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大姐和吴家人一阵头疼。
当年家里被打砸,他们被拉着带走,根本什么东西都没能带走,哪里知道那土地房产所有证去了哪里?
肖家那边肖大舅却是一阵的心虚和惊怕。
因为肖家宅子的房产证是被他自己亲手卖掉的。
他这会儿可真是肠子都悔青了,为了个二十平米的小破房子卖掉了自家的银滩别墅……
肖大姐跟肖兰道:“小妹,当初的情况你不是不知道,那么乱糟糟的,哪里知道房产证掉到了哪里,或者是被谁拿走了?我想这也不是我们一家有这个情况,许多人家肯定也有,这事就没有一个章程解决吗?”
肖兰皱着眉揉着额角不出声。
在她旁边的梁念就搂了她的胳膊帮着求道:“妈,你就让爸快帮帮大姨吧,大家都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事,应该只要去土地登记所去报失登记一下就成了……”
“这么容易,”
肖兰突然冷笑了一下,道,“你说是你的就是你的?那为什么政策下来了,现在银滩那些私宅,原先什么人住着还是什么人住着?照你们这么说,连个土地房产证都没有,凭着报失登记一下就能要来一栋宅子,还是几十年前的旧宅子,那还不全都乱套了?这事遇农已经知道了,他能出力的自然出力,做不到的你们在我这吵翻天也没用,”
说着又按了按脑袋,面上露出痛苦之色。
肖老太和肖大姐他们本来还想要说,一看见肖兰这副样子面上顿时都是一股又着急又憋着又郁愤却又没法发脾气的样子……实在是,肖兰这副样子简直就是要发病的样子。
要是她发病了,梁遇农一生气,他们才是什么都别想了。
肖兰露出痛苦的表情,这时候正好门响了,梁遇农回来了。
他一看到肖兰情况不对,面色也一下子沉了下来,再转头环视了一圈,看到客厅是个什么情形,那面色就更不好看了。
肖家和吴家人见识过梁遇农生气的后果。
哪怕这会儿再心急火燎,再生气,也只能都给憋住了,安抚肖兰。
肖老太说:“哎呀兰儿,你别太为我们操心了,顾好自己的身体最重要,念念,你快扶你妈去房里休息一下。”
肖大姐也上前扶肖兰。
几人扶着肖兰回了房间休息,梁遇农给肖兰盖了被子,安抚了几句出了来,梁念就跟他解释,道:“爸,妈就是太挂心外婆和大姨家的房子,这事一天不解决,妈心里一天就不安乐。”
这么一说,肖大姐和肖老太就顺势问房子发还的进展。
梁遇农还真知道这事的进展。
但妻子被肖家和吴家人闹得头疼病都犯了,他就不想说了。
说了估计家里就没得消停了,毕竟希望没了,肖家人吴家人肯定得闹。
他道:“这事我交代了朋友,会跟进的,你们先回去吧,一天到晚的吵也没有用。”
他看了一眼梁念,看她欲言又止心事重重的样子,就跟她道,“你送送你外婆她们。”
梁念便急急跟着肖老太肖大姨她们去了。
梁遇农看门带上,皱了皱眉,进了房间。
肖兰已经坐了起来。
梁遇农道:“如果不想见他们,这段时间我让他们别上门了。”
肖兰摇头。
她问道:“房子那边现在到底怎么样?如果没有土地房产所有证就不可能拿到房子,那就断了他们的念想吧。”
“房子已经被别人拿了。”
梁遇农直接道。
肖兰愕然。
她吃惊地看向梁遇农,皱了皱眉,道:“怎么会?如果是外人,就算是有房产证,也不可能拿到房子的啊,更何况你早让人打过招呼。”
“是韩东塬。”
梁遇农直接道。
说着就把韩东塬拿出了土地房产所有证,把吴家的房子捐给了海事处做博物馆的事说了,又道:“那边的程序走完,他就又拿了肖家房子的土地房产所有证出来,不仅有土地房产所有证,还有正儿八经的房屋买卖契约,是你大哥一年前亲手卖给别人,别人又转卖给柠柠的,之前他们捐给海事处的房子手续都给批了,这回她自己有正儿八经的土地房产所有证,又有房屋买卖契约,没有道理不批。”
梁遇农跟房屋管理部门打过招呼,那边不会违规帮忙,但有什么动静还是会跟他说一说的。
肖兰:“……”
好一会儿她才道,“她正儿八经的买的,那当然就是她的,不过就我妈和大哥大姐的性子,那房子住了也不得安宁,柠柠不喜欢被打扰,你要是见了东塬,就让他把那房子卖了,要真喜欢银滩的房子,就拿卖了房子的钱再选一套吧。”
“你不见见柠柠?”
