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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男主他无法攻略》
作者:槎与瓜
文案:
朕是游戏里的npc。
朕知道那些狂蜂浪蝶涌向我,都只为了我的好感度。 朕给她们就是。
“叮——恭喜您成功攻略皇帝姜贽,当前好感度为一百。”
只是好感度一百又怎样,白绫、鸩酒、冷宫照样不会少。
当美人被拖下去,血腥味弥漫宫殿时。
他都会凝望自己的青梅皇后,“你不怕吗?”
困得眼皮打架的姑娘,摇了摇头,然后扎进他的怀里浅眠。
—
王可忆死前听见少帝问她:“如果有下辈子,你还要不要嫁给我?”
她小心翼翼点头,这个问题她上一世就回答过了。
一阵眩晕后,她又回到那年的画舫烟雨时。
母亲指着皇帝问她:“阿忆,想不想嫁给他。”
明明知道结局,可她又一次点了头。
—
大火的游戏《觅君心》里,有一对人尽皆知的神仙眷侣npc。
偏执帝王和白月光皇后,靠着两人绵长的情意,吸引着无数cp粉。
玩家们不会知道,游戏最初的设定——姜贽是可攻略对象。
内容标签: 前世今生 天作之合 穿越时空
搜索关键字:主角:王可忆,姜贽 ┃ 配角: ┃ 其它:预收《和离后嫁给帝王》《女二不可能移情别恋》,看看瞧瞧吧~
一句话简介:npc当然要和npc在一起
立意:好好生活
第1章 周目
花坞春晓,山茶流红,江水奔流不尽,年年复年年。
王可忆起身推开阁楼的窗,光四散而进晃得她下意识捂住眼睛,约莫半晌,大抵是适应了强光,她缓缓松手眼神落在指尖。
纤纤擢素手。
此时的她指甲盖被修剪的极为圆润干净,不同于后来她成为皇后后被涂上大红色蔻丹的手。
这是王可忆的手,却不属于皇后王可忆。
……所以,这是又回到及笄那年了吗?
说起来,还是姜贽让她涂的蔻丹,那人说她既然性格软,那就打扮上得拿出皇后的威严才不让别人轻视。
皇后的威严?
王可忆垂眸,那人总是蛮不讲理,明明是他强行让她染的蔻丹,还说是为她好。
不过,他倒是也没说错。
她确实是喜欢染蔻丹的,她就是看不惯这人总是态度强硬,和她说话也跟和那些臣子说话一样。
王可忆活动了一下手腕,她清晰感受到手没有半分疼痛,可是她记得半刻钟以前姜贽还死死抓住她的手。
那力气大的,不见得像是同床夫妻,说是仇人倒正合适。
姜贽的眼睛生的好看,即使眼里夹杂着血丝也还是一双星目瞧得人心动。那人在她的病榻前死死抓住她的手,总是稳坐高台的人难得有几分慌乱。
他俯视她,从当时她躺着的位置看过去,正好能看清他眼底的泪。
因为姜贽平时总是无悲无喜,这般反应让她觉得好玩,她想用没被姜贽捉住的另一只手支撑起身。
却被姜贽复按住那只手,他与她四目相对。这下倒正好,她也确实不用起身,也确实看清了这人眼里的清泪。
她听见他语气涩然,像是勉强从齿间挤出来话来,“如果……有下辈子,你还要不要嫁给我?”
王可忆觉得这人问这个问题也是情有可原的,毕竟他总是这个美人,那个妃子的册封,如果换了别人那肯定是不嫁的。
其实,关于这个问题,她上辈子就回答过了。
哦,不对。
王可忆伸出手接住从窗外飞进来的梨花瓣,差点忘记了,这是第三次了。
那应该就是上上辈子就回答过了,她当然是……
“王可忆!”
她正神情恍然,暴怒的女声却瞬间将她拽回。
如此这般气壮山河声音的主人,那就只可能是一个人的了。王可忆忙求饶:“阿娘,阿娘,我错了。”
她发现阿娘手里拿了戒尺……不是吧,十五岁的她犯了什么大错,居然让阿娘都拿了戒尺来。
沈夫人“哼”了一声,“你可真是个聪明的,这课不好好上,这青天白日躺在这屋里头给我睡觉,叫人家夫子在外头等你几个时辰。”
王可忆这才悠悠想起来,好像十五岁的她是要上课来着。
等等……她的天爷啊,为什么回到十五岁还有课业!
“燕语快给小姐梳妆,真不成样子。”
王可忆自知理亏,任凭贴身丫鬟给她梳妆,就是瞧着铜镜里的脸变得稚嫩几分,嗯,确实是自己的脸没错,不是别人的脸就好。
她伸手扯了扯脸,确定手上的触感是真的才放心。果然她只要死了就可以回到过去啊,或许……这就是话本子里说的借尸还魂?只是她的借尸还魂没有次数限制还是她自己的?
至少眼前看来是这样的。
等她到府中私塾时,才发现宗族里关系挨得近的姐妹都到了。
这确实是不太好啊。尤其是当她发现小叔家刚换牙的妹妹都准时到了,还有夫子那阴沉的脸色。
不妙。
果然,夫子瞧了她一眼便吹胡子瞪眼,向她阿娘拱手道:“郡主金枝玉叶,草民一介书生实在是不够格教她。还是请沈夫人另寻良师才是。”
沈夫人敬重府内的这些夫子,也知道女儿懒惰的性子,忙捡着好话说:“林先生这不是说笑吗?这南州城真要说这算学讲得好的,那不就是您吗?还请先生不要嫌弃小女愚钝,能再好好教她。”
王可忆瞧她母亲把原本计较她迟到怠惰学业的林夫子,引到不要嫌弃自己愚笨上,果然话一扯远,林夫子就给忘了最开始是为什么生气了。
最后,林夫子叹了口气,讲了那句时常说的话:“唉,郡主是个好苗子,就是不勤勉罢了。”
见母亲几句话摆平这件事,王可忆忙原打算找个位置坐下。
不然万一夫子反应过来,给她个惩罚可怎么办,布置个百来道算术题她就真不用出去玩了。
好在都是同族姐妹大家都关照她,看出她的意图也就帮着她。她的义妹王谢柳更是给她挪了一半位置,拼命给她使眼神。
真是她的好妹妹!
结果她屁股还没坐下,就听见幽幽的女声:“堂妹,你是找不着位置吗?不若来和我坐一起吧。”
谁?到底是谁和她有这种深仇大恨?居然这样害她!
她顺着声音望去正看见堂姐王芮姿含笑看着她,只是笑意泠然不到眼底。
好像有哪里不对。
她记得上辈子也好,上上辈子也好,她这个堂姐那都是疼她得不得了。记得上辈子,姜贽封她为后的旨意传来,就数这个姐姐哭得最大声。
不仅是哭得大声,那可是怕她受欺负送了她一整条京城铺子作添奁的堂姐。原来堂姐以前也不聪慧,难怪后来经历好多事才和心上人修成正果。
唔,既然是这位姐姐的话,那她就不生气啦。
不过,她是不生气,这下林夫子回过味来那就是真生气了:“郡主若是真有心悔改,那就把这些算术题拿去做了,五天后再拿给我。”
王可忆的目光落在那一沓纸上,瞧着比阿娘的戒尺都厚。原来世上真有比回到十五岁上学更可怕的事情——那就是回到十五岁做算术题。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她才不要做算术题。
于是她扑通跪下,倒是把林夫子吓了一大跳,她抱着阿娘的手臂,眼泪一颗接一颗掉哽咽自责:“阿娘,都是我不对,你打我吧,我不该怠惰林夫子的课。”
她甚至伸手去扒拉沈夫人手里的戒尺,沈夫人眉头微皱旋即舒展,像是瞬间看透女儿的想法。她笑:“好啊,我瞧你啊确实就是缺一顿打。”
王可忆立刻伸出手,乖乖跪直,脸上的小酒窝都笑得深陷:“任凭母亲处置。”
嘿,阿娘是武将出身,年少时那可是驰骋疆场来着。不过阿娘不仅是力气大,阿娘还最会控制力道打人。既可以瞧着不疼,但把人打得骨头寸断,也可以看着下了狠手,实际上却不大疼。
阿娘最疼她,哪里会真的打她。
一顿不疼的打换不写算术题,值,太值当了。
不过旁的姐妹不知晓这事,只当是沈夫人要打女儿,个个都求着沈夫人息怒。
小叔家的妹妹说话都还漏风,但一听沈夫人要动手,直接搁下笔紧抱住沈夫人的手,“伯母不要打姐姐,要、要打就打我。”
其他几位小姐也都忙帮王可忆求情。
“是啊,伯母,可忆就是年纪小不懂事,你就放她这回吧。”
“如果伯母一定要教训堂妹,那就把我也算上。我身为姐姐,却没能管教好堂妹,我也难以推脱这责任。”
“还有我……”
王可忆傻眼了。
她好像忘了,十五岁的她在家里是最受宠来着,家里的亲戚都最疼她。
可是……她只是不想写算术而已。她欲哭无泪,姐姐妹妹们啊,我不怕打,我只是真的不想写算术。
她瞧一向最懂她的亲妹妹王谢柳起身,心里正感动,阿柳一定会帮她逃过算术的。
结果王谢柳居然起身向林夫子行礼,“林夫子,你大人有大量,就不要让母亲责罚姐姐可好。”
林夫子也摸不着头脑。他并没有让沈夫人责罚郡主,怎么突然就变成责罚郡主了?
林夫子虽说严厉,但素来也是不主张父母打孩子的,也劝说沈夫人:“沈夫人莫要动气,这孩子好好教就是,何至于如此罚孩子。”
原本只是想着帮孩子逃过罚写课业的沈夫人心虚,收起手里的戒尺,张嘴想解释,却被夫子抢先一步,“若当真气不过,我这里正好还有多的课业,就罚郡主把这些一并写好。”
王可忆瞧着林夫子指的那一堆纸,足足是刚才的数倍,她咽了口口水正想找补,就听见林夫子抚着长胡子感叹:“唉,郡主既然不喜欢我教的这门课,那才更该好生用功才是。”
“沈夫人真要责罚把郡主的手给打坏了,反而耽误课业。”
语气里满是可惜。
原本以为今天能逃掉罚写,没想到最后还加量了。王可忆和沈夫人对视,发现阿娘眼里满是憋不住的笑意,不过是嘲笑。
为什么连阿娘都这样,嘤,人家明明最讨厌写算术了。
她可怜巴巴泪眼朦胧地望着阿娘。
阿娘,你不能这样,快救救你不学无术的女儿。
沈夫人最是了解这个女儿,那是懒而瓷实,让她做课业还不如打她一顿。于是沈夫人拉下脸,冷着声:“呵,我瞧今日这顿打若是不给你,怕是指不定将来会生出多少祸事。”
沈夫人年少时那可是带兵打仗的将军,这下严厉起来,满堂的人都噤声。
她语气不容反驳:“把手伸出来!”
王可忆像个小可怜一般,可怜巴巴颤抖着伸出手,还小声啜泣:“阿娘,我错了。”
不过比起表面的乖巧可怜,她的内心却满是欢喜。真是好极了,不用做题了。
沈夫人抬起手,随即戒尺啪地一声,王可忆的一下子就红了。几个的姐妹看不得王可忆被打便捂住眼,林夫子也觉得她这下定是被打得不轻。
也算是给郡主长个教训。
只有王可忆泪眼朦胧地盯着手发呆,虽然是红了,但是真的一点都不痛,甚至她都要怀疑阿娘真的打到她了吗?
她知道了阿娘一定是故意不打她的,阿娘会武功她可以做得到,她就知道阿娘最疼她了!她得配合阿娘!
于是她卖力的哭喊起来,“呜……好疼,阿娘我错了。”
满堂的人大多被她这撕心裂肺的哭喊震慑到,就连沈夫人都在怀疑她是否下手太狠——可她确实只用了一成力。
在满堂关心王可忆的人里,只有刚才把王可忆推出来的王芮姿眼里闪过一丝讽笑。
“系统,这就是你说的王家的掌上明珠?”
不过如此嘛,还不是她就氪个“晚眠丸”,再随意挑拨一句就被打得不轻。
系统夹杂着“滋滋”电流声的声音在王芮姿脑内响起:“请玩家不要进行危险行为。”
王芮姿不屑地关掉系统。
危险能有多危险?小小的npc能翻起多大的浪?
而在江南春好女郎们上学堂时,寒冷的上京大明宫内,少帝端坐桌前蓦地搁下笔。
殿内本是明灯盏盏映着少年天子清隽的脸,本应增添几分暖意,却因如墨般的眼太过无神,反倒凭空多了几分邪气阴恻。
他的目光落到手上。
是疼的,却并太疼,但还是有清晰的痛感从手上传来。
王可忆……她到底又被谁欺负了。
“朕要去一趟江南,这段日子你便负责扮演我。”
他吩咐暗卫,语气平淡无波,却在提及“江南”二字时略有触动,只是情绪变动太快,迅速散去,难以察觉。
第2章 团宠
“姐姐,这是西域商队带回来的葡萄,你尝尝。”
王可忆瘫在椅子上,王谢柳给她喂葡萄,她配合地乖乖张开嘴吞了一个。
一旁的姐姐妹妹们又开始赞扬她了。
“阿忆好厉害,一口就能吃个葡萄。”
“对啊,阿忆姐姐真好看,就该多吃点葡萄。”
“三妹妹真乖,快来给姐姐亲亲。”
……
王可忆一下子被呛到,忙捂着嘴咳嗽。
大意了,差点就忘记十五岁是她喝水都能被夸的年纪。
这么一想,幸好姜贽问的是“下辈子和不和他在一起”,他要是问“喜欢京城还是江南”,她还真答不出来。
此间乐不思皇宫。
今日春和,家里的姐姐妹妹们原是商量着出门踏青,但王可忆懒得爬山放风筝。于是她仗着上次被沈夫人“打疼了”,替姐姐妹妹们讨来这画舫上玩的机会。
沈夫人不差钱,更何况这画舫玩乐乃至整个南洲的漕运都是沈家说了算,也就答应了王可忆。
其他姐妹沾了光跟着一同来玩都高兴,再加上大家本就喜欢这个笨笨傻傻但可爱的三妹,这下气氛也更融洽几分。
唯独王芮姿扯着个敷衍的笑容,心里全是嫉妒,瞧着那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王可忆。
这样的傻子怎么就讨得所有人喜欢呢?还不都是些拜高踩低的,知道王可忆母亲家里势大,父亲又是京中高官才这般。
她向系统不忿道:“凭什么王可忆就这般人人宠着?!”
系统却只是公事公办道:“来发648,烦恼没有家。”
是的,“王芮姿”只是个游戏玩家。她前不久从网络上购买了这款叫《觅君心》的游戏,这款游戏建模极为精美,尤其男主之一的皇帝姜贽。
那张脸可以说是玩了这么多年游戏的“王芮姿”,迄今为止见过最完美的脸,属于看一眼就沦陷的程度。
她火速入坑,但却发现这款游戏还有另一个特点,那就是极度真实。
每一个npc都有其人设而且会完全不崩人设。比如王可忆的“团宠”属性,那么所有人都宠她。还有男主姜贽的人设是爱小青梅王可忆,那他就很难移情别恋。
除非……
不行!
王芮姿不是人民币玩家,她就不信她按着攻略打都不能打出he结局。
她刚搜了攻略,姜贽今天就要来南洲,然后会在庙会上和小青梅重逢。那她就去截下,她就不信了,拿着攻略还能不成功。
“堂姐!”王可忆见王芮姿想换一辆小船回岸上,立刻就开口喊住她。
如果她没有记错的话,这条船好像一到正午就容易翻船。
堂姐快停下!
王芮姿装作没听见,自顾自离开。这个王可忆就是个傻子,听她的话作什么,她王芮姿可是要去……
“哗啦。”
王芮姿前脚踏上船,后脚船就翻了。幸好是离大船不远,大家也来得及救她。只是船夫与她男女授受不亲,没个主人家的吩咐谁都不敢去救。
就在一众女眷手忙脚乱的时候,王可忆吐出嘴里的葡萄皮,没一丝顾虑“嗖”地一下跳进河里把堂姐捞了起来。
王芮姿在水里扑腾,突然被人“锁喉”,她仰头只能看到王可忆坚定的眼神。
难不成王可忆是担心区区河水淹不死她,所以故意来补刀的吗?
王可忆却想不到那么多。她从小跟着阿娘学了一堆东西,其中就有这通水性的事。虽然王芮姿刚害得她差点被罚,但她也没放在心上。
就是她记得堂姐不是一向都轻飘飘的吗?怎么如今像是变沉了?
她终于把王芮姿拖到船上,大伙顾着瞧王芮姿,反倒是她虽救了人,但却并未邀功,只是一个人拧着裙摆的水。
堂姐以前明明最是听她话的,今天这样……难不成,堂姐也变得“奇怪”呢?
她是知道的,她待的这个世界里总有人会变得奇怪。有时是这个下人,有时又是那个朋友,更甚至可能是她的亲姐妹。
而变得奇怪以后,就会做出奇怪事。就像最疼爱她的堂姐,却会莫名其妙来抢她的东西,而且性格也变得或是迥然不同,在小事情上也会有些许不同。
但她又不能与旁人说,否则要是害得对方被当成鬼怪烧死也是作孽。
主要是偶尔还是能变回来的,就是往往需要个十分漫长的日子。
她抬头闷闷不乐看那被团团围住的堂姐。
嗯,也不知道这次堂姐要多久会好。
那头被众人手忙脚乱往屋里送的王芮姿,正在和系统正在吵架:“你们这游戏怎么回事,怎么连玩家安全都没保障。”
系统:“这是个小bug,请玩家不要在意。”
她气恼:“我不在意?!刚才要是王可忆没来救我,我人就没了。”
这款游戏主打一个真实,游戏玩家的身份在游戏里是真的会死的,这也是她如此生气的原因。
还有……
王芮姿不忿:“为什么王可忆一个小小的npc却什么都会?我这个正儿八经的玩家却是什么都不会。”
结果系统的声音还是十分冷漠:“来发648,你也可以。”
她无语,这系统钻钱眼里了吧。难怪这游戏建模这么好,体验感这么足,却不出名。
王芮姿被匆匆抬下去,几个姐妹都去陪着她,只有王可忆被义妹王谢柳带着去换了身衣服。
王谢柳边帮她换衣裳梳头发,边劝她:“王芮姿最近像是对你颇有微词,你还是离她远上几分。”
王可忆闻言抬头盯着她的义妹。她这个义妹明明一向话少,也对外头发生的事是不在意的。今天怎么说这样提点她的话了。
从前这个妹妹也是“奇怪”过一次的,不过按她的观察来看,有过“奇怪”的人就不会再次奇怪。所以她压下心里的疑惑,笑得甜甜的:“好,我知道。”
她当然不会再往王芮姿面前凑,那个人现在“奇怪”,她就离她远些就是了。
等她好了,再给王芮姿道歉,好好和堂姐在一起玩。
“小兔崽子,你怎么就掉河里了。”
王可忆见阿娘匆匆赶来,按着她的肩膀仔细检查她是否无恙,语气里满是埋怨:“你去救什么人,自己都不是个聪明的,还想着救别人。”
虽说是埋怨,但沈夫人最疼这亲生的独苗苗,“你要是出个三长两短你叫阿娘可怎么办?”
王可忆乖乖听训,不过她眼睛却在四处打瞟,忽然像是想起什么样忙问:“阿娘,我想去今天庙会玩!”
上辈子她就是这样遇到姜贽的,这辈子应该也可以吧?
沈夫人气得敲她脑袋,“你倒是好,落了水还想着去劳什子庙会。我告诉你没门!等船靠了岸,你就给我回家好好躺着去。”
王可忆知道母亲是个说一不二的性子,忙打住去庙会的念头。但出来一趟,总不能就这样作罢。
她拽着阿娘袖子撒娇:“娘,我不去庙会了,我就待在画舫上看歌舞好不好呀。”
“而且上次你把我手打得好疼啊,回去了又得看书,我手就更疼了……你说是不是呀,阿柳。”她给王谢柳递眼色,对方立刻心领神会。
王谢柳:“母亲,你说也是啊,总不能让阿忆白来一趟不是。阿忆的手好不容易好上些许。”
沈夫人被两姐妹唬得一愣一愣的,甚至都没有意识到这手疼和待在哪里有什么关系。说不过两个女儿,她只能无奈点头:“那你可再不许生出什么岔子。”
“我先去瞧瞧你芮姿姐姐,她本来身子就不好,今日掉到河里指不定受多大的惊。”沈夫人眉眼间满是担忧。
王可忆也知道家里几房间关系都亲密无间,不像别的高门望族虽然人丁兴旺但多的是勾心斗角。
她乖乖点头。
然后,沈夫人一走,她就忍不住难过。
原本想着今日在画舫游玩完就去找姜贽的。那个人最是小气,要是将来知道她错过早点见到他的机会,肯定会生气的。
而且还说今天庙会肯定好多吃的、玩的,要是遇上姜贽,也能好好蹭蹭他的钱。
这下如何是好,不仅去不成了,还惹了阿娘担心。
她不开心地吹了吹略长的刘海,满脸写着不高兴。被一旁的王谢柳瞧见,忙凑到她耳边说:“别不开心了,我有好东西给你看。”
哦?
王可忆其实是不太信这什么好东西的,毕竟妹妹一向性格腼腆爱学习,整个人就是她的反面写照。
王谢柳该不会是打算送她一本《孝经》宽慰她?
王谢柳:“你想看漂亮姐姐不?”
看吧,她就知道……
等等!漂亮姐姐!
王可忆眼里的光嗖地一下亮起来,她满脸“快说,别藏着”。
“嘿嘿。”
王谢柳神秘一笑,也不多说,她轻拍了两下手,果见一群美人进来。
王可忆最喜欢看歌舞了,上辈子,还有上上辈子跟着姜贽蹭了不少绝世美人的歌舞。
原本她还有点神情恹恹,再好看能有宫里的好看吗?结果她的目光落到其中一女子身上。
好像有点熟悉。
“停一下。”
这些女子本就是王谢柳找来的,素来也是靠美貌歌舞讨好上位者,王可忆开口她们便立时停下。
王可忆还是不太相信她的眼睛,她慢慢走近其中一个舞姬,将信将疑道:“窈姬?”
她面前的舞姬不明所以,忙伏首行礼:“奴见过郡主殿下。”
王可忆皱眉。
姜贽以前身边的美人多得很,她能记得的却不多。而这“窈姬”就是其中一位,倒不是她美得多惊心动魄,只是……
她是唯一被姜贽处以极刑而死的。
姜贽虽然一向对那些美人的态度都是宠能宠到极致,杀时也只是轻飘飘一句话就杀了。唯有这位“窈姬”上辈子实在令人唏嘘。
王可忆依稀记得上辈子这人在宫里甚是跋扈,而如今的她却如此恭谨,应当还是“正常”的。
她问:“你还有亲人吗?”
窈姬与众人都没明白王可忆问这个话的意义,不过她还是乖顺道:“奴是胡人,是颠沛流离来的中原。亲人是有,只是怕是难得寻见了。”
“那我帮你找吧。”王可忆随口道,“你们是哪个乐坊的,赎身多少钱啊?我帮你们都赎了。”
她语言里全是不在意,就像是和人问好般随意。
她只是觉得这人既然可能会“不正常”,那她帮她把身赎了。她都做不成舞姬了,那肯定没事了吧?
不过赎一个或许会帮这人招来嫉妒,那就干脆一起赎了。
王谢柳忙拽她,试图唤醒她的理智。
清醒一点,你不要乱散财!
王可忆却不理解,随即看着王谢柳眼里的担忧,立刻福至心灵:“哦,若是没有家回的话,就来我们王家做仆役吧。苦是苦了点,但是有月钱拿!”
沈夫人刚拜访完王芮姿回来就看到王谢柳扒拉王可忆的手,试图唤回她的理智。
而她面前还有一群歌姬舞姬,她素来不喜欢这些享乐之事,不悦道:“这是怎么回事?”
各位舞姬歌姬都是人精,能有人愿意为她们赎身还有个去处,那都是生怕错过这个机缘。
于是沈夫人看到面前这群人整齐行礼:“沈夫人好。”
沈夫人:?
王可忆接受到母亲疑惑和质疑的眼神,她笑着打哈哈:“我就是帮她们赎身而已。”
不就是赎身嘛,最多一人十两金子嘛。
“阿娘,你不是南洲首富吗?这是做好事耶!”
第3章 相看
沈夫人最终还是答应帮这帮舞姬们赎了身,毕竟她终究不可能拂女儿的面子。
只是看到女儿这样的行事作风,她觉得或许有必要帮她早点相看门婚事。
倒不是别的,就怕这小笨蛋现在只是散财,若是哪天被那些想攀附权贵的酸儒哄骗可如何是好。有她把关,总不至于找个中山狼。
沈夫人抬手想摸摸王可忆的脸,却被她一下躲开了。
王可忆以为母亲是要“教育”她才躲的,不过随即意识到……或许母亲是真的想摸摸她的脸。
于是她拱到母亲怀里,蹭了蹭:“我最喜欢阿娘啦!”
嘿嘿,刚让阿娘破财,当然得装乖讨好才行。
沈夫人抱着怀里软乎乎的女儿,眼里却是担忧与不舍。
要不是这人终究有死的那天,她与夫君再厉害也护不了女儿一辈子,女儿又实在是“天真无邪”,她也舍不得给女儿相看夫婿。
只是虽说是入赘,但日后万一生了别的心思,她与夫君九泉之下也死不瞑目。
王可忆不知道母亲在考虑她的终身大事,她瞧母亲眼里像是有几分不开心,于是抱得更紧:“阿娘是心疼钱吗?可是这是做好事,是积福的大好事!”
这是阿娘以前教她的,阿娘说,世上人心都是肉长的,只要待别人好,别人也会待你好的。
举头三尺有神明,神明也会保佑你。
沈夫人没想到从前哄女儿的话,真就被她听见耳朵里,只是失笑:“阿娘不心疼钱。”
阿娘是心疼你。
沈夫人年少时便驰骋疆场,飒爽英姿不输男儿。可能就是那时杀戮过重,或许也是怀着王可忆时仍为边关战事奔走,才导致唯一的亲生女儿胎里不足,最终成了个“至纯至性”的。
王可忆见母亲似乎不生气了,想拉着她和妹妹一起看歌舞。
母亲语气严肃道:“阿忆别看了。”
王可忆正端坐桌前,正打算继续吃葡萄就被母亲的话一惊。
不会阿娘是后悔了吧?打算抓她回府?
她正想着便听见阿娘的声音:“我有意帮你挑选夫君,等会儿你把这个戴着,看到什么都不许撩面纱。”
王可忆接过侍女递过来的帷帽小心戴好,她却不关心挑选夫君的事,而是开始思考将来要怎么糊弄姜贽比较好。
要不就说不是给她挑夫君,是给妹妹挑的?
不行。妹妹比她小两岁还未及笄来着,怎么都不可能是给她挑。姜贽大概是不会被诓到的。
那要不就说只是单纯看看没别的意思?
王可忆觉得姜贽连她养的衔蝉奴的醋都吃……只是看看,他大概也是会气的。
不过,窗外春色这么好,她多看几眼也不过分吧?
正所谓“最是一年春好处,一枝红杏出墙来。”
只准她姜贽左一个美人,右一个贵妃,就不准她看看别的赏心悦目的玉面郎君?
那不能够啊!
“阿娘,”王可忆越想越兴奋,登时往母亲身旁靠近,“还没开始吗?”
她的动作落到一旁的人眼里,就是恨嫁的表现,沈夫人不高兴地撇嘴:“怎么?阿忆你就这么想离开阿娘吗?”
王可忆摇头,抱着母亲的手撒娇:“才不是!我就是想瞧瞧是些什么好看的人!”
阿娘和她一样都是看中容貌的人,母亲挑的人先不说才华这种她不在意的东西,但那容貌绝对是貌比潘安起步。
“阿娘的眼光可好了,阿娘挑的人一定都是好的。”王可忆上辈子还有上上辈子多年给姜贽顺毛的经历,让她如今说些好听哄人的话那是张口就来。
沈夫人果然被她说得开心,反而是王谢柳看她的眼神一动。
她回望过去:“妹妹,有事吗?”
王谢柳摇头,低下头和往常一样闷声闷气道:“无事。”
王可忆总觉得这个妹妹有些许不对,虽然此时和往常无异,但总是感觉与以前差了些什么。
不过她还来不及深究,就听见母亲的声音:“来了。”
南洲这护城河水面阔然,足以让两艘画舫并排而行,这也是沈夫人今日想的法子。
她早就派人帮王可忆去相看人家,人品家风自是不需要女儿多虑,唯独就怕女儿不喜欢。
思来想去,还是女儿亲自看过挑出喜欢的,她才能放下心来。
王可忆透过船窗望出去,正巧看到表哥沈珏也在,这个表哥素来不拘礼法,想来母亲也是想着他的性子才把这事拖给他办。
表哥与她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她的心情愈发欢快起来。
她王可忆也可以体会到挑挑选选的快乐了!
想到以前每次都是她陪着姜贽选秀,虽然也都是些赏心悦目的美人,但总归不是给她挑。
可这次不一样!是给自己挑!
王可忆忍不住笑,沈夫人只当她是少女怀春,并不知道她在乐些什么。
不过说来也奇怪,明明她是十分的高兴,可到了心里却只有三分。
但她确实是实打实的欢喜啊?难不成是因为重来太多次,这些欢喜打动不了她不成。
而与她们相逢略低矮几分的另一画舫上,姜贽却起身独自来到船头,反而引得一众青年才俊不解。
这位公子从未见过不说,上船后也不与他们作诗对词,倒是十分古怪。若非是沈公子的朋友,他们都要心生不喜了。
沈珏知道这位的身份,见他离开也立时跟着过去。
这位要是出个什么事,他全家的脑袋都不够砍的。
结果他还没靠近,就看到从今日会面便一直板着张脸,眉目间满是阴郁的少年人。
此刻居然对着船头的几尾尚未送到厨房的鱼笑,还笑得十分荡漾。
上次他看到这种笑容,还是他那表妹王可忆因为“身染重疾”——咳嗽,逃过一个月算学课才这么笑。
这位……果然不愧是少年帝王,就是与寻常人不一般!
他好心没去打扰。
姜贽试图不笑,却发现他不论怎么压都压不下来,最后拼尽他轮回无数次的好演技,都只能堪堪不大笑出声而已。
王可忆!
都说了多少遍,没事不要随便大笑。
最后他只能忍着笑意回去,众人见他不过是出去一趟,回来整个人就从冰坨子变成春日暖阳。
姜贽这张脸那是生得极好的,只要不是随时随地臭脸,那还是相当有迷惑性的。
人对长得好看的人总是格外宽容。
就比如此时他不过是嘴角略带几分笑意,就让刚才对他颇有微词的人纷纷改了态度。
长得这么好看的人能有什么坏心思呢?一看就是刚来不熟罢了,拉着作几首诗不就熟了。
姜贽怕开口说话憋不住笑声,只能跟着这群人点头附和。
他面上是如沐春风的笑容,点头附和也不显得敷衍,众人也就愈发满意起来。
他心里却已经想好怎么问王可忆了。
你到底一天到晚哪来这么多好笑的事!
“笑死我了。”王可忆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阿柳啊,你可真是个人才!”
王谢柳寻思她就说了句“这些人阿姐可以一拳一个”。
这……哪里好笑了?
准确来说锅在沈夫人,她的审美比较偏文弱的少年。当年王可忆的爹就是靠装出来的“文弱”少年郎骗到她的。
只是王可忆从小跟着母亲强身健体,这些文弱少年吧大概也不是她父亲那种“文弱”,她确实开始思考是不是真的一拳能打一个了。
这么一想,还是姜贽比较好,皮实耐打,还能和她打得有来有回。
王谢柳原本不觉得好笑的,只是王可忆笑声很有感染力,她也跟着勾唇。
沈夫人面上挂不住,忽地瞧见什么,立时指给她看:“阿忆,你看那个怎么样?”
王可忆捂着肚子看过去,好巧不巧那人也莫名看过来。
王可忆瞬间笑不出来了。
那熟悉的薄情眼神,熟悉的最喜欢诛人九族的嘴,不对这次他居然在笑。
姜贽……你小子居然会笑!
想到以前这人永远疏离淡漠的样子,她迅速陷入怀疑,这真的是姜贽?
沈夫人却当她是看上姜贽了,以为自己的审美扳回一城立时骄傲问:“阿忆,想不想嫁给他?”
王可忆确信姜贽听到这话了。
因为她发现对方的脸黑了,笑容也没了,还挥袖走了。
她忙提裙出去,想要搭上浮木去他们的船上。
你快听我狡辩!不对,是解释!
第4章 氪金
姜贽已经记不清这是他轮回的第多少次了。
无论怎么结束,无论何时结束,最终时间都会回到初原——他掌握朝堂实权的这一年,他的十七岁。
唯一可以不同的就是他可以决定与王可忆相遇的时间地点。
庙会也好,画舫也罢,地点不同但两人总能相遇。
这次他从京城赶来江南,原本是因为与王可忆共感,而担心她是否受了欺负。
结果就撞见她正懒洋洋地挑夫婿。
原来是在挑夫婿,难怪笑得这么开心。
不过他站在船头,左等右等就是等不到王可忆来哄他。
他不耐地瞧着对面的画舫,除了进进出出的侍女,并不见她的身影。
哦,差点忘了。
王可忆又轮回了,她记不得他的。
不像他。
“阿嚏——”
王可忆用手帕擦鼻涕,不会真就因为落水就生病?她的身体什么时候这么娇贵了。
不过她转念一想,大概不是生病,应该是姜贽在背后骂她。
不就是背着他多看别的郎君几眼嘛,男孩子怎么可以这般小气。
虽然她确实有点子心虚。
但是她现在是不该认识姜贽的。她要现在凑上去跟上辈子,还有上上辈子一般哄他,他指不定就把她当妖孽给烧了。
反正他一把火当邪祟烧死的美人多得很,他又不是下不去手。
怜香惜玉和他姜贽那是沾不上一点边。
王可忆记得他有一次下令还正好被她碰到,她觉得奇怪还问他为什么喜欢用火。
他眼皮都没抬一下,随口答道:“快。”
……好像确实也是这个道理。
总之姜贽可不是个正常人,前一秒还给他斟酒的宠妃,下一秒就被拖出去活活烧死,乱棍打死,一条白绫赐死的比比皆是。
就仔细一想,她的这位夫君那是相当可怕来着。
王可忆正发着呆,忽地她眼前出现一串糖葫芦,她眼里一亮,正是她的表哥沈珏。
他四处张望:“好表妹,你堂姐呢?”
