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围空气沉寂了片刻。
黑暗中,忽然伸出了只粉嫩的绵爪搭在女孩胳膊上。
随后一声略迟疑、艰涩的。
“……喵。”
第20章
晨时,俞桃和祝明玉去了藏书阁后,花涟没了伤员要照顾,便打着哈欠摸到了淮水竹亭,一眼便看到了竹亭里的身影。
少年微垂着睫,身形慵懒靠着亭柱,一双淡金色的眸子没什么情绪地看着安静湖面。
花涟大咧咧坐他对面,笑着打趣:“怎么,小师妹这才走一会儿,你就望眼欲穿了?”
郁离神情淡漠,连眼皮都没抬。
花涟也不觉得自己在自找没趣,兴致高昂,探过身子:“你跟我说实话,你是不是对小师妹有意思?”
湖中游鱼忽的摆尾打了个旋,冒出两三个泡泡,转瞬即破,在水面漾起涟漪。
郁离盯着那鱼儿瞧,语气一如平常的冷淡:“你近来不是拿了医修执照,怎的不先治治你的妄想症?”
嘶,嘴可真够毒的。
不过花涟跟他认识这么久,早就已经习惯了,无赖道:“医者不能自医啊懂不懂。”
花涟笑的灿烂:“这么说你就是对小师妹没意思了?”
“自然。”
郁离语气平淡:“不过只是两年前的一面之缘,又看在同门的份上,稍稍照顾了一些而已。”
花涟顿时心里一阵无语。
还看在同门的份上,前些年那什么苏师妹,也是同门吧,也没见你对她有过什么好脸色。
苏……好像是叫苏琉璃吧,花涟想了想,那时候苏琉璃跟着他想一起过来郁离这淮水竹亭坐坐,被他毫不留情面地拒之门外。
到了俞桃这就是直接让人住在自己家里了,这么双标,还好意思说只是“稍稍照顾了一些”?
花涟眼底划过暗光,勾勾唇角:“师弟对小师妹没想法就好。”
他伸了个懒腰,语气悠然:“我倒是觉得小师妹乖巧可爱,喜欢得紧。”
“正巧前年师父还说我孤身太久,该找个伴成家了,我瞧着小师妹就不错,聪明,还会关心人,是个知己体贴的。”
边说眼角余光边瞥向少年观察他的反应,却没有看到自己预计的黑脸或生气,反而异常平静,只是垂眸看着琉璃镜。
花涟心底浮过轻微的诧色,他都这么说了,真没反应?
花涟不信邪地继续加料:“正好,今日天气正好,闲来无事,去藏书阁看看书吧,说不准还能与小师妹来一场美妙的偶遇。”
“话本子不是都这么写嘛,拿书时不小心碰到手,不经意的眼波对视,怦然心动……”
少年收回琉璃镜,赞同点点头,语气不紧不慢:“说的很好。”
“不过二师兄今日怕是没机会体验了。”
花涟:?
他还没问出声,怀里琉璃镜叮叮咚咚一阵响,拿起来一看。
宋师叔:【花涟师侄你肯来帮忙实在是太好了,正赶上春夏交接,医馆最近忙的不可开交。】
宋师叔:【没想到你居然这样有善心,不求报酬无偿帮忙,回头我得跟玄羽子好好夸夸你。真是长大了,记得前几年还跟我家药童为了抢一根萝卜打架呢,今年就有这样的觉悟了,男大十八变唷。】
宋师叔:【哎呀我都快忙昏头了,这边还有几个急救病人,不多说了昂,我让药童驾云去接你了。】
花涟:?
