听他这个要求,倒是轻轻松了口气。
想听歌,就说明他想睡觉了。
睡着的萧淮比醒着的萧淮,安全多了。
她清了清嗓子,正准备随便唱一支歌。
萧淮却忽然又道:“唱那首萤火虫。”
楚凝给他唱过很多次的歌。
他起先以为是楚凝的歌声会触发梦境,但是,楚凝唱歌的时候,他有时候做那个五岁的梦,有时候不做。
后来,他经过仔细的回忆,发现一个规律。
就是做梦的时候,都是因为楚凝唱了《萤火虫》。
于是,他产生了一个荒诞的主意。
他想试试,能不能往前梦一点,梦到那个推他和萧淮下水的人。
他也不知道这样有没有用,只能一遍一遍在心里默想,希望心诚则灵。
楚凝不知道他的想法,她只觉得惊奇,没想到,他竟然会喜欢这首自己儿时的催眠曲。
于是,她开始唱了起来——
“萤火虫,萤火虫,慢慢飞。夏天里,夏天里,风轻吹。”
伴随着歌声,萧淮慢慢坠入梦里。
梦里白茫茫的一片。
只有一片金光粼粼的池塘,和几个孩子嬉闹的声音。
萧淮看着自己五岁的身体,不动声色地向扎着冲天辫的萧允走了过去。
对,他想起来了,这片池塘原本挨着萧家老宅,日常有很多孩子在附近玩耍。
后来他和萧允出了事,这片池塘也被填满了。
他走近萧允。
明明知道这是梦里,他什么都做不了,可是那一瞬间,他还是忍不住想拉起萧允赶快逃走。
三岁的孩童回过头,用一双亮晶晶的大眼睛看了他一眼,奶声奶气地喊了一声:
“哥哥……”
然后,萧淮感到有一双手,狠狠地把他推进池塘里。
在扑进水里的那一瞬,他迅速回过头。
四周的光亮得刺眼,他什么都看不清,只看见那一双手。
是一双比他大一点的,孩子的手。
指节冷白细长,此时因为过度惊慌而剧烈抖动。
萧淮的目光喷出火,他一下子抓住了这双手的其中一只。
狠狠一口咬了上去。
凄厉的尖叫声响起,血腥味在口中蔓延。
然后,他又跌入无边无际的冰冷水中。
一直到脚下触到结实的土地,他睁开眼,看向面前的古镇。
他“呸”得一口,把那个人的小指上的一段,吐了出来。
接着,五岁的孩童带着一脸压抑不住的杀气,整理了下衣服,轻车熟路地向着走廊深处走去。
等到看到那个趴在栏杆上,穿着中式褂袄和百褶裙,小腿一颤一颤地踢着地板的女孩背影,孩童的眼神忽地变得温柔。
他走上前去,喊了一声:“姐姐。”
十四岁的楚凝笑语盈盈,“小弟弟,你又来啦。”
风猛烈又热,吹得廊下的一排灯笼,呼啦作响。
梦中的萧淮动了动眼皮,终于,醒了过来。
外面已经有了微弱的曙光,漫天的星辰一颗一颗地黯淡了下去。
楚凝在一边睡得正香甜。
萧淮忍不住在那张过分精致的小脸上,细细亲了一会儿,这才起身。
他给李明赫打了个电话。
往常,李明赫都是秒接的,但是这一次,却是响了很久,才接的。
李明赫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惊慌,“淮哥。”
萧淮没有错过这个微妙的变化,他立刻问:“你那怎么了?”