王可忆摘下帏帽咬着糖葫芦,含混不清道:“她刚才掉水里,现在应当还躺在里面房间休息。”
“你别去,那里女眷多,别给我堂姐惹麻烦。”王可忆几下就把糖葫芦啃光了,于是马上就翻脸不认人。
“啧,”沈珏瞥她这副小人模样,“你还真是变脸快。”
他盯着这没心没肺的小表妹,感叹道:“果然是没喜欢的人,不懂表哥我的苦。”
王可忆沉默。
她犹记得从前某位突然变得“奇怪”的宠妃,曾形容过这位表哥。
好油,家里炒菜都不用加油。
虽然斯人已逝,但这句评价实在是实至名归。
王可忆:“表哥你好油啊。”
沈珏不明白这个“好油”是什么意思,但看表妹的神情,几乎可以百分百确定不是什么好话。
“王可忆!”
“王可忆!”
……
沈珏话一出口,居然还有三重回音。
他一时摸不到头脑,什么时候他说话有这种功效呢?
当然这不是回音,王可忆顺着声音寻找主人。然后就发现全是熟人。
阿娘,姜贽,还有堂姐。
这是什么情况?
刚才她和沈珏靠的近,沈夫人瞧到登时就不满意了。
她虽托侄子帮女儿相看人家,不代表她要把女儿托付给他。沈珏这个侄子,性格放荡不羁,为人也不拘小节。
当她侄子就够烦人,要是再当女婿那可真是要折寿。
王可忆倒没把母亲的这句话放心上,她主要是担心姜贽。
他刚才叫她名字了?
可是姜贽不是应该和她在庙会上才见第一面吗?怎么这就喊她的名字?
不过下一刻姜贽便打消了她的疑惑:“沈兄,这便是你说的表妹。”
沈珏原本只担心王芮姿误会她和王可忆的关系,听到姜贽这话也没有细想,随口就应了。
他哄王芮姿:“二表姐,我就是和阿忆问问你的事,我真没和她有什么。”
至于沈夫人却因为姜贽的话,不由打量这个陌生的男子。
隔得远她眼睛不太好,但还是能看出这人长得不错。瞧那身衣服也像是不差钱人家的公子,不过既然不眼熟,那怕就只是普通商户子,倒也好拿捏。
再说阿忆那眼神,说不是一见钟情她都不信。
女儿喜欢的东西她当然得帮她得到。
沈夫人像提溜小鸡样提溜起王可忆。
这般好的结亲对象,那可不能放过,结果王可忆还来不及挣扎,就感受到母亲突然停下脚步。
王可忆抬头,发现她母亲的额头在冒细汗。
她母亲可是一万兵马对十万兵马都不慌的。这是怎么回事?
不怪沈夫人惊慌,姜贽是什么人?疯子的儿子,虽然比不上先帝疯,但也不算什么仁君。
她刚才隔得远没认出是他才想结亲,这下走近认出是他,那是万万再不敢想这念头。
把女儿嫁给她?就她女儿这小身板,指不定第一天就没了。
“快把你帏帽戴好。”沈夫人嘱咐,见女儿笨手笨脚连忙把帏帽扣她头上。
王可忆头都被帏帽砸疼了。她阿娘这是做什么。
沈夫人却是越发害怕起来,连忙挡在女儿身前:“姜公子好。”
王可忆一惊。
原来她阿娘认识姜贽呀,难怪以前姜贽都会册她为皇后。
姜贽淡淡应下。
他想看王可忆,目光落在沈夫人左侧,沈夫人就往左边挡,目光落在沈夫人右侧,沈夫人就往右边挡。
王可忆发现阿娘躲来躲去奇怪,阿娘这是做什么呀。
姜贽却明白沈夫人的用意,蓦然一笑:“沈夫人倒是很疼王娘子。”
沈夫人拱手,并未像普通女子一样行礼,反而是行的军礼,“自己的女儿,臣当然要疼。”
她为大虞流过血,她为姜家拼过命,所以姜贽他别可千万打王可忆主意。
王可忆不懂这么多弯弯绕绕,只是瞧着沈夫人突然就严肃起来。
比看账本收利钱的时候都严肃。
不懂。
她倒是趁机和姜贽对视,她眨了眨眼。
姜贽与她遥遥对视,没笑,但确实也没拒绝她的眼神。
她就知道不论重来多少次,姜贽都会一眼就喜欢她。
姜贽虽然脾气臭,还动不动就杀人,但确实很守承诺。
她记得姜贽在她第一世的病床前对她说过的。
那人当时握着她的手:“下辈子我会先来找你,我一眼就会喜欢你。”
她那时虽病着但一点都不疼,甚至如果只是看脸色的话,姜贽的脸还比她苍白几分。
她吃好喝好,也没觉得命不久矣,就没把姜贽这话真放心上。
现在想来,他还真没骗人。
于是她选择又眨了几下眼睛。
看到了,看到了,知道姜贽又对她一见钟情了。
“王可忆她抛媚眼做什么,眼睛不疼吗?”王芮姿屏蔽掉一个劲儿和她解释的沈珏,在脑海里和系统阴阳怪气王可忆。
明明她就站在王可忆身边,但姜贽硬是一眼都没看她,聊来聊去话都和王可忆相关。
系统没有给她提供安慰,只是公事公办道:“眼睛干,充一发,立马就能调属性。”
王芮姿无语:“不提氪金你要死是吧?!”
系统毫无波动:“是的。”
空气一时静默。
“喂,姜贽能去沈家住不?”
不然她怎么创造机会攻略姜贽。
系统发出“咔咔”的声音,似乎是在运行内存,但莫名让王芮姿愈发不相信这系统。
总感觉这系统不像专业的。
“解决方案:首冲五元,即可获得‘檐下公子’卡,疯/批皇帝到我家……”
王芮姿纠结许久,最终选择充个五元。
算了,反正这游戏下载是免费的,氪个五块也不算多。
“已充值,到账中,请勿关闭界面——”
沈夫人不知道王芮姿已经氪金让姜贽一定会去沈家,于是她客套道:“姜公子可要去沈家小住几日。”
王可忆知道姜贽肯定不会答应,他素来是信不过任何人的。
谁知道姜贽却点头:“好。”
“已到账,祝您游戏愉快。”
几乎就在这句话响起的同时,王芮姿感受到一阵寒意,她下意识寻找一无所获。
王可忆却捕捉到姜贽那一瞬间的杀意,以及那浓厚杀意针对的人,正是王芮姿。
放在以前的话,姜贽下一句话就是赐死人。今天他却只是露出瞬间的杀意,很快便压下去。
王可忆早习惯他动不动就杀人的习惯,也没去纠结他的杀意从何而来,又是如何散去的。
她心里只想着姜贽来她家小住等于除了阿娘这个钱袋子,她又多一个钱袋子。这不得趁着还没进宫大花特花。
比如刚才表哥给的那串糖葫芦就不错,她等会儿就问个地方去多买些吃。
赶明儿再找个理由让姜贽给她垫钱,这样不许她多吃糖的阿娘便也不知道了。
结果拜别姜贽进画舫,就发现屋内摆满了糖葫芦。
哇喔。
王可忆知道这多半是姜贽做的,但还是明知故问:“这是……”
一侍候的小厮答道:“是姜公子派人刚才送来的。”
“不过,”小厮补充,“我家公子说,糖葫芦虽甜,但亦不能贪食。外面的不干不净,吃了小心不适。”
什么嘛,不干不净吃了才不生病。
但她拔出一串尝一下,嗯,果然是皇宫里熟悉的味道。
以前她吃不惯宫里的饭菜,姜贽就帮她聘了几位会做南洲菜的厨子进宫,还让他们特意帮她做糖葫芦。
味道和今日这个糖葫芦如出一辙。
可是那些厨子在京城,难不成姜贽其实也喜欢吃糖葫芦,特意把他们带着来南洲?
王可忆吸溜一口糖葫芦,觉得她猜的没错。
尤其是想到以前她天天吃糖葫芦,看他总是一个人坐着看她吃于心不忍,她客套问他吃不吃。
他每次都一脸沉重盯着糖葫芦,最后不甘不愿咬一口。
还以为他不喜欢,现在想来怕是演的。
她心里有几分不悦。
这有什么好演的,喜欢吃糖葫芦有什么丢人的吗?
而她的不悦并没有积蓄,也没有实质上的心情波动,被春风一吹就散了。
反而是另一头的姜贽忽地黑脸关上门摔东西。
门外的沈珏只能感叹,幸好这位是天潢贵胄。
这要是普通人家,怕是家都不够拆的。
第5章 变化
“这些是什么?”
王芮姿皱眉看着这些来来回回送东西的仆人,这大清早的弄出这般大的声响,吵得人都不能睡个清净觉。
她身边的侍女春华笑道:“是那位贵客送的礼,不知沈夫人为何不肯收,那位贵客就说让咱们夫人先收好。”
王芮姿心下冷笑,那沈占云当真是不知好歹,这皇帝送这些好东西都不肯收。
不过既然都让她母亲收下,那想必她便是挪用也无人知晓,而且她母亲定然会答应。
这只是王芮姿的猜测,毕竟攻略上明明白白写的有,这王芮姿的母亲也就是如今王家掌中馈的林夫人多年屈居人下。
外人提起王家夫人都只想得起昔日驰骋疆场,如今富甲江南的沈占云,哪里会想得起这林夫人。
她要是林夫人得活活憋屈死。
“不行。”林夫人却没丝毫迟疑地拒绝王芮姿的提议,“这东西只是我暂收,待那位公子将来离开南洲时是要一一悉数归还的。”
林夫人温柔拉着女儿的手,屏退四周侍奉的人:“其实,这些东西都是那位姜公子赠给阿忆的及笄礼,你大伯母不愿收却又拒绝不得才让我暂管的。”
她不知道她这最是清婉淡泊的女儿的身体里如今是另一个人,所以才把这些极为私密的话敢说出来。
在大虞倒是也有外男赠女儿家及笄礼的,可那都是早早定下婚约的人家才行,这姜公子与阿忆不过惊鸿一面,如何能送这些东西?
“占云的性子我最是了解,谁敢打阿忆的主意,她能提刀追杀到天涯海角。”林夫人解释,“所以,我这几日也为你堂妹忧心。”
连沈夫人都即使不愿也只能暗度陈仓的人……她若是没猜错,怕是也就是大明宫里的那位。
“你若是平日有时间便去陪陪你堂妹,她也是个苦命的……”
林夫人话未说完就听见王芮姿不耐地哼了一声,“她命好得很,指不定将来还能做个皇……”
“芮姿!”林夫人这般温柔的性子发起火来也是可怕的,王芮姿登时就不敢再说。
林夫人像是难以相信自己认真教导长大的独女,竟然会成为这样刻薄无礼之人,她一时竟想不出话来。
半晌,她才疑惑道:“这一月来我总觉得你不对劲儿……芮儿,这般刻薄的话你如何能说得出口。”
王芮姿也终于意识到她刚才的失言,“女儿、女儿只是一时口不择言。”
林夫人定定看她一眼,“你先回去吧,也不要再想那些东西。”
“请玩家注意不要ooc,否则后果自负。”系统清冷刻薄的声音在她踏出房门的刹那响起。
王芮姿耸肩:“ooc又怎样?我可是主控①,难不成这些游戏npc还能反杀我不成?”
系统没回答她,一片沉默中,她只当系统就是又想拿避免ooc诱哄她氪金。
小样,还不懂你。
她刚才没成功还被教育一通,心情低沉到谷底,随手就暂时屏蔽掉了系统。
也就没有听到系统最后断断续续的电子音。
“……500321号……角色王谢柳……永久失联……”
“阿娘,为什么要我天天都在闺房里,不准我踏出半步。”
王可忆这几天都被沈夫人下令待在房里养病,可是她哪来的病要养?上次落水第二天,她就恢复到可以倒拔垂杨柳的地步。
就这样还养什么?
再不放她出去,她就用不到姜贽的钱啦!他那么多钱,她都用不到了!
不过她抗议没有结果,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不用去族学上课。
她如今日日亥时睡巳时起,终于过上偷睡懒觉的日子。
这事情说来也是惭愧,王家家教严,未出阁的姑娘都要卯时起来上学,这是未出阁时候的事。
至于后来她以为做了皇后,就能过上吃吃喝喝玩玩乐乐的好日子,谁知道宫里居然有晨昏定省!还有姜贽这个每次上朝都要把她摇醒的“好夫君”!
王可忆边吃刚送来的点心,边想起上辈子的一件“小逝”。
姜贽上辈子的妃子里,除了窈姬外,还有一位人才。虽记不得她姓甚名谁,家住何宫,但王可忆可真真是感谢她。
她当时得宠的很,姜贽甚至听她思乡,还下旨给她修摘星楼。
摘星楼……她当时觉得姜贽大概是钱多的烧得慌,有这个钱请她出宫吃几顿不行,她还能分他一半。
就在她嘴馋,不对,是眼馋这摘星楼能买多少只叫花鸡的时候,那位妃子开始不来晨昏定省了。
不仅她不来,她还号召其他妃嫔也不来晨昏定省。
如果说之前王可忆对这妃子只有“姜贽新的宠妃”,那么从那天起就不一样了。难怪是宠妃,太懂事了,她终于可以每天在舒适的大床上睡大觉。
结果王可忆在她的凤梧宫刚睡三天大觉时,“小逝”就发生了。
那个妃子没了。
以下内容,就是她后来听来的各个不同传奇故事的大集合里,她个人认为最可靠的一版故事。
摘星楼竣工那天,姜贽把宫里除她以外的所有妃嫔都叫到摘星楼。
众目睽睽下,姜贽问那宠妃:“爱妃觉得这风景好看吗?”
宠妃:“好看。”
姜贽笑:“朕觉得不好看。”
然后姜贽一把子掀翻案几,那些侍候的宦官就把宠妃推下楼了。
危楼高百尺,尤是坠楼人。
姜贽凭栏自言自语:“不是多眠吗?这下应该就够睡了吧。”
声音不大,却正好够让所有在场的妃嫔都听见。
人没了不就永远都醒不过来了吗?
妃嫔们在摘星楼都是吓得两股战战,最后互相搀扶着下楼,那些侍宦得了命令没一个去扶的。
她们却都明白了姜贽的意思,要知道这宠妃就是以“多眠梦缠身”才推脱不去给皇后请安的,还说皇后不得宠指不定哪天就被废了。
这些妃嫔瞧陛下宠那妃子,便也都纷纷投诚。她们只能庆幸未与她真的开始谋划迫害皇后,不然……
那摘星楼不仅修得高看得远,而且若是一时失足,怕是尸骨难寻。
王可忆后来见那些妃嫔又都来给她请安,她只能微笑,但也再没有机会睡大觉了。
她只能把锅都扔到姜贽头上,就这个人他睡不了不准别人睡的烂德行。他一定是嫉妒她可以睡懒觉!一定是!
不想了,都过去了。
至少她现在又可以睡大觉了。
直到这天她在睡梦中再度被摇醒,她翻身不愿起床,却听见燕语道:“今日府上设宴,娘子快起来梳洗。”
宴会?哪来的宴会?
她嘟囔:“燕语别骗我,这又没人过生辰……”
“是夫人为姜公子设的宴会,请了好多贵客来了。”
姜公子?姜贽!
王可忆气得捶床,为什么总是他来扰她清梦!她只是想睡个懒觉而已,她有什么错!
王可忆在半梦半醒间被侍女们从床上架起来梳妆打扮,前后整整花了一个时辰才脚步虚浮地出门。
可恶的姜贽,下次他熬夜批奏折睡得晚的那天,她一定半夜起来把他摇醒。
世上怎么会有这般总是扰人清梦的人。
一路人王可忆看似醒着,实际上却是半梦半醒的,不过她今天化的妆太浓,就算有人注意到她也只会关注她的容颜。
她坐在石凳上昏昏欲睡,殊不知落在别人眼里就是一幅美人春睡图。
原本刚和系统的氪金把属性调高的王芮姿,还没听几句同辈的夸奖羡慕,就被一个打瞌睡的王可忆抢了风头。
原本刚夸她“清雅无双”的一众小女郎登时就把目光落在王可忆身上。
“这就是沈将军的女儿吗?真漂亮啊,真有沈将军当年的风姿。”
“我倒觉得她更像王太师,你瞧她的眼睛,当真是像王太师啊……我听我娘亲说,王太师的眼睛就是温柔又多情!你说王小姐还差朋友吗?”
“别想了,人家可是郡主,岂是你我这种门第可以高攀的。”
……
王芮姿听着这些高门贵女的议论暗自咬碎银牙。
这王可忆怎么就是这般走到哪都有人喜欢,她忍不住再三和系统确认:“她是主控还是我是主控?!”
系统:“本游戏主打真实,请玩家不要质疑!不要质疑!”
第6章 不散
王可忆没听见别人的议论,只是自顾自打了个哈欠,眼里便湿润了几分。
“啊!她的眼睛真好看,像含了一汪春水一样。”
眼含“一汪春水”的王可忆刚才睡得很香,于是才满足地又打哈欠。
她眼里有眼泪,可是今天化妆太重,她不敢擦,不然万一糊脸上就丢人了。
可是眼睛真的好不舒服。
王芮姿原本以为今日定能大出风头,却没成想最终全被王可忆夺去,她询问系统:“你们这个游戏怎么就这样对玩家?”
怎么玩家连一个小小的npc都比不过?!
系统:“本游戏由快穿局负责,最终解释权归快穿局所有。”
……这话说了跟没说似的。
王芮姿想起她刚氪金确认道:“我刚才抽到的卡真有用吗?”
她刚才在忍痛氪金68元后,终于抽中一张“燕尔新婚”的卡。
这不就代表,可以一步到位攻略姜贽?
系统:“能用,只是需要达到卡牌要求。”
王芮姿玩了这么多年游戏,还是头一次见抽中的卡还得有触发条件的。她感觉不太对劲:“什么要求?”
系统:“好感度99。”
“那现在姜贽对我的好感度是多少?”
“-30。”
一阵沉默之后,王芮姿怒关系统。就这就这?她等会儿退出游戏就去游戏商城给这破游戏打一星。
钻钱眼不说,哪里有这么坑玩家的系统!果然,火的游戏好的大同小异,糊的游戏糊的千奇百怪。
原本补觉补得差不多,打算去四处觅食的王可忆,突然发现眼前出现一阵阴影。
她一抬头就看到王芮姿对她笑着。
笑得温柔可亲,特别像话本子里化成人形要吃人的山中精怪。
她是知道如今的“堂姐”大概非她的真堂姐,她咽了口口水,强装镇定:“有、有事吗?”
王芮姿只是温柔道:“阿忆想去看看姜公子吗?”
哦,这个事呀。
王可忆直接道:“不想。”
本来因为他被吵醒就够烦的,要是现在过去找他她怕忍不住出手——肉/体意义上的出手,和他干一架那种。
王芮姿准备好的话就这样全部被堵回来,她只能撤了个笑:“那也好。”
上次在船上王可忆不是给那姜贽疯狂抛媚眼吗?怎的如今真让她去见那人,她反而是不愿意去了。难不成是知道她想跟着去见姜贽,故意这般说的话。
这么一想王芮姿愈发觉得自己想的没错,她就说能够得到疯子皇帝爱的女人,怎么可能真是个傻子。
果然是装的好。
王可忆见王芮姿不打算走,于是往王芮姿挡住光而投下的阴影里躲。有人帮她挡光,她当然得睡个觉。
于是正在为自己勘破少帝傻青梅真面目而洋洋自得的王芮姿,还没为自己骄傲完,就听到一阵平缓的鼾声。
不对!鼾声??
王可忆她居然睡着了!
“阿忆!”
王可忆再度被摇醒,她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口水:“啊?”
王芮姿坚信,这王可忆还不是一般的能演,就这演戏功底怕是比之姜贽都不差。
王可忆不知道她已经被打入黑心莲行列,只是被王芮姿被提溜起来。
说是提溜是因为,和她阿娘的手法大差不差。
这么说来,这位“堂姐”若是精怪就不该上王芮姿的身,该去找她阿娘才不容易被发现。
好笨啊,难怪总是露马脚。
不过为什么都喜欢提溜她,因为她矮吗?
可她不矮啊,还是打马球的好手。
“我想去见见沈珏,不若堂妹陪我一起。”王芮姿这话像是询问,可做的事却不是询问,而是一路上半推着王可忆去了男客那边。
王可忆在王芮姿要进门时拖住她,“等等,让人去通传,让表哥他们出来就是。”
大虞虽说比之前代民风开放,但这里这么多外男去了终归是不好。
尤其是她真的堂姐王芮姿最是守礼端正,若是将来这精怪走了,她堂姐回来岂不是羞愧难当。
王可忆很心虚,她害怕被王芮姿看出来她的真实意图。索性王芮姿也没执著便答应了她,主要是里头人多他们确实不一定能找到姜贽,把人叫出来倒也方便。
只是就怕姜贽不跟过来。
小厮通传时,沈珏正和一帮朋友投壶,他不爱科举就爱和朋友们聚着吟诗作画,投壶玩乐。
反而是姜贽坐着提笔在写写画画,也不知道在忙活什么。
听了小厮的禀报,沈珏随手把箭矢一抛,欣喜万分:“当真是王家二小姐。”
姜贽听到王家的时候手里的笔一停,然后听到是二小姐时又继续写写画画。
小厮点头又摇头:“还有表小姐。”
沈珏不高兴:“她跟着来做什么?小孩子家家的,就应该和朋友一起玩才是。”
“我去换一身衣裳。”
沈珏想着他必须得给王芮姿留下好印象,这春日里指不定他穿得好看点,芮姿就会对他多几分喜欢。
“姜兄你这是?”结果沈珏一转身,就看到姜贽站在他面前。
姜贽不自然道:“我也去。”
沈珏没反应过来:“什么?”
“我也要去沐浴更衣。”
更衣?还要沐浴?这会不会太……不过瞧姜贽的神情不像是开玩笑。
他也就只能吩咐下人给姜贽准备着。
于是在春日不算太晒但也绝对不柔和的烈阳里,王可忆和王芮姿一起手拉手等人。
王芮姿在心里和系统吐槽了八百遍,这个姜贽是不是有病,大早上沐浴更衣有病是吧?
反而是王可忆面无表情,神情放空。
果然不愧是男主的真爱小青梅,格局就是不一样。
王可忆却只是觉得太阳真大,每次被姜贽册为皇后的典礼上都是这么大的太阳,甚至比这个还大。
夏日正午,奉天告祖,算是必不可少的环节。她每次都被太阳晒得眼睛都睁不开,按祖宗的规矩还要与他步行至顺义门为百姓赐福的。
可他却每次都会不顾规矩命人为她准备凤撵,怎么说呢,和姜贽待在一起除了会被摇醒,其实他还挺做人的。
况且,她伸手挡着毒辣的日头。
看起来这般晒的太阳,真落到她身上却也没有多晒和热,当真是奇怪。
“二表姐!”
王可忆闻言看过去,就见沈珏小跑过来想要和王芮姿说话,却被她不准痕迹躲开。
而他身后是悠哉悠哉的姜贽,他走向王可忆,给她递过来一把伞:“给。”
王可忆接过伞,注意到姜贽额头上的薄汗。真奇怪,他不是刚沐浴更衣吗?身上都还有兰草的香气,怎么额头上全是汗。
难不成是为了急匆匆赶来给她送伞。
王可忆撑开伞,发现不是油纸伞,是布伞。
布伞不散。
她瞧瞧略有些笨重的布伞,又瞧瞧姜贽看起来毫无波澜的神情。
姜贽不仅还是那么爱装,居然还变得信这些无稽之谈了。
王芮姿无视沈珏的嘘寒问暖,凑到姜贽身前:“姜公子好。”
姜贽淡淡应了一声。
王芮姿问:“姜公子这是知道妹妹记性不大好,记不得拿伞才特意送的吗?姜公子可真是个好人。”
如果这话说别人都没什么关系,可偏偏放在王可忆身上便是不大合适的。
谁都知道沈夫人的这个女儿是个傻子,这话不就是戳人家痛处吗?但王芮姿这话说的语气温柔,还当真像个好姐姐般。
外人听了也不知道,她到底是在讽刺妹妹,还是真的陈述这件事。
而且别人一家人,外人也不好置喙。
姜贽泠然看着她,语气森然,“我不是什么好人。”
“我更不觉得拿人短处说三道四的人,算是什么好人。”
沈珏见气氛不对,忙出来打圆场,“这站着也累不是?咱们找个说话地方如何?”
王芮姿咽不下这口气,忙把系统唤出来:“我要氪金。”
不就是个npc,刷好感还不简单?等好感高了,她一定要养一大堆面首,然后看这狗皇帝对她爱而不得。
在去小苑凉亭的路上,王芮姿抽中三张卡。
第一张“琴瑟和鸣”,使用条件——需触发“燕尔新婚”。
第二张“儿孙满堂”,使用条件——需触发“琴瑟和鸣”。
第三张“合于一坟”,使用条件无,但需要好感度一百且主控与男主双死。
康桥般的沉默后,王芮姿威胁系统:“你最好免费让我抽一次,不然我就去举报你们游戏。”
她充了648啊!结果就这?!
“不可以,”系统无情道:“但活动期间,充648即赠送一次抽卡机会。”
于是王芮姿把希望都寄托到这次机会上,她最终抽到一张……诶,是金色的。
“墙头马上”——无触发条件,好感度自动加六十。
好耶!
而王可忆却觉得身旁的姜贽忽地神情一变,她不解地望着他,试探问:“不舒服吗?”
姜贽没回答,只是阴恻一笑。
又逼他必须去宠爱其他人啊。
第7章 画卷
王府修得气派,这王府后院的园子里修的奇景也算是精妙,他们便坐在这亭中乘凉歇息。
“姜公子,可听说过《墙头马上》的故事?”王芮姿见姜贽一个人坐在凉亭的边角处,便引了话头问他。
姜贽:“我不爱看书。没听过。”
王芮姿脸上的神情一僵。谁能想到这姜贽居然会这般下人面子。
她微笑:“那我给姜公子讲,这《墙头马上》是讲的……”
“我没这个兴致。”
姜贽把玩手里的画作,没抬眼多看王芮姿一眼,语气却不容反驳。
王芮姿闭嘴,面上还是微笑,心里却和系统骂了姜贽八万次。
“请玩家文明用语。”系统淡然。
王芮姿震惊:“不是好感度都30了吗?”
这个狗男人怎么还是这个态度。
系统:“对于姜贽这种人,60以下于他而言都是黎庶,80才是感情的萌芽。”
王芮姿不管那么多,指着趴在桌子上眯着眼往嘴里塞点心的王可忆:“那姜贽对王可忆的好感度呢?”
系统:“npc对npc的感情无法用好感度具体衡量。”
简而言之,就是它这个系统不知道呗。
她还没烦完,反而是沈珏见她被姜贽下面子,连忙安慰她:“我不知道这个故事,二表姐给我讲讲呗。”
王芮姿哼了一声。
这个沈珏不就是一个舔狗,这么多年就跟在王芮姿身后,烦都烦死了。
她笑:“我累了。”
她话里话外也就是拒绝沈珏的要求,谁承想沈珏居然给王芮姿递水:“你喝,休息休息。”
她一直说话确实也累了,正想接过水杯,没成想沈珏一个踉跄反而把水都倒在她身上来。
“哎呀!你!你!”王芮姿心疼地擦着裙子。
这裙子可是她达到v5 ①系统免费赠送的裙子,还有穿一天就加姜贽0.5好感的功能。这沈珏当真是烦死了!
只有王可忆被那水声吵着,她半梦半醒瞧过去,却因她是趴着地看到了些许不同的东西。
倒也不是别的,就是她瞧见那水不是意外倒的,反而是她的表哥沈珏故意泼的。
难不成他继半夜弹琴给表姐听,最后被误以为是闹鬼被王可忆套麻袋后,又学会泼水追表姐呢?
这未免也太过分了。不像寻常人能想出来的法子。
他还在道歉:“二表姐,对不住,我赔你件衣服成不成。”
“你赔得起吗?”王芮姿大声道,“烦死了。”
她挥开表哥的手,跟着丫鬟回房去修整。沈珏跟着她去,心里还有几分王可忆看不透的情绪。
这下好了。
他俩这一走,除了仅剩的燕语,亭子里也就只有姜贽和王可忆。
王可忆打发燕语:“你去帮我看看表姐有没有事。”
表姐肯定是没事,但她要来事了。
燕语一走,她就坐到王芮姿的位置——能和独自远坐姜贽对视的一个地方。
她瞧着姜贽,那人却不看她,反而只瞧着手里的东西。
看样子……是画卷?
她恍然想起以前嫁给姜贽后的日子也是这样。烛火摇曳也好,春日明光也罢,她总是静静看他一个人批阅奏折。
她不爱看书,最多时候就是拿着核桃酥啃着,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
如果没记错的话,后来有个妃子也是这样。
宫里还有宫人说那个妃子像她,不仅是长得像,连性格都像。那人也会在姜贽批奏折时,在旁边吃核桃酥睡觉打呼噜。
所有人都说陛下就喜欢这样没心机的姑娘,陛下只是先遇上她才先喜欢她的。
如果先遇上别人就不会了。
可那个妃嫔后面还是被赐死了,怎么死的王可忆已经记不得。只知道她死的那天,她也在。
姜贽将她揽在怀里,她听见姜贽没一丝怜惜地处置那人,还哂笑道:“阴沟里的老鼠居然还想学天上的月亮。”
她仰头看姜贽,想问两句,可是看到他眼底的疲惫又突然不想问了。
最后她只是在姜贽怀里沉沉睡去。
如今想来,她只记得核桃酥好吃,很甜。
可惜现在吃不到,也不知道后面进宫能不能再吃上。
想起来还真有几分难过,她好想吃呀,皇宫里好吃的也好多的。
姜贽忽然开口:“你难过什么?”
啊?她没难过啊。
王可忆不知所以然地与姜贽对视,对方眼里的无奈还夹杂着几分不自觉的宠溺,像她犯错时阿娘的眼神,却又不像。
因为阿娘一般这样都会罚她一顿,但姜贽不会,他只会安抚她顺带着帮她扫尾。
姜贽:“给。”
什么?
王可忆接过他递过来的画卷,缓缓展开,是一幅画卷。
画上画的是桃花雪。桃花初开,却没想到倒春寒来了,一场飞雪落在花枝上,是谓桃花雪。这画也画得相当漂亮。
为什么要送她画卷呢?
王可忆忽地想起上辈子她就是死在三月的,只是因为病重没能看到那年的三月雪。
她还在垂危之际拿这个和姜贽开过玩笑,只是姜贽是怎么回答的,她已经记不起来了。
这画卷上的内容难不成真和这个有关?
难不成……他也是重生来的?
王可忆还没来得及开口,姜贽反而解释;“给王娘子的及笄礼。”
哦,这样啊,都喊她王娘子了,那肯定是没重生。
她向姜贽行礼,表示感谢。就是她还是不太高兴。她不喜欢姜贽喊她王娘子,听起来好生分。
姜贽见她要走喊住她:“你还是不高兴吗?”
王可忆一时没反应过来,姜贽怎么知晓她不高兴的?
姜贽以前从不会这般体会她的心情,大多数时候她和姜贽都是鸡同鸭讲。
比如她觉得姜贽新册封的美人漂亮,于是就盯着那人看。她发誓,她真的只是觉得好看而已。
姜贽却以为她是不喜欢那美人,便随意道,“怎么能和皇后穿同样颜色的衣服?拉出去。”
在美人的哭求里,他会向她轻轻一笑。
她那一言不合就杀人的夫君什么时候这么体贴呢?
假的吧。
王可忆迟疑道:“我没不高兴。”
姜贽蹙眉,像是在仔细辨别她这话的可靠性,最终他满脸平静,语气却藏着几许落寞:“你不喜欢这画便还我。”
王可忆和他成婚多年,最是了解这个人的性子,她要真把画还他。他能从此以后苦练画技,直到能和画圣媲美的时候,再重新给她画一幅。
就不难为他再花心思学画画,而且他这画已经很不错了。属于她能画出来,她阿娘做梦都要笑醒的程度。
她双手一背,把画卷收到身后:“我喜欢,才不给你。”
姜贽低头,“随你。”
他语气淡然,但嘴角却忍不住紧抿压抑住上扬的冲动。
“姜公子,”王可忆临走时倚门回首,“这画真的很漂亮。”
姜贽与她遥相一望,是在春光里,又像是隔过流光茫茫。
王可忆欢欢喜喜揣着画卷回院里,却还没到门口就停下脚步。
原因无他,是她阿娘来了。
她大概是知道阿娘不喜欢姜贽,不论是前世还是今生,阿娘从来都没好声好气和姜贽说过话。
上上辈子对姜贽是厌恶,上辈子是不喜欢,今生……不知道是什么,但总归不是好的态度。否则阿娘也不至于不收他送的礼。
她蹑手蹑脚进去想悄悄溜回屋,却在手碰到门框的刹那听到身后的女声:“你这是做什么?”