花涟甫先是疑惑,转瞬间便想明白了,抬头看向对面云淡风轻的少年,对上那双漫不经心的淡金色眸子。
花涟磨了磨牙,“算你狠。”
他不过就嘴上说说两句,过过嘴瘾,这就打击报复起来了,心眼简直比针眼还小。
还说自己对小师妹没意思,真是死鸭子嘴硬。
药童驾云来的飞快,不过呼吸功夫便到了山下,离开竹亭前,花涟没好气哼哼两声,留下句话。
“追女孩可没你这么追的,你要一直这样,连哄人都不会,小师妹早晚被别人追走了,到时候你哭都没处哭去。”
四周重新安静下来,只有风动树动,清清冷冷的少年盯着湖中游鱼,半晌,不耐地皱起眉。
……明明是她一直缠着他。
从一开始就是。
少年抿了抿薄唇,想到花涟说那些话,愈加烦闷起来,径直站起身离开淮水竹亭,朝着山峰走。
山风呼啸,松林摇曳,随便找个块山石扫干净,坐下吹风,烦闷的心情舒缓了很多。
前些日子在漠河消耗的精力还未养好,便索性化作原型蜷起来睡觉修养。
直到晚霞落下,他算算时间也差不多要回去了,忽然看到女孩走了上来,并毫无发觉地坐在了他身边。
本以为她只是过来看看落日的,却到了夜黑也没走,反而蜷缩起来,鼻尖泛红,一双眸子湿漉漉的,像是要哭一样。
郁离不可控地想起了一些画面。
黑暗中的女孩眼睛蒙了一层雾,眸光涣散,在发现了他后,紧紧抓着他的手臂,声音颤抖。
“离离,我好害怕。”
“……”
郁离本想离开的,却鬼使神差地留了下来。
俞桃忽的听到一声别扭的猫叫,又感受到软绵绵的猫爪按在胳膊上,愣了愣,转眼便对上一双浅金色的猫瞳。
“猫猫?你怎么在这。”
猫猫怔愣了下,像是刚反应过来似的,瞬间收回了猫爪,别过脑袋去。
如果只是不小心碰到的话也就算了,可这行为过于明显,反倒像心虚似的,俞桃福灵心至:“你是不是在担心我呀?”
猫猫不吭声,也不搭理她。
俞桃却是跟它相处了这么多天,多少是了解这只猫的傲娇性子的,笑了笑:“没关系噢,我只是想起了以前的一些事,都过去啦。”
“不好意思哦,这几天有点其他事,所以没去春深台陪你,等明天我就可以继续去啦。”
猫猫定定看着女孩的脸,苍白中带着一丝不正常的红,似是病态。
顿了顿,黑猫轻巧跳上女孩的膝盖,探过一只猫爪覆在她脸侧。
很明显是生病了,但却毫无所觉,甚至还在这里吹冷风。
……笨死了。
俞桃被猫猫忽然的摸脸惊到了,扑闪了下眼睛。
猫猫居然跟她靠的这么近,这是不是代表它已经愿意让她亲近摸摸了?
许是生病意识不太清晰,俞桃这么想着忽的伸出手,把猫猫抱了起来,团进怀里,猫猫脑袋放在自己肩上。
她轻声呢喃,说话带着浓浓的鼻音:“呜呜,猫猫,你终于愿意让我抱了。”
猝不及防被女孩紧紧抱住,黑猫浅金色猫瞳闪过惊愕,被热乎乎地整个抱住,猫耳瞬间红透,原本悠然的猫尾僵硬地支着。
猫爪不安地推搡着想要钻出去,俞桃却不给机会,轻轻哼了下道:“落入我手里的小猫咪怎么可能还让你跑掉呢!”
“这次你挠我我也不会松开的!”
“……”无赖。
好在女孩只是抱着,并没有做什么其他奇怪的事,黑猫抖了抖耳朵,勉强忍了下来。
算了,看在她生病的份上。
就这一次。
俞桃感受着猫猫不再抗拒抱抱,心道祝明玉同学说的果然不错,猫猫对她肯定也是有好感的,所以才一直跟在她身边。
之前不让抱,或许就是因为害羞而已。
又抱了一会儿,俞桃晃了晃有点晕的脑袋,小心翼翼地问:“猫猫,我会赚很多灵石给你买鱼吃,我会对你很好的,做我的猫跟我回家好不好呀?”