李明赫干笑了一声,“没什么,淮哥,有事你说。”
萧淮也没继续追问,他只对楚凝的一切有兴趣,对别人的没兴趣。
当下他继续道:“我怕我睡醒后又忘掉,所以现在和你马上说。我想起来了,当年推我和萧允下水的人,是个比我大一些的孩子,和萧家可能有点关系,能在萧家老宅附近玩。”
“我当时咬断了他的一节小指,我不记得是左手和右手了。”
李明赫的声音立刻严肃起来,“行,淮哥,我记住了,这个范围,就能缩小很多了。”
李明赫话音未落,一个娇媚的女子声音响起,“这是干嘛呀,做一半就打电话……”
李明赫的气势立刻弱了下去,“嘘!许半夏……”
萧淮“啪”一声,立刻把电话挂断了。
他站在房间里,半晌只剩下冷笑。
呵,这个李明赫,还挺牛,竟然比他早开荤。
她立刻坐起身来。
女孩漂亮的杏眸里还带着懵懂的睡意,看上去就像悬崖上挂着的一株山茶花,美艳又脆弱。
太阳正在东方燃烧出第一缕曙光,清晨的山野之间,格外的清新静谧,生机勃勃。
楚凝的视线落到前面的开放式厨房处,果然萧淮背对着她,正在做饭。
萧淮的背影看起来格外俊美挺拔。
楚凝一阵恍惚,跳下榻榻米,走到厨房。
她看着桌子上已经煎好的两份牛排,色泽鲜亮诱人,忍不住吞了吞口水。
“一大早就吃牛排呀。”
她馋嘴又觉得有点疑惑,尤其是看到萧淮锅里还在煎第三份的时候,她更疑惑了。
“为什么是三份?”
萧淮把锅里的牛排微微煎了一下,大概只有三分熟,没放任何调料,就盛了出来。
然后,他揽过楚凝的细腰,在她唇上亲吻。
楚凝羞涩地躲避,“我还没洗漱呢。”
“我又不嫌你。”
楚凝越是躲,萧淮越是不肯罢休。
直到亲满足了,萧淮才意犹未尽地离开女孩娇软的红唇,这才回答道:“还要请一个朋友。”
楚凝缓缓眨了眨干净的杏眸,心里纳闷,邀请谁一大早来山上吃牛排?
而且还是这种煎地半生不熟没有味道的牛排……
萧淮看出她的疑惑,他只是笑了笑,“来。”
他打开木屋的后门,山风清冽。
他喊了一声:“兰。”
在楚凝惊讶的目光中,一只雪白高大的狐狸,缓缓从山林里走了出来。
萧淮把牛排放到地上。
狐狸看看他,又看看楚凝,没有动。
萧淮道:“没事的,兰,这是我的老婆,我结婚了。”
被叫做“兰”的狐狸,这才走向前来,开始吃牛排。
楚凝忽然想起她曾经做过萧淮变成一只狐狸的梦。
也是这样的一只狐狸,毛色雪白,高冷矜贵。
不过眼前这只狐狸,目光更加温柔,应该是一只母狐狸。
看着萧淮熟练地和它沟通,楚凝有点迷惘了,一时之间分不清这是梦,还是现实。
萧淮挽住她的手,缓声道:“兰是我的朋友,在和你结婚之前,我其实一直在这里住。”
过去很多年,萧淮白天出入繁华的城市,夜晚回到这里,同山林,狐狸为伴。
就像一只隐匿在市井里的妖。
楚凝这才恍然大悟,为什么这间木屋,虽然很多东西都是新的,但是颇有生活痕迹。
她小声问道:“那你现在不在这里住了,它这些天都吃什么东西?”
萧淮歪了歪头,道:“它是野兽啊,我投喂它只相当于加餐,日常它自己会捕猎的。”
他的目光忽然深邃,望着风起云涌的层层树顶,道:“狐狸是不可能被驯服的,你只能做它的朋友,不可能成为它的主人。”
楚凝悄悄看了看他,他这话,像是在评价自己。
兰把牛排吃了一小半,就不吃了。
它回过身,快速地向山下跑去。
不一会儿,令人惊奇的一幕,出现了。
一只更加高大的白狐狸和两只毛茸茸的小狐狸,跟着兰跑了过来。
兰看着萧淮,长啸了一声。
萧淮的脸色一下子僵住,“哼,原来你比我更早结婚了,还有了娃,我这个速度是不如你了。”
女孩在他身边眉眼弯弯,忍不住笑了起来。
两只小狐狸争先恐后地冲过来吃着牛排,公狐狸没有过来,它看着萧淮,目光充满倨傲和沉静。
萧淮轻笑一声,漫不经心地道:“行了,别用那种眼神看我,我和你老婆过去只是普通朋友。”
他这样一本正经地解释,楚凝就更觉得好玩了。
好像他在和女性朋友的老公,撇清关系一样。
楚凝转身跑了进去,不一会儿,又拿着一份牛排走了出来。
女孩的眼睛亮晶晶的,初升的朝霞映在她的眸底,一片生机绚烂。
她冲公狐狸招招手,声音清清甜甜的,“我请你吃牛排好不好?”