梁遇农道。
肖兰神色有些微的怅惘,然后就摇了摇头,道:“这段时间就不见了吧,免得我妈我大姐他们还以为是我们帮着柠柠谋算了他们的房子,不过看柠柠她把吴家房子捐出去就知道她在意的不是那房子。”
她跟程柠走得不算近,这几年他们住在广城,程柠和韩东塬在这边上学,她跟梁遇农也就是偶尔过去看看他们,一起吃上一顿饭,说些很浅淡的话。
但他们过得怎么样她却很清楚。
韩东塬的能力,这几年都在做些什么她也很清楚。
所以她知道他们并不缺钱,日子过得也很不错。
梁遇农伸手拍了拍她,道:“放心,他们有分寸。”
肖兰就笑了出来,“嗯”了一声,道:“她长得真好,是吧?”
她说完转头看了一眼床头柜,就看到柜上盛着一杯清水的杯子,默了半晌,道,“我真不是一个好母亲。”
那杯水是先前梁念扶她进来后帮她倒的。
梁遇农皱了皱眉。
肖兰就笑了一下,道,“我太没用了,也对不起她。”
她没有任何对不起肖家和她大姐还有梁念的地方。
但她对不起自己的亲生女儿。
有病和没能力也算不得什么好理由。
所以她现在长得这么好,也不需要她什么,那她不管做什么,自己都只会顺着她,纵着她。
“对了,我打算跟念念谈谈,遇农,这件事之后,我怕我大姐和姐夫会恨毒了我跟柠柠。”
她并不想整日里面对怨恨。
晚上梁念回来就问肖兰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好些。
她一边削着苹果,一边就撒娇道:“妈,这事真的不能早点解决吗?我看外婆和大姨急得白头发都多出了好多了,这事解决了,外婆和大姨能过点好日子,妈你以后也不用操心这事了。”
肖兰没有接她的话,而是突然道:“念念,你有没有想过改回吴姓,回到吴家?”
“啪嗒”一声,梁念手里的苹果直接掉盘子里,好险刀没戳自己手上。
她茫然失措地看向肖兰,然后眼泪“刷”一下就流了下来,哭道:“妈,你这么说是什么意思?你不要我了吗?你想把我赶走吗?”
她说着话心里真的就涌起了巨大的惊慌。
……这惊慌其实一直都压在她的心底,从她很多年前从外婆那里知道自己并不是自己父母的亲生女儿起就一直压着,压得她很多时候都喘不过气来。
外婆说,不能让她爸她妈对她生了厌。
外婆说,她妈最爱的人永远都是留在北城的亲生女儿。
但程家强势,程姑姑强势,肖家成分不行,她妈身体和精神又都不行,不可能带走程柠,所以才养了她做一个寄托,可是这也是在外婆和大姨也就是她亲妈不停的劝说下才答应的,也是在外婆和大姨反复的劝说下才肯放弃和程柠相认,对外一直说她才是亲生女儿的。
外婆说,这个对你来说你多重要你知道吗?
肖兰和梁遇农的亲生女儿,那就是根正苗红,她在学校才不会被人贴大字报,被人欺凌,才能是人人羡慕想要交好的梁师长的女儿,她才能进文工团,才能嫁给那些年轻有为英武不凡的军官,否则,不说人家看不看上的她,政审都不可能通得过。
更甚的话,她就得像大姨家的表姐一样,跟着他们去偏僻的农场,住牛棚,吃糠咽菜,每天去扫猪圈去地里劳作……她一想到这些,就害怕得浑身发抖。
所以,她要好好留在肖兰梁遇农身边,而外婆和大姨他们,也是她最亲的亲人,永远会是她的后盾。
可是她还是害怕,害怕得不行,所以她那么努力,也那么想要找一个好对象……
梁念泣不成声。
肖兰伸手拍了拍她,柔声道:“念念,你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梁念一愣。
她有些茫然地看肖兰。
肖兰就补充道:“什么时候知道不是我跟你爸亲生孩子这事。”
“妈!”