她挤出一个笑转身:“阿娘,我好喜欢你啊。”
别管了,撒娇就是,阿娘最吃这一套。
沈夫人却在女儿凑上来抱住她的同时,从她身上不准痕迹地搜出画卷。
王可忆面对母亲质问的眼神,讪讪笑:“是姜公子送我的。”
沈夫人:“跪下!”
她被吓得一颤,不就是收件礼物吗?阿娘明明最不在意什么礼法规矩的,怎么就因为她收个画卷便生气?
又不是发簪、衣服什么的,那些东西她当然不会收。
“若不是你堂姐遣人告诉我,你与外男偷偷私会还收人家送的东西。我都不知道你竟有这般大的胆子。”沈夫人恨铁不成钢。
王可忆没想到居然是堂姐派人告诉阿娘的,她不是都回房了吗?怎么还知道发生了些什么事。
她只能乖乖听训,阿娘本来就对姜贽有成见,今日之后怕是会更有成见了。
王可忆确实也没猜错。
沈夫人并不知道姜贽重来过无数次,也不知道他们二人早有过无数个从前。她只当是姜贽放浪,见她不同意便私下勾搭她的宝贝阿忆。
她可怜见儿的阿忆啊,怎么就被这个人看上。
不行,她就算是赌上身家性命,也绝对不会把女儿嫁给姜贽。
王可忆听见母亲冷脸道:“你如此行事不端,接下来十日你也不用出来惹客人笑话。你便每日在闺阁中抄写《女则》《女训》各三遍。”
“阿娘……”
沈夫人当她还想着姜贽,立马严词拒绝:“没得商量。”
王可忆小声道:“不是……不出来就不出来,能不能不要罚我抄书。”
“手好疼。”
王夫人:“……只抄一遍。”
好耶!
能不能见姜贽不重要,但不抄书对她很重要。
第8章 抄书
王可忆因为上次的画卷,最终成功被罚闭门抄书。
阿娘果然是她的阿娘,知道她最讨厌抄书便拿这个罚她。
早知道见姜贽一面收个东西会落得这个下场,她就……
“哈欠!”
她手撑着头睡眼迷蒙,她三天才抄五百字。
按这个抄的话,大概姜贽离开江南前她是不用出去了。
没事的,姜贽他会努力娶她的,只要慢慢等就是。
“叩叩——”
她忽然听见门外响起敲门声。
啊,这个敲门声力弱却绵长,一定是她最可爱的妹妹!好耶,妹妹肯定是看她一个人抄书辛苦来帮她的。
她搁下笔,欢喜道:“进。”
进来的确实是她妹妹王谢柳,她手里还提着食盒,一看便放着许多好吃的。
不对!这不是重点。
王谢柳一坐下,她就眨巴眼睛:“好柳儿,你帮我抄抄书吧。”
王谢柳当然是拒绝了她。
沈夫人罚她自然不是为了惩戒,与其说是惩戒,不如说是让她和姜贽见不成面。
王谢柳要是帮着抄书,给王可忆和姜贽见面的机会,不就是害她。
王可忆:“那你是来看我的吗?”
王谢柳点头,她从食盒里取出许多小点心:“这几日你禁足,我担心你吃不好,特地上街去买的。”
王可忆嚼着这些点心,其实比不上后来皇宫里的,可是做得也是相当精致。
而且这可是柳儿送的,就是最好吃的!
她不仅一个劲儿往嘴里塞,也给王谢柳递点心,眉眼弯弯道:“你也吃。”
王谢柳接过点心却没吃,只是拿在手里,小声问:“你可觉得堂姐有些不对劲儿?”
“咳咳,”王可忆呛住,忙抚着胸膛艰难回答,“哪里不对劲儿?”
王谢柳进来时,便屏退其他侍女,现下屋子里便只有她与王可忆。她眉头紧锁,低声解释:“我那日和阿娘在一起,是她身边的侍女去告的状。我总觉得,这事不像是王姐姐该做的。”
确实不是王芮姿做的,她们的堂姐指不定已经被什么妖精鬼怪给上了身。
可她却不敢这么和王谢柳说,毕竟柳儿最是胆小,万一吓着她如何是好?
她是姐姐,自然得替妹妹考虑。
于是她瑟缩着点头:“我觉得堂姐就是长大成熟罢了,性子不一样了些,应当还是往常那般的。”
她发现妹妹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最终只是拍着她的肩:“总之不论怎样,姐姐离她远点便是。”
“哦,好的。”王可忆乖乖答应这事,然后她把笔塞到王谢柳手里,“这几个字我写的不好看,你帮我写写。”
“哪儿呢?”
“这儿!”
于是,大早上来的王谢柳就这样帮她写了几千个“不会写”的字。
等到中午丫鬟来送饭,王谢柳才意识到她已经不知不觉写了这般多。
而王可忆乖乖把对方抄好的部分装好,甜甜撒娇:“柳儿真好。”
虽然王谢柳沉默,但她还是坚持不懈问:“柳儿明天还来吗?”
“不来了。”
哦,不来啊,好可惜。少个人帮她抄书……不对,是少个人和她说话多寂寞。
王谢柳无奈扶额。
谁脑子不清醒,天天出门帮人抄书。
结果第二天,还是有人大清早来敲她门。
瞧,她就知道柳儿人特别好,一定不会……
然后她就看到在她面前像是不知道熬了多久夜,眼眶红红的表哥沈珏,他身上还有淡淡的酒气。
王可忆想离酒鬼远一点,但又觉得沈珏这次来应该是有话要说,她捏着鼻子问:“你几天没睡觉?你该不会又和你的朋友们欢饮达旦?”
感觉就现在沈珏这样子,总给她一种这人他下一刻就要死掉的样子。
等等,沈珏和她不一样啊,他可不能一次次重来!他可不能死啊,他死了真的堂姐回来会伤心的。
沈珏却挥退侍女想和她独处,却没想到被燕语为首的侍女无情拒绝。
燕语不卑不亢:“表少爷,我们小姐就是因为和外男接触过密才被夫人罚的闭门思过。”
这下从小互殴长大的表兄妹都愣住,尤其是王可忆。
她到嘴的“进来帮我抄抄书”都又被她咽下去。
可恶!这可不行!怎么能够让到手的抄书匠打水漂,于是她难得在表哥面前温柔似水:“哎呀呀,燕语,表哥也是一番好意。表哥,来,快进来坐!”
沈珏抬头看看天清醒几分,才又看王可忆,确实是他表妹的眼睛眉毛。到底是他喝多了,还是她喝多了?这是做什么?
不过王可忆倒是拉着沈珏就进屋去,只是让燕语在门口守着,屏退了其他侍从。
等进屋后,沈珏还来不及开口,王可忆就把毛笔递给沈珏:“表哥,这个字我不会写,你帮我写写?”
沈珏最了解王可忆的意图直接反手拒绝,不肯握笔。
王可忆也不强求,既然他不帮忙,那就快点说完走人。
她问:“你来做什么?”
沈珏瞥了眼站在门口的燕语,压低声音:“你堂姐……不是你堂姐。”
王可忆一听这话,手里的笔就“啪嗒”一声掉在桌上。
她知道“王芮姿”不是王芮姿,那是因为她已经重来过两次,早就清楚有些会发生的奇怪的事情。
可是表哥……他也重生呢?
不对,表哥就是因为与表姐不互通心意才蹉跎许多岁月,若是重生,那他必然知道该如何追表姐才是。
那他为何会知道表姐不对劲?
她这般想的便也这般问出口来,只见沈珏眼中光影明暗交杂,他涩声道:“我知道她。”
“如果她不是她,我一眼就能认出来。”
王可忆听到这句话,心头莫名一紧。
她问:“因为你喜欢表姐吗?”
沈珏自嘲笑:“或许是,但我知道她不是她。我只是……”
王可忆看见表哥抬头幽幽望向窗外,与他平日里放浪形骸的样子不同,倒向他上辈子官至尚书左仆射时般稳重。
他慨叹:“我怕是精怪,更怕是有不干净的东西夺了她的身。我也怕那东西伤了她,害了她。”
王可忆听完沈珏的絮叨,她坚定道:“不会的。”
沈珏:“你怎么会知道?小孩子什么都不懂还要胡说。”
王可忆拳头又硬了,默念三遍“他醉了,和他干架胜之不武”,才“哼”了一声:“我就是知道。”
以前宫里的那些妃子,若是在恢复“正常”前还没被赐死,最后恢复正常后过得都还不错。
她记得姜贽和她商量过后,还放出宫过好几批。给她们都赐些银两赏个诰命,让她们都能过上养面首的快活日子。
她都有些羡……咳咳,总之,肯定是能恢复正常的。
沈珏说完这些话就想走,王可忆疑惑:“你就来和我说这个?”
沈珏点头。
因为王可忆不聪明,他怕她万一被那不知底的东西给害了。
也怕万一伤了王芮姿和她的感情,故而特意来和她说说。
“你要不……”王可忆刚拿起毛笔,想让沈珏帮她抄抄,没想到他立刻走了。
动作之快,一点都不像是喝过酒的人。
也行,她自己抄,可以吧。
结果第二天早上……不太对,好像更早一些,天都还没亮的早晨。她听见有东西在敲打她的窗棂。
是风吧。
她翻身继续睡。
然后她听见有什么东西砸在她的桌子上。
真别说,这风可真大。
遂翻身睡之,甚香。
结果这下有什么东西砸在她的床沿上,差点就砸到她的脸上。
这风……哪里来的妖风,竟这般吵人清梦。
她披上披风走至窗边,便看到姜贽倚着庭梧的巨大枝丫,颇为悠闲地拿碎石子砸她的窗棂。
他怎么还是这么爱半夜摇人!
可恶!将来迟早摇回来。他喜欢半夜摇人是吧,那干脆就别睡了。
下半夜姜贽不让她睡,那他以后上半夜都别想睡觉。
王可忆气得牙根痒痒:“你来做什么?”
姜贽却是眉头一皱,他不知道王可忆为什么会生气?
等等,生气?或许不是生气,不是有个词叫“嗔怪”,她大概也是喜欢他来的。
于是姜贽认真答道:“来看你的。”
他也还是那么爱说废话。
废话,姜贽不是来看她的,还是能来看谁的?总不可能是和梧桐树相依偎共赏明月。
王可忆原本是气的,可逐渐却想到个新的可能。这人帮她抄抄字,大概是可以的?
王可忆:“姜公子,你字写得好不好?”
她是知道对方那一手字写得那叫一个漂亮,只是当下得装不知道。
而她也知道姜贽不会骗她。
果然,下一刻她听见姜贽答:“稍可入眼。”
谦虚了,他可是和当世书圣学的字。
“你能不能帮我抄抄字?”王可忆坚持一炷香的时间不眨眼,知道眼睛变得湿润:“我那日……。”
她想装惨让姜贽同意,却没成想姜贽直接答应了她,“抄什么,我抄好帮你送来。”
她解释完是什么,见姜贽眼底有几分嘲弄,一时疑惑。
姜贽似乎和她心有灵犀般,立刻答:“你哪里需要读这些。”
王可忆寻思半天,才明白姜贽的意思是她不用学《女则》《女训》。
想起以前在宫里的日子,几乎都是姜贽帮她解决好嫔妃和前朝,她只要吃吃喝喝就可以。
好像确实是,也是入宫后她才越来越懒的。虽然姜贽还是逼她继续上学,直到出师为止。
“所以,你把我喊醒做什么?”
不要以为帮她抄书,这件事就可以不追究。
姜贽不爱笑,抬手遥遥一指。
“月色很美,花在开,我想告诉你。”
春日的风是冷的,姜贽的话也是平铺直叙,但却莫名让让人心头舒展几分。
只是……就这?!
告诉的很好,下次不用了,真的。
姜贽:“你离你堂姐远一点。”
末了,大概是怕她不信,他解释:“你这次会被责罚便和她脱不了干系。是我手下人亲自盯梢不会错。”
话一出口,他才忽地意识到,此时的王可忆并不是上辈子的她。
现在的她和他,不过只算是匆匆几面,有些缘分。
王可忆未必会信。
第9章 赠别
“好,我知道啦。”
她真的听到了,两个耳朵都听到了,能不能不要再和她说这件事啦。
见她无条件的信任,即使不知王可忆为何内心烦闷,让他也跟着内心烦闷,但他还是多了几分平和。
但更因为王可忆的单纯容易受骗,他才有几分忌惮起那个“王芮姿”。
王可忆见姜贽的神情,眉头微蹙,眼神凉薄,嘴角上扬。
他该不会是又想杀人吧?他杀人前喜欢这样做,好像他几乎把每个突然变得不正常的人都杀了这件事。
想到对方刚才提到“王芮姿”,王可忆觉得她必须挺身而出救堂姐。
她像是回忆起从前的时光般,缓缓道来:“我其实最是喜欢堂姐,她从小就待我极好。而且,阿娘说过我们是一家人,得互相照顾,互相喜欢。”
见姜贽的眼神愈发深沉,她一咬牙一跺脚急道:“而且,堂姐必然不是故意的。我可以就先原谅她这次。”
她话说完,姜贽便将目光落在她身上,像是在看她,却又不像。
他目光灼灼,像是看透了她,却又似没有。
就在她胆子提到嗓子眼,都快要考虑是否要直接摊牌时,却听见姜贽终于开口:“我知道了。”
什么?他憋了这好一半天就只憋出这一句话。
姜贽却是实打实有一刹那在怀疑王可忆是否也重生了。
他是故意这般的威慑她的,可她没有。
她是天生痴儿,做不得假的。
他抬头看周而复始的明月,压下心底说不清的感受,或许是轮回太久,他也阴暗地希望有人能陪他。
不过终究还是……甚好,记不得远比记得要好千千万万。
王可忆打了个哈欠,眼里泛起泪光,恰好门突然被推开。
是燕语。
她听着屋里有声响,只当是娘子睡得迷糊从床上掉下来,便进来瞧瞧。
结果一推门就看到她家娘子,还有窗外那讨厌的姜姓公子。
她敢怒不敢言,既实在讨厌这姜公子害的她家娘子闭门思过,又担心说着重话惹娘子伤心。
尤其是看到王可忆眼里的泪光。
楚楚可怜,满是与情郎难相守的悲伤。
唉,她家可怜的娘子。
燕语鼻头都不由酸了几分:“娘子,我去外头守着,你若有事便叫我。”
王可忆都来不及开口,就见燕语又匆匆出去,还细心地合上门。
总感觉这丫头似乎误会了些什么,她却又实在想不出,但总归不像是什么好事。
她揉着有些因没睡好而酸涩的眼睛,结果一抬头姜贽便不再了。
这人当真是把她摇醒就走……不对!他还没拿上纸笔,他该不会是打算赖掉抄书吧?!
她忙开门把纸笔塞给燕语,难得认真嘱咐:“你等会儿天明后,把这些送去姜公子住的院里。”
燕语原是想拒绝,毕竟夫人就是因为姜公子才责罚的娘子,可看见她眼尾泛红,还是收下这东西。
罢了,就替娘子去一趟。
指不定是娘子写的情书……就替她跑上一趟,就算因此被夫人责罚她也认了。
王可忆刚见燕语拿着东西出去,就觉得眼睛实在干涩,又忍不住揉眼睛。
都是姜贽,烦死了,她眼尾说不定都红了,不然怎么会这般干涩。
烦人!
而燕语把东西送去姜贽那儿时,她虽不情不愿,但还是恭谨道:“这是我家娘子送给公子的,都是我家娘子的肺腑之言。”
姜贽随意扫她一眼,语气平淡:“放那儿吧。”
并没有表现出太多在意的样子。
燕语于是更为王可忆鸣不平。她家娘子因着这人又是被罚,又是半夜流眼泪,这人却是这般态度。
这所谓的姜公子实在是哪堪为良人!她把东西重重放到桌上,力道不像是放东西倒像是打人。
待她前脚走,姜贽后脚便去拿起那叠纸,结果刚揭开最上面的空白页,他神情微变。
“戒奢者,必先于节俭也。夫澹素养性,奢靡伐徳。”
他当然没忘记替王可忆抄书这事,只不过是找她用的同样的纸实在简单,方才没特意问她拿。
刚才燕语话里话外的语气,他竟还以为是王可忆给他写了书信。
他的指尖落在王可忆那些字上,他倒是也会写王可忆的字迹。
只是……果然不该对她有什么过高的盼头。
姜贽这个人虽然爱做戏,还总不肯说实话,但之于说过的话还是都能做到的。
故而王可忆几万字的抄书,最后堪堪只抄了不足一千字。
剩下的部分,她的好柳儿帮着抄了好几千字,余下的都是姜贽在抄。
他每天在天将亮未亮时来敲她窗棂,和她随口聊几句后,就拿着纸笔走,第二天再来把前一天抄好的纸递还给她。
虽然这人喜欢半夜吵人清静,但念在这人每日帮她抄写也很累,她便也不气。
再加上今天已经是最后一天,姜贽今日给了她这抄写的东西,她就终于“抄写”完这些东西。
她终于又可以出去玩了!
想到只要姜贽明儿个打早来给她送最后的三千字抄书,然后她把这东西交给母亲就可以出府玩去了,她就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
什么东街西街的当然要去,她还要买两串糖葫芦,吃一串丢一串。这样好像也不行,有些许浪费。
那就她吃一串,但要吃最贵最大的糖葫芦。这些日子闭门思过失去的快乐,她全都要吃回来。
越想越兴奋,她甚至已经想好下个月要去哪里玩、怎么玩!要是姜贽还没走,或许可以偷摸把他也带上?
阿娘发现也没关系,反正姜贽他会帮她抄书。小小抄书,不成问题。
结果她下半夜五更时才撑不住睡去,等到第二天下午黄昏时分方才悠悠转醒。
她先是因为睡蒙了,缓缓睁眼看着天际的火烧云还陡生今夕何夕的感慨,半晌才猛地一拍脑袋。
她这是一口气睡到日暮时分?
那姜贽是没来?她了解姜贽此人,她若是来了,必然会想尽办法把她摇醒。
那唯一的结论就是……他今日还没来?
她唤燕语:“今日姜公子可来了?”
“未曾。”燕语回答,只是似乎有未尽之语,只是不知为何欲言又止。
她与燕语从小玩到大,又重生这许多世,二人都最是了解彼此。
王可忆:“燕语,你是不是有什么话瞒着我?”
燕语垂眸,似乎想要辩驳,但最终还是低下头沉默不语。
她只是想着姜公子要离开的事要不要告诉娘子。
沈夫人命令府中之人都不得把此事传到娘子耳中,若是从前燕语也定然不会说,可这几日她是知道娘子每夜都与姜公子见面的。
两人一个在闺楼里,一个在苍树枝上,两人对望时,娘子眼里的喜欢也做不得假。
那眼里都是亮晶晶的,按话本子里说的,这便是看喜欢之人的眼神。
燕语最终还是下定决心:“娘子,姜公子是日暮离开,这个时辰怕是已经到了外院。”
王可忆闻言便登时出门,门口的侍女想拦她,但最终燕语还是让她们放开娘子,说这一切她来担着。
便让她们娘子去见上一面吧。这世上多的是一别经年难相见,见一面就当是了却心愿。
王可忆当然要去见他,因为她的抄写在他那里!
她的最后一点抄写啊!
她不能没有这抄写!
这是她头一次对见姜贽产生如此大的执念。
不过她也没有全然失去理智,她刚跑到她的院门就意识到姜贽这是回京城。
回京城就得乘船离开南洲,乘船就必然经过有条路,而她院子后面另一个给仆人住的小院正挨着这条路。
她细听声音,似乎是有马蹄声渐进。
姜贽带的随从不少,前头必然是开路的,她或许还有机会!
那院中种了许多梧桐树,高大不说还好爬,她从前就没少爬。
她利索上树,正巧一行人浩浩荡荡而来。
“姜公子。”她声音很大。
而应她的是姜贽撩起车帘遥遥看来。
姜贽原本有几分烦躁的心情倏地便只剩明朗,他便说她会来。
前头的护卫忙停下,呵斥:“何人在此喧哗。”
是他的墙头马上。
姜贽只是心中默默想,而王可忆的声音更大上了许多,像是生怕人听不见——
“姜公子!你给我抄的书,还没给我!”
王可忆的一通闹,成功让姜贽的脸黑了,当然她还是要回了那抄写的最后部分。
姜贽见她没心没肺的样子,他心里能明显感受到她的高兴,比和他每天晚上看月亮时还要高兴得多。
他语气酸酸的:“你就没有什么话对我说吗?”
王可忆仔细回想,她其实想说让他回京以后,不要马上封她为后。
她还没在江南玩够,想再多玩些日子。
不过看他的神情,她马上改了话头:“那祝你一路顺风,天天都是好日子!”
然后就别天天惦记让她入宫,让她能在江南多玩些日子。
姜贽最好哄的,这句话一定能把他哄好。
果然她刚说完,姜贽就笑了。
看吧,就说他很好哄!
姜贽随手将剩下的那部分抄书,扔给扒着树和他说话的王可忆。
然后她滑溜地下树走了。
没有一丝犹豫地走了。
前头的侍从不知道这下应当该如何做,犹豫不决问:“主子,这……”
姜贽脸色沉下来,在心里暗道王可忆果然是这样的性子。
算了,这么多年早就习惯她。
她能说出祝他安好的话,而不是盼着他早走不回来,都已经甚是不错了。
“那便……”
“姜公子!”
他话未出口,却听见有熟悉的声音,忙撩起车帘下车寻声望去。
不可能是王可忆,她那般没心没肺的性子,怎么会还来。
但确实是王可忆。
王可忆是跑着来的,她总觉得白白让姜贽给她抄书还是有些过意不去的。
毕竟,他现在和她不是夫妻,最多只能算是朋友。对朋友还是不能太过压榨,要对朋友好一些才行。
她跑得很快,毕竟是从小上蹿下跳的人,这点路跑起来轻轻松松。
她偏头笑问:“姜公子这是故意在等我吗?”
她还以为要追好长的路,结果姜贽他居然乖乖站在这里等她。
不愧是她曾经的好夫君。
姜贽虽然心里见她能来送他是欢喜的,但面上仍是冷淡自持的样子,“王娘子有事吗?”
“没事,不不不,有事!”王可忆在衣袖里掏了半天,终于掏出个小布包,“这是给你的。”
姜贽低头扫了一眼那东西,“这是什么。”
难不成是临别赠礼?
“这是针线。”王可忆继续解释:“我想这些日子姜公子帮我抄书,定然是很累的,而且指不定还磨坏了衣袖。”
姜贽不明白她这话是什么意思,“不知王娘子何意?”
该不会大庭广众之下,她想帮他缝补衣裳?
这样影响多不好,可他的手却已经伸出去了。
王可忆见他看似不情不愿地把手直愣愣伸出来。
姜贽这是做什么?给她看他的衣袖不需要缝补?
可是她压根就没打算给他补。她只是一时没找到送什么,正好梳妆台上摆着绣棚才想到这个的。
就她八百年不用的女红,她能缝什么?
她心虚道:“我不会缝衣裳,你自己拿着缝吧。”
她把东西递给姜贽转身便跑。
越解释越黑,那就是干脆别解释。姜贽那般聪明自学个女红又不难。
她这是帮他拓展技艺,他得感谢她!
姜贽正垂眸茫然看着手里的针线。
果然,不能对王可忆有任何期待。
第10章 过往
不被期待的王可忆被沈夫人关进祠堂,沈夫人还请了家法。
院里的下人们都替这三小姐惋惜,虽然她不聪明,但为人和善明媚谁都喜欢。
怎么偏偏就为着个没见过几面的姜公子,数次忤逆沈夫人的意思。
要知道沈夫人在成为沈夫人前,那可是金戈铁马的沈将军,她若真动怒便是王大人在都是拦不住的。
王芮姿更是志得意满。
她就是故意兑换了系统的道具,让刚才王可忆出去的路上无人拦她的,否则偌大的王府怎么可能无人拦她。
这下正正好,沈夫人便是疼她也是段然不会再纵着她。只怕这下姜贽一走,指不定这王可忆要被罚禁足多久。
不过也是,这可是古代,像王可忆这样没个女儿家该有的样子,就应当好生教育才是。
王可忆跪在祠堂里,真别说,她是有些害怕的。
尤其是当她看到沈夫人请了家法时,便愈加害怕,虽然从前阿娘打她都是省着力气,但今日或许会不省力气?
毕竟,阿娘都这般生气了,都罚她跪祠堂,还亲自来盯着她受罚。
沈夫人却一反常态,并没有太过于生气。至少伺候的下人们都是这么觉得的,只有王可忆觉得今天怕是真把她阿娘真气得不行。
因为她幼时母亲尚领兵带将时,若是手底下哪个将士犯大错时她都是这样。
以为即将被母亲“军法处置”的王可忆,在一阵等会儿怎么哭才能把阿娘哭心软,和要不说实话,其实她和姜贽早就是两辈子夫妻的事抖落出来。
沈夫人手里提着剑步步走近王可忆,那剑在窗格透进的光中泛着冷意。
这是阿娘从小的配剑含风,据说一剑就能穿心,就是这把剑一路陪着阿娘,从不被人看好的小兵混成边关大将军。
阿娘……她应该不会真要处置她吧?
“拿好它,练段沈家剑法给我看。”沈夫人将长剑扔到王可忆面前,神情却是严肃至极。
王可忆迟疑不决,阿娘这是做什么?
不过她最终还是拾起剑握在手中,她起先还有些不适应,毕竟重生这些日子她都还没碰过剑,上辈子在宫里也甚少练剑。
不过她很快适应剑在手中的感觉。沈家剑法凌厉至极,讲究的就是速战速决。尤其是经过沈夫人的改造,那更是一招一式皆是剑指要害。
王可忆虽身着襦裙但裙裙袂飞扬,丝毫不见得被衣物束缚,反倒是因她自幼习武,连她那蹁跹的裙角都满是力度。
她舞起剑来就有些收不住,就像小时候阿娘带她策马山间总是忘了时辰那样,便没有注意到沈夫人落寞的神情,还差点忘了这是在祠堂。
幸而眼角余光瞥见那些长明灯,才猛然惊觉,在即将剑指祖宗牌位时蓦地收手。
“阿娘,我不是故意的。”
她忙放下剑匆匆跪下。
沈夫人却只是抱住她,半晌,灼热的泪打湿她的剪头。王可忆才终于意识到,她的阿娘,那总是铁打般天塌下来都不怕的阿娘居然哭了。
还哭得这般肝肠寸断的样子。
王可忆揽着沈夫人柔声安慰:“阿娘,你不高兴吗?”
沈夫人拿衣袖擦泪,强撑道:“没有,阿娘是、是高兴,阿娘看到阿忆这般厉害欢喜得很。”
欢喜她的阿忆虽不够聪慧,但还有这身武功,便是将来进了宫里那见不得人的地方去,也还能护住自己。
这也是她今日唤来王可忆的原因,她从前百般阻挠女儿,可是今日见女儿与那小皇帝这般情真意切,她总不能再拦着。
更何况夫君来的信早说了,那小皇帝怕是早已有迎王家女入宫的心。
如今朝中孙氏一族仗着太皇太后坐大,陛下怕是打算借王、沈两家的势力去与这孙家相互制衡。
只可怜她的阿忆,竟被这小皇帝给盯上。她今日都听芮姿说了,那人居然每日都会去与女儿私会。
闭门思过无趣的日子,却能有郎君陪着自己赏月聊天,哪个女子能不心动。她的阿忆怕也是因此才对这小皇帝情根深种。
思及此沈夫人愈发觉得女儿可怜起来,抱着王可忆诉说她的心疼,最后聊着聊着却有些跑偏。
王可忆听到阿娘突然道:“若是她还在该多好。”
她?
王可忆望过去,发现母亲的眼神都柔了许多,像是在隔着时光怀念过去。
沈夫人揉着女儿的头,语气温柔:“当今陛下的母亲是个极好的人。”
可就是因为她太好了,才会死的那般早,也死的那般惨。
王可忆知道阿娘说的是生母顾皇后,可惜十年前,陛下赐死了她,还灭了顾氏全族。
至此顾家最有名的女儿和显赫一时的顾家沦为人人都不敢说的禁忌。
直到五年前,先帝于宫中纵火自焚,今上堪堪十二岁以少帝之身即位,这事才渐渐又被人们偶尔提起。
先帝从前为娶到顾家女,那也是从众皇子中杀出一条血路登上帝位,才最终让百年名门愿意将嫡女嫁给他。后来却也是他变心,挥刀向昔日枕边最亲近的人。
沈夫人果然又把这事给她讲了一遍。
其实挺没必要的,因为上辈子和上上辈子姜贽都在成婚时与她讲过这事。
她初听时还会震惊,后来便平静许多。用姜贽自己的点评来说就是“各有苦衷”。
虽然她不懂什么苦衷,但既然姜贽说是那就是了。
当然姜贽那些妃子里,也有不少人以为她不知这件事,曾拿那这件事来她面前证明姜贽不爱她,故而不和她说这些。
她每次都不知她们是从哪里听到的,这些事虽不比先帝时那般忌讳,但知道且敢提及的人也不多。
何况是在宫里,谁敢乱议论这些事?
不过她每次都会细心听完,还会帮她们纠正错误之处。
比如她们都说姜贽是什么所谓的“美强惨兼疯批”,还有说什么先帝从未爱过顾皇后,都只是利用。
可姜贽他都亲口说过,先帝此生最爱他母亲。而且姜贽才不疯,他明明除了不爱说实话以外,其实是个特别温柔。
除了爱杀人,哪里疯了?
沈夫人:“阿娘只是担心你。”
王可忆安慰她:“阿娘不用担心我,贽儿对我可好了。”
见女儿这便贽儿贽儿的喊上了,沈夫人才愈发担忧起来。
顾栀当年也是这般说那个狗皇帝的,可最后他却那样对她。
她只担心女儿重蹈覆辙。
王可忆却因为没被打而开心。屋外的王芮姿听说祠堂传出啜泣声,还以为是沈夫人把王可忆打哭了,便也更加满意些了。
她一定可以攻略成功。
—
京郊的寺院里,红衣少女再向大佛拜三拜,她低垂眉眼是虔诚至极的模样。
许久后才缓缓起身,身旁的侍女笑:“姑娘只怕又全都是为太皇太后祈福,也不想想自己。”
少女很不高兴地翻了个白眼:“我为姑奶奶祈福是应当的,姑奶奶对我那般好,我不为她祈福为谁祈福?”
那侍女忙低头认罚,少女脾气不好却也善良,轻快道:“罚你什么?多大点事。”
侍女:“多谢小姐,只是孙大人说陛下如今后位空悬……”
“我就说父亲怎么今日让你来。”少女不屑,“你回去告诉他们,我对后位不感兴趣,我只想好好陪姑奶奶。”
少女高傲地提着裙子跟着在外面等她的宫女走了,徒留那侍女在原地不知所措。
她似乎看到一个蓝色小光球跟着那少女,定睛一看却没了。
“第500624号原主挑选中——姓名:孙瑜歌,身份:太皇太后侄孙女,美貌值:倾国倾城……”
第11章 圣旨
就在沈夫人发现姜贽回京却迟迟没有音信而替女儿担心时,王可忆……王可忆过得很快活。
比如今天她刚在东街大包小包买了一大堆东西,其中就有她最喜欢店铺里的锦缎和钗环。再去西市扫荡一番,最终买了许多精致的糕点。
这些东西她也并未独享,全都与家中姐妹分了,尤其是王芮姿处和王谢柳多送了许多东西。
王芮姿拿着王可忆送来的东西,心中甚是不屑,但最终还是没有丢掉。
只是想到姜贽去了京城这么久,却一直没有再往这边递消息。
“喂,你能不能帮我盯着姜贽。”王芮姿问系统。
系统:“只有v8以上的玩家享有此项功能,附赠给您的两次试用已经使用完毕。”
一次是帮她盯梢王可忆收姜贽画卷的那次,一次是王可忆和姜贽惜别那次。
王芮姿:“升级到v8要再充值多少钱?”
系统:“十发648。”
王芮姿正纠结要不要再充钱,忽然婢女进门来传报:“姑娘,前厅来人了,夫人叫咱们出去。”
王芮姿到前厅时,便已看到王可忆居然已经到了,院中乌泱泱跪着一片人。
王可忆不像其他人一样一无所知,她虽然不想进京去做皇后,但是她已经掰着手指头算过日子了。
如果和以前一样的话,那姜贽应该要派人来册封她为皇后了。不过就是个皇后,做了这么多年,她都腻了。
所以当那穿着蓝灰色衣裳的男子进院时,王可忆没有半分惊讶,果然又是他——姜贽身旁最亲近的太监德安。
德安进来后先是目光落到王芮姿身上,他已经事先打听过了,这位就是王家二小姐。
王芮姿也察觉到这太监的眼神,她还以为是因为自己的努力让姜贽最终属意于她。
她忍不住略有些骄傲的和同样跪着的王可忆嘚瑟。
不就是个姜贽,她这还不是就攻略成功了?
王可忆注意到王芮姿的眼神,见对方一个劲儿给自己使眼神,还以为她是跪的腰疼。
这确实是姜贽不厚道,他派的太监从前都是一来就宣旨的,完全不同于今日这进来却半天不吭声的太监。
终于在她都快要忍不住抱怨这太监的时候,那太监终于悠悠开口:“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王太守之女毓质名门,贞仪淑婉,今特许配太中大夫长子,择日成婚,钦此。”
啊……
这下王可忆疑惑了,姜贽册封她做皇后是正常的,只是没想到他居然还给堂姐和表哥赐婚。
不过也挺好,总不至于让他们像上辈子那般几番错过,最后才互通心意在一起。
王可忆悄悄瞥了眼被迫接下圣旨的王芮姿。就是不知道这个不知是何精怪的“表姐”会不会就此善罢甘休。
“博平郡主听旨——”
王可忆忙仔细低头听着,她记得每次封后的诏书上姜贽都会把她大夸特夸,她一定要好好竖着耳朵听清。
然后她听见太监说的却是:“秉承太皇太后慈谕,兹闻博平郡主秀慧端纯,特召其入宫伴哀家礼佛静心。”
王可忆听到这话的第一反应是,果然是从前姜贽夸过她的那些话。至于第二反应就是……不是皇后?!