公狐狸看看兰,兰长啸了一声,似是表示同意。
公狐狸这才走上前,开始吃楚凝给它的牛排。
萧淮语调里带着揶揄,“呦,也是个老婆奴。”
楚凝皱皱眉,软声软气地道:“也,是什么意思?”
萧淮眨眨眼睛,指指自己。
“当然是我。”
楚凝被噎了一下,还真没看出来。
萧淮一下子揽住她的腰,长睫下的深邃长眸,忽然泛起了满满的欲色。
他哑声道:“你不信?”
楚凝吓了一跳,慌忙道:“信,信好了吧。”
她气恼地往外推着萧淮,“这里还有幼崽呢,你这样像什么样子。”
她觉得这两只狐狸,像人一样,在它们面前亲热,她不好意思。
萧淮不以为然,低声道:“这有什么,我还可以给它们讲讲,它们是怎么被生出来的。”
楚凝急得红了脸,她呜呜咽咽地道:“你,你能不能正经一点。”
萧淮勾着她的腰不放,他在她唇边低语 ,“对自己的老婆,就该不正经一点。”
眼看他作势又要吻她,楚凝急中生智,找出脱身的办法。
她软声道:“我们给公狐狸取个名字,好不好?”
萧淮根本不上当,在她唇上还是亲了一记,这才道:“你想取什么名字?”
楚凝被他一亲,又有点思绪迟钝。
半晌,她才抬起红扑扑的小脸,道:“叫松好不好,正好和兰相互对应。”
梅兰竹菊,松柏常青。
萧淮笑了笑,俯身对着公狐狸道:“喂,我老婆给你取名叫松,你愿意吗?”
公狐狸目光中露出欣喜之色,对着楚凝叫了一声。
萧淮道:“它同意了。”
楚凝立刻对着公狐狸挥了挥莹白的小手,“你好呀,松。”
松又叫了一声。
牛排吃完,四只狐狸走到一起,看了看萧淮和楚凝,这才向山林里走去。
穿着粉色睡衣的女孩,不染一尘,满心欢喜。
她觉得方才历经了一场童话。
她静静地站了好久,直到萧淮拉起她的手。
“走吧,好客的女主人。”他的声音里满满都是宠溺,“再给你煎一块牛排,吃饱了才好下山。”
临行前,楚凝忍不住回眸看了一眼这座安静矗立在山顶的小房子。
昨夜的星星,和早上来觅食的狐狸一家,都美好到像一个梦。
不对,她昨晚没有做梦。
楚凝想到这里,莫名有点奇怪起来。
她最近天天做有关萧淮的梦。
本来是以为和萧淮在一起久了,她心猿意马,色胆包天,但是明明昨天有这样浪漫的环境,她竟然没有再做梦了。
怎么回事?
是别墅的风水问题吗?
楚凝觉得自己有点好笑,忽然一下子都牵扯到神学了。
萧淮看她回头,他柔声问:“怎么,不舍得走?很喜欢这里?”
楚凝犹豫了一下。
她确实不舍得走,喜欢这里。
但是实话实说的话,她又怕萧淮决定带她来这里住。
两个人天天住在山里,这可真的是孤男寡女了……
想到此处,楚凝转了转乌黑的眼珠,小声回答:“这里确实很美,但是没到舍不得走的地步。”
她补充理由,“回去还得看花店呢。”
萧淮垂下浓密的长睫,眸底泛起森森凉意。
不过是一个给她打发时间的花店,她还当宝了。
花店能比神女山好?
算了,反正那家花店里,也有很柔软很厚实的毯子……
萧淮俊美的脸上,勾起一个不易察觉的微笑,光影流动,色气满溢。
楚凝哪儿知道一瞬间老狐狸又有色心,她专心致志地沿着人工搭建的台阶,一步一步向下。
沿路幽静凉爽,林木参差,花草迷离,山泉淙淙,尽显妍态。
有美景做伴,竟然不觉得累。
楚凝步伐轻快,眼看离着山脚越来越近,她忍不住回头看了看。
一看有点吓一跳,山路如同一条白玉带一样蜿蜒而下,云雾在山顶缭绕,看起来又神秘,又庄严。
她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就是刚从那里走下来了。
她忍不住抬手看了看腕表上的时间,竟然才走了不到两个小时。
她忍不住道:“这座山原来并不怎么高。”
萧淮的身形微微一顿,他淡淡地道:“对,是不高,风景又秀丽安全,所以在很久以前,什么学校春游秋游,公司团建,都喜欢安排在这里。”
不知道为什么,寻常的几句话,楚凝觉得他的语气里,有一丝苍凉。
她直觉萧淮没有把话说完。
她静静地等了一会儿,萧淮并没有继续说下去。
她忍不住问道:“后来呢?”