她把猫猫放下来到山石上,伸出一只手:“你要是愿意的话,就伸一只爪子,不愿意的话,就……”
黑猫泛红的耳朵还未散去热气,凉凉扫了她一眼,岿然不动。
俞桃笑盈盈的:“要是不愿意的话,也伸一只爪子。”
“好啦,你没伸,现在就是愿意了,嘿嘿,从今往后就是我的猫了!”
“……”什么强盗逻辑。
黑猫定定看着她,眼神涣散,晕晕乎乎的,明显是烧糊涂了。
平时嘴那么笨,迷糊的时候反倒伶牙俐齿起来了。
“都说灵主要给灵宠取名字,那我得给你起个名字。”
女孩眨了眨迷迷糊糊的水眸,咬着苍白的唇思索,“还不知道你是男孩子还是女孩子呢。”
想了片刻,女孩拍案下论:“就叫梨梨吧!”
黑猫兀的一怔,诧异抬眼看她。
……被认出来了?
俞桃意识昏沉,软软地笑了笑:“不是离去的离噢,这个已经有人叫了,是个……嗯,对我来说很特殊的人。你的是梨子的梨。”
“唔……说着想吃梨子了。梨梨,你喜欢这个名字吗?”
“……”原来只是馋了。
不过……很特殊的人?
黑猫还在垂眸思索,女孩已经从山石上跳了下去,连站稳都难,摇摇晃晃半天才扶着山石站直,冲着它笑。
“时间也不早了,梨梨,我们现在回家吧。”
黑猫轻轻叹气,决定跟在身后看着她,省得她走着走着就摔下山。
谁知刚走了没几步,女孩就忽的痛嘶一声,捂着肚子蹲下了身子。
俞桃小脸皱成一团,虚弱靠在山石边,身子蜷缩在一起。
山风冷冽,清然的少年嗓音裹着紧张,倏地在头顶响起。
“怎么了?”
俞桃愣了愣,于昏沉月色中懵懵抬起脑袋,“欸?”
……小师兄?
俞桃怔了怔, 有些怀疑自己看错了:“小师兄,你怎么在这?”
少年语气平淡:“师妹夜晚不回兰亭,怕你喂了山兽, 过来寻你。”
那为什么会出现在她身后?
俞桃虽然有些奇怪, 但看他这么平静的样子,还是点点头:“谢谢小师兄。”
“身体不舒服?”
俞桃咬了咬唇,点头, 但却没说哪里不舒服, 只是扶着山石站起来, “没关系的, 只是一点小毛病, 我们回去吧。”
“讳疾忌医并不是好习惯。”郁离语气凉凉的, “总是仗着自己身体好,小病小痛不去看的人, 大多死的都很早。”
俞桃:倒、倒也没这么严重吧?
小腹坠坠的痛,与平时不太一样, 或许是受了凉,疼的比平时厉害的多, 像被人拿剑捅了一样。
俞桃低着脑袋,神情尴尬。她倒是想说,但这个情况要怎么说呀, 尤其还是在小师兄面前。
“唔……”
又痛起来了,俞桃忍不住又蹲下, 紧紧捂着肚子,神色痛苦。
“……真的没事小师兄, 你放心吧,我缓一会就好了。”
“……”
头顶一声轻叹。
身子忽的一轻, 整个人被打横抱了起来,玉铃轻响,俞桃吓了一跳,下意识圈住他的脖子怕掉下去。
看着少年冷白的下颌线条,反应过来后人都傻了,“小、小师兄?”
她本就红的脸由于这忽然而来的冲击更红了,烫的像是要熟了一样,结结巴巴:“我、真的没事,不是受伤,自己可以走的。”
她感觉自己肯定是烧糊涂了,不然怎么会梦到小师兄抱着她走。
“师妹也很喜欢山泥?”