真的不是皇后!
那不是意味着她或许进京陪完皇祖母,还是能够到处玩,而且就算是陪皇祖母的时候,她岂不是也可以到处去玩?
她憧憬那美好日子实在是想得太出神,甚至都忘了她此时该领旨谢恩了。
直到沈夫人用力戳她腰畔她才反应过来领旨谢恩。
王可忆觉得很新奇,她都想打开圣旨瞧瞧这太后懿旨和皇帝的圣旨有什么不同。
这还是她第一次收到皇祖母懿旨。
她其实对这位皇祖母的印象并不深。皇祖母是个深居简出的人,自从还政姜贽后便静心礼佛。
若真说起来,那就是这位皇祖母只会在三年后临终之际,为她的侄孙女孙瑜歌求公主之位。
并且姜贽会答应。
怎么这辈子皇祖母竟然要她去陪着?虽然皇祖母夸过她活泼伶俐,但那都不过是套话罢了,还没沈珏夸得认真。
怎的这一世便偏偏令她进宫去陪着礼佛?真是奇也怪哉。
不过不做皇后,那岂不是可以多在京城溜溜,还能顺路去洛阳玩玩,当真是件极好的事。
王可忆心里只觉得好玩,其他人却各怀心事。
王芮姿自不必说,她原以为最差的结果无非是姜贽按照设定那样娶王可忆,但她实在没想到姜贽居然会把她赐婚给沈珏。
她再度和系统交流:“难不成我的攻略任务这就失败啦?”
系统:“没有。”
见系统回答得如此斩钉截铁,王芮姿不由感到惊喜:“你有办法?”
“有一张‘夺臣妻’的卡,如果能抽中应当就可以。”系统贴心补充道,“我刚算了,两发648以内就能抽到。”
王芮姿最终还是在充值后点开抽卡池。一定可以的!
当她在最后一次抽卡机会抽出“夺臣妻”那张卡的时候,终于忍不住喜极而泣。
而站在王芮姿身旁的王可忆,却发现她的表姐莫名其妙哭了……就挺奇怪的。
“玩家,你刚才没控制好眼泪,不小心哭出来了。”系统提醒。
王芮姿敛去泪水,正想使用卡却失败了。
她沉默。
而她沉默的同时,沈夫人就是想撕人,字面意义上的想撕人。
虽然她知道姜贽流着那狗皇帝的血,但想到对方是至交故友的儿子,也原本打算信他一回。
结果,到头来别说皇后不说,连个名分都没有,还是太后下旨让她的女儿进宫。怎么?真当她沈占云提不动刀啦?
那宣旨的太监刚走,沈占云就气急败坏往书房去了。
她倒是要问问王孟山那厮太师是怎么当的,居然连女儿一个小小的后位都摆不平。
王可忆见母亲来不及收拾她,原是很高兴的,结果姐姐妹妹都来和她说话。
“姐姐,你似不似要去京城了呀!”这是小叔家说话漏风的妹妹。
她笑着回答:“对!”
“我听我娘亲说,京城条条框框多的不得了,一点都不好玩。”这是母亲出自京城望族的堂妹。
她反驳:“好玩的!”
虽然舍不得江南,但京城也是好玩的,比如逛花灯,而且姜贽特会猜灯谜。
以前每次和他乔装打扮逛灯节,都是她指哪个花灯,他就能把哪个花灯赢下来。
直到后面拿猜灯谜作噱头的店主看到他就怕。
姐妹们都舍不得王可忆,只有王芮姿和王谢柳两个人远远看着。
王谢柳神情莫名,她忽地把目光落在王芮姿身上将笑未笑地看了他一眼。
王芮姿还在和系统理论:“好好的卡,怎么就用不了呢?这张卡明明没有使用条件!”
系统:“没有使用条件。”
“这张卡是没有使用条件,但这张卡必须在你和沈珏成婚以后才行。”
王芮姿:“就没有别的途径吗?不能加速剧情吗?”
“可以,”系统即答,“再充一发6……”
“你闭嘴。”王芮姿打断系统。
她现在就是处于气极反笑的程度,玩这么多年游戏,啥类型的她都见过,就是没见过这种钻钱眼里的游戏。
她再充就剁手,而且这破游戏谁爱玩谁玩,她再也不玩了。
王可忆见王芮姿突然拔下头上的发簪,突然变得癫狂起来。
却又在下一秒忽地晕了过去。
众人赶紧把她扶进屋,还去传唤郎中来替她医治。
只有王可忆呆呆站在原地,她刚才好像听到王芮姿疯癫的同时说一句“破游戏”。
游戏?
就像她猜灯谜那样的游戏吗?
她身边的王谢柳忽然问她:“姐姐刚才有没有听到什么话?”
她看王谢柳眼神澄澈,没有犹豫道:“游戏?刚才堂姐好像说了什么‘游戏’?”
王谢柳轻轻一笑,“我也听见了,不过也没什么,我瞧堂姐这样子大概是魇着了?”
王可忆点头。
确实,以前那些变得不正常的人里也有这样的。
—
“已经按着皇祖母的吩咐去办了。”姜贽品着茶,神情莫测。
太皇太后孙平柔并没有亲子,先帝非她亲子并不亲,反而是这个从小养大的孙子还更亲几分。
但也没亲到哪里去,姜贽性格冷淡,打小就不是粘人的性子。
孙平柔淡淡笑:“你也别怪哀家,这毕竟是你的终身大事,哀家总得替你看看。”
“多谢皇祖母,”姜贽放下茶盏,像是故意弄出声响一样,“噌”的碰撞声让人心惊,“若是无事,孙儿便退下了。”
他拂袖而去,却在将踏出殿门时,有一娇俏身影正巧将要与他相撞。
“哎呀——”
姜贽往左后方退了一步,眼前人便往前摔去,幸好被宫女们扶住。
他却并未回身反而大步离开,没受丝毫影响。
“宿主这男主好难攻略啊。”系统有些担忧。
“孙瑜歌”并不在意,仔细整理衣着,“不必担心,你好好盯着王可忆和他就是。”
“是……”系统像是怕极了她一样,平缓的电子声都泛起波澜。
“瑜歌你来啦,快进来吧,”孙平柔虽然已经上了年纪,但还是赶紧出来拉着她仔细端详,“摔着没有,你要是伤着,叫哀家可怎么办?”
孙瑜歌笑着扑进她的怀里,“不会的,我会好好陪姑奶奶的。”
笑意却不到眼底。
第12章 进京
马车轧过山路,偶尔还会剧烈颠簸一下,连燕语都嫌这路难走。
反而是瞧王可忆一个人乖乖坐着,她手里拿着个精致的藤罐,里面装着只蝈蝈儿。
她拿刚歇息时在路边拔的茅草逗着虫儿——这是临行前沈珏送她的。
因为除了沈夫人以外,她和其他姐妹都不觉得她此去京城会回不来,所以不同于以前长亭十八送,还有上百抬嫁妆的风光。
这次除了宫里派来接应她的人,王家人并没有太过重视,只是派了些护卫跟上。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柳儿一定要跟着来,不过她既然开了口,王可忆也没有拒绝。只当王谢柳是同样想进京去玩,便求了母亲与她同行。
“娘子,你怎么就听了四娘子的话。”燕语不解。
一刻钟前,她们还走在官道上,那路平坦开阔不像这羊肠小道,指不定就猛地颠簸一下,晃悠得人想吐。
而这一切的起因,只是王谢柳突然不知为何说换一条小路走,王可忆便立刻同意了。
只是燕语实在是想不明白。
王可忆逗着蝈蝈儿,像孩童一样单纯道:“我又不聪明。”
她抬头笑得坦诚:“我觉得柳儿很聪明,听聪明人的话没什么不好。”
燕语还是觉得哪里不对,但又觉得自家娘子这话没错。
四娘子王谢柳打小就是个聪明的,诗书礼乐都通,只是为人谨慎内秀。不然总不可能在南洲城里,还没有王芮姿出名。
她又素来和王可忆这个姐姐关系好,总不至于害了王可忆去。
王可忆却想得更简单一些。
听人劝,吃饱饭。
既然柳儿开口她听就是了,只要不是变得“不正常”时,她身边大部分人都是可信的。
等他们行至驿站时,原本应当立刻出来迎接的小吏,却迟迟未出来迎接。
直到他们一行人都等的有些不耐时,才见有人来,那人走近才发现是个身量尚小的少年。
燕语跳下马车询问:“这儿的官吏们呢?”
少年慌张解释:“姑娘有所不知,此处多贼寇,平常就喜欢干些打家劫舍的行当,还喜欢劫掠过路人。”
“刚才有人来报,说是那些人啊又在官道上拦路,唉,也不知道是哪儿户人家要倒霉了。”
燕语惊讶:“这官府就不管管吗?”
少年摇头:“哪里是那么容易的,这里穷山恶水,年年不是大旱就是涝灾的。今天打了,明个儿指不定又有人活不下去落草为寇。”
少年摇头叹气,意识到马车上的贵人还没下车休息,忙接过马夫手中的缰绳:“几位先进屋休息吧,不需多时他们便都该回来了。”
王可忆却是听了那少年人的话忍不住掀开帘子,往外头看去。帘外土地平旷,河水清凉。
怎么看都不像是穷山恶水之地。
只是她又揉了揉眼,便见景色忽地尽数改变,河水枯竭,土地失了青葱,变得贫瘠苍凉。
就好像起初的景色只是她的臆想。
奇怪,当真是好生奇怪。
王可忆忙问来扶她下马车的燕语:“你看到了吗?这里刚才还山清水秀!”
燕语只当她是坐马车太久,眼睛都晃了,“娘子是累了吗?快下来歇歇吧。”
王可忆只能被燕语先扶着下马车,却仍然在心中疑惑。她并没有累着,她从前骑马时远比这个颠簸,可都从未如此过。
她确信那景色是变了的。
正是刚才的景色变化太过奇怪,以至于她都没有进一步去追究为何王谢柳会突然让她们改道。
若是未改道,那刚才岂不是就有可能遇上那所谓的贼寇。
只是她此时只是遥望四周的景色犯嘀咕,还被燕语催促尽早进屋,便也来不及深思。
她最后只是想到刚才少年说的穷山恶水之事,觉得等进京后定要告诉姜贽让他来将此处的贼寇尽数剿灭。
结果到了晚上,似乎是驿站的人都回来了,驿丞知道今日驿站来了贵客便来拜见。
王可忆提及此事时,那驿丞却像是不解,“郡主娘娘此言何意?”
于是王可忆更仔细几分将此事摊开和他说,那驿丞却像是听到什么笑话般,但顾及到王可忆身份高贵只得压抑笑意,“郡主说笑了。”
“我们怀安县一带是出了名的粮仓,百姓们个个都丰衣足食,您这不是说笑了吗?”
王可忆和驿丞大眼对小眼,最后她还是不信,驿丞也拿她没办法,只能打开窗给她看远处尚在忙碌的农民。
“您看这些田土,都是一等一的好田,这下官总做不得假吧?”
王可忆再度沉默。
因为外面的景色与她刚才初见时,确实是如出一辙,没有半分差池。
那刚才突如其来的荒凉之景又是因为什么呢?
驿丞见她出神,只当郡主这是终于没反驳的话算是承认了。
王可忆只是忽然觉得刚才这一幕实在太奇怪,就像……就像是幻境。
好奇怪,可她怎么都想不通。驿丞说完离开后,她便翻身睡下了。
天大地大,睡觉最大,想不通改天再想。
—
“宿主……”
孙瑜歌翻了一页手中的书,“说了多少次,不准喊我宿主。”
她神情温柔,说话语气也并不恶劣,但就是莫名让系统害怕。
系统小声解释:“我以前是在快穿局工作的,现在退休了才来当游戏系统的。”
孙瑜歌:“那你挺没用的,我记得快穿局系统是可以往上爬到主神位置的。”
系统被戳中心事却不觉得尴尬,反而像是很开心一样道:“我不想当主神,我们主神可好……”
“别扯这些,”孙瑜歌是快穿局内测游戏请来的专业玩家,她没有心情和一个系统闲聊,“我让你做的事,你做的怎么样?”
“已经使用了‘飞来横祸’,只是不知道为什么王可忆躲过去了。”
“那很好啊。”孙瑜歌放下书,仍是笑着的,“我喜欢这种npc。”
有困难的攻略不是更有趣吗?
“盯好王可忆,暂时就不要轻举妄动。”孙瑜歌嘱咐系统。
她唤来一个小宫女,“皇祖母这几日都牵挂陛下得很,担心他忙于国事反而疏忽身子。你把小厨房刚炖好的燕窝送去,就说是皇祖母的意思。”
那宫女便也乖乖送去,她们宫里住的虽是太皇太后的侄孙女,但孙瑜歌从来没表露过对陛下有非分之想。
这宫女便也没有多想,把燕窝送去勤政殿,却也只说是太皇太后的意思。
姜贽确实在愁。
不过他愁的却不是什么国事,如今四海升平不说,且他早已重来过无数次,国事早已不是什么问题。
他愁的是王可忆,更确切来说他愁的是该让王可忆住哪里。
因为这辈子皇祖母突然出手干预,他没有立王可忆为皇后。不是不能,只是因为他觉得没必要。
反正王可忆也不见得喜欢宫里,还不如先把这次的穿越者先击退后再说。
可王可忆到底该住哪里呢?凤仪宫她是住不了,其他宫殿给她住又总是觉得委屈她。
他捧起刚才宫女送来的燕窝,他轻抿一口,是甜的,可他知道皇祖母从不会在他的饮食里放多余的糖。
那这碗燕窝是谁送的便也显而易见了,如果他是十七岁的姜贽,那他确认应该心动。
可惜他轮回太久,算起来几千岁都有了,这碗掺着糖的燕窝早就没用了。
可惜他知道他是npc。
最可惜的还是这碗燕窝送的人不对。
他没再喝燕窝,只是估摸着这碗燕窝的好感度该有多少。
“叮~男主好感加10,当前好感度50。”
—
“这便是京城呀!”
燕语没来过京城语气里满是激动,王可忆也同样如此,因为她虽来过许多次京城,但她对京城也是些眷恋的人的。
只是……她在马车路过陆家时掀开车帘瞧了一眼,就是如今又得从头开始了。
那些从前的好友,又得她一个个重新认识。
什么时候才轮得到她们来和她主动认识啊,她忍不住吹了一下长长的刘海。
燕语以为她是担心入宫以后的安危,劝她道:“娘子不用担心,太皇太后是个很好说话的人。”
她没担心这个。
皇祖母不会为难她,她只是想到每次都由她主动先去找她们还有姜贽。
这么一说,她这次不主动了。
凭什么每次都是她主动,这次必须他们主动。
这次她要做个高冷的王可忆,绝对不会屁颠屁颠凑上去。
然后马车刚停下,她被燕语扶下马车,就看到一个熟悉的人。
是孙瑜歌!
最可爱的小歌!
于是王太师看到他快一年没见过的女儿,避开他伸出的手,直接扑到孙瑜歌的怀里。
或者应该说是她把孙瑜歌直接扑倒在地上,毕竟她是练家子,而孙瑜歌只是个大家闺秀。
她趴在孙瑜歌身上,就像恃强凌弱、欺男霸女的纨绔子弟。
而王太师更是忍不住疑惑,沈占云这短短一年究竟对女儿做了什么?
虽然女儿没成为皇后是有孙家的锅,但总不至于就这样要夺孙瑜歌的命吧?不过仔细一想,这确实是沈占云的风格。
谁搞她,她搞谁。
不过女儿她再不从孙瑜歌身上起来,太皇太后就真该讨厌她。
第13章 骗子
“你就是博平郡主王可忆?”
太皇太后端坐明堂上,从王可忆坐在下首的角度看过去,按理来说是该让她害怕的。
至少在座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尤其王太师后背上都是渗出的冷汗。
孙瑜歌对太皇太后就像是王可忆之于沈夫人,总之就是王可忆今天这一扑不说结下梁子,至少也是让太皇太后记下了。
王可忆起身行礼:“臣女见过太皇太后。”
孙平柔打量着她没免她的礼,半晌才悠悠道:“确实生的很漂亮。”
难怪姜贽不过是去了一趟江南,回来就非要娶这人为皇后。
原本她还以为是少年人要拉拢一派,打压其他不安分的人,如今瞧来或许也不仅如此。
到底是利益取舍,还是真心喜欢也是拿捏不准的。
“您更漂亮。”
王可忆话音刚落。
原本还有些许嘈杂的大殿忽然就变得安静下来,甚至有些过分安静。
大家都是知道王家这个郡主是个傻子,但正因如此这句话才更奇怪。
真诚但又敷衍,尤其是王可忆那双杏眼圆圆的,亮亮的,说这话时还不带眨眼。就让原本让人觉得可笑的话,居然就这样就变得动听起来。
太皇太后也不知道是被这句话戳中何处,居然笑了,“确实是个不错的,坐下吧。”
就这样把她刚才扑倒孙瑜歌的事轻轻揭过。
“王卿就这一个乖女儿,哀家反而让她陪我,王卿不会怪我吧?”孙平柔含笑问王太师。
王太师:“不敢不敢。”
而且……王太师瞧了眼此刻端坐桌前,似乎在认真听话,却悄悄偷吃的王可忆。
但愿后面太皇太后,还能说出这种话。
而不是因为嫌弃王可忆太烦,提前把她赶出宫门。
王太师觉得等会儿必须嘱咐燕语,也不是别的,就是王可忆到时候万一犯错,记得先知会家里。
方便他们跑路。
王可忆在偷吃这件事上,可以说是乐在其中且颇有心得。毕竟她身份摆在那里,从小到大参加的宴会多的很,不学点偷吃技能早就馋死了。
所以她在发觉皇祖母没注意她后,就悄悄偷吃起来,宫里的点心超好吃的,她这段时间没吃到也确实馋了。
然后,她刚往嘴里塞半块糖糕,就听见门外传来太监的通传声——“皇上到”。
众人忙齐刷刷跪下行礼。
而可怜的她只能快速而小幅度地咀嚼嘴里的点心,她跪在地上听到姜贽和皇祖母聊的有来有回。
千万别提到她。
不然姜贽将会收获她满嘴的花生碎……也有可能还有核桃碎。
毕竟这也是有前科的,犹记得上辈子大婚时,姜贽好像是被某个妃子绊住了。
她嫌等的无聊,就一个人开始嗑花生,最后整张床的花生都被她嗑完了。以至于姜贽匆匆赶来想挑她盖头时,被她突如其来的打嗝给打断了。
两人相视一笑,或者是她单方面尴尬笑了两声,弱弱举起最后一颗花生米:“特地给你留的,你吃不吃?”
最后姜贽没吃她的花生米,就是和她做了点别的事。
“皇上认为将博平郡主安置于哀家的寿康宫如何?”
太皇太后的这句话才将王可忆拽回当下,不过她已经咽下那糖糕,也不会再出丑。
孙平柔注意到皇帝进殿后看似神情淡漠,其实目光就没离开过王可忆,心里也就愈发有底。
此言也是为了试探姜贽到底是怎么想的。
姜贽悠悠道:“皇祖母喜静,这小姑娘总是吵闹的,便不多叨扰您了。”
王可忆听见姜贽似乎是在认真思索,好半天才道:“观云殿空置多年,便委屈博平郡主在此小住几日。”
皇帝此言一出,在场的人心中便有数。如果当真只是为陪太后而入宫,那又何必单独赏赐宫殿给王可忆居住。
更何况这观云殿那可是个华美至极的寓居处,素来都是宠妃所住。隔得最近的也不是太后的寿康宫,反而是皇帝的紫宸殿。
王太师连忙大声谢恩,王可忆虽不明就里但也跟着父亲有样学样。
观云殿?
她确实还挺喜欢,也不是别的,只是她若没记错的话,姜贽以前的妃子们没有住过这里的。那还真是不错,至少不会让她有住凶宅的错觉。
就是离寿康宫太远,日后拉小歌打牌行酒令会不方便。
说人人到,小太监登时便通传孙瑜歌到了。
刚才她用力过猛不小心把小歌扑倒,依照对方的性子大概会先翻个白眼,再冷嘲热讽一下。
不过事后,她再提礼品登门拜访孙瑜歌,对方大概就会原谅她。
毕竟小歌又不是姜贽,爱生气不说还记仇得很。
结果,孙瑜歌却主动向王可忆行礼:“这便是博平郡主吗?当真是好标致的姑娘。”
王可忆担心孙瑜歌是不知道自己是扑倒对方的罪魁祸首,还好心提醒孙瑜歌:“谢谢你夸我,不过……刚才是我把你扑倒的。”
所以按照她对孙瑜歌的了解,对方现在应该翻个白眼,然后骂她几句,再给皇祖母告状才是!而不是夸她长得好看。
孙瑜歌却抿嘴轻笑:“这算什么大事,我反而是今日一见郡主,就觉得像是一见如故。”
王可忆听这个话先是觉得孙瑜歌该不会是也重生了?
可她想起对方的性格,可就算是重生也不会一下子变性子啊?而且就算是变了性子,也变不了她爱翻白眼的毛病吧。
那这是又“不正常”呢?
孙瑜歌的这句话等于把王可忆架得高高的。
王可忆刚才扑倒孙瑜歌的行为,落在没有重生的众人眼里,就是证明她和孙瑜歌的关系并不好的铁证。
在座的不是孙家人,就是跟王沈两家搭边的,两家人表面上和和气气,实际上因为皇后之位早就闹得不愉快。
王可忆的回答很重要,她要是露出一丝不高兴就等于给孙家人把柄。可若是就这样和孙家握手言和,那又丢了王沈两家的面子。
王可忆:“哦。”
王太师见女儿这个回答先是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若不是这是大庭广众之下,他都要抚掌而笑了。
妙啊,有他当年气孙素的那股劲儿。不愧是他的女儿,就是会气孙家人。
太皇太后却开了口:“哀家记得皇帝你那儿有许多嵩山遗老的孤本。正巧前几日小歌还在说这个,不若你便带着小歌去瞧瞧。”
孙平柔这很明显是在帮自家人,姜贽也没推拒就这样跟孙瑜歌走了。
王可忆看着他们离去的背影有些出神,以至于王太师都忍不住在心里叹气。
皇后之位并不难求,可他家女儿怕不是真喜欢上皇帝了。
她喜欢皇帝做什么?
王太师分别前给燕语做交代,让她能多劝劝王可忆就多劝劝。
别去喜欢什么姜贽,就今天太皇太后的态度,就算她将来和姜贽在一起,怕是也没什么好日子过。
毕竟谁不护着自家人。
她一个初相识,哪里比得过别人自幼的情分。
去观云殿的路上,领路的小太监一个劲儿地跟她讲这观云殿的意义,好一通溜须拍马。
只是她并没有很高兴。
直到她看到观云殿里种了很多梨花,南边已经谢了的梨花,却在北国芬芳盛开。
她问那小太监:“宫里喜欢种梨花吗?”
“这梨花名字不吉利宫里不喜欢种,”小太监意识到他失言忙改口,“可这梨花都是陛下亲自吩咐种的,想来必是想着这梨花开得绚烂,特地为郡主娘娘种的。”
梨花不吉利,却是王可忆最喜欢的花。
她恍然记得上上辈子初见时,姜贽问她喜欢什么花,她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就是梨花。
姜贽问她为什么?
她偏头笑,“梨树会结果,我喜欢吃梨子。”
好像被他其他妃子笑话了,他没说什么却也跟着笑。
她伤心了好久,只当他是觉得梨花庸俗。
却如今才想起,后来她宫里总有梨子吃,一年四季,不论时节。
王可忆伸手接住飘落的梨花瓣,状似无意问:“凤梧宫里有梨花吗?”
小太监这次懂了言多必失,只简单答话:“是没有的。”
哦。看来姜贽又说谎了。
他以前总说凤梧宫的梨花种了很多年,现在看来,果然又是骗她的。
骗子。
不过,她现在心情好,就不生他气了。
第14章 宴会
“姐,我住在偏殿很习惯,你习不习惯呀?”王谢柳拉着王可忆的衣袖蹭了两下,负责照顾王可忆的宫人在心里暗叹这对姐妹关系真好。
王可忆不高兴地摇头:“不喜欢。”
是不喜欢而不是不习惯。因为这世她不是皇后,不能再随意进出宫门,还要早早起床去陪太后礼佛。
比以前忙多了,所以她不喜欢。
王谢柳:“今日太后娘娘召了官眷入宫,说是要在御花园办一场赏花宴,姐姐倒是可以多认识一些朋友。”
王可忆听了这话原本是没多开心的,虽然可以见到老朋友,但是他们现在都不认识自己。
还要一个个重新去结交,好麻烦。
不过转念一想,和他们混熟了以后,要让他们带什么东西也更加方便。
于是她高高兴兴让燕语给她化妆做头发,还逮着王谢柳让侍女也给她化了妆。
两人本来没有血缘,却不知是不是长年累月待在一起样貌也变得相似。
两人整理好仪容相视一笑,只是王谢柳眼里却在低下头时闪过一丝纠结。
不过再抬头时,落到王可忆眼里又都成笑脸。
王可忆到赏花宴时在场官眷也大多到了,她自信的和妹妹一起进入御花园,不见半分外乡人的拘谨。
毕竟她是做过皇后的人,这些人从前年节时入宫拜见过她许多次。这些贵女和命妇她也大多有印象,她当然不会觉得有什么拘谨的。
她没怎么去瞧其他人的反应,但在座的人却都在仔细打量这位来自南洲的郡主娘娘。
尤其是这两月来,陛下都在为立王家女为后一事,与孙家闹得十分不愉快。
其他高门贵女也是相当好奇这位传闻中的傻郡主,是如何让陛下甘愿为她做这许多事的。
今日一见,确实是美貌非常,也不见寻常傻子的那股痴劲儿,难怪能得帝王偏爱。
尤其是被一堆贵女簇拥的另一人频频向王可忆投来目光。可以看出这场宴会在王可忆来前,主要有两个中心。
一个是太皇太后的侄孙女孙瑜歌,另一个便是这人。
她穿得素雅也无太多装饰,只斜插一枝不过分艳丽却也不寡淡的赵粉在头上,举手投足尽是极为守礼的。
她看着王可忆目露满意神色,小声和身边的朋友道:“这位郡主娘娘不愧是王太师的女儿,这一言一行当真是让人看着舒坦。”
她身边的朋友也大都是些模范闺秀,其中一人轻笑:“知书说的对,我瞧这博平郡主指不定也和咱们合得来。若是有缘,交个朋友也未不可。”
不像那孙瑜歌仗着太皇太后撑腰平日里没个正经,只有王可忆这般礼仪全,还落落大方的人才值得深交。
王可忆并不知道其他人眼里的自己,已经得到许多在南洲其他人拍马都不会这么拍的评价。她只是见有人向她走来,那人缓步而来,短短的一段路走了许久。
王可忆下意识咽了口口水。
因为在她记忆里,会这样走路的人只有一个。而那人可是她的噩梦,不为别的,只因为上辈子她和姜贽成婚后还需学礼仪。
而她的礼仪女先生,叫陆知书。
是个被姜贽某个妃嫔称为“教导主任”的人,虽然她不理解什么是“教导主任”,但她知道陆知书此人特别可怕。
她的堂姐王芮姿虽然也是守礼温柔,但她从不对别人的日子指手画脚。但陆知书不一样,她看不惯的行为,她会进行惩治。
上辈子她和小歌在寝宫打牌、行酒令,就是这厮跑到太皇太后那里去告状,害得她俩抄经书抄了三个月。
所以,陆知书……她不要过来啊!
王可忆看清陆知书清丽的脸,手紧紧捏住衣袖,只盼望这次对方不是来教训她的。
就在她考虑要不要给陆知书先行认错,虽然不确定自己有没有犯错,但事先认错总是没问题的。
结果她认错的话没说出口,就见陆知书向她行礼:“见过博平郡主。”
王可忆:“平身。你……陆娘子,是有什么事吗?”
陆知书却意外道:“郡主认识我。”
王可忆总不能说她不仅认识陆知书,甚至还抄过对方罚自己抄的书,也被对方以礼仪不规范罚站过。
这些都只能按下不表,她只能胡说八道:“我虽然是在南洲长大,但是陆娘子的名声在我们南洲,那是无人不知无人不晓。”
陆知书:“为何?”
说了一个谎言,王可忆只能继续瞎编:“陆娘子堪为女子典范,反正我的闺中密友们都觉得该像陆娘子这样才是。”
陆知书噗嗤一笑,这已经对她来说是最出格的动作了,她抿嘴憋笑:“多谢郡主娘娘夸奖,我瞧郡主您才是一等一的好。”
王可忆被陆知书这句弄得浑身不自在,大概是因为上辈子被陆知书训诫的话犹在耳边,且早已经习以为常。
如今好不容易得了句好话,反而是有些不适应。
王可忆不知道怎么和陆知书说话,对方却自顾自道:“我最喜欢王亭之的观点,认为这儒释道三家合流始于前朝……”
王可忆她、她听懂了,但也仅仅只是听懂了,其他多的那是一句都不懂。
陆知书见她若有所思,还以为她是有所感悟,追问她:“郡主娘娘您怎么看?”
平生最讨厌读书的王可忆她不怎么看这个问题,并且她也看不了,她现在急需要有人替她解围。
而这个人很快就出现了,当太监传报说是太皇太后到时,王可忆终于高兴起来。
她终于可以躲避陆知书的连环追问了,于是她急忙跪下,成了所有女客中最先反应过来。
陆知书看见王可忆的动作跟着跪下的同时,也不由感叹郡主果然是郡主,这反应快不说,这跪的姿势也是十分标准的,她都瞧不出什么错漏之处。
只是陆知书不知道这是她上辈子一点点指导王可忆学会的。
太皇太后一来,女眷们便都拘谨起来,尤其是王可忆。
昨天陪皇祖母礼佛她成功睡着了,皇祖母虽没多说但眼神里却全是怪罪。
她觉得自己有必要装得乖一点,她在心里如此告诫自己,并且反复默念
结果当皇祖母喊她名字时,她反而因默念而一时恍惚没反应过来。
直到王谢柳悄悄戳她,她才行礼道:“太皇太后您叫我?”
孙平柔:“刚才小歌和我说你擅长弹琵琶,不如你来给大家弹一段。”
王可忆也没抗拒,只是她看孙瑜歌似笑非笑的神情,总觉得这不会是什么好事。
只是她想到身边还有个陆知书,她觉得刚才陆知书明显想和她做朋友,那要不就趁这个给对方一个回应?
她提出让陆知书和她琵琶和古琴合奏,还夸道:“素闻陆姐姐的琴好,不知可否与我合奏。”
陆知书只当她的名声竟然传到南洲,满心欢喜地答应。
宫人搬来乐器,只是王可忆瞧手里这把琵琶总是有些眼熟,却怎么都想不起是在哪里见过。
而自始至终孙瑜歌都是笑着看王可忆,见对方把那把琵琶抱入怀中,笑得愈发真心。
系统有些许担忧:“玩家你为什么要特地花钱兑换这把琵琶啊?”
孙瑜歌笑:“这是男主母亲的琵琶,他因为母亲的事情最讨厌听见有人弹琵琶。更何况有人拿母亲的琵琶。”
系统恍然:“哦!是这样啊!”
孙瑜歌却没有什么神情波动,只是仍面带微笑看王可忆拨弄怀里的琵琶。
与其提升自己,不如诋毁他人。
既然她不能一时提升自己在姜贽心中的地位,那不如就去降低姜贽对王可忆的喜欢。
王可忆其实不经常弹琵琶,她一开始还有些不熟练,等到渐入佳境时,却听到太监通传声,说是皇帝来了。
然后,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这把琵琶好像是婆婆的——也就是姜贽的亡母。
“谁把这把琵琶拿出来的。”
这是姜贽的声音,虽然看似没有动怒,但语气里却夹杂着不悦。
在场的人都惶恐跪下,只有王可忆也不知道怎么处理怀里的琵琶,就这样抱着琵琶愣住,场面一时极为安静。
王可忆想,要不直接摊牌吧。
上辈子姜贽他把这琵琶送给她了,这辈子先打个欠条用一用行不行?
应该行……吧。
第15章 暴露
王可忆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幸好她身边有王谢柳,这人见皇帝脸色不好,大概就猜到这琵琶有问题。
尤其是孙瑜歌似乎准备开口说话,王谢柳便打断她的话:“回陛下,太皇太后听闻姐姐擅琵琶,便让姐姐弹几首曲子来听听。想来都是宫人们犯错,一不小心拿错了琵琶。”
王可忆听到妹妹这么护自己忙跟着点头,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人故意害她。
孙瑜歌又准备开口,却被陆知书注意到,她比起王家姐妹更明白后宅这些女儿家的手段。
陆知书忙行大礼,向皇帝请罪:“都怪臣女不好,还请陛下责罚。”
姜贽:“你又有何罪?”