梁念伸手抓肖兰的手,道,“妈,我,我没有想要骗你跟爸,我害怕,妈……”
肖兰握住她的手,拍了拍她,道:“是我的疏忽。”
早些年她身体差,精神状态也不对,时好时坏的,她养了这孩子,就像她自己都知道的,她其实做不好一个好母亲。
一开始她并没有想要养她。
但刚回南方的那段时间她精神恍惚,很多时候都把她当成了柠柠。
后来她嫁给梁遇农,她大姐哭着求她,她妈也说,肖家和吴家成分不好,孩子留在吴家不会有什么前途,求她念在她精神最差的时候,这孩子曾给过她一些慰藉,养了她。
她叹了口气,道:“念念,当初养你,是迫不得已,想着你父母的成分会耽误了你的前程,不过那些都是以前了,现在你爸妈已经平反,成分什么的也不会那么影响你,对外你还一样是我跟你爸的孩子。”
“妈,那又何必,我不想改变。”
梁念坚持道。
“我累了。”
肖兰直接道。
梁念一愣,就看到肖兰神色有些恹恹,但还是温柔道:“念念,过去这么些年,你外婆和生母家境况不好,我不能置他们于不顾,所以一直照顾着他们,你是我们一手养大的,我们对你怎么样,你心里也很清楚,或者你要是觉得我们对你还不够好,那你就想想你大姨家大姐过的日子……所以不管你觉得我们对你是不是还不够好,但我们也不欠你什么。”
梁念:“……”
她纵使心里有千般委屈在听到那句“想想你大姨家大姐过的日子”“我们也不欠你什么”,什么委屈也都卡住了。
肖兰似乎也并不想听她说什么,慢慢继续道:“这些年你私下照顾你外婆和生父母,我和你爸都睁只眼闭着眼,但这些日子你外婆家和生父母家平反,他们日日的来家里吵闹……为了那些房产财产都疯魔了,而且我想着这恐怕还只是个开始,我知道你夹在中间也是为难,但我不想听到任何你为他们要我跟你爸去各个部门为他们奔波财产房产的话,说不定以后连你外婆和生父母我都不想见了,这样你留在这家里怕也不好过,所以我才跟你说,你可以选择回吴家,或者,”
“你如果真的不想回吴家,后面一段日子,你就住团里宿舍去吧,也可以选择不见你外婆和生父母,他们见你没用处,总不会逼你去死,不过你要想清楚,你要是这样选择,大概就是跟你生父生母决裂了。”
“你知道的,你爸虽然位置高,但他一向清廉,我又没用,我们两个的工资,加起来其实没有多少,但这么些年,却要一直补贴你外婆还有生父生母一家,所以看着光鲜,实际家里根本没有存下任何积蓄,你选择留下来,除了有个好听的名头,什么也没有,但你生父生母家却不一样,”
“吴家以前是广城数得上号的大资本家,银滩十七号别墅,不过是其中之一,家里的财产应该无数,虽然战乱前你祖父和大伯他们离开广城去海外时可能带走了大部分细软,但总还有留下的,你生父那时候还偷偷拿了一箱子东西托我保管,可是你爸刚直,我也不想东西被人搜出来害你爸前途尽毁,所以拒绝了,但那些东西你生父肯定藏其他地方去了,你外婆家也一样,他们现在都平反了,那些东西也能正大光明的拿出来了……你生父生母只有你和你大姐两个女儿,你回吴家,就是吴家的大小姐,甚至你在海外的祖父和大伯,可能迟点都能联系到,你想去国外留学都不是不可能的。但你要是选择跟他们决裂,那这些,就什么都没有了。”
“你仔细想想吧。”
“也不用现在就做决定,你明天就回团里去住,在团里好好想想。这段日子我也想静休,不想再听到什么乱七八糟的事情了,”
顿了顿,又道,“千万别再跟我或者你爸说赶紧帮你外婆家和生父生母家把房产财产拿回来,免得我担心操心这种傻话,我一听到就头痛,这事不会有个头的,他们没吃的没衣穿,我能给他们送点吃的穿的,甚至没有工作,我们也能想想办法给找个基本的劳动工作,但念念,他们要房产要财产,甚至将来还想要更大的发展,我跟你爸,是绝不会沾手的。”
帮什么帮,等他们知道是韩东塬和柠柠弄走了他们的房子,怕不是要吵翻天,直接躺到门口撒泼打滚不肯走都可能。
不如一刀切清静。
她心里还是很惊慌很惶恐。