俞桃一愣,忽的记起那天在雪域,她逞强自己走差点栽在雪堆里,他也是这么说的。
她不再吭声了。
其实她也觉得以自己这个情况,要自己回去很难。
俞桃把脑袋埋在他怀里,声如蚊蝇:“对不起小师兄,给你添麻烦了。”
女孩很轻,待在怀里安静的时候像只小兔子,有些过分热的呼吸洒在颈侧,灼得那小片皮肤也有些烫。
少年冷淡轻嗯了声,稍稍偏过头去,掩盖泛红的耳尖。
走着走着,忽的发现这是下山的路,不是去淮水竹亭的,俞桃问:“小师兄,这是去哪?”
“医馆。”
俞桃一顿,“啊、啊?”
郁离皱眉,“都疼的走不了路了,不去医馆去哪里?”
俞桃:“……”
昨天还说省的她生病让他带着去医馆,结果今天就去了。
实在没办法了,眼看就要下山了,俞桃实在不想以这幅样子去医馆丢人。只能说出来,附在他耳畔断断续续的,声音很小。
“小师兄,其实我只是……”
少年听完身体一僵:“……”
俞桃也觉得尴尬,耳朵都红透了,把脑袋埋在他怀里装死,不愿面对现实。
郁离沉默两秒,淡定转过身,语气平淡:“不过是正常生理现象,下次直说便是。”
俞桃沮丧地想,这一次都快把人丢完了,别说下次了。
还好他没什么特殊反应,不然俞桃真想原地找个地缝钻进去了。
回了淮水竹亭,俞桃换了身衣服,颤颤巍巍躺回榻上,抱着被子蜷住。
因为生病,脑袋昏昏沉沉,很快便陷入了沉睡。
郁离在门外等了许久,还是不太放心。
推开门一看,女孩已经睡着了,只是不太安稳,身子蜷缩成小小一团,似是疼的紧了,紧紧咬着唇瓣。
已是夜晚,无常宗内妙手峰的医馆仍是灯火通明。
春夏交接,正是风寒病症高发期。
院落里的鸟雀在春枝上鸣啭,叽叽喳喳,花涟一脸郁卒地替病人诊脉包药,送走一位弟子后打着哈欠。
探过头看院里站着的弟子,少说也有数十个,花涟悠悠叹气,看来今晚是睡不了了。
不过就是逗逗他,结果就被害得现在替宋老头打白工,一打就是一天,明天也跑不掉他的。
“辛苦花师侄了,等完了陪师叔喝两杯。”
急诊的病人终于看完了,宋老头洗了把手出来坐堂,分出了一部分弟子去他那看,替花涟减轻了许多工作量。
花涟抽了抽嘴角,又拿出了他的名言警句:“不辛苦,命苦。”
宋老头这医馆平日里是有几位弟子的,但是听说最近哪里出了事,伤员众多,这几位弟子便都前去了,于是宗内医馆就只剩下了宋老头一个人。
花涟正收回视线,忽的看到了一道身影站到了他面前。
一身白衣的少年眉头微蹙着,眉眼冷淡,身后弟子们纷纷朝他投来目光。
是那个让他打白工的罪魁祸首。
花涟诧异他怎么会过来,想了想,哼了一声:“还算你有点良心,还知道过来看看我。”
话音刚落,少年盯着他桌上的医修执照看了两秒,毫不犹豫地转身走到了宋老头面前。
花涟:?
宋老头抬起头打量他:“郁师侄看起来不像是有疾,替人来的?”
“嗯。前几日在雪域受冻,泡了两天温泉驱寒,回来后又受了凉。现在昏睡着,发热很严重。”
花涟心下了然,原来是小师妹生病了。
典型的风寒。宋老头咂摸了下,按症包了药递过去:“煎服,喝完让病人好好休息,别再吹风受凉了。”
拿完药,却不见少年离开。
宋老头奇怪:“郁师侄,可是还有什么事?”