陆知书谨慎道:“郡主初来乍到本该有人告诉她京城的风俗,却因为臣女误了郡主反让郡主犯了错。”
王可忆虽不聪明但也听得出陆知书这是在帮她开脱,可明明上辈子陆知书是不喜欢她的,为什么现在却会帮自己。
陆知书想的却简单,姜贽母亲的事情是宫中禁忌,当年知道这件事的宫人几乎都死了。
这些年也没人敢在姜贽面前提起,如今王可忆却拿着他母亲的遗物……说不定她今天一言,就是救王可忆的命。
她当然要开口救王可忆。
孙瑜歌没想到穿越这些日子,她一直试图拉拢但始终无果的陆知书,居然会帮初相识的王可忆说话,心里满是嫉妒。
她不愿就这样放过王可忆,想到攻略里写的姜贽的底线,忙在一旁煽风点火:“郡主殿下没看见这琵琶上刻的字吗?”
王可忆这才注意到琵琶上确实刻的有字,上一世也是有的,只是她虽收了姜贽的琵琶却很少拿出来弹。
孙瑜歌念道:“‘雪魄冰花凉气清,曲阑深处艳精神。一钩新月风牵影,暗送娇香入画庭。’这正是写的栀子花。”
她是在暗示王可忆是故意用太后遗物的,姜贽也如她所想垂眸看王可忆。
王可忆眨了眨眼,有些许不好意思地挠头:“这句诗是什么意思呀?我没听过。”
她的语气太过诚挚,以至于在场的人一时难以分辨她是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
只有姜贽知道王可忆说的是真话,因为他还记得那个寒冬,他第一次把王可忆救回来的时候。
王可忆和现在不一样,那时候她还要痴傻几分,眼里也满是戒备。
她问他叫什么名字,他写给她看了。
然后她笑得小心翼翼又满是讨好:“原来你叫姜贝啊。”
“……这个字念贽。”他话刚出口,王可忆就拽着他的衣袖,讨好卖乖:“那我喊你贽儿好不好呀。”
他在听到“贽儿”两个字时,神情微动,轮回太久,已经没人会叫他贽儿了。
王可忆的没文化从那时一直到现在,姜贽都是知道的。
大概是怕姜贽不信,王可忆补了一句:“是真的,我在家里的时候不怎么看书的,看的最多的就是志怪灵异的话本子。”
“陛下……”
“瑜歌。”这是太皇太后的声音,她打断孙瑜歌接下来的话,“皇帝也累了,来了赏花宴就赏花吧,至于这琵琶……把不尽心的奴才拖出去处理了便是。”
姜贽:“不必,这琵琶郡主若是喜欢,就送她罢。”
琵琶?
王可忆没想到就这样又把琵琶送给她了,她忙跪下谢恩。
只是后面的赏花宴,姜贽坐在上首她也没去看他,只是打量四周的小姐们。
首先是孙瑜歌,这场宴会里,她无疑是最尊贵的那位,皇祖母甚至让她陪着同席,看得出来是极为喜欢她的。
剩下便是陆知书——她刚才的风波后便回了自己的位置,坐在王可忆的对面。不过或许是王可忆刚才的没文化,吓到这位自幼饱读诗书的陆娘子。
她也没有再抬头看王可忆。
王可忆是知道陆知书这个人的,她有傲气也有傲骨,所以上辈子她变得“不正常”后,王可忆也很快察觉出来。
就是这一世……也不知道她会不会再变得不正常。
希望她不会,因为上一世的“陆知书”,可是害得陆家满门被诛。
王可忆想起上辈子的事,心里有些不高兴,便搁下筷子先行离席。
只是这次王谢柳却没有跟上来,姜贽也只是看她一眼,准了她的离席却也没有过多追问。
而是默默端起酒杯应下孙瑜歌的劝酒。
王可忆离席前抱着琵琶,正好瞧见姜贽在喝酒。
切,别人劝的酒真好喝,喝不醉他。
燕语也是头次见娘子走的这么快,抱着琵琶就走,不过却是抱得紧紧的,像是生怕怀里的琵琶掉下来。
姜贽也察觉到王可忆的情绪,只是他此刻却离开不了。他见孙瑜歌笑得真切,知道对方大概又是用了什么道具,让他不得不留在这里不能动。
孙瑜歌使用的是“醉酒当歌”卡,这张卡的剧情很长,可这只是个开始。而这张卡不仅有特殊剧情,最终还能够加50的好感度。
那这样不就可以攻略姜贽吗?
结果宴会结束后她正准备去等下一个剧情点的时候,就看到等在那里的王谢柳。
她靠着墙,“孙娘子这是要去哪里?”
孙瑜歌并不在意,这是卡的剧情,游戏里的npc是阻止不了她的。
她毫无顾忌地经过王谢柳,对方也如她预料的并没有阻拦她,她便提着裙子满心欢喜地走进这处荒废已久的小苑。
王谢柳在她进去后,打量这处小苑。
一阵夹杂着电流的声音响起,系统像是很激动:“宿主!我已经兑换了商城里的迷宫地图了,孙瑜歌今天晚上是走不出这小苑的,别人也都进不去。”
“宿主,你都在这个世界待了十年了,你还不攻略男主吗?”
王谢柳:“不攻略男主,这个世界就当度假吧。”
“那也好,”系统很信任它的这位快穿局金牌工作人员,“我会继续好好盯着孙瑜歌的。”
王谢柳点头:“好,麻烦你了。”
她没和系统说的却是,刚才在赏花宴孙瑜歌敬酒的一瞬间,她似乎感受到了另一个系统的存在。
没有她的强,但确实是存在的。
而几乎是孙瑜歌走进小苑的刹那,在另一头也往小苑这边走的姜贽停下脚步。
他似乎又能够掌握自己的身体了。
于是他没有片刻犹豫向王可忆的寝宫走去,走得很急很快,就连头上的冕旒都跟着摇晃。
王可忆刚才那样子,该不会是难过了吧?
而且他心里的酸涩感是骗不了人的,这就是王可忆的内心想法。
尤其是当他快到观云殿时,那股酸涩感蓦然消失,但取代它的却是一种极深的悲伤。
压抑而沉重地充斥姜贽的心头,他愈发担心王可忆,尤其是当他发现王可忆居然宫门紧闭时。
似乎还有哭声。
以至于太监都还没通传,他就气喘吁吁进入观云殿推开门,然后……
他听到王可忆确实在哭,只是哭的却是:“燕语!你一定是耍赖了,怎么你的牌那么好,我的这么差!哼,你们欺负我!”
王可忆刚因为摸得牌不好而掉的眼泪,就在看到姜贽时消失了。
她觉得自己不仅拉着燕语打牌,甚至还拉上宫里的宫女,愈发觉得这样有些不太好。
她心虚地举起手里的牌问姜贽:“打牌来两局不?不用钱,输了就罚一杯酒。”
一同打牌的燕语也有些害怕,因为她觉得陛下看她的眼神和看死人没什么两样。
所以……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王可忆:“你要不打我就把牌收起来了。”
“我打。”
王可忆不得不感叹,聪明人就是聪明人,姜贽一上手打牌就连赢好几局。
以至于王可忆很快就喝得晕乎乎的,她这样也就愈发不可能赢姜贽。
她便破罐子破摔,直接就硬倒酒给姜贽喝:“你也喝。”
姜贽没打算推脱接过饮下,结果王可忆大概是酒量不行,酒品更不行,她硬是又给姜贽灌了好几杯。
姜贽想推脱,她就眼泪汪汪:“你喝别人的,不喝我的酒?”
姜贽能怎么办,只能听王可忆的话一杯接一杯的喝下去。
王可忆喝多了都不知道今夕何夕,也没意识到她和姜贽不是前世的夫妻,她主动往姜贽怀里蹭,其他宫女都是有眼力见儿的忙拉着想阻止的燕语出去。
王可忆的手落在姜贽的脸上:“贽儿还是这么好看。”
“和我第一次见你一样好看。”
王可忆其实对上上辈子的事情记得很模糊,她只隐约记得姜贽是从冰天雪地里救了她。
别的就都没有了。
姜贽觉得好笑,他眉梢一挑:“这不是才半年不到吗?自然是没什么变化的。”
王可忆忙坐起身,她把手搭在姜贽的肩上,与他四目相对认真道:“不是的,我们其实早就成过婚了,在很久很久以前。”
她仔细回忆,露出傻乎乎的笑容,不知道自己说出了多致命的秘密:“你还说你会永远喜欢我,你一看到我就会喜欢我。”
王可忆虽然有添油加醋,但姜贽却听懂了。他有刹那的惊讶,但旋即就明白了她的意思,他想追问王可忆是什么时候开始轮回的。
可对方却笑着笑着就抱着他睡去,就和从前无数个夜晚一样。
唯一不同的是,从前只有他一个人知道所有,而现在,王可忆或许也知道了一些。
姜贽抱她入怀,眼里闪过一丝偏执,既然她也在轮回,那为什么不告诉他呢?
是不信任他?
第16章 别扭
王可忆这一觉睡的很踏实,她还梦到在梦里她把她重生的事全秃噜出来了。
姜贽还捏着她的脸,问她到底是什么时候开始轮回的。只是她实在太困了,就懒得说。
结果第二天,她醒了,姜贽不在。
说明什么?
说明昨天晚上她肯定一句话都没多说。不然姜贽今天肯定会追问她什么是重生,为什么她会重生。
她可了解姜贽的臭德行了。
但现在的局面就是姜贽没追问,那就证明她昨天肯定没有犯错,只是做了个梦而已。
只是燕语看她醒了,却忽地扑上来抱着她哭,“陛下,他怎么能这样,娘子与他无名无分怎么可以、怎么……呜呜呜,我可怜的娘子。”
王可忆被燕语哭蒙了。
她不就是和姜贽打了个牌、喝了点酒吗?燕语为什么要有这般奇怪的反应。
燕语红着脸,欲言又止,王可忆也没逼她。
直到王可忆让宫人传膳,她才像是憋不住一般:“娘子,需要我去找太医开避子汤吗?”
王可忆夹青团的手一抖。
燕语在说什么?她怎么会想到问这个问题的。
燕语见王可忆呆住,只当主子也是心中悲愤,却又不过刚及笄的小姑娘不知怎么做才好。
昨晚陛下在观云殿待了一整夜的事,如今怕是满宫里都传开了。
陛下虽未要水,但是却和娘子孤男寡女共处一室整夜,直到今天早朝前才走。
陛下指不定就是看娘子既不聪明又没长辈在身旁,所以才敢如此对娘子。
王可忆听完燕语絮絮叨叨的话,筷子夹住的青团都不想吃了。
有没有可能,她昨夜只是和姜贽打了大半夜牌。
然后她喝醉了,姜贽约莫也是喝醉了,两个人都倒头就睡。
两个人连牌友关系都算不上,哪里还会发生需要喝避子汤的事。太可怕了吧也,燕语怎么会有这般想法。
虽然这话如果是别人讲给她听,她也是不信的。
不过至于什么避子汤……
王可忆摇头:“你说的那个就不用了。”
免得到时候真的把黑锅甩到姜贽头上,那他也太憋屈了。
燕语为小姐不平,不管怎么样陛下怎么可以还不册封娘子。
这风言风语再传下去不知道会怎么样!
王可忆没再理会燕语的碎碎念,在她的认知里,她就是要嫁给姜贽的,不过就是早晚的问题罢了。
既然如此的话,只是和夫君一起打牌喝酒有什么关系。放在以前,百官还要夸他们夫妻伉俪有利于江山社稷。
她没有一点担忧地吃饭,姜贽来时见她还在吃饭。皱了一下眉,又旋即舒缓。
她昨夜说了那些话,今天难道还不打算和自己说清吗?
只是想到王可忆就是能吃又能睡,姜贽又觉得她爱怎么样都行,只要她过得舒心就好。
不说……就不说吧。
他也不说就是。
王可忆见姜贽来了行礼问安后,就礼节性问他要不要吃饭。
原本只是随便问问,没想到姜贽居然点头了。
“你吃。”王可忆让燕语添了副碗筷。
燕语虽然不喜欢姜贽,但面上倒也没显露出来,只是还是欲言又止的表情。
姜贽当然注意到燕语的不正常,他原是没放心上,只是因为这人是王可忆的贴身侍女,总还是有些不放心。
他只吃了两口菜,便搁下筷子。
王可忆疑惑:“你这就吃饱了?”
那么多菜他只吃这么一点,反而显得她很能吃的样子。
姜贽眼神看向燕语的方向:“她好像有话要说。”
“她无话可说!”王可忆直接代替燕语回答。
虽然她不把避子汤这件事放在心上,但总感觉要是告诉姜贽会很丢脸。
姜贽:“原来是你们主仆的悄悄话,既然不愿意说那就算了。”
王可忆明明重生了,却不和他说,分明就是信不过他。
如今又不愿意和他说,果然就是什么都不肯和他说。
谁知道燕语终于忍无可忍开口:“陛下难不成真不打算给我们娘子名分吗?”
燕语此话一出饶是姜贽都没有想到,他追问:“你此言何意?”
燕语便将昨夜的事和如今宫里怕是已经流言四起的事都说了。
姜贽闻言轻笑:“你说这个啊。位份自然不用担心,只是……那些人喜欢说,便让他们都说不了不就行了吗?”
他说完才意识到自己受王可忆隐瞒她也在轮回的影响,方才带着几分别样的情绪。说了些从前不在她面前说的话。
他却也没有懊悔,反而期盼王可忆借此事和他吵起来,那他也可以问出他要问的事。
他有些期待地瞧王可忆的反应。
至于王可忆……她没有反应。
王可忆今天总觉得不太对,感觉姜贽今天哪里都不对。
他在她面前很少这样说话的,一般这种话他都从不在面前说。
他这是受什么刺激呢?
但她脑子不灵光,一时也没想到怎么答话。
她不喜欢姜贽这么说话,终于想到怎么和他说话,却没想到宫人忽然来通传,说是太皇太后身边的女官孙乔来了。
王可忆便止了话头,姜贽也不再多言。孙乔进来时感受到屋里的气氛还忍不住疑惑。
这昨夜还好好的,今天这便是吵架了?
不过这与她关系不大,她例行公事般地与王可忆道:“太皇太后请郡主去寿康宫一趟。”
王可忆和姜贽闹了不愉快,也没管他的反应自顾自就走了。
谁知道路走到一半孙乔却拉住她:“郡主,不如走慢点。”
语罢,还示意让她往身后看去。
姜贽在她身后跟着她,她走他也走,她停他也停。
哼,以为这样她就会原谅他啦?
才不。
她还是走得很快,甚至还故意加快步伐,连孙乔都忍不住感慨。
不愧是将门虎女,这走路都比寻常姑娘快,当真是不辱没家门。
大概正是因为心里有没来由的气,她不仅脚上的步速更快,就连眼神都飘了几分。
在跨一处台阶时没注意,一脚踏空向前摔去。
只是她并没有摔倒,而是被姜贽揽住腰身跌入他怀中。
“你怎么知道我会摔倒?”王可忆有些不高兴。
“你有心事。”姜贽能感受到她心里的烦闷,“这种时候你就容易摔倒。”
两个人好歹两世夫妻,彼此那点习惯都是清楚的。
王可忆爱听这话,想到对方今天也没犯什么大错。算了,不跟他计较了。
“走吧,我们一起去看皇祖……太皇太后。”王可忆主动伸手让姜贽扶她。
宫人们都傻眼了,虽然昨夜的事大家都略有耳闻,但是王小姐这也太不合规矩了。而且陛下最讨厌与人亲近……
等等!陛下居然真的伸手了。
第17章 规则
“皇祖母,”姜贽是拉着王可忆的手进殿的,他也并没有松开王可忆的手,“朕与王娘子在一起,听说您找她有事,朕便陪着来了。”
孙平柔抬眼看姜贽故意站在王可忆身前约半个身子,心里明白在孙儿心里这王家姑娘怕是不只是有几分地位那么简单。
她指着一旁哭哭啼啼的孙瑜歌:“你自己给皇帝说吧。”
孙瑜歌擦了擦眼泪,胆怯地瞥了眼王可忆,颤抖着嘴唇道:“臣女、臣女不知道这个事能不能说。”
姜贽:“你要说便快说,若是觉得不能说,那就不要说。”
哇喔。
王可忆觉得姜贽真是不论重来多少次,都是这般不近人情,多漂亮的美人啊,居然舍得这么凶。
哭得这般漂亮,她都可怜。
以前她只是和小歌一起在宫里为非作歹,啊呸,一起四处游玩,很少见她哭过。
今儿倒是见到了,真漂亮,难怪又会变得“不正常”。
这么一想,她从来没有不正常过,该不会是因为她不漂亮吧?不会吧。
孙瑜歌饶是再有经验,也忍不住一时沉默,她凭借信念感继续道:“是与郡主殿下有关。”
姜贽这才抬头看孙瑜歌,多了几分淡淡的笑意:“你说和博平郡主有关?”
孙瑜歌擦去眼泪,用力点头,“昨天夜里我原本是想去御花园里散散心,结果博平郡主不知道为什么,忽然邀请我去南苑。然后,便将我关在南苑的屋子里。”
王可忆听见这话难以置信,若不是她昨夜是在和姜贽打牌,她都要信孙瑜歌这话了。
不过她这么睁眼睛说瞎话,是真的不担心被戳穿吗?
而且,昨天姜贽和她待了一整夜的事情,整个宫里应当都是知道的,孙瑜歌这般胡言乱语是做什么。
姜贽:“你有人证吗?”
孙瑜歌仍然没有一丝胆怯的样子,她吩咐宫人把人证带了上来。
整整有五个宫女太监,而且她们都统一了说法,说是王可忆昨夜故意派人把孙瑜歌关进荒芜的小院里。
其中一个太监还指着燕语道:“就是她,奴才亲眼看到的,断断不会认错!”
王可忆震惊地看着这一幕,她觉得这太监莫不是糊涂了。
可是燕语却脸色一白,忽地跪下,“陛下,太皇太后……都是奴婢恨孙娘子阻挠郡主的皇后之位才故意这般的,都与郡主殿下无关!”
王可忆看燕语颤抖着肩膀的样子,又瞧那太监的样子。
他们是故意串通好来陷害自己?
可是怎么可能啊,这不过只有五个宫人,可昨夜姜贽和她在一起的事,满宫里应该很多人都知道的。
燕语也绝对不可能背叛她。
所以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姜贽将眼前的闹剧尽收眼底,却始终沉默未置一词。
直到孙平柔问他要如何处置王可忆时,他才终于开口:“昨夜朕与王可忆在一起,也不知道她哪里得的空去将孙娘子关进小院。”
王可忆看姜贽如此笃定,又忍不住疑惑,所以到底是她被人陷害了?还是别的什么原因?
姜贽看孙瑜歌仍然是柔弱无助的样子,心里却已经明白这是怎么一回事了。
又是把所有一切都抹去,再编造出新的剧情。
这些游戏玩家也就只会这个。
“系统,我明明已经氪金篡改了记忆,为什么姜贽还会有记忆?”孙瑜歌不悦。
昨天因为系统bug,她被困在小苑里整整一夜,不过第二天,她又觉得这可真是个难得的好机会。
便与系统购买了篡改记忆的金手指,不过这金手指是一次性的,而且根据篡改记忆的程度和条件,其价格从A~E级也不同。
像昨夜这种情况,她只需要购买c级记忆篡改液就够了,价格也不算贵只要百来块钱就可以。
只是都这样了,姜贽怎么还会有记忆?
系统像是累极了,“宿……玩家!我刚才问程序员了,姜贽这种情况不是有记忆!他就是护短,故意帮王可忆遮掩。”
孙瑜歌这下有了答案,便愈发大胆:“陛下,就是这般偏袒郡主殿下的吗?”
她抹了泪,也不再申辩,只是坐到太皇太后身边小声道:“姑奶奶,这宫里既然容不得我,那我回家便是……”
“说什么呢?!”孙平柔制止孙瑜歌,只是语气与其说是生气不如说更是心疼。
她不悦地看着姜贽:“皇帝,在这宫里做错了事就该依宫规办。”
姜贽点头:“皇祖母说的是。”
“王可忆,你昨天是和朕在一起,还是命人将孙娘子关进了废弃小院。”姜贽问王可忆,语气没有责怪,更多是一种暗示。
好像她只要说不是,他就会信一样。
王可忆当然摇头:“我没有害孙娘子,我昨夜一直在与陛下打……对酌。”
姜贽得到想要的答案,仰头去看他的祖母:“皇祖母,你都听见了,她没有。”
“姑奶奶……”
孙瑜歌的话还没说完就被姜贽打断了,他的眼神淬着冷光看孙瑜歌:“朕说她没有。”
孙瑜歌的后背渗出冷汗,一时失语。
姜贽攥紧手里王可忆的手,向太皇太后行礼:“皇祖母若是无事,孙儿便先退下了。”
王可忆的手被姜贽握住,他握自己的手应当是用了很大力气的,因为她都能看到他手泛起的青筋。
只是……她还是觉得不太疼。
好多奇怪的事啊,王芮姿、孙瑜歌,还有上辈子的陆知书,还有……她这莫名其妙没有的痛感和被削弱的喜怒哀乐。
刚才姜贽问她是否有害孙瑜歌时,让她想起一桩很久以前的事情。
那应该是上上辈子的事了,王可忆记得一个妃嫔被下了绝子药,最后所有证据都指向她。
那是一个夏夜,应当还在下着大雨,姜贽屏退所有人,同样是只问了她一句话。
“你没有下药害人,对不对?”
只是那时的她恍惚无措,好像连嘴都不是自己的,她只能喃喃道:“就是我!我就是故意的!我讨厌她……”
最后她的话都没有再说出口,因为姜贽吻住了她的唇,剩下的她还未说出口的话都消失了。
她对那一世的记忆已经很淡了,却仍然还能记得那时的感受,和瓢泼大雨的声音。
那个夜晚死了很多人,只是不包括她。
她觉得上上辈子的她不是她自己的,更像偶师手中的木偶人,一举一动似乎都被人操纵。
“我会送你出宫。”姜贽站定。
王可忆却没有难过,她还因为刚才的回忆而恍惚奇怪,好多奇怪的地方让她疑惑。
过了半晌,她才意识到姜贽的话,有些诧异:“送我出宫?”
姜贽:“你先去王家待一段时间。”
刚才的某个刹那,他都差点忘记昨夜的事情。
不过这样也好,其他人不记得那昨夜的事情也就没有坏了王可忆的名声。
可见这次的“孙瑜歌”,怕是远远胜于“王芮姿”,只是不知道她是否和记忆里那个疯女人一样。
他垂眸看王可忆,仔细感受自己心头的感受,想试探王可忆是否难过,可他却没有感受到一丝难过。
他有些迟疑:“你不难过吗?”
王可忆当然没有难过,甚至于这个消息让她原本的疑惑都不复存在。
出宫!回家!
那不就是可以在京城好好玩,还不用每天陪太后礼佛,这种好事她当然开心。
不过,她还是想了个姜贽会开心的回答:“我相信你。”
然后,姜贽果然笑了。
就和此时的日头一样,明媚骄阳,总有了几分少年意气。
第18章 吃醋
沈家最近很热闹,准确来说,是难得热闹起来了。
自从十八年前,沈家决定搬离京城迁至南洲后,沈家在京城的宅子只留了几个仆人守着,却再没人住。
直到前几年,沈家公子沈易之入仕,才终于有了个主人家回京城这房子里住。
如今,又多了个王可忆。
“阿忆,这是我今天在路边给你带的‘桃花醉’,恰好是最后一坛,正好被我买着了。”沈易之提着一坛酒进了屋,见王可忆还趴在榻上睡觉,赶紧把她喊醒。
王可忆:“有事吗?”
“给你买了酒,来尝一口?”沈易之刚说完,就见刚才还半死不活的王可忆坐直身子。
动作十分迅捷,没有半分睡意。
王可忆端起酒杯察觉到沈易之的目光,她眨了眨眼:“表哥看我做什么?”
沈易之浅笑:“只是感觉表妹一点都没变。”
听到“变”这个字王可忆突然想起一直以来她心里的疑惑,“表哥,如果有天我变了,你能察觉到不同吗?”
“当然!”沈易之性格像沈夫人,都是直来直去藏不住话的,“就像你喝酒总是会先浅尝一口,看看是不是烈酒,然后才会放开怀喝。”
王可忆听到这话觉得不可思议:“你怎么知道?”
沈易之趁她抱着碗牛饮,他怕这个小馋鬼喝醉,忙把剩下的酒收起来,才无奈扶额道:“好歹我也是你表哥,怎么可能看不出来。”
王可忆放下碗,仔细回想沈易之的话,觉得这句话确实有道理。
怎么会有人看不出日夜相对的人变了。
那些突然变得不正常的人,她们又不是没有家人。为什么她们的家人朋友就看不出她们的不对劲儿呢?
王可忆来不及细想,又听见沈易之问:“天气这么好,你怎么不出去走走?”
王可忆:“我要是真出去走走,表哥又该说我整天往外面跑。”
她最是了解这些长辈的习惯,虽然沈易之比她大不了几岁,但大概也是有这习惯的。
沈易之被她戳中短处,有些尴尬地扯了个笑。
王可忆:“也不光是这个原因,主要是爹爹得罪的人太多了。我怕出门被人套麻袋。”
众所周知,王太师年轻时混御史台,前几年才从御史台升迁到太师的位置。整个京城的官员里,就没几个人没被她爹骂过。
尤其是孙家的那群人,基本上是被她爹指着鼻子骂……她暂时还不想出门被套上麻袋,指不定就被拖到小巷里揍一顿。
这也是她住沈家不住王家的原因。
不想掺和他爹在朝堂上大杀四方惹下的各种事,不管是上门求助,还是上门找事的都不想。
沈易之听这个答案觉得还是不太可信,“有谁能套你的麻袋?”
他人实诚,不像她另外那个油嘴滑舌的表哥沈珏,他说这话实在过于实诚。
王可忆有些不好意思,“我现在变得柔弱了,不想打架了。”
主要是上辈子她每天吃吃喝喝的形象,让宫里的嫔妃都以为她只会吃喝玩乐。直到某个妃子莫名其妙在一次游园的时候,买通杀手想绑架她。
倒是没有出什么大事,只是那一群杀手都被她一剑封喉罢了。
不过她一般是不打架的,更别提什么拔剑杀人。
打打杀杀的多不好,还容易弄得一身汗好难洗。
王可忆和沈易之聊天聊的很愉快,她最是喜欢这个表哥。
真诚质朴,不像沈珏一身文人的臭毛病,跟个花孔雀一样惹人烦。
偶尔聊到愉快处,还欢声笑语不断。
沈易之的官职是从战场上拼出来的,他便捡着些漠北有趣的事和王可忆讲,直把没去过边疆的王可忆讲得投入其中。
甚至像听说书一样,还让人端了瓜子进来。
而门外乔装改扮,早早处理完奏折的姜贽,却因为心头的狂喜而停住想要敲门的手,嘴角不想上扬却又忍不住。
随行的太监见姜贽的神情先疑惑后阴沉,最后可以说是彻底黑了下来,但嘴角又有一丝奇怪的笑。
情绪之丰富让这位打小跟着姜贽的太监都猜不透,果然是帝王心难猜。
姜贽只是觉得太监手里提着的点心,还有他手里特地命人拿来给王可忆解闷的奇技淫巧都变得毫无意义。
原来王可忆不是无人可以走动,只是家中本来就好玩。
太监有些不确定帝王的心思,试探问:“公子,还要通传吗?”
姜贽随意道:“去敲门罢。”
他倒是要看看王可忆在做什么,居然能高兴成这样。
沈易之听小厮说皇帝前来,连忙拉起王可忆往前厅跑去。
他还忍不住看对此毫无反应的表妹。虽然知道陛下属意王可忆早有准备,但如今陛下微服私访还是让沈易之措手不及。
沈易之想行礼,姜贽却拦下他的动作:“不用,我今日是微服私访,这些便免了。”
沈易之却忍不住冒汗,他们沈家手握兵权多年,皇帝现在免了,难保将来不会借此发难。
“见过公子。”沈易之还是行了大礼。
姜贽看了直皱眉,在他的印象里沈易之不该是这样纠结于尊卑的才是。
不过也没关系,他本就不是为了沈易之而来……他的目光落在王可忆身上。
“下面人送了点东西,我瞧还行,也不是什么贵重的。”姜贽故意只轻飘飘看了一眼王可忆,“你要不喜欢就扔了。”
“多谢陛下。”王可忆便真的指使下人把那姜贽送的东西都给收起来,甚至都没拆开多看一眼。
姜贽也察觉到心底的喜悦反而淡了几分。所以——王可忆这是收了东西反而没有之前开心。
太监见陛下的脸色愈发难看,都替这博平郡主着急,她难不成还没发现陛下的脸色不对劲儿吗?
王可忆确实没察觉到,不过等到下人把姜贽送的东西收起来后,却转头和沈易之笑说:“表哥……”
姜贽盯着王可忆,没再装作不在意。
王可忆也终于察觉到姜贽的眼神,她下意识咽了口口水继续道:“那个表哥……‘桃花醉’也拿来给陛下尝尝?”
姜贽心满意足收回目光,低下头悄悄笑了。
第19章 选秀(一)
“陛下,今日来不知所谓何事?”沈易之试探着询问。
总不可能真是为看表妹一眼吧,他这个表妹何时有这种能力了。
姜贽:“来看王娘子的。”
果然不是……不是,陛下还真是喜欢王可忆?
不可能呀。
沈易之虽是武将但也是有勇有谋的,他虽然疼爱小表妹,但还是得承认小表妹的性格和才学比起京城里的高门贵女那都是差得远了。
陛下,真因为江南惊鸿一面就非表妹不可?
他不信。
王可忆就没有沈易之那么多弯弯绕绕了,虽然这些日子在沈家她每天除了睡就是吃,还有表哥给她带好吃的。
既不用上早课,又不用陪太皇太后吃斋礼佛。
此间乐不思皇宫与江南。
但听姜贽这直白的话,她莫名有些心虚,姜贽还想着来看她,但她那是一点都没想。
“陛下,咱们出去散散步吧。”她越想心里越愧疚,最后主动开口邀约。
见姜贽点头,她忙问表哥要不要陪同一起去。
沈易之还来不及开口,就看见陛下幽幽扫了他一眼,笑问:“沈爱卿要一起吗?”
“多谢陛下,臣便不打扰您与表妹了。”沈易之连连拒绝。
陛下这也不像是真心邀约的样子。
结果王可忆和姜贽两个人真独处时,姜贽盯着王可忆仔细盯了好久,神情严肃至极。
王可忆以为他是有什么重要至极的话要说,忙打起精神全神贯注,然后她就听到姜贽别扭道:“你好吗?”
王可忆:“挺好的。”
所以姜贽他就只有这句话要说?
王可忆神色复杂,但她还是不能太敷衍姜贽,毕竟后面姜贽生气还得哄。
她问:“你呢?”
姜贽:“我也挺好的。”
两个人站在院子里默默无语,而躲在暗地里刚把其他下人赶得远远的,生怕打扰到他们叙旧的燕语和姜贽的贴身太监对视。
这两个人就这?他们岂不是白赶人了。
王可忆却知道姜贽就是话少,而且是话少得可怕。
现在还好,记得他上上辈子那才是真的很少说话。
然后,王可忆忽然意识到姜贽为什么喜欢半夜摇醒她了。
他该不会是不想多说话,所以故意把她摇醒,告诉她他要起床去上早朝了吧。
不会这么无聊……吧?
王可忆知道不能指望姜贽主动说多话,于是她选择先迈出那一步,偏头凑近他道:“陛下还有没有话要和我说的。”
她贴得近甚至可以看清姜贽一瞬间变得明亮的眼睛,他道:“你别离我太近。”
啧,虚伪。
要不是她都看清他眼底的欣喜,她还真当他说的是真心话。
她摇头:“就不。”
然后……姜贽他居然脸红了。
王可忆她退后一步,有些不可思议,姜贽居然脸红了?这还是她认识的姜贽吗?
她仔细搜刮记忆里的姜贽,上上辈子的事情她记不清,但她还是记得清上辈子的。
好像上辈子大婚那夜也是她主动的,只是当时她对姜贽不比如今信任,也没有如今这般有恃无恐。
所以,她大概只忙着去解他的腰带,也就没有注意到他的神情。
姜贽很快调整过来,又恢复平日里冷漠的样子,“不要离我这么近。”
王可忆眼里冷漠的夫君,如今已经成了会害羞脸红的夫君。那就迁就他几分吧,于是她忙退后几步。
姜贽:“你还真听话。”
王可忆火气都要上来了,不是你自己让我离你远一点的吗?原来姜贽虽然冷漠是假的,但喜欢演戏这一点还是真一点都没变。
但她还是靠近了几分,“陛下满意了吗?”
姜贽冷冷看了她一眼,不过她没放在心上,姜贽就是喜欢演戏,习惯了。
她真正没想到的是,姜贽却伸手主动摸了摸她的头发,他轻声唤她的名字,“王可忆。”
“嗯。”这是她的声音。
姜贽闷闷道:“要选秀了,你会参选吗?”
王可忆听这话只觉得奇怪,以前不都是直接封皇后,怎么这辈子还要选秀?
不过她还是点头:“你封我做皇后我就去。”
“封你做皇后。”姜贽答应,然后继续伸手帮她把耳边碎发撩到耳后,“你还有什么话要说的吗?”