她还想伸手抓住肖兰,但太多的信息一下子涌上来,她一下子懵住了。
肖兰说完就拍了拍她,让她好好休息,明天去团里再冷静下来好好想想。
第二天肖兰起来就看到坐在餐桌前红肿着眼睛一脸憔悴的梁念。
她一看到肖兰出来就站起了身,惶然地叫了一声“妈”。
可是今天的惶然相比较昨天的惊惶,显见得刻意了许多。
肖兰冲着她仍是温和。
桌上有梁遇农做的早餐,肖兰道:“你先吃饭吧,我去洗漱,回头再说。”
肖兰去洗漱,先经过厨房,就看到梁遇农还在做早餐。
她冲他笑了下,说了几句话,再洗漱了就帮着梁遇农一起把鸡蛋饼,稀饭什么的都端到了桌上。
梁念捏着勺子发呆,看到肖兰出来又忙站起来上前帮忙。
肖兰放下东西。
梁念吃了几口稀饭,终于还是忍不住道:“妈,不能像以前一样吗?我答应你,一定会很乖,很孝顺您和爸的。”
“不能,”
肖兰语气很温和,但话里却并没有半分迟疑。
她道,“念念,这么些年你明里暗里帮衬肖家和你生父生母那边,我们一直都没说什么,因为那些是小事,也没有什么大的冲突,但接下来肖家吴家要求的房产财产,我可以直接告诉你,我跟你爸不会帮他们,也不希望听到你再出半句声帮他们求我们,再听到,我们母女的情分只会越磨越少,最后只怕反目成仇,我跟你说过,我养你,是当初你母亲和你外婆哀求我的,这么些年也不欠你什么,将来也不求你回报什么,我只想要个清静,所以你若还想维系我们的母女情分,那就去团里安安静静的工作,不掺和你们家和我们家的事,这对你来说是最好的。”
“你想要回吴家,我也不会半分怪你,我养大你,终归是希望你好的。也是因为看到你现在回吴家,对你前途不会再有影响,甚至会更好……至于你回了吴家要怎么说,哪怕说是我们把你赶了出去,也没有关系,我们都不会介意。”
“但没有中间路,念念,你想要占着梁家女儿的名,替你生父生母在我们这里谋好处,那是不可能的。”
梁念泪如雨下。
她想说什么,想说“妈,你不要这么说,我好心痛”,可是梁遇农从厨房出来,梁念纵使再多的委屈和哀求也不敢说了。
她敢求肖兰,因为觉得肖兰对她有感情。
但却不敢在梁遇农面前太过肆意。
梁念最终去了团里。
她根本没得选择。
梁遇农自然是安抚了肖兰几句。
不过他从来不会跟她说“早跟你说过xxx”,他只会说“这样很好,既然决定了,就别让他们再来打扰你了”。
晚上的时候肖兰打开了柜子,拿出了一个盒子,翻开上面的衣服,打开下面的纸盒,就又看到下面很多匣子,随手打开一个,就看到里面约莫是因为岁月有些暗沉,但却更显沉淀的金银首饰,玉镯玉坠。
她跟梁念并没有说实话。
她跟梁遇农是没什么钱。
但这么些年,她却让梁遇农安排了人从她大哥手里把肖家的东西都买了七七八八回来,还有些是从外面辗转买回来的。
一开始并非她有意。
而是丈夫发现她大哥偷拿家里藏起来的东西去黑市上卖,一来这事传出去有风险,二来她也不愿家里的东西就这么流出去,所以就让丈夫安排人私下把东西都买了回来。
她对这事一点愧疚也没有,不是她买,这些东西也都流出去了。
她想,翻了脸也好。
要不然这些东西也拿不出来用不了。
反正对肖家对她大姐,她问心无愧。
只有他们欠她的,没有她欠他们的。
梁遇农推门进来,看了一眼床上的东西,看她神色并没什么异样,就道:“不用担心了,今天杨建那边打了电话过来,跟我说,东塬跟海事处那边签了保密协议,请海事处和房管这边三年之内对外都不要公布海事博物馆,也就是银滩十七号真正的捐赠人,所以杨建那边也特地跟我说,这事到此为止,让我不要再对任何人,包括吴家那边透露。”
肖兰一愣,随即就笑了出来,道:“这孩子,真是。”
她既欣慰且骄傲。
韩东塬跟海事处那边签了保密协议,不让海事处和房管部门这边对外公布捐赠人。
那外人只以为是银滩十七号原先的主人捐赠的。
而银滩十七号原先的主人吴家……
且说回韩东塬和程柠。
“为什么三年?”