医馆内药香弥漫,使人心绪镇定。
少年顿了顿:“宋师叔,女子葵水疼痛,该如何医治缓解?”
此话一出,刚刚进入房间看病的一名弟子瞬间呼吸停了下来。
啊、啊???
郁离师兄刚刚说了什么??
宋老头也愣了愣,上下扫视了郁离一眼,眸底的惊诧难以遮掩。
他是看着玄羽子的弟子长大的,曾与玄羽子讨论过这几个弟子谁最先成家,首先被他们俩排除在外的就是郁离。
整天除了修炼就是练剑,再不然就是出宗除妖,也就跟他们还能说上几句话,旁人理都不带理的。
其他弟子顶多是对女修没什么兴趣,他是对人都没什么兴趣。
不过毕竟良好的医修品德放在这,他非常敬业地询问:“病人年龄?”
“十六。”
“疼痛严重吗?若是轻度的疼痛是正常现象,无需担心。”
少年这下稍稍顿了下,垂眸看了眼手腕:“很严重。”
宋老头摸摸胡子:“可能跟前几天受凉也有关系。她平时体质如何,体寒吗?”
少年微微蹙眉:“如何算是体寒体质?”
药童刚拿了药过来,顺嘴在旁边接话:“简单点说就是体内寒气重,常表现为平日里手冰凉,总是暖不热。”
宋老头点头:“学的不错。”
少年沉默了片刻:“……我还没有牵过。有没有别的辨别方式?”
宋老头:?
堂内弟子:?
这句话怎么听着有些微妙呢。
几乎是瞬间,在场几个人表情都不淡定了起来,那名堂内弟子已经偷偷掏出了琉璃镜手指按的飞快,显然非常激动。
只有花涟一脸冷漠:呵,活该。
给你机会你也不中用啊。
他倒是想撮合,这人死活不承认能有什么办法,全身上下嘴最硬了属于是。
俞桃睡的十分不安稳,因为发烧本就昏昏沉沉的,肚子还一直坠坠的疼,疼到她意识模糊。
浑身又冰又冷,像是掉进了冰窟窿里,没有一丝热气。
她还做了个梦。
梦中,有道身影言笑晏晏陪她看晚霞落日,场景温馨,轻轻摸她的头发,神情百般留恋。
画面忽的一转,落日坠入了如渊深海,那人消失,周围空空荡荡,海浪疯狂卷来像是要将她也吞没。
女孩眼角划过晶莹,轻声呢喃。
“……阿娘。”
刚刚回来的郁离忽的听到,顿了顿,终于明白她今晚的异常。
坐在床畔,少年迟疑地伸出手抹去泪珠,衣袖短了短,不经意露出半截被咬的满是齿痕的手腕。
俞桃迷迷糊糊间感觉自己被人扶了起来,喂了些温热的液体,苦得她当场皱眉推拒。
“喝完。”
这声音冷冽又熟悉,俞桃懵懵睁开眼,看到了近在咫尺的少年。
……小师兄?
她怔了怔,没有多问乖乖把药喝了下去,顿时一阵苦涩。
脑子里的记忆还停留在她在山峰上忽然碰到了他那里,被送回来之后便倒头就睡了。
脑袋晕晕乎乎的,俞桃觉得自己应该是染了风寒。
也不知道喝的是什么药,好苦,不过小师兄总不会害她的。
她迷迷糊糊道:“小师兄,我好困。”
身旁的少年语气平和。
“嗯,睡吧。”
女孩的意识只不过清醒了一瞬,便又倒头睡去了,小脸染上一层病态的红。
像是冷,身子越蜷越紧。
这药只是治风寒的,治不了葵水疼痛,只能用别的法子缓解。
郁离思索了下宋老头说的话,犹豫了下,伸出手,隔着一层被子,迟疑地覆在女孩小腹处,传输灵力。
冰冷已久的被窝忽的多了一抹热,暖乎乎的热意温暖着身子,俞桃紧皱着的眉头终于松开了,身体也不再僵硬,放松了些。
“唔……好暖和。”
才刚这么想着,俞桃就不满足被子表面的热,两条胳膊忽的从被子里伸出来,把他的手捞进了被子里,紧紧抱着。
少年:?!