王可忆看对方神情的样子在纠结要不要开口,但最终还是下定决心道:“我两天没洗头了。”
院里于是更沉默了。
在一旁暗中观察的燕语和太监,似乎隐约听到陛下咬牙切齿喊了一声“王可忆”,除此之外再无动静。
哦,他还伸手报复性揉了揉王可忆的头。
他们对视一眼,这真的是平常稳重非常的帝王吗?怎么跟个小少年一样,然后他们意识到陛下今年虚岁也不过十八。
确实是个少年。
王可忆头发被薅乱的同时只想说,她真的两天没洗头了,姜贽他别再薅了。
不过她不敢说。
—
“姑奶奶,喝茶。”孙瑜歌沏好茶,递给太皇太后。
孙平柔接过她的茶仔细品着,看她的眼神远比看亲孙子姜贽温柔得多,“你年纪轻就该和年轻人多走动,哪里要天天来陪我这个老太婆。”
孙瑜歌撒娇抱着孙平柔撒娇:“姑奶奶才不老,姑奶奶是老神仙,神仙怎么会老呢?而且,我不喜欢他们,我只喜欢姑奶奶。”
孙平柔笑得眉眼弯弯,眼角的细纹愈发明显,“好,我啊,说不过你。”
“你上次和我说的事我都让皇帝去做了。”孙平柔握住孙瑜歌的手,“你放心,你要什么姑奶奶都给你。”
别说一个皇后之位,孙瑜歌就是要更多的东西她都会给。
孙瑜歌愈发笑得真切,只是细究起来却无真情:“好!我都依姑奶奶。”
“可是选秀……”孙瑜歌露出担忧的神色,孙平柔便伸手去轻抚她皱起的眉头。
“不过是走过场罢了。”孙平柔终究是曾经把持朝政数年的太皇太后,她说这句话语气淡然却给人一锤定音的决然。
孙瑜歌抱紧她,像是无助的小姑娘:“我只有姑奶奶可以依靠了。”
系统:“玩家这就是你讨好孙平柔的原因吗?”
这下孙平柔出手逼皇帝选秀,直接相当于在游戏商店氪金一次道具,省了好几百。
孙瑜歌懒得理这个笨系统,不然呢?总不可能她刚玩游戏,还真和一个游戏npc有祖孙情吧。
开什么玩笑。
只是她因为抱着孙平柔的腰身,也就没有看到对方眼里一闪而过的疑惑与猜忌。
第20章 选秀(二)
选秀当天王可忆坐在马车里打瞌睡一点都不急,反而是燕语絮絮叨叨:“娘子你这簪子歪了,不对不对,这珠花不够漂亮,我给你换一个。”
王可忆打了个哈欠:“燕语别弄,我想再睡会儿。”
燕语摇头:“不行!娘子你不知道今天来选秀的都是些什么人吗?”
王可忆艰难睁开眼:“……我不知道。”
这一个月天东奔西走四处打探消息的燕语一时无言以对。她们娘子还真是淡泊名利,不对,娘子怎么能这样?这么重要的事都不关心。
燕语觉得她有必要提醒王可忆,她的对手们都有多厉害:“太傅家的陆娘子来了,还有太皇太后的侄孙女孙娘子也在!还有御史大夫家的独女、尚书左仆射的家妹……”
王可忆擦了擦刚才打哈欠眼里的泪:“哦。”
确实都有一点印象,除了孙瑜歌其他的上辈子应该都给姜贽做过嫔妃。
燕语:“娘子!你就真的一点都不担心吗?”
她担心什么?她皱眉揣度燕语的话,突然有些害怕道:“她们当中有长得丑的?!”
不应该啊,她明明记得姜贽后宫的美人们,又美又香又可爱,除了“不正常”的时候会针对她,其他时候对她可好了。
但如果真的有长得丑的,那她确实是有些担心的,主要是她本人偏爱长得好看的,以后同处后宫她要是冷落谁了多不好。
燕语:“倒也没有长得丑的……”
王可忆便放心了,“那有什么值得担心的。”
燕语都忍不住想敲王可忆的脑袋,这是丑不丑的问题吗?那些人都是要和她抢皇后位置的。
说来这也是因为姜贽,他虽答应太皇太后选秀的要求,但却并没有大选,而只是在京中四品官以上的人家里擢选。
这里面随便拎一个出来,那都是能做皇后的,所以她才为王可忆担心。
王可忆看出燕语的想法,拍了拍她的肩安抚她:“别担心,你就算是不信任我,也得相信贽儿……我是说陛下。”
姜贽此人言出必行的,他说过的话那就一定可以做到。
燕语看起来是半分都没有相信,王可忆懒得管,只觉得睡得不舒服想换个姿势继续睡,却被坐垫上的手镯膈到肉。
她拿起手镯有些奇怪地打量它。这是今天出门时王谢柳给她的,说是让她戴上,只是她刚才试了好几次这手镯就是戴不上。
算了,就先收好罢。
她把手镯收进衣袖里,正好外面响起宫人的声音:“郡主娘娘到了,还请下来罢。”
因为这次选秀与其说是选秀,不如说更像是京城上层官宦人家把自己女儿推出来露脸,能选上当然好,选不上也是出风头的好事。
选秀的地点也并不是如往常一样设在掖庭,反而是太皇太后今日在御花园设宴采选。
姜贽后宫空设,除了太皇太后外也没别的人陪他采选。
王可忆来得晚,她到时除了姜贽其他贵女都早到了,一时众人的目光都落在她身上。
她也不慌,她不聪明但毕竟是做过两辈子皇后的人,她落落大方行礼问安:“臣女见过太皇太后,太皇太后万福。”
孙平柔瞧她一眼,“哀家听人说,前些日子皇帝去看过你。”
此时如果换个人就该推脱没有此事,把事情归咎到家中做官的长辈,说陛下是与家中长辈相谈。
不然一个不检点的罪名砸下来,就够她受的。
只是王可忆听这话茫然抬头:“陛下是去见臣女了。他到沈家时我也在沈家,表哥让我陪他一起面见陛下……陛下当然能看到臣女。”
太皇太后怎么这都不懂,姜贽长着眼睛,当然能看到她。
王可忆这话答的并不是太皇太后真的想要的,只是她这也算是答上了,各贵女只是不知太皇太后会如何回应王可忆。
孙平柔却蓦然笑了:“不愧是沈将军的女儿,说话做事就是敞亮。免礼罢,赐座。”
王可忆刚坐下,就收到坐她对面孙瑜歌的微笑,笑得很浅也并不真心。
王可忆却灿烂地回以一笑,倒是让其他注意她两人的贵女们,对这个傻郡主的心思变了几分。
原本听家中长辈说这博平郡主只是仰仗父母才有如此好的待遇,甚至连今上都为之心动。今日一见,她们方觉得或许长辈所言并不对。
孙家和王沈为了皇后之位,较劲儿了数月,倘若是换了她们自己,怕是见到和自己敌对的孙瑜歌都难有好脸色。
更别提还能像王可忆这样满脸笑意。
她们都对王可忆的好感多了几分,觉得这人或许是个可以相处的。
绝对是因为王可忆看起来好相处,而不是因为她刚才笑起来实在太漂亮了。
王可忆刚坐下没多久姜贽便来了,就好像是故意等她先到一样。
王可忆原本在偷吃的手一滞,她仔细回忆,好像不论是上辈子还是这辈子,姜贽出席宴会要么就和她一起到,要么就会比她晚到。
尤其是上辈子某次国宴,她差一点便迟了,结果姜贽比她还到得晚,甚至都误了时辰。
当时她没在意,现在想来那时正是仲夏,若是着急赶来必是要出一身汗的。可姜贽到的时候,额头上一点汗都没有。
他该不会是故意在殿外等着,就让她先到然后再进吧?不会吧。
不过她想好像确实可能是这个缘由。
毕竟他是皇帝,他到的晚没大碍,也没有人敢去议论。可若是皇帝都到了,皇后却还没到那就容易惹人非议。
王可忆停下往嘴里塞东西的手,她是不是应该对姜贽好一点啊。
比如每天不只是想东市的糕点和西市的舞娘,也该腾点时间来想他?
姜贽落座后太皇太后就对他道:“陛下也看过画像了,如今见着人不知可否有合适的。”
姜贽的眼神并没有落在王可忆身上,反而直接向孙瑜歌看过去。
他抗拒不了的那股力量又来了,比以往都要强大得多,以前他还能抗拒,这次却像是有什么东西完全操控住他。
他即使尽全力却似乎仍没有半分作用。
孙瑜歌看他似乎平淡无波却隐有挣扎的眼神,心里愈发有底。
她和其他玩家不一样,她不是来玩游戏的,她是来测试游戏的。
她答应过主神,会帮它彻底征服这个游戏以及这整个世界。
氪金嘛,只要足够多,她不信不能让这些npc臣服。而且就算不是npc也可以变成npc。
王可忆因为刚才放弃偷吃时没注意,袖里的镯子滚出来,“咚”的一声掉在木桌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姜贽眼里的神色蓦然清明,那股操控他的力量也被削减许多,他偏过头与王可忆四目相对。
他用尽全力,一字一句道:“朕已属意王娘子。”
王可忆听到这熟悉的话,心里却泛起奇怪的情,只是淡化了许多,留在心头的感觉若游丝漂萍难以捉摸。
她愣了许久才意识到这种感觉是什么,是拨云见月,是风雪夜归,是知道等的人总会如约而至。
如果说得浅薄些,应该是喜欢。
—
沈宅里,王谢柳倚门远望看云卷云舒。
“宿主……”是她的系统气喘吁吁的声音,“你说得对!”
“这个世界不只有我们,还有系统!而且对方精神力也不低。”
王谢柳:“我知道了,你先休息休息和其他系统度假去吧,有事我会再喊你。”
果然和她猜测的没有出入,这个世界不简单。
第21章 请求
这场不像选秀的选秀,最终还是有了结果,王可忆被册封为皇后,诏书是当场下的。
她跪在地上接旨时没怎么去听姜贽是怎么夸她的,只是想按姜贽的臭德行,这圣旨怕是早早备下的。
姜贽以前又不是没做过这种事情,就好像她爱吃南洲的杨梅,他明明是特地吩咐每年都早早去采了送进京城。
偏偏每次都还要说只是凑巧下面上贡来的。
若不是后来她娘进宫来看她,说民间关于她的传言一箩筐,还感叹幸好她是皇后帝后情深无人议论。她若是个妃嫔,指不定就得背个妖妃祸国的名声。
而这次她若是去问姜贽这圣旨是不是早就准备好了,他只怕又得说是今天早上刚写的。姜贽就是这般的不实诚,换了别人指不定就不喜欢他。
她领完旨意,姜贽便被太皇太后叫走了,连同一起去的还有孙瑜歌,但却没有叫他们。
不过等诸位世家贵女们挨个恭喜完她后,陆知书才迟迟向她走来。
不知为何陆知书这次却又愿意来主动与她攀谈,明明上次她的啥也不会是吓到对方的。
王可忆的目光落在陆知书带的礼物,比其他贵女足足多出好几倍,而且装捡得十分用心。
别的贵女大多只是带着一星半点儿礼物,毕竟在座的都是有资格做皇后的人,谁也不可能主动带这般多的礼物……难不成陆知书从一开始就不想做皇后吗?
其他人三三两两走后,陆知书却仍然跟着王可忆,直到两人行至僻静处,陆知书才恭谨道:“郡主娘娘,您近来身体可还好。”
啊……为什么这些人都和姜贽一样委婉啊,直接有话就说不好吗?
不过别人委婉,她也只能委婉:“我一切都好,不知道陆娘子近来可还好?”
陆知书:“多谢娘娘关心,我……”
王可忆听这语气大概猜到对方是有话要说,她主动道:“陆娘子但说无妨。”
陆知书没想到王可忆是这般直爽的人,便也不再藏着掖着,直接说出她心中的想法:“郡主娘娘入主中宫后,若是需要女官侍候,不知可否下旨让臣女陪伴。”
王可忆:“可是做女官会很累的。”
上辈子,她是直接擢升燕语做了她宫里的女官,至于陆知书她没变得不正常前是她的夫子,后来不正常之后姜贽便封她做了淑妃。
陆知书恢复正常后倒是闭门不出,平日里听宫人们说她就喜欢一个人看书写字什么的。
原来……她是想做女官的?
陆知书神色有些哀戚:“不瞒您说,我并不想嫁人。只是宗族里伯伯叔叔家还有未嫁的姐妹,若是我不嫁人怕耽误她们说亲。”
她眼里是闪闪的明光,满是期盼地看着王可忆道:“若是娘娘愿意下旨让我进宫做女官,待将来姐妹们都出嫁了,再放臣女出宫便是。”
王可忆:“你只是避难?”
陆知书点头又摇头:“娘娘若是愿意帮臣女,不仅是我,家父仰慕王沈两家,也是愿意与之交好的。若您觉得臣女可堪大用希望臣女不出宫,臣女也自然是愿意的。”
只是这话说得轻巧却也是不易,更何况她与王可忆并无深交,突然收一个不熟的人到身边怕是谁都不愿意。
王可忆听了这话仔细揣摩半天,所以……陆知书从来就不想进宫,那上辈子她岂不是还要一个人孤独地在宫里待几十年。
陆太傅只有这一个女儿,留她至二十岁都未嫁人,足以看出她对女儿的偏疼。那这父女二人岂不是从那以后都再不得见面?
“好!”王可忆一想通这些事,便立刻答应下来,“你放心,不就是个小小女官罢了!正好我还烦恼燕语一个人忙不过来,你来了这不就正好吗?”
陆知书闻言眼泪都忽地往外直唰唰掉。这一年来,父亲四处奔走不是没求过人。只是先帝后宫空悬,太皇太后又推脱了此事,实在是找不到合适的人帮忙。
若不是王可忆愿意答应此事,怕是一辈子清正端明的父亲,不是低下头去求孙家,就只能豁出老脸去求陛下了。
王可忆见陆知书想行礼忙托住她,“不用,小事一桩罢了。”
王可忆挑眉一笑,本就生得圆润明亮的眼也就更多了几分光彩,莫名的少年意气让人一眼深陷。
连一旁的燕语都忍不住感叹,娘子不愧是夫人的亲女儿,还真是一样的好看。
据说夫人和大人成亲那日,不是京城的闺阁小姐们哭那清隽郎君娶了妻。
反而是京城里的郎君纷纷松了一口气,毕竟沈将军英姿飒爽又颇擅言辞,京城的娘子只有两种——喜欢她的和没见过她的。
若不是小姐从前总是有几分傻气,只怕不比夫人当年差。
陆知书也被王可忆这一笑弄得有些脸红:“那便多谢娘娘了,臣女感激不尽。”
王可忆摆手:“不必挂怀。”
燕语看这两人闲聊总觉得不太对劲,总觉得娘子不像往常一样香香软软的,反而有些……夫人的感觉。
可是仔细看娘子习惯的小动作却又还是一般无二。
王可忆送走陆知书原本以为这下终于可以清静下来,却未承想刚转身就碰到另外一个熟悉的人。
“孙尚宫这是……”王可忆询问。
孙乔指着远处停着的华贵马车,轻笑道:“太皇太后特地让下臣送您回沈府。”
王可忆拒绝不了这事,只能无助的望着燕语。
她还是更喜欢沈家的马车,至少她一个人睡觉可以睡得毫无负担,不用身旁有人看着她不敢睡。
别的人还好,孙乔在她是真的不敢。孙乔自幼跟在皇祖母身边侍奉,她要是今儿个马车上小憩,今晚皇祖母就得连她梦话说的是什么都弄得一清二楚。
可惜燕语也没得法,她只能上了那大马车被燕语和孙乔夹在中间不得动弹。
睡不了觉她就盯着马车上的金丝缠花的地毯出神,原本从前她都是想些吃的、玩的,只是今天不知怎么反而对这些都不敢兴趣。
最后竟然又想到姜贽的事。
刚才听陆知书说起难处,她忍不住去想那上辈子的事。
上辈子她认识陆知书时,陆知书已经进宫做了夫子,还是给她授课。不过她是直接在南洲就被姜贽册的皇后,待时候到了便进京待嫁,更无机会去结识陆知书。
那上辈子难不成是姜贽最后出手相帮?
总之不大可能是皇祖母,她还政以后甚少插手政事,唯恐惹得姜贽猜忌——这次为了孙瑜歌的皇后之位不算。
要是这般说来,她的贽儿还是有几分善良的,那她怕是要再多喜欢他几分才好。
“郡主,郡主,”孙乔突然唤她,“到了,还请下车。”
她刚下车原想和孙乔告别,却见她似乎故意停留。
然后她便听到表哥的声音,“表妹,你回……见过孙尚宫。”
孙乔老成持重的脸上这才显出几分惊慌,她退了一步道:“见过沈将军。”
王可忆见两人都不知如何是好,主动开口打破僵局:“表哥,今天太皇太后让孙尚宫送我回来的。”
语气里还有些骄傲。
沈易之这才借着这话借坡下驴道:“那便多谢孙尚宫了,日后阿忆在宫里还要麻烦尚宫大人多多照顾。”
刚才宫里的太监已经到沈家和王家各宣了旨,这会儿满京城都知道王可忆会是未来的皇后。
孙乔摇头:“将军不必客气。”
她趁着沈易之与王可忆说话的空当多看了他一眼,但也只是一眼,很快便转过头不再看。
云泥之别,不是她能肖想的人。
王可忆待孙乔走后,露出看戏的表情:“表哥,你喜欢孙尚宫是不是?”
沈易之常年待在行伍不善言辞,听王可忆这话整张脸都刹那涨得通红:“你胡说什么,别坏了别人的名声。”
王可忆撇嘴,明明就是喜欢。上辈子,表哥他可是拿军功换了孙乔活命来着。
如果这都不是喜欢,那什么是喜欢。
算了,都是些不实诚的人,连句喜欢的实话都不愿意说。
啧啧啧,像她一样喜欢就直说不行吗?比如她就和姜贽就没有误会,也从来不会错过。
—
宫中一别后,宫里那边传了许多消息来。
比如说太皇太后和陛下似乎闹得很不愉快,只是王可忆也只能探听得到这一步,再深的她也就不知道。
还有的就是陛下只册了她为后,至于其他贵女没一个入选的,就连孙瑜歌都没捞着位份。
王可忆觉得还挺意外的,毕竟她以为孙瑜歌至少得是个四妃的位份。
不过她也没有多少精力去思考这件事——因为姜贽又派了教礼仪的夫子上门。
不同于上辈子在教书育人上还有些青涩的陆知书,这辈子来的夫子上了年纪是个老学究。
而且因为大婚定在十月二十四,距今不过三月,姜贽特地嘱咐夫子要让她快些学。
她又不能说自己重来两次礼仪都会了,只能被迫听夫子的话日日早起。
王可忆原本打算多想姜贽一些,结果就因为这事儿,她每天不得不和大公鸡比谁起得早,她心里更是狠狠记了姜贽一笔。
她才不要想姜贽,她忙,要学礼仪,没时间!
直到这天宫里突然来了人送了衣服,她懒洋洋问:“是什么呀?”
姜贽不要以为随便送个东西,她便会原谅他。
然后她听见小宫娥道:“是骑装,陛下说秋狩将至还请郡主娘娘早些准备着。”
那岂不是可以逃几节礼仪课了?那便先原谅姜贽吧。
第22章 晚课
“娘子学礼仪都学得很快,怎么就这骑术是怎么都学不会呢?”负责教习王可忆礼仪的姑姑忍不住感叹。
她在宫里教过很多宫里的娘娘、公主们的礼仪,像王可忆这般学得快的实在不多。
倒也是怪事,那些人都说博平郡主是个傻子,可在她看来这博平郡主却是难得的聪明。
燕语端着热茶到林姑姑处时,听她念叨都忍不住替娘子脸红。
娘子哪里是不会,她就是故意装作不会来逃礼仪课。也幸亏娘子自小在南洲长大,她若是在京城长大,怕是想瞒都瞒不住,她百里穿杨的本事和一流的骑术怕是得人人都知。
林姑姑接过燕语的茶品了一口,听燕语说这是王可忆送的愈发高兴道:“真是多谢郡主的好意,这暑气重娘娘也要多休息。”
燕语其实是领了王可忆的命令来的,见姑姑和颜悦色便试探道:“那不如林姑姑就少一些课……”
“燕语姑娘说的是,是老身老糊涂了,那日后郡主便晚上用饭再来继续学礼仪。”林姑姑笑道。
燕语:“林姑姑是说,日后娘子早上不必再早起,只要晚上来就好?”
林姑姑不解地看了眼燕语,斟酌道:“老身的意思是说,日头太大白天不用来挪到晚上,但这早课是万万不能少的。”
燕语听林姑姑这话不由有些愧疚,好像小姐让她来是为了不用上早课的……这下好像不仅早课还得上,就连晚上都不能出去玩了。
王可忆等燕语回来时,欢欢喜喜凑上来:“怎么样?”
不说是完全不用上课,怎么说也得是劳逸结合吧?
“还是有好消息的。”燕语心虚道。
王可忆:“比如?”
燕语干笑两声,试图安慰王可忆,“娘子,以后你不用再为早起而烦心了。因为……因为你还要晚睡。”
王可忆停下吃杨梅的动作,听燕语给她说今天这整件事情,最终她脸色一阵颜色转化后成了黑色。
她狠狠揪了一颗杨梅扔进嘴里,可恶的姜贽都怪他。
她嚼杨梅宛若在嚼仇人,满是一副不死不休的样子。
她发誓,成亲以后姜贽前半夜别想睡觉,他一睡觉她就摇醒他,她也再不陪他半夜赏星星。
赏什么星星,奏折批完了吗?百姓能够夜不闭户了吗?他成千古一帝了吗?
他这样的身份,他这个年纪,他睡得着?
她都替他害臊。
虽然王可忆早上要早起,晚上要晚睡,但她还是觉得没什么大问题。直到教她骑术的老师,提出每个白日都学骑术她才耍赖不干了。
正值七月份,沈家后花园里的荷花都蔫得打不起精神,更别说人了。
可惜教她骑术的是姜贽的暗卫宴夕,人漂亮又有本事,就是长年做见不得光的暗卫,整个人跟个冰坨子一样。
王可忆“姐姐长,姐姐短”,求了半天都不见她有什么转圜的余地。
宴夕皱眉:“郡主的骑术迟迟没有进步,臣是奉陛下之命来的,若是教不好郡主就只能以死谢罪。”
“什么死不死的,”王可忆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就坐到地上,“是我不想学了,你去告诉陛下,我不学了。”
王可忆真就这样坐在台阶上不起,牵着马过来的仆人不知所措地看着宴夕,只是宴夕也犯了难。
首先王可忆的身份她得罪不起,其次王可忆一个傻子,说什么做什么她都不知道轻重,总不可能她像训练暗卫一样去惩治她。
宴夕只能拼命控制想去把王可忆提溜到马上的冲动,好着脾气:“郡主先歇息歇息,我派人进宫去问陛下的意见。”
姜贽听到暗卫来传消息没有一丝意外之色,他就是预料到王可忆会这样——或者说,他就是故意派人去激王可忆这样的。
他猜出来王可忆也在轮回,可比起他猜出来的,他更想她自己说出来。
不是醉酒时说漏嘴,是她愿意自己说出来。
他到马场时原以为王可忆定是赖在地上不起,却没想到王可忆乖乖坐在地上,仰头和宴夕聊天。
“宴夕,你过来点,这里可以遮阳。”
“宴夕,你不累吗?我看你一直站得这么直,会很累的吧。”
“你要吃杨梅不?可新鲜了,京城产的没有南洲的好吃,但是也还行,你来一个吧。”
说着王可忆还拿了个杨梅掷给宴夕,对方明明是寒冰般冷漠的性子,却也只能收下这杨梅,行礼道:“多谢郡主。”
姜贽看到这一幕不由纳罕。
传报的人说王可忆撒泼打滚不学骑术,宴夕眉头紧皱想打人……那她们这是在做什么?
“王可忆。”姜贽的声音一出,原本被王可忆的话敲开一点寒冰裂缝的人,马上就跪下行礼。
王可忆却只是起身不紧不慢行礼:“见过陛下。”
害得她又是早起又是晚睡,还想她给好脸色?做梦吧他。
姜贽见她不上心的样子,让下人将马牵过来,对王可忆道:“上去。”
“什么?”王可忆怎么都没想到姜贽会这么做。
姜贽的手抚着马的鬃毛,似乎是在安抚这匹马,待它似乎适应他这个生人后才扭头看王可忆:“不是说不愿意学吗?朕亲自教你愿不愿意?”
王可忆没想到姜贽会提出这样的要求,可是现在众目睽睽之下总不能和他当面翻脸。
她不情不愿地翻身上马,结果没想到姜贽居然也跟着她上来了。
虽然以前也和姜贽骑马打猎过,但是这样共骑一匹马却是头一回,她觉得浑身不自在。
尤其这日头毒,两个人挨得近些倒是全身都不舒服。
她嗔怪道:“离我远点。”
烦死了,一身汗……好吧,他身上没汗味,还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但是这么热的天再香都惹人烦。
谁知道姜贽听了这话不仅没听,反而悠悠道:“王娘子不会骑马,朕担心你摔着。”
王可忆有瞬间不知道怎么答话,总不能说她会骑吧。不过她可是王可忆,她很快就胡说八道回答:“我是不会,不过陛下肯定会吧?”
姜贽原本是等着她说实话,却听到她这没头没尾的话有些不理解。
“嗯?”
王可忆小声道:“我看陛下这骑术也没多好,瞧着也就比我表哥强一点,我……”
然后马突然就跑了起来,王可忆愣了一瞬,倒不是被吓着的,在南洲时她骑马比这还快。
只是她才突然想起来,好像一时说过火了,忘了姜贽此人最小气。
刚才把表哥拉进来说,要是不解释清楚这个小气鬼一定会把表哥贬去守长城的。
姜贽:“王娘子觉得朕的骑术如何?”
“比我的差一点……不是,我是说陛下真乃神人也,我表哥那就是拍马都赶不上,而且啊,陛下飒爽英姿真是让人一见倾心。”王可忆好听话那是好几箩筐。
姜贽却是越听脸越黑。
因为这些话都是上辈子王可忆夸过的,具体是什么事夸的他记不得了,但夸的内容确实是没变。
呵,原来都是假的啊。
王可忆不知道她的甜言蜜语已经失效了,继续絮絮叨叨夸姜贽。
直到她感觉身后的人没什么动静,而马也因为姜贽勒紧缰绳而停下来,她才不明所以地回头看向他,然后又因为他的黑脸马上转回来。
姜贽生气了,虽然不知道他为什么又生气,但他肯定是生气了。
他这个人生气也和别人不一样,他不会闹,不会说话,只会静静找个地方坐着,气消了就再出来。
只是现在两人骑在马上,他大概是没有地方去。
王可忆主动翻身下马,“陛下,咱们回去吧?我帮你牵马。”
姜贽没说话,还是静静看着她。
王可忆最烦他的臭脾气,一时也想不通她以前怎么就不气,今天却会这般气。
“那陛下先坐会儿吧,需要我帮您牵马的时候叫我。”王可忆寻了个阴凉处坐下,就留姜贽一个人坐在马上被太阳晒着。
她原本是打算睡会儿的,过了会儿她还是觉得这样不好。
她走过去翻身上马,夺过姜贽的缰绳,语气不佳:“我是会骑马……我就是想少学礼仪课而已。”
姜贽这才意识到王可忆不说不仅仅是不信任他,或许更简单只是她不想上课而已。
而他才意识到她是个傻子啊,傻子说不定都分不清轮回不轮回的,她只会该吃吃该睡睡。
虽然她这一世要聪明一些,但也只是比前世聪明一些,甚至都不是聪明些只是轮回后多了些记忆。
他所纠结的从来就没意义。
他望着王可忆没有盘起来的头发,还编了一条长长的辫子,因为路上的颠簸偶尔会抖动一下。
他伸出手想去触碰,最后却停了下来。
他不是不知道,只是轮回太久,他太想有个人和他一样,却忘了从一开始他就是孤独的那一个。
光散在她的发丝上,晃得他眼睛都眯了起来,姜贽这才如梦初醒般收回手。
“对不起。”
王可忆回过头看他,她刚才没注意听,于是又问姜贽他刚才说了什么。
姜贽说:“对不起。”
不该想把她拖进无尽的痛苦和麻木里。
—
上次马场的事情后,她也没有再学骑术,最让人高兴的还是早上也不用再起床学礼仪了。
她问林姑姑这件事,她只说是陛下的吩咐,王可忆听了心里又原谅了他几分。
上次马场姜贽向她道了歉,只是她还是有些说不出来的不高兴。
听到这个消息那份不高兴也还在。
直到七夕那天,她悄摸想溜出去玩,但前门肯定不能走。
于是她直接翻院子出去了,结果没想到她刚落地就看到了熟悉的人。
她不解:“陛下……你怎么在这里?”
姜贽把手里的礼物送给她,“我猜到你会出来。”
王可忆:“陛下真是和我心有灵犀。”
还真是她肚子里的蛔虫。
“你以后别翻墙出来玩,”姜贽看着她,月亮的柔光落在他眼里,“直接和林姑姑说就是,你是未来的皇后她会听你的。”
哼,林姑姑是姜贽的人,他要是没吩咐林姑姑才不会管。
姜贽这是示好和赔罪?那还这般,果然是一如既往的不实诚。
王可忆:“哦。”
好像心里那点不高兴现在没有了。
第23章 七夕
七月的夜除了燥热还有远处传来的菱歌,因为带着京城口音,唱的是什么王可忆听不太懂,但总归是些情呀爱的。
两个人并排走在路上,王可忆走路也不老实,单脚故意踩在青石板的正中间,偶尔踩到一个有积水的松动石板,水“啪叽”一声就要溅到姜贽身上。
幸好他反应快,回身闪躲开才没有被弄脏衣摆。
王可忆:“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你好好走路。”姜贽皱眉道,没有生气更多的是担心。
王可忆这才乖乖走路,她看别的夫妻都是手拉手,于是主动伸手给姜贽,娇蛮道:“嗯?”
姜贽:“嗯?”
显然对方没懂她的意思。
王可忆有点生气地指着他们前面的一对小夫妻,不满道:“你不愿意牵我吗?”
姜贽闻言向她伸出手,她忙抱住他的手,还忍不住捏了几把他的手。
姜贽的手和他这个人一样冰冰凉凉的,夏天的时候揣到怀里跟揣冰坨子般,凉快又舒服。
而且他养尊处优惯了,虽然手上有握笔持剑留的茧子,但总的来说还是清润细腻的,摸着就像是白玉般触手温润。
姜贽垂眸看了一眼扒拉着他手不放的王可忆,语气平淡:“你知道你现在像什么吗?”
像啥?
然后她听见姜贽似乎低声轻笑了一声,“坊间传闻登徒子最喜欢摸良家妇女的手。”
登徒子……好啊,姜贽这是说她是登徒子。
她松开手,哼了一声:“哼,不给我摸就不摸。”
他以后成婚了也别想上床,他是娘家妇男属实是她这个登徒女高攀了。
姜贽却主动伸手揽住她,揉她的头发似乎想要安慰她,“给你摸,别生气啦。”
切,她不稀罕。
王可忆推开他的手隔开两人的距离,懒得再为这个纠结,她随口问:“你怎么想着来陪我的?”
“今日是七夕。”姜贽同样自然答道。
七夕当然要和喜欢的人在一起。
这个回答确实让人心情不错,不过她可不是这般好哄的人,她还是生气的。
结果没想到旁边有对小夫妻却看着他俩在笑,王可忆有些不好意思地回笑。
小夫妻里的妻子看着她道:“这是你情郎吗?”
王可忆没有盘发应该是未嫁的姑娘,本朝民风开放,七夕时未婚的男男女女倒是可以一起上街游玩。那夫人见王可忆和姜贽这样,一眼就看穿他俩的关系。
结果王可忆道:“这是我兄长。”
那夫人忙道歉:“对不住,我看这公子和娘子……是我这眼力劲儿不够,多有冒犯。”
小夫妻大概也觉得这样冒犯了人家,忙加快步伐走了,只留下王可忆和姜贽站在原地。
王可忆一抬头就看到姜贽幽深的目光,她不管不顾地走,她就是生气了哄不好的。
不过担心姜贽不跟上来,她还是悄悄回头往后看,见姜贽一直跟着她才终于放心大胆地继续走。
七夕时街上的人比往常多得多,再加上卖东西的小商贩也就愈发热闹,她看有卖糖葫芦的便去买,结果等拿钱时才发现她忘记带钱了。
她可怜巴巴地对姜贽眨眼:“你有钱吗?”
姜贽还在为刚才她称兄长生气,但还是把荷包扔给她。
王可忆掂量了一下,发现很沉,应该有不少钱。
她要了两串糖葫芦,左手一串,右手一串。
最后比对了两串糖葫芦的大小,把她觉得略小的那串给姜贽,满是不舍:“给。”
都给他吃他最爱吃的糖葫芦了,这下总该原谅自己了吧?
“兄长不爱吃糖葫芦,妹妹你在长身体,你多吃一点。”姜贽语气奇怪道。
王可忆便接过他手中的糖葫芦,毫无顾忌地边吃边逛,直到她吃完姜贽递给她的那串她才反应过来。
姜贽他刚才是在反讽她吗?
她回头看过去,姜贽就站在她身后提着送她的礼物,看起来还怪落寞的。
她放慢脚步等他:“姜贽,你是不是不高兴呀?”
姜贽抬眼扫了她一眼,旋即移开目光落在别处:“没有。”
他真的没有生气啊,就在王可忆觉得他大度时,就听见他又道:“兄长怎么会生妹妹的气呢?”
兄长?
原来他是在为这个生气,可她只是开个玩笑而已,只准他不给她摸手,就不许她生气说他们是兄妹吗?
小气鬼。
她才不会讨好这小气鬼,只是看前面有人在河畔放莲花灯,便拉着他过去看了。
只是因为这里人多怕他走散才拉的,才不是因为担心他生气不会跟上来。
她买了两盏莲花灯,和姜贽一人一盏放到湖面上,她闭着眼许愿——要所有她爱的人和爱她的人都安好。
她把莲花灯放进河里,却见姜贽没有动作,甚至都没有点燃花灯不由疑惑:“你不放吗?”