韩东塬问程柠。
韩东塬对那什么捐赠的好名声不在意,对吴家要是知道了这事找上门来闹也不在意,当然了他不希望有任何人打扰到程柠。
程柠就踮脚亲了亲他。
这个人就这样,一点也不在意别人怎么看他,一点也不在意外界对他的评价,再加上他那个脾气和那张嘴,所以前世他明明做了很多事情,外界说起他却是“冷漠,心思深沉,手段狠辣,神鬼莫测”这样的话。
可是他不在意,她却在意。
她不喜欢别人给他贴的那些标签。
他明明那么好。
她道:“还有一年半我们就毕业,到时候市场应该更宽松,你也不用顾忌学生的身份,三年后,你应该很厉害了,到时候对外公布你才是海事博物馆的捐赠人,说不定会有点用处。当然了,”
她笑,道,“最主要这样才能让吴家想撒泼打滚都撒泼打滚不起来。”
因为外人会以为是吴家捐赠的。
外人会称赞他们,报纸媒体会宣传赞美他们。
他们当然憋屈,当然想闹,但他们肯定以为这是政府部门内部干的事,他们知道闹也没用,所以只能一腔郁愤的接受外人和报纸媒体的赞誉……房子已经没了,好歹要个名声不是?
那等三年后真正的捐赠人揭晓,他们还能再闹吗?
程柠想到肖大姨妈吃瘪的样子心情就好得很。
……至于肖家,她还挺期待他们暴跳如雷的样子。
还有方婆子,那个老巫婆。
她想起前世自己死后那老巫婆在自己灵前说的那几句神叨叨的话,这事让她有些不安起来。
……可是这会儿没有寺庙,也没有什么高僧什么的,不然她还真想去拜拜。
本来韩东塬看她开心只是宠溺地揉了揉她的头发,却看到她面色又慢慢变了。
他问她:“怎么了?”
程柠可不想吓唬他,他那么紧张她,要是知道这事谁知道能做出什么事来?
她想了想就道:“三哥,虽然我们不应该信神鬼的说法,但我梦到的那些事,总是让我很玄乎,还有上次山洪我生病那次梦到的那些事,那三天我梦到了许多事,都像是亲身经历了一遍一样,这事让我心里很不踏实,你说我们要不要找一找什么得道高僧问一问?”
韩东塬皱了皱眉。
两人正说着话呢,有人敲门。
韩东塬开门,是梁遇农。
韩东塬和程柠都没什么意外,肖家吴家着急房子,整天儿的往梁家跑,梁遇农肯定关注这事,他们捐赠房子这事,肖家吴家未必能得到消息,但梁遇农想要知道肯定能知道。
程柠看了看他身后,笑道:“我妈没过来?”
梁遇农原本面色还有些严肃,看她这么一副神情说这么一句话,脸上也不由得露出了些笑意。
他道:“她说肖家和吴家房子的事,她怕肖家和吴家人以为是我们帮你们谋算了他们的房子,本来你们名正言顺,我们还拖累了你们,让肖家和吴家找你们闹。”
程柠请了他进来,道:“不是怕肖家和吴家人找你们闹,让你们为难?”
梁遇农正了正神色,冲程柠道:“我们不会理会他们,柠柠,就是过去十几年,我们也只是在合理的范围内帮助他们,但他们的房产和财产我们是不会额外帮他们做什么的。”
这事程柠可不在意。
那是肖家吴家和梁家肖兰的事。
她道:“那梁叔叔来是干什么?劝我们把肖家房子还给肖家?”