淡金色眸子闪过惊愕,耳尖瞬间发烫,他下意识想抽出手来,却被抱的紧紧的,完全抽不开。
热乎乎的,女孩满足地喟叹,小脸蹭了蹭抱着的手臂衣料,哼哼唧唧。
“猫猫你好暖和呀,哼哼,当了我的猫就是别想跑了,暖床是最基本的职责,别跑,再给姐姐抱抱……唔……”
郁离:“……”
日上三竿, 阳光从紧闭的窗格子里隐隐约约透进来,昏昏沉沉的。
俞桃朦胧睁开眼,人还有点迷糊, 慢慢坐起身。
被子从身侧滑落, 她放下怀里的抱枕,揉了揉眼,打算下床。
……抱枕?
俞桃记得自己榻上是没有这东西的, 奇怪地朝放下的抱枕看去, 却看到了一截不属于她的白色衣袖, 凌乱揉成一团。
以及衣袖下修长如玉的手, 指骨泛着微粉。
俞桃:“……?”
顺着骨节分明的手往上, 清瘦手腕上落了几个殷红的齿痕。
视线再往上, 衣领微微敞开,露出半截白皙的锁骨, 像是被什么东西抓过,有几道红痕, 看起来十分暧昧。
再再往上,少年长睫轻阖靠着床栏, 还没醒,神色有些疲惫,呼吸很轻。
俞桃:瞳孔地震。
俞桃迅速头脑风暴回忆昨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 却只回忆到了一些零星的画面。
比如她被小师兄扶着起来喝药。
比如梦里的猫猫要跑,她抱在怀里不放。
比如猫猫想挣脱, 被她又哄又骗。
然后,然后好像就没了。
她在梦里迷迷糊糊记得是猫猫要走, 然后她扑过去死死抱住,小猫猫忽然变成了大猫猫, 又绒又软,暖乎乎的。
但是现在一看,显然现实是她扒拉着小师兄胳膊不放,最后又无理取闹往人怀里钻。
俞桃:“……”
俞桃颤颤巍巍抬眼,看着少年神色难掩疲倦的脸,这会儿都还没醒,想来肯定是她昨晚太过闹腾导致的。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目光过于灼热,被少年感知到了,还是被她吵醒了。总之猫猫本人颤了颤鸦睫,缓缓睁开了眼。
慵冷淡漠的浅金色眸子涣散了片刻,聚焦在她脸上。
两两对视。
俞桃紧张地结结巴巴:“小、小师兄。”
“嗯。”
少年嗓音微哑,慵懒轻应了一声,还没说什么,紧闭的门忽然被推开,屋内光线骤亮,正午的阳光充斥房间。
花涟大咧咧走进来:“昨日听说小师妹生病了,现在你身体怎么样,有没有好一……”
“点”字忽然卡在了花涟的喉咙里。
花涟震惊。
花涟瞪大了眼。
花涟陷入了沉思。
盯着同一张床榻上衣衫凌乱的两人来回瞅了半天,一个脸红害羞眼神飘忽,一个衣领半敞红痕显眼。
他神情微妙:“师弟,师妹,你们……”
俞桃着急得差点咬到舌头:“二师兄,不是你想的那样!”