附近传来瀑布击打巨石的声音,震耳欲聋。
夏日的热气似乎都被这道瀑布吸去,寒意在空气之中丝丝盘旋。
萧淮回过头,看着女孩娇艳的,天真懵懂脸,比这漫山遍野的花海还要美丽。
他本来色气满满的声音,忽然清冽了起来,“后来我就买下来这里,成为了我的私人产业。”
他跨过山路,往瀑布的方向走去。
楚凝跟着他。
她想起昨晚她曾经问过他为什么买下这里,当时萧淮并没有回答。
难道,是有什么隐秘的故事?
走了没有多久,一道瀑布出现在眼前。
它高高地从一块巨大的岩石上落下来,飞花碎玉般,拍打着山涧,又重重地落入下面的水潭里。
在轰隆隆的瀑布声里,萧淮的声音好像并不大,但是一字一句,充满了神奇的穿透力,都落入了楚凝的耳朵里——
“我上幼儿园的时候,学校组织春游,老师说来神女山,当时我特别高兴,但是回家一说,我爸妈说他们去不了,因为萧允病了,他们要出国看病。”
“幼儿园春游是必须家长作陪的,他们不去,我也不肯让其他人陪着去,于是接下来有段日子,他们出国了,只有保姆和仆人陪着我。”
“后来有一天,是管家和人闲谈,无意说漏嘴,被我不小心听到。他说我自幼顽劣,先生和夫人不敢带我出门,怕我惹事,连萧允过两岁生日,都只能是骗着我,他们三个单独去旅游庆祝了。”
萧淮说完之后,沉默了。
瀑布喧闹的声音好像一瞬间停止了。
全世界忽然安静下来。
萧淮孤零零地站在那里,影子仿佛成了虚幻,身上缭绕着浅色的水雾。
一阵风吹来,把水雾吹走,好像也像要把他也吹走。
楚凝忍不住跑上前去,从后面抱住了他的腰。
直到男人灼热的身体温度传递过来,楚凝才莫名觉得心安。
她的声音又娇,又有点惊惶,试探着,为他补充:“所以后来,你买下了神女山。”
”你再也不怕错过来神女山的机会了。”
萧淮不动声色地转过身,顺势抱住了她。
他的桃花眼里烟雾缭绕,长长的尾音里带着赞许,“对,就是这样。”
“这个故事,是不是打动你了?萧夫人?”
听着萧淮忽然又恢复了一贯懒洋洋的语调,楚凝就觉得不妙。
“你,你刚才说的都是假的吗?”
萧淮坏笑着,“你猜。”
楚凝粉面含怒,“我不猜。”
她用力在萧淮怀里挣扎了一下,他的手禁锢着她的腰,半分也移动不得。
萧淮向她唇上肆无忌惮地吻过去,“不这样说,你怎么会来抱我。”
楚凝气得拿手拍他,但是都是以卵击石。
最后她只能软绵绵地伏在萧淮怀里,一边承受他的吻,一边含糊不清地痛骂:
“萧淮,你个大坏蛋。”
萧淮听着娇软小美人泪水汪汪的控诉,脸上的笑意更甚。
他忽然把手落到她外套上的拉链处。
咬着女孩的软糯耳垂,老狐狸悄声问:“要不要一起下去洗个澡,反正这里不会有别人。”
听了这句话,女孩漂亮的杏眸,一下子瞪圆了。
也不知道从哪儿来的力气,她“噌”一下挣脱了萧淮,掉头就跑。
萧淮单手插袋,笑眯眯地命令:“过来。”
楚凝气鼓鼓地跳脚,“我就不过来。”
萧淮微垂着头,看向又娇又媚的女孩,他漫不经心地道:“再不过来,我就过去把你脱光。”
楚凝吓得后退了一步,一瞬间脑海中电闪雷鸣,她鬼使神差地道:“我知道了 !”
萧淮“哦”了一声,“知道什么了?”