姜贽:“我不信这些。”
鬼神之说若是可靠,那些轮回之事他如此厌烦又为何还会存在?他从来就不相信所谓的神明。
“这里这么多花灯,神明管的过来吗?”姜贽反问。
王可忆呸了几声,“你别乱说话!万一灵验了呢?快许个愿吧,我帮你放。”
姜贽点燃莲花灯,却是把灯放在王可忆面前的清波上,“你许愿吧。”
如果许愿有用,那就让她多许一个愿。
王可忆撇过头,懒得再管他。
那就许愿让姜贽做个实诚的人,不要连手都不愿意给她摸……好吧,这些都可以不要,还是让他平安快乐就好。
等她许完愿,姜贽问她许的是什么时,她却怎么都不肯说。
直到分别时,她想起刚才姜贽生气的事故意拉住他的袖子,在他低下头时凑近他耳边道:“哥哥,我许愿……你永远都平安快乐。”
同样是说哥哥,她的语气和刚才和那对小夫妻说话时完全不一样。
姜贽这次也没有再生气,他瞧王可忆促狭的笑却并没有任何中计的失落。
他垂眸轻声道:“我该放一盏灯的。”
去为她求得岁岁平安。
姜贽回宫后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让宫中法师供奉了一盏灯,没求权势稳固,没求万岁长春,只求他心上的人永远安好。
听到系统告知这件事时,孙瑜歌正在裁剪牡丹花的枝丫,她的手落在那娇嫩的花朵上。
“秋狩不是要到了吗?”孙瑜歌笑,“你之前和我说要杀掉王可忆只能用剧情杀。”
系统:“是的,三年后有一个‘金屋失娇’的剧情,如果和男主的好感度达到满值且女主对你的好感值低于九十,就会触发王可忆be结局。”
“什么结局?”孙瑜歌满意地欣赏面前被修饰好的牡丹,明明是笑着的却莫名让人寒意陡生。
“王沈两家满门被诛,王可忆会自刎求死。”
孙瑜歌听系统这话愈发满意起来。
现在她暂时不急着除去王可忆,而是要最后拼一把。
“我杀不了王可忆,那我可以抢她的皇后之位吗?”孙瑜歌问系统。
“理论上是可以的,只是……”系统吞吞吐吐,“应该比较困难。”
孙瑜歌却不在意,小主神已经在催促她这次的进度了,她第一次调查报告也得交上去了。
第一次当然会困难,可是只要可以成功一次,那后面也就能琢磨出攻略。
这也是她来这里的原因。
—
旌旗招展,鸣鼓阵阵,白驹踏黄沙,众人恭贺百步穿杨的箭法……都和王可忆没有关系。
虽说入了秋,但这秋老虎不见得就比夏日好些许,她也没有出风头的意愿,便一个人坐在凉快处喝茶。
燕语牵来的漂亮白马似乎很看不惯它这个不思进取的主人,马蹄子一蹶带起一阵泥沙飞扬。
燕语见主子终于起身,还以为她是要骑马忙递过护膝,却听见王可忆指着马骂:“好你个小白马,我见你生得好看才挑的你,你居然这般待我。燕语,把它牵下去,我看着烦。”
旁边的陆知书看到这一幕心中五味杂陈,这可是她未来要效忠的人。
虽然早有预料,却还是不免为她的小孩心性担忧,也为自己担忧。
什么样的人能够和马吵架啊。
陆知书提醒道:“郡主娘娘,等会儿陛下必定会让人陪同狩猎,你这……”
不是一点机会都不给陛下留吗?陛下这想邀请你,那都不行啊。
王可忆听这话不理解,她可以和姜贽同骑一匹马呀。
只是她还来不及给陆知书解释,便听见一个她并不想听见的声音。
“郡主娘娘安。”孙瑜歌走上前,“早就听说娘娘是将门虎女,只是不知道可否与我比试一番。”
王可忆:“我爹是文官啊。”
哪来的什么将门虎女。
这就是她的自我保护话术,姜贽身边的妃嫔个个都身怀绝技,而且都莫名其妙喜欢和她比。
一次两次还好,可时间久了她都难得答话了。别人说她是清流名臣的女儿,她就说她跟着阿娘从小在军营吃沙子长大;说她是将门虎女,她就说她从小给阿爹磨墨,打打杀杀什么的那是一窍不通。
反正就是……问啥啥不会,说啥啥不通。
王可忆此话一出,几个人都神情一变。
孙瑜歌是发现对方马都不在的无奈与怒火,至于陆知书则是发自内心感叹郡主娘娘的大智若愚。
虽然不骑马不能和陛下同游,但确实也是避免其他人来挑事。
郡主娘娘怕是早就料到这一层!看来她爹爹说的不错,能让陛下喜欢的女人绝对不会是什么简单角色。
她果然是跟对了上司!
第24章 坠崖
孙瑜歌刚在王可忆那里碰一鼻子灰自知没趣,便向系统要了姜贽的行踪跟了过来。
谁知道在路上却遇到了孙平柔,她有一瞬间的不悦,但很快就反应过来主动走上前道:“姑奶奶怎么在这里?”
孙平柔伸出手拿手帕替她擦汗,语气满是温柔:“你这是要去哪里?”
闻言孙瑜歌用笑遮掩她的心虚:“没去哪里,姑奶奶这是从哪里回来的啊?”
“我去看了皇帝刚回来,”孙平柔看出孙瑜歌是在试探她,“你不是也打算去找他吗?”
“我、我……”孙瑜歌一时语塞。
孙平柔:“小歌,你喜欢什么样的人不行,怎么偏偏就要喜欢他呢?皇帝是我一手养大的,他虽和我不亲,但性子我也了解。他心里既然有王家那个,就不可能容得下别人。”
孙瑜歌低着头,像是被孙平柔这话伤到一样心,孙平柔素来最疼这个侄孙女,她无奈叹气:“姑奶奶也想你能够做我的孙媳妇儿,可是陛下终究是陛下。”
他才是这前朝后宫的主人,没有任何人能够勉强他做自己不喜欢的事。
“你一个人好好想想吧。”这几个月来她不是没劝过皇帝,可惜他是一个字都不听,说什么都要娶王家那个。
孙平柔走后,孙瑜歌眼里淬着冷光看她远去的背影。
系统:“玩家现在咱俩怎么办啊?”
孙瑜歌冷笑:“帮我打开卡片页面。”
她就知道这游戏所谓的祖孙情不过就是一串代码罢了,果然比起相信npc的真情不如直接氪金。
她最终挑中了那张“生死相依”的卡,“就用它了。”
系统小声道:“这张卡男主会受伤诶。”
“那又怎么样,不就是个npc而已,他又不会疼。”孙瑜歌在确认开始剧情的红点上按了一下,也几乎就在同一时刻王谢柳停下挥舞马鞭的手。
她勒马从深林中来到营地,见王可忆还在坐着和陆知书有一搭没一搭聊天才松了一口气。
王可忆见王谢柳疾驰归来,端着一碟葡萄就走上前去,摘了两颗塞进对方的嘴里。
她看到王谢柳篓子里的猎物,忍不住惊叹:“柳儿你好厉害啊,给,再奖励你多吃一碟葡萄。”
王可忆又给王谢柳端了一碟葡萄,不过被王谢柳抬手拒绝了。
“你刚才没和陛下在一起吧?”王谢柳语气里满是焦灼。
王可忆不知道柳儿问这个是为什么,但还是老老实实摇头:“没有,我一直和知书在这里。”
她看柳儿像是松了口气想到她刚才说的话,迟疑道:“陛下他出事了吗?”
因为担心被别人听到这话,她是凑到王谢柳耳边说的这话,也就极为敏锐地捕捉到对方眼里一闪而过的心虚。
王谢柳摇头:“没有,我就问问你。”
如果是以前王可忆一定注意不到,但是今天她却偏偏发现了王谢柳眼里奇怪的神情。
准确来说,这一世她很多时候脑袋都要更清明一些,就好像……以前不是她想不清楚,而是她好像不会思考般。
以前的她不像是她自己,她的身体也不由她说了算。
王可忆不相信王谢柳的话,但她知道问她怕是问不出什么话,便也没有再多问。
只是想到从前那些“不正常”的女人做过的事——她印象中姜贽是有出过意外的。
她转头问燕语孙瑜歌的行踪,问了一圈却没人知道,最后还是孙乔告知她们孙瑜歌似乎去找了陛下。
她一听心里就觉得不对。
王可忆随手借来王谢柳的马,正想纵马去寻姜贽却被人拽住衣角,她一垂眸就看到王谢柳拉着她的衣服:“姐,你去哪里?”
她说得急:“我去找陛下!”
她心里只担心姜贽万一出事就不好了,尤其是那些变得“不正常”的女人手段都很厉害。
王谢柳摇头阻止:“陛下和孙娘子在一起不会有什么事,姐姐你去做什么。”
王可忆怔愣片刻,旋即用力摇头,语气坚定:“我去看看。”
她扯出被拉住的衣角,马鞭一挥便往林中去。
“宿主!你快去拦住她!”王谢柳的系统着急道。
王谢柳望着对方冲破那层其他人看不见的蓝色屏障,无奈摇头:“不用去了,咱们进不去的。”
她虽然不知道孙瑜歌是哪个主神的员工,但对方系统的精神力并不弱。
她上次送给王可忆的那个镯子耗费了她之前三次任务奖励的精神力,却也只是暂时打破了孙瑜歌系统对这个世界的控制。
她现在不知对方深浅不敢再贸然介入。
“先等等吧。”王谢柳虽然说着这话,但还是点开系统商城兑换了一个“幸运c”加成到王可忆的身上。
只要姐姐没事就行,至于姜贽不死就行。
—
“陛下,您是心情不好吗?”孙瑜歌试探道。
姜贽应了一声,目光却没落到她身上,反而自始至终都只远望群山。
他的手虽牵着缰绳但却并没有使力,大有任由马往哪里走,他就往哪里走的架势。
孙瑜歌几次想搭话,结果姜贽都只是淡淡应了两声,然后……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陛下,你觉得我和博平郡主谁更好?”直到她问这个问题时,姜贽才终于抬头舍得把眼神分到她身上。
“你不用和她比,”姜贽前半句还好,而后半句却是,“你们也比不了。”
这话怎么听都不像是在夸孙瑜歌。
她也因此心里愈发气愤,她对系统道:“可以了。”
果然,就在她说出这句话的下一刻,姜贽的马突然嘶鸣一声,不仅突然疾驰还猛地将他往地上甩去。
姜贽今天原本就没带侍从,孙瑜歌来时他也没有多意外。
或者说,他早就等着孙瑜歌来找他。
是找他就好,只要不牵扯王可忆就行。
他猛地被甩到地上,他觉得最后他肯定会滚到悬崖边。
而当他体会到熟悉的悬空感时,他就知道果然又是熟悉的发展。
就在他腾空的同时,他的手被人忽然捉住。
姜贽一仰头就能看到死死拽住他左手,满脸关心与焦急的孙瑜歌,这样的神情他看过太多。
孙瑜歌演得不是最差的,但也不是最好的那一个。
他听到她道:“陛下,我一定会救你上来的,你不要害怕。”
害怕?
这有什么好怕的,不过只是万丈悬崖而已,不过终是一死而已。
她这般拼命救他,他该奖励她的。
孙瑜歌听到系统提醒她,好感值加十的时候在心里暗自得意。
可是下一秒,她就看到姜贽的另一只手突然伸手拔掉束发的玉簪,接着猛地扬起扎进她拉着他的手。
她早已让系统屏蔽了痛觉,可是当玉簪扎进血肉,鲜血喷涌而出甚至有些许落到姜贽脸上时,她还是吓得心惊。
血顺着姜贽的眉眼晕染开来,本就有几分少年瘦弱感的脸在此刻愈发显得深邃阴郁,他蓦地一笑。
轻蔑,不屑,还夹杂着病态的痴狂。
孙瑜歌吓得猛地松手,整个人喘着粗气往后退,刚才姜贽的那一眼让她不由怀疑对方是不是已经看穿一切。
直到系统几次唤她的名字,她才终于回神:“啊?”
系统:“玩家,好像有力量在干扰咱们,你现在还要去救姜贽吗?”
“他是这个世界的主角,他不会死对吧?”孙瑜歌还有些后怕,颤抖着声音道。
“不会的,所以你要去救他吗?”系统欢欣道。
这样姜贽的好感值肯定就能满了。
孙瑜歌看到手上还在流血的伤口,以及刚才那人莫名其妙的神色,她摇头:“明天早上我们再来。”
她直接在氪金篡改众人记忆就是,没必要在初秋的夜晚和姜贽在野外待一整夜。
她让系统将她瞬移回营地,便也不知道她刚离开,王可忆就骑马来到了悬崖边。
她刚才在路上遇到了姜贽受惊了的马,仿佛就是从这边过来的,她站在悬崖边四处观察。
夕阳西下,秋风瑟瑟,吹得她衣袖满是寒意。
她的目光落到悬崖边的一滩血,她的神情微变,望着深不见底的悬崖担忧。
如果从这里掉下去,一定会死透吧。
—
姜贽从悬崖上摔下来后,他也没觉得有多疼,也有可能是伤得太重,疼得麻木了。
他闭着眼,并没有想去自救。
他几乎不会死,这是他在无数次轮回里得出的结论。
原本以为就要这样在崖底待上一整夜,等待第二天不知是谁来发现他,或者是孙瑜歌来救赎他。
可是他听到了窸窸窣窣的声音,这个季节还有蛇他便观察四周,只是却没有发现蛇的踪迹。
直到半晌后,才听到有人在喊他的名字。
“姜贽!贽儿……”
声音一点点靠拢,也从朦胧逐渐变得清晰,他也认出了声音的主人。
是王可忆的声音。
“贽儿,你别死啊……”王可忆边擦眼泪边喊。
“我还不想做寡妇。”她一想到这辈子都还没做皇后,就要做太后就难过。
做太后会很忙的,她不想那么忙,所以姜贽能不能先别死。
不对,是他永远都别死。
“我在这里。”姜贽咳了一声想扯个笑,却没想到血却顺着嘴角流下,“不会让你做寡妇的。”
王可忆看到的是月光洒在姜贽本就苍白的脸上,还有他白玉般的脸上有鲜血淌过,看起来又壮烈又凄惨。
这伤看起来就很疼。
她错了,她不仅想姜贽不死,她还想他永远别再受伤。
第25章 栀子
“贽儿, 你是从悬崖上掉下来的吗?你疼不疼啊?”王可忆见走在她前面的姜贽看不出一点受伤时该有的样子,不免有些许疑惑。
姜贽摇头。
她却觉得这人肯定是又在诓她。
刚才见到姜贽时,她就猜他该很疼的,可现在这人却像没事人一样走在她前面。
看起来一点都不像是从悬崖上掉下来的, 她都怀疑悬崖边的血不是他的。
姜贽却没给她追问的机会, 把话头转到别的事上去:“你从哪里找到路下来的?”
这悬崖孤耸嶙峋, 她一个人寻来, 不知是否在路上受了伤。
“绕道啊。”王可忆觉得姜贽肯定是疼得都糊涂了,她指着远山比划道:“我从那座山绕道来的,就是很远而已,不过还是到了。”
姜贽听了她的话知道她怕是走了很久的路, 才来这里找到他。
他是知道那些游戏的玩家可以创造奇怪幻境的。虽然他不知道为什么这次孙瑜歌没有来, 也不知道王可忆是怎么闯进这个幻境的。
但他看到她眼里细碎的月光时,还是忍不住抿唇微笑。
只是他还是更担心王可忆:“你怎么不去喊人?”
这山路这般崎岖漫长, 她一个人该有多艰险。
王可忆听到姜贽这话才恍然大悟, 好像也是这么回事, 她怎么就没想到去找人帮忙。
不过, 她当时在悬崖上看到那一滩血, 哪里还记得什么找人帮忙,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找到姜贽。
可能这就是“关心则乱”?
幸好这通往悬崖下的路并不难找隔得也近, 只是确实艰险, 她好几次都差点踩空摔到谷底。
不过也只是差点, 她还是跌跌撞撞找到了路。
她给姜贽讲她是怎么下来的事,对方的眉头就没松开过,最后听她说完才无奈:“你以后不要再这样。”
这般好的运气不是时时都能有的。
他还是又仔细看她, 直到确定她真的没有任何挂伤才终于收回目光。
“贽儿,你真的不打紧吗?”王可忆发现对方自从她出现就不准她靠近。
对, 就是不准她靠近。
他起身时,不愿意让她扶着,他现在走在前面也自始至终和她拉开一段距离。
而且,他一直没回答她关于他是不是从悬崖上坠落的这件事。
如果是从崖上坠落,就算不死也不可能还好好的吧?
哼,又把心事装在心里不愿意告诉她,看她怎么套话。
“姜贽,有蛇!”她突然惊声尖叫,然后在姜贽回身护她时,伸手抓住他的手。
果然,他的右手受了很严重的伤。
准确来说,是右手折疡了,用那些变得“不正常”的人的话来说——姜贽的右手骨折了。
王可忆不由感激小时候跟着母亲在沙场上的那些年,才让她虽然没成为大夫,却也还是摸骨治小伤不成问题。
姜贽一听见王可忆的惊呼便用没受伤的手折了枝丫,原是拿来杀蛇的,但他被王可忆握住右手,再加上他瞧四周完全没有蛇的踪迹,便也明白了王可忆的用意。
“我没事。”姜贽扔掉树枝,偏过头有些心虚道。
王可忆缓缓松开手也没回他这话,直接耍赖:“我腿疼,不走了。”
她说的三分真七分假,当然主要还是那七分假,毕竟以她对姜贽的了解,他手断了都不吭声,指不定身上还有多严重的伤。
要是不停下来休息,指不定真出个什么事,可她不说她不舒服,这人又是一定不会休息的。
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才能改掉不坦诚的臭毛病。
姜贽的额头有绵密的细汗,只是纵然他疼得都要直不起腰,他都没有露出一丝痛苦的神色。
他只是轻轻在王可忆身边坐下,问她:“走累了,先休息会儿吧。”
王可忆却趁他坐下没有防备时,伸手往他腰间探去,然后她的手便被染满了血。
姜贽身上的衣物层层堆叠,按理来说即使受了伤也不该会这般快就有血渗出。
除非这血早就浸透了衣裳。
王可忆想去解姜贽的腰带,却被他按住,“真的没事,死不了的。”
不同于其他人害怕姜贽,王可忆和他多年夫妻早知道这人是个嘴硬的,才不管那么多。
直接反手按住他没受伤的左手,而当她剥开他的衣服看到他腰间的伤口时,她的手不由自主地颤抖。
“没事……”姜贽想安慰她,却被她抬头时晕红的眼眶堵住所有辩驳的话。
王可忆松开姜贽的手,从她的衣袖上撕下一大片布料。她庆幸今天她没打算骑马打猎,故而穿的不是劲装,而是普通的衣裙。
“起来一点。”她不开心道。
她把布叠成两层,在他腰间绕了两圈,最后打了个结。
姜贽见她做好了,才伸手摩挲她的眼角,哑声安慰道:“没事,真的。”
王可忆才不信他的话,又仔细把他全身都检查了一遍,确定他身上没有别的大伤口后,才靠着他坐下。
“你好点了吗?”王可忆还来不及休息,就听到姜贽突然开口。
好?好什么?她好得不得了,看起来快死的是他自己才对吧?!
姜贽:“你不是说你腿疼吗?”
这是骗你的啊!
姜贽他以为谁都和他一样,报喜不报忧,全身上下嘴最硬吗?
王可忆不想理他,下一秒却见眼前出现一朵小花。
白色的,花型饱满,舒展柔美的花瓣上还挂着露水。
是栀子花。
“给你的。”姜贽笑。
王可忆接过花,但还是不太高兴:“谢谢,不过……你别以为我这么好哄。”
“等等,你花从哪里来的。”王可忆疑惑,他都受伤了怎么还这么能折腾。
姜贽指了指两人背靠的山岩,王可忆见到一树栀子从石缝中生出,还开了满树花。
也就在她抬头望去的刹那,又一朵栀子花悠悠掉落在她手里,就像等着她抬头看去般。
王可忆拿起花放在鼻尖闻了闻还真是栀子花,她不由疑惑:“都入秋了怎么会有栀子花?
姜贽笑:“说明这株栀子花并非凡物。”
确实是并非凡物,因为这山中的一切,都在孙瑜歌使用卡面的那一刻起变得不一样。
只是他也不知道为什么王可忆能够进来。
王可忆分了一朵栀子花给姜贽:“怎么?难不成你还真信鬼神之说?”
姜贽摇头。
如果是鬼怪倒还好,那按理来说天子就是上天的儿子,他反而不会一次次轮回。
可这一切都只是游戏,一切都是虚无。
姜贽:“走吗?”
王可忆:“不走。”
不是,姜贽他是真不怕死吗?都受这种伤了,还不乖乖坐着等宫人们来寻他?
王可忆不理解这人不惜命的行为,“等着吧,说不定再过一会儿侍卫们就来了。”
姜贽却知道不会这么快,孙瑜歌不是个善茬,她这次怕是要让他吃些苦头才会放他们出去。
山中入夜后偶尔凉风乍起不由让人瑟缩,姜贽问王可忆:“你冷吗?”
啊,她不冷啊,她觉得这天挺舒服的,既不过分寒凉,却也不过分炎热。
不过她瞧姜贽嘴唇不知何时染上一层乌色,他受伤了现在是病人,大概是比普通人更容易受寒一些。
姜贽却是因为他与王可忆共感,猜到此时她该是冷的。他伸手想揽她入怀,却没想到王可忆见她一伸手就往他怀里来了。
王可忆冲姜贽笑,她最是了解姜贽的性格,既然冷的话那他肯定要取暖的。这里荒郊野外的,还有什么比两个人抱在一起相拥时更暖和得呢?
她的鼻尖还能闻到姜贽身上的浅浅血味,不过姜贽把那朵栀子花放在她枕的衣物的旁边,很快栀子香气便也盖过那血气。
她在氤氲的花香里浅浅的睡去。
她梦到了第一次见到姜贽的时候。
那是上上辈子的事情,那天应该是下了很大的雪,之所以是应该,是因为她其实记不太清那一世的事情。
不同于上辈子许多历历在目的事情,那一世的记忆模糊而脆弱,她越想记住却越记不清,就像是有人左右着她的记忆,不想她能记得一般。
那一世的她不同于现在和上辈子,她好像是个真正的傻子,笨到一无所知。
她在雪天里像是在逃离什么东西追赶一般往前跑,直到她摔在地上。
只是有人把她从雪中扶起,温热的触感从两人相碰的地方蔓延开,她抬头便看到了姜贽。
只是那时的他和现在不一样,那双眼睛暗沉无神,看她的目光与看其他人也是一样的。
也就是在这一瞬间,她醒了。
天边被光撕开了裂缝,吝啬地洒了微弱的明光,是迟明之时。
她记得教书的先生说过,这个时辰是一天中最冷的时候。
但她浑身仍不觉得有半点寒冷的感觉,反而是姜贽的面色愈发苍白。
她伸手去摸姜贽的脸,他略睁开眼,墨黑的眸色有些恍然地看她。
“快醒醒!”她被姜贽这脸烫得都有些害怕,他这怕不是发了高热,“别睡了。”
姜贽大概也是烧糊涂了,但他确实很听王可忆的话,闻言居然真的就这样直直盯着她。
王可忆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面前晃了晃,“这是什么?”
姜贽神情有些茫然但却没有犹豫:“是王可忆。”
……不是让你说这个!
王可忆又问:“这是哪个数?”
“一。”姜贽慢半拍才道。
还好还好,没有真的烧糊涂就行。
她见姜贽回答完问题,就像是又要靠着岩壁睡过去,忙摇醒他,差点就没收住力气。
姜贽:“我刚才,不是想睡。”
对对对,他不是想睡,他就是靠一下。
她不由承认,姜贽这厮怕不论清醒还是糊涂,嘴硬的本事当真是一等一。
不过看在他现在抱恙,她就不同他计较了。
只是……总不能真让他这么冻着吧。
好像婚期就半个月了,而且现在孤男寡女也没人会知道他们干了些什么吧?
王可忆把外面的褙子脱下,盖在姜贽身上,随后她想自己既然不冷,那应该和姜贽抱在一起他会暖和些吧。
结果她刚把脸靠在姜贽肩头,在他吐出的热气对比下,才忽然就发现她的脸也很冷。
那真是好奇怪,为什么她一点都不觉得冷呢?
姜贽还在看她,她伸手摸了摸他的额头:“不会有事的。”
然后,姜贽每次想闭眼的时候她就会摇醒她。
她也没想到让姜贽睡不好觉的想法,居然会在两个人婚前便实现了。
只是她却没有一丝高兴,有的只是担忧。
她见姜贽这样终于下定决心,鼓起勇气道:“贽儿,你别睡觉,我就告诉你一个秘密。”
姜贽垂眸看她,只是他还没有回答,王可忆便先自己说出口:“我告诉你,我其实重生了好几次……就是好本子里那种借尸还魂的重来,不不不,我没有借尸还魂,我是重生到我自己的身体。”
她期待地看着姜贽,谁知道他和她对视良久,最后却只是淡淡的“哦”了一声。
哦?
怎么能只是一个“哦”呢?!她可是鼓起所有勇气才敢告诉姜贽的。
她不服:“你怎么一点都不惊讶?”
“我很惊讶啊。真的,你居然是重生的啊!”姜贽已经烧糊涂了,但是认错反而比平时还利索。
只是他说话时大概太用力扯到了伤口,最后忍不住咳嗽。
王可忆伸手戳他的肩膀:“别耍滑头。”
都快要死了,还不安分。
姜贽果然没再说话,他伸手似乎是想摸王可忆的头发。
这次王可忆也主动把头埋在他肩膀上,任他摸个够,她语气听不出喜乐:“我今天……哦,现在是昨儿了,我昨儿个刚洗的头。”
姜贽的手却不是想摸她的头发,而是在她靠在肩头的同时把搭在他身上的衣服,重新披回她的身上。
王可忆想挣扎,却被姜贽揽住腰身,吻住了她的唇。
……坏贽儿,知道不占理就耍赖。
只是王可忆终究没有推开他,只是气不过也没有装羞涩,而是和姜贽吻得难舍难分。
不是喜欢吗?那就看看咱俩谁更会。
当然,最后还是姜贽赢了。
绝对不是她赢不了,主要是这人有伤在身……胜之不武!她只是不想胜之不武。
“呵。”
笑,姜贽他居然还笑,你伤好了吗?这就笑?!
姜贽却没有像往日般乘胜追击,而是在她耳边低语:“别生气了,我也告诉你一个秘密。”
“我早就在轮回。”
王可忆惊诧不已,正想开口询问,却被一阵喧闹声打断。
有一人提剑而来,她看过去发现是阿娘。
阿娘仔细打量她一番,在确定她没有负伤后,才将目光挪到她身下的姜贽。
王可忆确信她有看到阿娘眼中一瞬间的杀意。
但阿娘还是先喝退身后靠近的卫军,然后猛地跪下:“参见陛下,微臣护驾来迟,还望陛下恕罪。”
王可忆连忙麻溜地从姜贽身上下来,然后她猛地意识到阿娘的杀意从何而来。
阿娘好像不太喜欢姜贽来着,不过也是,别说亲生孩子,谁要是敢把她养的小马驹抢走,她都是会记恨的。
只是她还来不及想等会儿该怎么在阿娘面前说姜贽的好话,她就先一步晕过去。
晕过去前,她只觉得不公平。
明明受伤的姜贽,挨冻的也是他,凭什么最后晕倒的会是自己!
—
“阿娘,我真的好了。”王可忆盯着面前这碗黑乎乎的药,脸色比这药还难看。
沈夫人脸色则比王可忆还要难看几分,要不是看她抱恙,沈夫人都想伸手给她来几下了。
沈夫人皱眉道:“想些什么呢?啊?”
“给我乖乖喝药。”
王可忆只好端起碗一饮而尽,喝完后擦了擦嘴角:“阿娘不爱我了。”
“你不是也更爱那个臭小子了吗?”沈夫人哼了一声。
她是真没想到,她把人送到京城来,王孟山就是这般对她的好女儿的。
若不是她这次进京,若不是谢柳细心,她的阿忆指不定要和那小皇帝要在悬崖下待多久。
她这个女儿也是,满心满眼就是那个臭小子,有什么好的,不过就是区区一个皇帝而已。
居然为了寻他连自己安危都不顾。
王可忆发现阿娘的面色愈发不善,不由得闭嘴不再说话。
阿娘一般这样,那肯定就得有人遭殃了。
果然下一刻门外传来爹爹的声音:“云娘,我……”
“王孟山,你和我出去说!”阿娘立刻向院子里跑去。
起初还能听到爹爹求饶的声音,过了几许就什么都没了。
一听就知道爹爹是被阿娘揪耳朵出去问事了。
什么是耳提面命?这就叫耳提面命。
唔……她还想问问姜贽的情况来着,问阿娘是肯定不行的,但是爹爹又被捉走了。
不过她觉得这也没什么问题。
毕竟阿娘眼里她就是为了个没见几面的男人就要死要活的,非他不嫁不说,还搭上性命都要去救他。
她也是醒来才知道,原来那天不仅是姜贽受伤,她在谷底待了一整夜也受了寒。
原本阿娘就讨厌姜贽,现在好了她更不喜欢对方了。
只是……她总不能说,她和姜贽已经做过好多年夫妻。
所以,该找谁去打探消息呢?
“娘子!”燕语匆匆进来,“孙尚宫来了!”
孙乔?她来做什么?
“微臣拜见郡主娘娘。”孙乔目露心疼之色,指了指宫人放到桌上的礼品,“这次多亏了您护着陛下,太皇太后听闻后甚是动容,特地命微臣送来这些补品和赏赐。”
“多谢太皇太后。”王可忆让下人将东西收起来,然后才试探道:“陛下可还好?”
孙乔闻言微笑:“您放心陛下的伤已经都好了,礼部重新定的婚期也就在下个月十九。”
“好,多谢孙尚宫。”她点头。
姜贽没事就好,她瞧他受了那般重的伤实在是担心。
不过还好,如今看来应当是没有大碍。
孙乔却挥手示意让下人们都退下,待屋里只剩她们二人时她才微笑道:“郡主娘娘,这也是太皇太后嘱托我送来的。”
王可忆接过对方送的木盒,打开见里面是一枝攒金花的九尾金凤步摇,她有些不解地和孙乔对视。
这个东西上辈子她也有,不过却并不是皇祖母给的,而是姜贽给她的。
孙乔解释:“这是太皇太后让我送来的,她当年嫁给高祖皇帝时有一对步摇。一支当年给了顾太后,这支便给您了。”
王可忆不知所措:“这、这太贵重了!”
姜贽的她敢收,可是皇祖母的她哪里敢,这东西对皇祖母可是意义非凡的。
孙乔却摇头:“您收下吧,太皇太后是说一不二的性子,送出来的东西就不会收回。”
“而且……”孙乔压低声音,“这次多亏您陪着陛下,太皇太后知道您心地善良,也是希望您可以多包涵孙娘子几分。”
王可忆总算明白了,原来皇祖母不仅是来感谢她的,更是来替孙瑜歌求庇护的。
就像前世皇祖母临终替孙瑜歌求一个公主的身份庇护,这辈子孙瑜歌变得“不正常”——不管皇祖母有没有察觉,但她都要护着孙瑜歌。
这也是王可忆上辈子都知道的事,就像阿娘爱她一样,皇祖母对孙瑜歌的爱一点都不逊色于阿娘。
王可忆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顾左右而言他:“步摇很漂亮,我很喜欢。那便多谢太皇太后!”
孙乔只当她是人傻没听懂,不过也没有再追问。
太皇太后说了点到为止即可,心地善良的人只要承了恩情,即使不说将来也会回报。
“孙尚宫!”王可忆却在孙乔起身离开时叫住她,“我表兄今日去诗会了,不到一刻钟便该到家了。他素来是尊敬我阿娘的,必然会先去拜见我阿娘。”
孙乔不可思议地看着她,她却只是单纯而灿烂地笑了。
对方静默半晌方道:“郡主娘娘您是个好人。”
王可忆嘴上推辞几分,心里想的却是她早就听腻这话了。
姜贽以前的妃子最喜欢说她是好人,都听烦嘞。
王可忆又一连在床上休养了好几天,一开始她还担心姜贽,后来从爹爹表哥口里旁击侧敲知道他都能好好上朝了,她便也不再担心他。
很快她就尝到了休养的好处,真不是她说,每天躺在床上除了喝药,别的时候不是吃吃喝喝就是睡觉的日子真的太悠闲啦!
而且还不用学礼仪!
她都有点想永远生病了……呸呸呸,她乱说的。
总之她这几天可以说是胡吃海喝加上睡得昏天黑地,整个人气色好了不说,还多了几分珠圆玉润。
只是珠圆玉润,不是胖!而且表哥也说了,就是像个荔枝一样,白白嫩嫩还软乎乎的。
直到这天她屋里有小石子儿砸窗棂的声音。
她翻了个身,拿被子捂住耳朵,结果那声音隔个一炷香就来两三下,吵的人刚睡着就又被吵醒。
姜贽!
这么幼稚的做法,除了他不可能是别人!
王可忆抄着她的佩剑就走。忘了说,来京城时,因为她娘担心她在京城吵不赢别的小娘子一言不合就拔剑,她阿娘特地把剑给换成未开刃的。
不过因为这次的事,她阿娘头次觉得她带剑还是有必要的,主动把剑又给了她。
毕竟,她上次若是带着剑,虽然不一定能救姜贽,但她自己先从崖下用剑开路上来肯定是可以的。
所以她人未置,剑却一剑飞出,擦着姜贽鬓边碎发一下扎中院中梧桐。
姜贽却没有一丝害怕的样子,反而走近那树拔/出剑,然后一把掷还给她。
她收剑入鞘,语气不好:“你这伤就好啦?”
这才几天,怎么就又有力气来砸她窗棂了,就算好了,他多休息几天不成吗?