花涟忽然抬手:“不必说了,师兄都懂。”
虽然不知道师弟是如何一夜之间从“还没牵过手”发展到“同睡一张床榻不知道做了什么”的,但花涟非常识趣地闭上了嘴巴。
往后倒退了几步,跨出门槛,顺带把门关上。
顺便贴心道:“你们继续。”
俞桃:“……”
俞桃着急地转过头:“小师兄,二师兄误会了怎么办?我们之间根本没发生什么啊……”
少年幽幽瞥了她一眼,她就这么怕花涟误会?
俞桃慌不迭地从床上爬下来,“我得去跟他解释一下。”
少年慵懒靠着床栏,像只猫儿一样,垂下眼睫,语气轻慢:“原来师妹觉得根本没发生什么。”
俞桃愣住:“啊?”
难道不是吗……
按照她的梦里来说,她最多就是抱了抱。虽然这也很过分就是了,但是说开了也就只是误会,并不像二师兄想的那样严重。
莫非她在睡着的时候,又做了些别的奇怪的事?
少年没吭声,垂眼沉默着抬手合上衣领,遮住了那小片光景。
许是情绪有些波动,动作不小心往下顿了一下,露出锁骨上一小块红痕,不过只是一瞬间又遮住。
俞桃这会儿一直盯着他看,眼尖的发现了,并辨认出来,那似乎是……咬痕。
可是她梦里没有关于这一段啊!
锁骨暧昧的咬痕,再加上小师兄手腕上斑斑驳驳的咬痕,都是她梦里没有的,但这些证据可是实打实的。
完了。俞桃呆滞。
所以说……她真的对小师兄做了什么禽兽不如的事情。
郁离整理好衣服,刚打算下床,面前的女孩发呆了片刻,忽然朝他低下了脑袋。
“小师兄!”
郁离懒懒抬眼:“记起来了?”
昨晚好不容易安分睡了会儿,忽的闹着要吃梨,一下就朝他锁骨来了一口,还是他捏着下巴才依依不舍地松开。
他就没见过睡觉这么不安分的人。
“没想起来,不过……”
俞桃眼神坚定,语气沉重:“小师兄,你放心,我会对你负责的。”
被祝明玉和陆清羽按头学习了那么多惩戒渣男的方法,俞桃自己心里也有点颤。
对人做了那么些事,还坏了别人正经人家的名声,她要是不负责不作为,不就是妥妥的渣男行为了吗。
郁离:?
少年忽的抬起眼皮,好整以暇地笑了,慢生生问:“你想怎么负责?”
俞桃哽住,气势一下弱了下来:“……我,我还没想好。”
“但你放心,我不是那种拍给你几万灵石就丢下你不管了的那种人,也不会反过来指责是你先勾引我的……总之,小师兄你不用担心!”
郁离:“……”
这都在哪学的。
探过手覆在女孩额头,不烫了,看来已经退烧了。
“还疼吗?”
俞桃愣了愣,反应过来是在问她肚子还疼不疼,耳朵红了起来。
小师兄人真的好好啊,被她轻薄了之后不生气,还反过来关心她身体情况。
这么一想她也太不是人了。
俞桃摇摇头道:“已经不怎么疼了。”
她平时葵水也就来的头一天会疼,后续就不影响了,只不过这次情况比平时严重了太多,连走路都难。
少年淡声应了一声:“嗯,药放在桌子上了,自己记得吃,三天的量。”
俞桃连连点头,目送着郁离离开房间,松懈下来躺回床榻上,卷着被子打滚。
啊啊啊她怎么会对他做出这种事啊!难道真是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脸埋在被子里,还能闻到少年身上清冽干净的气味。
俞桃轻轻叹气,开始发愁,该怎么办才好。
花涟看着郁离出来,笑眯眯道:“我可是听到了,小师妹说要对你负责。”
郁离面色平静:“你今天来就是为了听墙角的?”
“当然不是,可别冤枉我,我刚刚都要走了,想起来今天有正事才回来等的,都被你这忽然一出整晕了。啧啧,谁知道走过来刚好听到小师妹这么一句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