“不是,”
梁遇农道,“是想问你们打算怎么处理肖家的房子,柠柠你不喜欢和肖家人有什么来往,那就没必要住那个房子,喜欢银滩那边房子的话,可以把二十六号卖掉,看看其他的房子。”
他说着就拿了一份地图到桌上,道,“这个是银滩那边私宅的地图,你们可以看看,有喜欢的可以打听一下现在是谁住着,户主是谁,现在是个什么状态,还有二十六号房子,你们要是打算卖掉,需要找人接手的话,我也可以帮你们问问,或者去找恒洲也可以,他对这边也熟,他小时候就住银滩外围的七里街,对这边很熟。”
梁家以前住七里街。
梁遇农去了朝鲜战场,前妻以为他牺牲了,带着刚出生的梁恒洲嫁给了梁遇农的远房堂兄梁遇工。
梁遇工家是木工世家,原先家里是开木工铺子的,木工手艺非常好,银滩别墅很多旧主人都是他和他父亲的老主顾,建国后铺子不能开了,凭着精湛的手艺进了广城第一造船厂当了木工师傅,好些年前就已经是八级木工师傅,那是很了不得的,收入都堪比副厂长了。
但彼时银滩这边私宅的主人有些什么需要修理的,还常去找梁遇工梁师傅和他父亲梁老师傅,梁恒洲自小对木工就有兴趣,也常跟着,所以对这一带很熟,对这里的旧主人也很熟。
两年前梁恒洲已经从北城调回了广城,也在广城第一造船厂,不过不是木工师傅,而是技术部门的船只设计师。
韩东塬不怎么待见梁恒洲。
但他跟程柠都已经结婚好几年,梁恒洲也一直都温和有礼,时间久了,偶尔也还有些来往。
程柠听了梁遇农的话,还真认真研究了那地图,然后约了梁恒洲,打听自己看中的那几套私宅。
顺便也提了一嘴想要卖掉手上银滩二十六号宅子的事……虽然宅子都还没到手呢。
万万没想到,梁恒洲听说了这事,竟然直接说:“你们要价多少?卖给我们吧。我妈挺喜欢那宅子,我跟我爸说一声,他肯定乐意买下来。”
反正改革开放了,就是买个好点的宅子,外人羡慕是羡慕,却不会有什么事了。
事实上现在很多家里有点积蓄的都想着能不能改善一下居住条件。
当然了,他口中的爸是他的继父梁遇工。
事实上他还在他妈肚子里时梁遇农就去了战场,从一出生就是跟着他继父的,跟亲爸真没什么分别。
……他爸家里建国前开木工铺子,建国后他爸是船厂师傅,他爷爷还常接些私活,因为有梁遇农的照应,家里成分从小业主变成了工人,过去那些年也没受太大影响,家里人,尤其是他爸和他工资都高,家里积蓄还是挺多的。
程柠当然吃惊。
然后她还想得有点多。
梁恒洲他妈是梁遇农前妻,据说小时候跟梁家住得也近,都认识。
肖兰住银滩二十六号,梁妈妈,梁遇农,梁师傅都住七里街,所以梁妈妈跟肖兰也认识?
然后梁妈妈喜欢肖兰娘家的旧宅?
然后梁妈妈喜欢,梁师傅就会买了送给她?
……那这事肖兰和梁遇农知道了,会不会不是滋味?
程柠的表情实在丰富,梁恒洲看见了,自然知道她想多了。
他笑道:“你想哪里去了?我妈跟肖姨是朋友,肖姨不会介意这种事的,二叔也不会介意,他们没你想得那么复杂。就是我以前听我妈说起过二十六号宅子,她说很漂亮,我就觉得她应该是喜欢的。”
他说的“二叔”就是他的生父梁遇农。
其实吧,他妈不过就是说过一嘴。
他只是很讨厌肖家人。
他从来都没想过认什么生父回他们口中的那个梁家,但从小到大,肖老婆子防贼一样防着他和他妈那样的态度真是让他生厌。
那有一个现成的膈应他们的机会,正好他觉得买那宅子合算,那他还是很乐意接手的。
他可不怕肖家人来闹。
梁恒洲笑得温和又温柔,带着十分的包容和耐心。
梁遇农和肖兰介不介意韩东塬不知道,但他看着梁恒洲那笑却觉得十分讨厌。
当然了,肖家那宅子也很讨厌,把那讨厌的宅子扔给讨厌的人,也成。
可以敲诈他一笔。
当然知道他这是故意找茬了。
这会儿一个正式工人一个月工资三十几块,普通的家庭,每个月扣去生活所需,根本存不下钱,就是家庭情况好些的,一家人一个月能存下一百块,一年也就一千二,想要存下三万块,那也要三十年,什么样的家庭一个月能存下一百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