楚凝勇敢地扬起雪白昳丽的小脸,清澈的杏眸里,满是坚定和勇气。
“你刚才说的,都是真的。”
萧淮静静的看着她,脸上好像失去了所有表情。
“你就是因为说了真话,才故意调戏我……”
楚凝咬牙切齿,“因为你想转移我的注意力,掩饰你的不安。”
“你,又不小心把伤口给我看了。”
之前在萧家老宅,他也是这样。
她知道萧允的事情后,本来想好意开导一下他,结果他根本没有正经回答她。
他这个人,就喜欢用这副调戏众生的皮相,来掩饰自己。
掩饰过去,掩饰脆弱,掩饰真心。
萧淮撩了撩眼皮,果然不说话了。
片刻,他大步走了过来,温声道:“走吧。”
楚凝抿了抿红润的樱唇,试探着道:“你没有和你爸爸妈妈聊过这件事吗?也许聊过了,心结就解开了。”
萧淮垂下头,不动声色地看着女孩亮晶晶的杏眸。
他一字一句地道:“你再说下去,我就把你衣服脱光。”
楚凝:……
老狐狸,又开始逃避现实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逃避现实的感觉,也挺好的。
像她,不都离开自己原本的世界了。
楚凝想起,她跟着母亲回到老家那个古镇后,没过上两年,母亲就再婚了。
母亲和继父,又生了一个弟弟。
他们也没有虐待她吧,只是楚凝日益感到这个家,越来越没有自己的位置。
大一的时候。
第一个学期,她回到家,发现原本自己的房间里,已经摆满了弟弟的东西。
妈妈轻描淡写地说反正她已经大学了,以后也得去外地工作,家里地方小,这间房让给弟弟吧。
以后回来,在客厅凑合一下就行了。
自此之后,楚凝再也没有回去过。
她生得美,可是她从来无暇应对那些男生惊艳的目光,因为她不是在上课,就是在兼职的路上。
她自己都分不清,误会,和不被爱,到底有什么区别。
所以,像她这种人,也没有什么经验和资格,指导别人的亲子关系吧。
楚凝自嘲地扯了扯嘴角,跟在萧淮后面走去。
萧淮忽然转过身,带着一身山野的精灵气息,低低地问道:“你生气了?”
狐狸就是生性多疑。
楚凝呆了一呆,她垂着浓密的羽睫,轻声道:“没有啊。”
阳光打在她雪白的脸上,就像一块流动的凝脂,愈发照耀得女孩的肌肤,吹弹可破。
面对萧淮充满蛊惑的眼神,她不自觉地解释,“我……就是想起来了一些自己的事情而已。”
萧淮的眼中水雾缭绕,他道:“你虽然父母双亡,但他们只有你一个女儿,你的回忆应该是美满的,和我没什么共鸣。”
他懒懒地抬了抬眼睛,一句话说得楚凝心中狂跳——
“莫非,你不是那位楚凝?”
他把“那位”两个字,咬得格外重。
楚凝就像自己郑重其事,精心隐藏的秘密,轻而易举地被萧淮戳破了。
这种毫无招架之力的感觉,让她慌到大脑一片空白。
男人一张颠倒众生的颜,满是尽在掌握之中的笑意,他低声问:“我说对了吗?”
楚凝不敢应战,她的声音因为紧张而颤抖,“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说完,她慌不择路地向山下跑去。
萧淮看着女孩如同受惊小兔一样的背影,长眸禁不住眯起。
果然小白兔是藏不住心事的。
他不慌不忙地跟在了楚凝后面,道:“你不肯说实话我也可以理解,等哪天你觉得我值得信任了,再和我说。”
楚凝根本不敢接他的话,只能假装没有听见。
一天后。
“echo”花店里。
一辆浅金色的豪车缓缓行驶到门外。
车停下,穿着真丝衬衫和长裙的苏暮走了下来。
正在修剪花枝的楚凝急忙摘下手套,走出来喊了一声:“妈,您怎么来了?”
娇美的女孩穿着工装裤和长袖棉麻衬衫,带着草帽,汗水沁沁的,别有一番风味。
苏暮笑吟吟地拉过她的手,“我来看看你,不是理所当然的事情吗?”
她回头吩咐司机,“老李,把礼物拿出来。”
司机急忙下车,把一个红包和一个首饰盒奉上,“夫人。”
苏暮道:“知道你开花店,我应该早点来看看的,但是之前老家有点事,就耽搁了。”
楚凝有点羞涩,道:“就是开着玩的,都不值一提。”
苏暮一听,赶忙道:“主要是花店太辛苦了,也不知道萧淮是怎么想的,你要真想找个事玩,像许半夏那样开个珠宝店,也不错啊。”
楚凝一时噤声,第一,她对珠宝店没有兴趣,第二,珠宝店没有千万的流动资金怎么开得起来?她哪儿来的钱。
苏暮富贵惯了,可能觉得这点钱都不是事。
当下她只是笑了笑,也没有明说,只是道:“花店就挺好的。”
苏暮把红包和首饰盒从司机手里拿过来,笑眯眯地道:“给你的贺礼。”
楚凝想要推脱,苏暮又道:“拿着吧,上次在老宅 你就不肯收我的镯子,总这么见外,妈妈心里也不舒服。”
苏暮这样说,楚凝也不好说什么了。
当下她把红包和首饰盒接了过来,乖乖巧巧地道:“谢谢妈。”
她手中把红包掂量了一下,可能也就是几万块,倒不是特别贵重,她的心里这才稍稍安心。
苏暮看她瓷白娇软的模样,心下欢喜,又道:“把首饰盒打开吧。”
楚凝依言把首饰盒打开,里面是一条手链。
半开式的款式,手链的外环表面还镶嵌了许多蓝色的小宝石,非常有质感也非常厚重。
望上去就价值不菲。
苏暮道:“一开始是挑了红玛瑙的,后来突然想到萧淮送了你蓝月钻戒,就觉得这条手链同蓝月更配。”
她不由分说地拉过楚凝细白的手腕,“来,戴上。”
楚凝本来就不擅长你推我搡的谦让,何况已经收了红包,手链也只能任由苏暮戴上。
深邃的蓝宝石闪着细碎的光,衬得女孩的肌肤更白。
苏暮很满意,道:“蓝月呢?一起戴上,可能效果会更好。”
楚凝把手缩了回来,指了指屋里桌子上的花剪,道:“干活的时候,我都把戒指摘下来放起来。”
她转身,“妈,进来坐坐吧。”
八月天气炎热,屋里面开着空调。
楚凝搬来了一把木凳让苏暮坐,又给苏暮倒了一杯柠檬水。
苏暮接过,说了声“谢谢”,目光忽然变得有些小心翼翼。
她试探着问:“听说,前两天,萧淮带你去离园了?”
第89章 不要妄想借助另外一个人,弥补你们的错
楚凝点点头,忽然想到萧淮和她说的,他买离园的原因。
苏暮沉默了半晌,才道:“那看来萧淮和你相处得还不错,我和你爸也就安心了,要知道,他之前不允许任何人去离园的。”
楚凝沉吟不语。
果然,苏暮喝了一口水,又慢慢地问道:“他——和你说过买下离园的原因吗?”
楚凝点点头,坦率承认:“说过。”
苏暮的目光黯然,“是不是因为……”
她嗫嚅了半天说不出来,楚凝接口,“是因为萧允,因为你们带萧允出国旅游,而拒绝了他的春游。”
苏暮面色惨白,她喃喃地道:“果然是因为这个……”
楚凝霍然抬头,她睁着亮晶晶的杏眸,看向苏暮。
她问:“之前你们并不知道?”
苏暮低下头,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之前我们也就是猜……没有问过他。”
空间之中一下子安静了,只有各种饱满浓郁的花香,静悄悄地肆意弥漫。
良久,苏暮轻轻呼了一口气,道:“现在萧淮肯为你开放离园,说明他的心结可能解开了,我很开心,也谢谢你。”
“我就知道,选择你,我们是正确的。”
听着苏暮自我安慰的话语,楚凝抿了抿红润的樱唇,莫名的情绪从雪白的脸上一闪而过。
她认真地道:“妈,我和萧淮,是协议结婚,这件事是你们一手促成的,我希望你们别忘了。”
苏暮愣了愣,不甘心地道:“可是我和你爸始终希望你们……”
楚凝打断她的话,声音细细软软的却很坚定,“我目前无法做到你们的期望。”
苏暮的眼神,一下子黯淡了下来。
楚凝一字一句,掷地有声,“就算我可以,我也不能取代你们的位置,你们对不起萧淮,不能妄想借助另一个人,来弥补你们的过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