真是不理解他这个人。
姜贽:“身子早已好了。”
王可忆撇过头。
哼,他要是身子还没好就来,那才是真有病。
王可忆没好气道:“知道你好了,你还有什么话吗?”
然后,她见看到姜贽果然从袖中取出一个木盒,等等,他这次取出了整整两个木盒。
姜贽……他这是做什么?
她先接过第一个盒子,她刚打开就看到另外一支攒金花的九尾金凤步摇。
姜贽果然是没新意。
她神色平静,不过两人已经在谷底互诉衷肠,姜贽也自然不会再为此难过。
倒是王可忆先意识到自己这样不太行,于是主动笑道:“很好!好漂亮啊!我好喜欢!”
就是有一种敷衍的认真。
“王可忆你啊。”姜贽却没有具体说她怎样,只是把另外一个木盒递给她。
王可忆这下是有些真的期待,会是什么呢?
首先不会是钗环,那可不就和皇祖母撞了吗?
其次,肯定也不会是婚服,毕竟他们大婚时的婚服早就备好了。
说起这个,姜贽这厮怕是一重生就谋划要娶她了。那婚服和上辈子那是一针不差,要知道上辈子她的婚服可是上千织工整整绣了大半年,才最终得了那么一件。
啧,那还一开始装不认识她装得那般像。
最后,总不可能是点心吧?虽然姜贽也不是干不出来用上好的檀木盒装点心,但这听起来还是太让人觉得奇怪。
她最终还是满怀疑惑与期待地打开盒子。
“莲花灯?”她迟疑地拿起这两盏灯。
是他们七夕时放的灯?
姜贽:“这莲花灯到了河心便容易翻转,我想如果翻转了,或许愿望是会不灵的。”
“你不是不信鬼神吗?”王可忆咽了口口水。
他就为了这么件事,在那么多大同小异的莲花灯里特地翻找出这两盏。
姜贽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灯上:“你不是信吗?”
王可忆点头,然后又摇头:“这就是你半夜来砸我窗棂的原因?”
一时实在是有些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仅是这个。”姜贽义正辞严,“明天就离大婚的婚期只剩七天了。”
所以?
王可忆想不通这个离婚期只剩七天和这人今天半夜来砸她窗有什么关系。
总不可能是觉得将来成婚了,在宫里打起来他都得自己花钱修缮,所以特地提前先来和她打一架吧。
真别说,她觉得很有可能是这个原因。
毕竟,上辈子他们不是没打过架。
“你别乱想。”姜贽皱眉,猜到她怕是又不知在乱想些什么,“京城的风俗,新郎与新娘成婚前的七天内是不能相见的。”
“我知道啊。”王可忆又不是第一次成婚,当然知道这个风俗。
可是这和姜贽半夜不睡来烦她应该没关系吧。
姜贽道:“不吉利。”
姜贽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迷信。
“今天我听说你病好了。”姜贽认真道,“我想来见你,所以便来了。”
“哦,所以你为什么要半夜来呢?”她知道他的思念了,其实他如果白天来,她说不定会很感动。
只是晚上来的话她不仅不会感动,甚至有些想和他干一架,问他以后还敢不敢动她的窗棂。
算了,就当他这个人就是不聪明,不知道白天来。
姜贽却忽然神色一变,纵身跃上高墙:“我先行一步。”
“姜贽!”王可忆虽然被扰了清梦,但还是喊住他。
姜贽闻言居然也真的站定,王可忆捏紧手中的两个盒子,眼里盛满柔和的月光:“你送的礼物我很喜欢。”
姜贽没有回答她,但他似乎笑了,是那种发自内心的欢喜。
王可忆抱着盒子反而惆怅起来,真奇怪啊,刚才被吵醒时其实也没有真的生气,刚才被他的回答弄得无言以对时其实也没有那么不高兴。
甚至于这种感觉是甜的。
比姜贽请她吃的糖葫芦还要甜上几分。
姜贽却在月色里躲开几处影卫,甚至还有潜伏的小光球也被他甩在了身后。
天高云淡的夜晚,寿康宫偏殿里的孙瑜歌却睡不着。
她这次既让系统盯着姜贽,还特地也派了暗卫跟着姜贽,却不知是怎么回事,这人偏生就是跟丢了。
系统:“玩家……我下次一定会注意的。”
孙瑜歌关了系统,她现在不想多听一句没用的话。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上次的卡面会出bug——是的,最后系统告诉她王可忆能进剧情卡面,沈夫人能率先找到他们两人都是因为bug。
系统那边也给她做了补偿,只是她还是想不通原因。
她总觉得这其中有猫腻。
而另一个世界的女人在一天的忙碌后,再次打开游戏舱想点进游戏。
好吧“王芮姿”必须承认,虽然《觅君心》这游戏又氪又肝,还攻略难度高,但确实引人入胜。
尤其是那仿真感以及男主姜贽那张脸。
只是她在目录里怎么找都没找到这款游戏,她觉得奇怪又打开电脑打算干脆去游戏商城里下载一个。
结果愣是怎么都没有找到。
她又打开某网站打算在网页搜搜相关内容……该不会是游戏塌房被下架了吧?想来也是很有可能。
只是当她打开网站,正想输入游戏名字时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奇怪。
结果过了两分钟,她突然收回手——她打开电脑要做什么?
唉,管它的,先随便看看今天的新闻吧。
夜晚仍在悄悄流逝,各个世界都是如此。
—
出嫁这天,王可忆半夜就被从床上拎起来,而且比姜贽还不讲理,至少姜贽会把她先摇醒。
这些人是直接她还没醒就给她涂脂抹粉,催促她换上嫁衣。
“阿娘,你来啦!”王可忆欢喜地起身,却被阿娘一把按住。
沈夫人面上是笑着的,只是眼里却是隐忍的泪意,她对其他人道:“你们先出去。”
王可忆感受到阿娘的手搭在她顺滑的头发上,沈夫人拿起梳子帮她梳头。
“阿娘知道该请十全老人给你梳头的,可是,可是阿娘想给你再梳一次。”沈夫人是在战场上箭矢穿骨都不哭的人,却在此刻落了泪。
“我才不要十全老人,我要阿娘!阿娘比她们都有福!”她回身抱住阿娘撒娇。
沈夫人让她有个正经样子,然后拿起梳子给她梳头,边梳边道:“你知道阿娘为什么不喜欢陛下吗?”
王可忆知道,只是她这辈子现在是不该知道的,所以装作一无所知地摇头,乖乖等母亲给她讲故事。
沈夫人叹了一口气:“阿忆,阿娘今天说的话你全都好好记心里,也烂在心里再不许和任何人提起。”
王可忆忙举手起誓,只是沈夫人立刻阻止她的动作,“别来这些,你只要记得就好。”
“我和姜贽的母亲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她就是个笨蛋,喜欢谁不好要喜欢皇帝,后来……你也知道,顾家没了,她也死了。”沈夫人念及故友神情忧伤。
“我就说好好的神仙眷侣——当年那个狗皇帝为了娶到顾栀说了多少好话啊,也是一步步从冷宫弃妃的儿子爬到太子之位,才终于让顾大人愿意把女儿嫁给他。”沈夫人摇头轻叹,“后来我和顾栀说那个人变了,她不光不信,还以这个为由,逼着我离开京城……”
王可忆只知道前半截,但上辈子阿娘没和她说后半截,她不由打断道:“啊,顾皇后这般坏的吗?”
“不是坏。”沈夫人敛眸,“我从来不信顾栀会因为男人和我恩断义绝。”
“后来狗皇帝和她都死了,宫里的太医也大多死的死,流放的流放。那时我还在漠北戍守边关,恰好救了个充军的御医。那人告诉我——陛下他不是变心了,陛下是疯了。”沈夫人一字一句道。
“而这病是会传给下一代的。”
顾栀早就知道她的夫君疯了,只是她舍不得走也不愿意走,所以她才赶自己走。
就是怕万一牵连到她。
沈夫人原本也不想说的,毕竟她会让王可忆带够家生奴才和暗卫进宫,若王可忆对姜贽没有爱,那些人足够护住她。
而一旦姜贽有犯病的迹象,她就算带兵入宫都得救出她。
可是,若她和顾栀一样深陷,那母亲也救不了她。
王可忆听完这话,终于明白阿娘的意思,她试探道:“阿娘是说,让我提防陛下?”
沈夫人点头:“总之不要相信他。”
“不是的,”王可忆摇头,“贽儿不是先帝,他不会的。”
她见过姜贽发疯的样子,他杀人也好,惩治人也好从来都是事出有因。
从来都不是杀戮,他杀的每一个人都不无辜。
而且——
“我相信他。”
“你……”沈夫人还想说话,但门外传来宫里姑姑的催促声。
在这一刻王可忆真的很想告诉阿娘,姜贽真的可信也可靠。
他从来都是做的比说的多,他会永远坚定相信她——只要她开口,他就会站在她身后。
不一样的。
姜贽也不是疯子。
第26章 大婚
王可忆披上红盖头前, 王谢柳给她送了一串璎珞项圈,她便立刻用它代替了宫里送来的璎珞。
王可忆:“我好喜欢,谢谢柳儿。”
沈夫人在一旁打趣:“你们二人倒是感情深。”
王可忆和柳儿相视一笑,她们当然感情好, 两个人可是一起长大的姐妹, 虽非同胞亲生但胜似亲生。
王可忆摸着脖子的上的璎珞, 安慰她道:“柳儿别难过, 你要是想见我就来宫里看我就是。”
姜贽又不是小气人,只要阿娘和柳儿要来。他肯定是同意的,而且上辈子姜贽就是这样,从来不阻拦阿娘和柳儿进宫来看她。
宫里除了要早起和妃嫔聊天, 还有晚上要被姜贽半夜摇醒……其实也还行。
阿娘却只当她在说胡话, 这宫里哪里有那么容易进出的,那个地方啊, 可是一步都不能踏错。
不过沈夫人也不愿意拆穿, 徒惹她伤心, “好, 我们一定会进宫多来看你的。”
王可忆盖上红盖头后, 在阿娘和柳儿地搀扶下出了自己闺阁的门槛,然后是院子的门槛, 最后是她沈府的大门。
按礼数来说, 应当由喜娘和姐妹搀扶她上轿, 但是阿娘没把这差事给别人,而是由自己亲自扶她上轿。
她落座后,悄悄卷起一点车帘, 便看到江南所有的姊妹都来了。
这几天姊妹们都陆陆续续有给她送礼物,首饰衣物自不必说, 甚至还有把各自最爱的东西都送了的——叔叔家最小的妹妹,就把她最喜欢的小老虎布娃娃都送给她了。
她便悄悄掀起一点红盖头,和姊妹们对视挥手。
沈夫人注意到她的动作又气又心酸,但也没有阻止,终究是嫁人后再难团聚,让她和姐妹们再道别也不是大事。
几个姐妹也都含笑看她,不过大概是怕被其他人看到,她们并不敢有大的动作。
王可忆向她们欢喜地笑着,大概是她笑得太过真切,以至于几个姐妹便也放了几分心。
王可忆不知道轿子到底行多久,大概就是从朱雀桥边过会特地在宫城外绕一圈远路——这算是虞朝的祖宗规矩,赐福百姓,与民同乐。
所以等她掀起盖头被喜娘搀扶着下轿时,腿就已经麻了。好的,现在她就要一个人从宫门口走到含元殿受封。
然而,她刚下轿就看了轿辇——真是一点也不意外。
姜贽果然不管什么时候都挺懂她的,她便坐上轿辇等着去见姜贽。
直到到了含元殿前的台阶,百官分列左右,命妇三品以下者候侍其下,三品以上者则候其上,宗室中人皆至。
果然是一场毫无新意的婚礼,但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奢华盛大。
她头着凤冠,身穿华服,一步步拾阶而上,向那个永远在等着她的人走去,直到她也看到一身玄裳长身玉立的姜贽。
她伏首听太监宣旨,而旨意念完却不是姜贽让她平身的声音。
相反姜贽自己伸手扶起她,两人双手相握,她能清晰感受到姜贽紧紧握住她。
姜贽似乎想努力微笑,不过大概用力过猛,笑得有些僵硬。
姜贽从太监手中拿过圣旨放到她手里,语气坚定:“皇后,从今天起你便与朕同行。”
同行并立,不论前途是什么,他们都要执手共同面对。
王可忆一扫平日的不着调,难得认真严肃:“是,陛下。”
两人转身面对百官共颂祷词,上敬天地,下安社稷,泽陂苍生。
王可忆听到她祷词里的“三皇五帝”,忽然开始想她上辈子还有上上辈子都早逝,那她不在以后姜贽会做些什么?
他肯定会成为一个好皇帝的吧,以他虽然每天被各种妃嫔各种搅事,还能把国家带着蒸蒸日上的本事。
不说“三皇五帝”那种功绩,混个中兴之主肯定是没问题的。
不过先姜贽肯定是不会再娶的,他答应过她这辈子只娶她的。可是她死后他总不可能一个人应付身边突然“不正常”的人,就那样过完一生吧?
姜贽发现她在走神也没说什么,只是声音变大了几分——这样王可忆就算一不小心念错词,旁人也不一定能发现。
王可忆却察觉到身边人的小心思,姜贽啊姜贽,他可真是了解她。
不过她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她这次肯定不会犯错,她可是这一个月来反复练习了好几遍的流程。
她练习流程的时候想到上辈子她大婚时,不是这忘了祷词,就是那里戴错了首饰,或者就是给命妇赐福时送错了礼,总之,就是大错小错不断。
她越想越觉得上辈子她可真笨,也不知道姜贽是怎么忍下来的,她都忍不了。
终于结束需要帝后同做的礼仪,两人快要分开时,却发生了一件小事。
皇祖母把凤印给了她!
凤印上辈子都是由皇祖母拿着,有次某个妃嫔挑衅时说姜贽根本就不爱她,不然怎么连最重要的凤印都不给她。
她听了这话便直接去找姜贽问原因,他也没有回避直接道:“匹夫无罪怀璧其罪,凤印给了你怕被有心人利用。”
那时候她没听懂,不过姜贽既然没说不爱,那就是爱。
她转头就去和那妃子吵架吵赢了。
嘿嘿,没想到吧,姜贽他真的超爱我。
不过现在再想——姜贽不把凤印给她,大概是害怕她拿起印章“噼里啪啦”一通乱盖。
以她上辈子不聪明的程度,指不定谁惹到她,她就下道旨意罚谁一天不准吃饭也不是不可能。
她不明所以地接过凤印,下意识地去看姜贽的神色,然后她发现姜贽他一脸的平静。
该不会是他去找皇祖母要的吧?
他还真是厚脸皮,诶嘿,这是不是说明在姜贽心里她已经变聪明了。
王可忆拿着凤印和圣旨,在宫人的引导下进了凤梧宫正殿。
她进殿后陆知书就帮她把盖头盖上,只是刚盖上没多久,她就掀开了。
燕语熟悉王可忆的性子没怎么意外,反而是陆知书吓得扑通想跪地,幸好王可忆反应快一把扶住她。
陆知书声音颤抖:“皇后娘娘,您不要折煞奴婢,这万一惹了陛下不高兴……”
什么折不折煞的,姜贽才不会因为一块破布生王可忆的气。
“没事的,对了,你别说自己是奴婢!”王可忆觉得陆知书一个好好的高门贵女,却自称奴婢听起来一点都不顺耳。
她立马吩咐人准备好纸笔,写了两份旨意自己盖了凤印,原本打算后面找姜贽盖印,这下倒是能够提前了。
“着授燕语为长御,比中二千石。”这是给燕语的。
就在陆知书打算起来时,王可忆却又念旨意道:“陆太傅之女知书,性昭质洁,特封司正,宫中之事,小事决罚,大事奏闻。”
陆知书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她原以为最多能让她做个掌灯什么的都不错了,却没想到王可忆居然封她做宫中六司长官之一的司正。
王可忆:“你不喜欢吗?”
为什么呆滞不说话?
陆知书猛地摇头,神情全是不解:“娘娘,我若是做司正便不能在您身边侍奉。”
她这话已经说得很是清楚了,难不成王可忆真打算把这官职说送就送?
王可忆听这话不解:“难不成你真想每天就只是侍奉我吃饭穿衣?”
陆知书垂眸,她当然不愿意,她满腹经纶,熟读四书五经,倘若她是个男子……
“我知道你聪明又懂得多,那就该去做你该做的事情才是。”王可忆笑,“这样不好吗?”
该做的事情吗?
就连最疼爱她的父亲都说可怜她是女儿身,这是她活了这么多年,第一次听到有人说,她就该去有自己的一番事业。
王可忆见陆知书猛地跪下,再稽首拜道:“臣必定不负皇后娘娘所托,定鞠躬尽瘁,死而后已,方不负娘娘再造之恩。”
啊,这是怎么回事。
她只是纯粹想玩玩凤印,正好想到还有事情没有做,才给陆知书盖这个章的……她这是怎么回事。
“你要是没事就先去熟悉熟悉司正司。”王可忆不想再和陆知书说话,便开口打发她。
谁知道对方闻言却哭了,“娘娘真是好人,臣叩谢娘娘大恩。”
明明娘娘初来宫中正是要用人的时候,却为了她主动送她去司正司。
王可忆费了好一番精力才安抚好陆知书,她怎么以前就没看出来陆知书是个小哭包呢?
这哭起来眼泪跟不要钱一样。
等到陆知书离开,王可忆放回凤印时,才发现这装凤印的盒子内有乾坤。
她一按最下面的那个突出来的机关,然后把上层拿起来,就发现下面那层居然放了一袋红豆酥。
上面还有一张小纸条——饿了别吃花生米。
果然是姜贽厚着脸皮找皇祖母要的凤印,除了他也没人知道她饿了会去吃床上讨好彩头的花生米。
不过莫名除了冒犯,还有几分不好意思。
她上次把床上的花生吃光是因为没经验,她这次因为有经验,可是提前吃了好多东西垫肚子的。
这个红豆酥她才不会吃,等会儿姜贽来,她就给他看没吃过的红豆酥,看他还怎么来嘲笑她。
只是这次她没饿,但是确实也无聊,这殿门出不去,只能在内殿和燕语大眼瞪小眼。
真别说,她觉得嗑瓜子是不能打牌时,最有趣的自娱方式。
上辈子,她最喜欢和小歌,还有其他不针对她的妃嫔聚一块嗑瓜子。主要是那些妃嫔牌技和酒量都差,不然打牌和行酒令肯定更好玩。
扯远了,她摇摇头,思绪重新牵回当下。她盯着那床上的干果看。
可惜这里没有瓜子,要不她去抓几个床上的花生来剥着吃?
就只剥几个吃而已,姜贽肯定发现不了,她等会儿只要把没吃过的红豆酥给他看,他肯定会相信的。
王可忆走向床,伸手在床上的干果里刨出一块空位坐下,燕语把盖头给她拎到床边。
王可忆拿起花生就剥着吃,还剥出两粒问燕语吃不吃。
燕语害怕摇头。
这东西王可忆自己吃不是什么大问题,但要是别人敢吃那可陛下万一追究,怕是几张嘴都说不清。
燕语:“娘娘您自己吃吧。”
王可忆吃了两粒觉得没什么好吃的,便让燕语出去了,顺便把剥的其他的花生米都给了她。
燕语像拿着烫手山芋般不知所措。
王可忆仰躺在床上,看着熟悉又陌生的红幔,上次和姜贽结婚时她还有些害怕和担心。
当时姜贽是怎么做的来着?
哦,他第二天难得没有早朝前把她摇醒,而是等和她一同给皇祖母请安后,才带着她在皇宫里乱逛。
他带她熟悉路,告诉她每个宫殿都是谁在住,又是该谁住的,还告诉她若是没事就去他的紫宸殿找他就是,守卫也不会拦她。
后面她腿酸走不动,他就背着她走,那些宫人们不敢看也不敢多说,他就那样背着她走回宫殿。
她抬头看了眼天边绚烂的火烧云,然后凑到姜贽耳边问:“你累不累啊?”
姜贽好像是轻笑了一声,“你头上的流苏声音好听。”
她伸手抚了抚流苏,意识到姜贽背着她走了一路,她的流苏也就这样响了一路。
她那时没有意识到姜贽是在转移话头,只是得意地抚着流苏,“真的有这么好听吗?”
姜贽答的很轻却声音有力,“好听。”
她猛地坐起身。
好家伙,她上辈子怎么就一点没发现姜贽这家伙转移话的能力。
原来他才是最喜欢答非所问的人。
她看着殿里的龙凤花烛,灯花偶尔“噼啪”一声炸裂开来。
然后门外传来宫人的声音,她这才意识到大概是姜贽来了,她忙把盖头盖回她头上。
红色的绸缎阻挡着她的视线,不知是不是因为这个原因,她的呼吸变得有些许慌张起来。
真奇怪,她都已经大婚过的人怎么还会这样,丢人。
姜贽撩起她的盖头,她抬头望过去,捕捉到对方眼里一闪而过的惊艳。
“怎么样?我今天漂亮吧?”王可忆骄傲地抬起头。
姜贽:“嗯,是不错。”
什么不错,她的妆容可是丫鬟化了整整一个时辰的!怎么就是一句“不错”可以概括的!
她气鼓鼓的样子,姜贽看出来她的不满,无奈妥协:“好看,很好看,日日都好看。”
王可忆开心地坐在床上晃腿,结果她今天穿的鞋子大概是太重了,居然就这样被她一脚踢出去老远。
好像气氛有些不太对。
姜贽去帮她捡鞋,鞋子不是宫里准备的那双,想来应该沈夫人疼女儿特地找人重新做的。
王可忆感觉到姜贽握住她的脚踝,拿起绣鞋帮她穿上问询:“这是沈夫人替你做的吗?”
“不是。”王可忆老实摇头,“是我家几个伯母婶婶们商量做的。”
就比如二婶婶和三婶婶就嫌宫里的珍珠不够圆不够大,吵着要给她做双新绣鞋,还因为关于珍珠要多大的吵起来了。
最后二婶婶赢了,就点缀了一颗圆润夸张的珍珠,鞋子也是金丝绣的,所以才会这么重她随便晃晃就掉了。
姜贽:“那就好。”
王可忆只当姜贽这话是说,她的鞋子是婶子们做的就好,她起身拿起桌上的桃花酥。
“你看!我没吃。”王可忆的语气里满是骄傲,“上辈子我偷吃是因为我不熟悉,我这辈熟悉了,就不会偷吃了。”
姜贽这次却没笑他,他声音有些低沉:“是我不好,我没安顿好你。”
不是,姜贽这是和谁学的动不动就反思自己的啊!
王可忆不喜欢他这个样子,替他辩解:“谁给你说你没安顿好我啊!我上辈子进宫可是胖了好多咧。”
其实也就胖了一点点,主要是因为进宫没了阿娘约束,她巴不得长在床上,如果不是晨昏定省和刚开始那段日子的课。
她应该就不只是胖一点点了。
不过姜贽确实待她很好的,进宫以后好吃的、好玩的、好看的都是第一个送她这里。
这都算是没有安顿好?姜贽什么时候这般谦虚了?
“你那不是长胖了,是长高了。”姜贽道。
王可忆嘿嘿一笑,那确实,她上辈子最后可是长到姜贽耳朵那儿的。
主要是她阿娘实在太高了,她也不可能矮呀。
不过姜贽还是更高一点,以至于她现在踮脚也才到他肩。
姜贽揽住她的腰,她先是整个都像木头桩子一般呆住了,然后下意识地想出拳撂倒姜贽。
不过还好她先一步想起来两人已经成婚,更何况上辈子又不是没有搂搂抱抱过,这也算不得什么。
她紧张道:“姜贽!我才不怕和你共赴云雨。”
她都想好等会儿姜贽吻她时,她得狠狠吻回去——报复上次谷底的仇。
别以为就你姜贽会吻人。
她也会的!
结果姜贽居然只是替她拔去头上的两只步摇,捏着她的脸:“我先让宫人替你卸去这些累赘。”
说着大概是觉得她脸好摸,居然又捏了两把,然后大概是知道她会生气,立时起身喊人进来了。
她的脸有这么好摸吗?姜贽他真是个无聊的人。
不过她确实累了也是真的,这些东西弄得她都头重脚轻,哦,脚也不轻还挺重的。
她去沐浴梳洗,便发现宫人基本上也都是上辈子伺候她的那些,眼熟得很,只是她记不太清名字。
她沐浴完便换上一身轻薄的衣服,但是并不是寝衣,更像是夜行服那种东西。
她的手在这衣服上划过,有片刻的不解疑惑,但她还是直接出去了。
姜贽给的总没有错。
姜贽看到她这样子道:“果然很适合你。”
王可忆当这话是在夸她欣然采纳,不过她旋即见姜贽转过头吩咐宫人退下。
不是吧,姜贽他还没沐浴更衣啊!他在想想些什么,她不行的,不沐浴怎么可以……
谁知道姜贽趁她去梳洗沐浴的空当,他居然唤人送了菜进来,他摆了一副碗筷在她面前:“你先吃点东西,等会儿我带你去个地方。”
嗯?是要带她出去玩吗!
王可忆原本只是想着出去玩要填饱肚子,结果一看桌上摆的菜……全是她喜欢的。
她伸筷子尝了尝其中的鸡蛋羹,还是辣的,甚至还贴心地在鸡蛋羹旁边多放了一碟碎青椒。
姜贽果然记得她的喜好。
“你不吃吗?”王可忆看姜贽一直在看她,但他自己却不动筷子——不对,他那边压根就没有碗筷。
姜贽摇头:“我不饿,你吃。”
怎么可能折腾一整天还不饿,王可忆只当姜贽一天天的净说谎话来诓她。
“你尝尝这个。”王可忆给姜贽盛了一碗汤端到他面前。
姜贽接过汤没有喝,反而是垂眸轻笑。
王可忆看到这反应不解,不是吧,姜贽他好歹也是个皇帝,怎么会对着碗鸡汤笑成这个样子。
阿娘说的疯该不会指的是这个吧?
那姜贽确实挺疯的,他不仅会对鸡汤笑,他还会因为她送荷包笑,她如果亲他一下,他也会笑来着。
不过这些没那么好笑吧,真的不理解姜贽他这个人一天天在想些什么。
王可忆吃饱放下筷子,还顺带打了个嗝儿,意识到姜贽就在身边后,她还拿手帕挡了一下。
不过这次姜贽却没有笑话她,还帮她擦了擦嘴角没擦干净的点心屑。
他微微起身替她擦时,那双天生墨黑带着三分贵气的眼睛里,是难得的认真投入。
不像他看别人时的古井无波,而是像阳光下折射出耀眼光芒的黑曜石,只会为她一人光彩夺目。
“嗯?”姜贽抬头疑惑,她才惊觉自己刚才一不小心出了神。
“没事!我吃撑了。”王可忆迅速往后仰,立刻站起来。
以前她怎么没察觉到姜贽的脸这般好看呢?王可忆都忍不住怀疑她以前是不是光顾着吃吃喝喝,不然怎么从来不觉得姜贽好看?
也有可能是她就是一个不为美色着迷的人。
还有可能是上辈子姜贽后宫全是好看的妃子,她每天眼睛都看花了,所以才没注意到姜贽。
姜贽拉她到正殿最边上,打开窗户示意她从此处出去。
她虽然从善如流也没问姜贽要做什么,但却忍不住在心里腹诽,窗棂是得罪姜贽了吗?一天天的不是被他拿石子儿砸,就是被他踩。
“我们去哪里呀?”王可忆被姜贽牵着手,两人从正殿出来绕到了凤梧宫的花园里。
姜贽:“去散步。”
王可忆也没有再问,月儿初上林梢,他们也没有带灯笼走。
他该不会就打算这么一直走下去吧?
王可忆也不知道他们具体是走了多久,只知道她都有些累得走不动,姜贽才蓦然开口:“你还有力气吗?”
王可忆其实有些遭不住了,但她不是轻易认输的人,于是摇头:“我可……”
谁知道下一秒姜贽就揽住她,她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简单来说,就是姜贽他拎着她一会儿在宫墙里不断改道走,甚至还直接带着她跃上重檐。
初冬的寒气往她衣服里灌,但最让她说不出话的是姜贽的轻功好得太过分了。
而且最重要的是——他管这叫散步?谁家散步在房顶上散步。
“贽儿,你这是怎么?”王可忆原本只当他是想炫耀他轻功比她厉害,但当她发现最终两人又回到了凤梧宫时她不言。
因为她如果现在开口,说的可能也不会是什么好话。
谁家会这样散步?
姜贽却抱着她两人一起坐到院中的梧桐树上。
这棵梧桐树也是奇怪,这都入冬了却还是枝繁叶茂,不过也正因此足以遮挡两人。
王可忆知道这棵梧桐是顾皇后当年亲手种下的,后来也没有被砍掉——她家里种梧桐也是因为顾皇后,阿娘说顾皇后喜欢梧桐,所以她们家种的最多的树也是梧桐。
但是……这跟姜贽大半夜把她带到树上来有关系吗?
姜贽:“王可忆,我接下来说的话,你好好记在心里,不过不能告诉别人,你最好把它们都烂在心里。”
啊这……感觉这个话很熟悉。
而且这个语气很像话本子里,那些听完就会被灭口的语气。
“这个世界是……”姜贽深吸一口气,却发现他说不出话。
游戏,假的,我和你都不存在。
这些话他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王可忆看到姜贽额头都青筋暴起却还是一句话都没说,他这是怎么啦?
王可忆疑惑:“你不舒服吗?”
不然怎么会这样?
姜贽终于确信他想说的那些话一个字都说不出,甚至于当他想再说“轮回”两个字时,他都说不出来。
有一股力量就像躲在暗处的偶师勒紧的丝线般操控着他。
王可忆见姜贽一言不发还这样的样子,刚伸手碰到他的侧脸,就被他紧握住,像溺水之人抓紧救命稻草般用尽全力。
她听见姜贽道:“……王可忆不论什么时候,请你不要怀疑我。”
原本以为他要说和轮回相关之事的王可忆失望,以为他要说什么,结果,原来是这个。
不过她还是配合道:“好!我不会怀疑你的,我会相信你。”
“不过,你就没别的话和我说了吗?”王可忆还是觉得人应该不会无聊到,就为着这样一句话就把她拉到树上来。
结果姜贽他居然真的摇头了。
王可忆拳头硬了,不过她还是忍住冲动,只是轻灵一跳平稳地落在地上。
然后,下雨了。
她刚才说的什么共赴云雨,在这一刻成为现实。确实是共赴云雨了,只是过程和结果都和她预料的不一样。
姜贽看到她被雨淋,也从树上下来,他脱下大氅为她挡雨,只是这大雨实在来得太突然,两人进殿时都被淋湿了。
他们又是从窗户进殿的,这可能也算是一种有始有终。
而他们进殿后,一个蓝色小光球才突然出现在他俩中间,只是他们都看不见。
王可忆伸手替姜贽脱掉外衣——毕竟还是他淋得比较惨。
那蓝色小光球便蓦然消失。
在另一间偏殿里,孙瑜歌生气:“你刚才跟丢了他们二人,现在好不容易又找着了,你怎么就不继续跟着。”
系统:“我是文明系统,不和谐的东西我不看。”
孙瑜歌:……
不和谐的小夫妇其实没做会被和谐的事情,王可忆真的是纯粹帮姜贽脱掉外衣,还顺手把汤婆子塞到了他的手里让他取暖。
谁知一声“阿嚏”突然响起,而且还是王可忆打的,姜贽拿了件干的衣服给她披上。
“我才没病。”她的身体怎么会这般弱,看起来被雨淋透的是姜贽,怎么打喷嚏会是她。
“嗯,你没病。”结果姜贽嘴上刚答应,转头就吩咐太监德安,“你去喊太医来,再喊几个人来服侍皇后沐浴更衣。”
德安害怕得不敢抬头,“这大婚之日请太医,会不会不吉利?”
姜贽:“朕让你去。”
德安马上领命而去,不敢有一丝怠慢。
而外面的燕语听到喊太医的事,还以为是王可忆受了伤。
夫人早就嘱咐过她姜贽不是好人,让她一定要好生盯着。结果她进来后发现娘娘只是头发丝和肩上略湿几分,陛下才是浑身湿透的那一个。
该沐浴更衣的是陛下吧。
只是他们好好的,又是怎么弄得浑身湿透的?这也实在不合常理。
不过这些也不是她们这种下人该担心的事。
太医给王可忆把完脉,只说是寒气入体,调养几日就好。
王可忆不情不愿喝完燕语按太医的方子现熬的药。
为什么入宫还要喝药,可恶。
喝完药就该睡觉了,她发现姜贽已经去躺着了。
呵,她喝药,他就躺着是吧。
没良心。
她把烛台重重放在桌上,故意弄出很大的声响,然后戳了戳姜贽,“让一让,我要睡里面。”
这也是两人达成的共识,姜贽起的早他睡外面,她爱睡懒觉她睡里面——虽然姜贽每次上早朝都会把她摇醒。
但她就是要睡里面。
没想到她刚掀开被子躺下,却发现被窝是暖的!
她抬眸向睡前还在看书的姜贽看过去,一些前世今生的画面逐渐重叠。
上一世也总是这样,特别是隆冬时节,姜贽每天白天要在一众莺莺燕燕里不得脱身,到了晚上才能批折子。
他不会强求她陪他晚睡,她最开始会陪,结果后面她每次都会先睡着。反而是姜贽还得帮睡着的她擦脸什么的,她也就觉得太麻烦便不陪了。
她会提前去睡着帮姜贽把被窝暖好,姜贽问过一次,她当时没在意:“这样就不冷了啊。”
她一直没放心上,却没想到姜贽居然记得。
“别看书了,睡吧。”王可忆想抢走姜贽手里的书,结果那夹在《国策》里的小书就正好砸在她额头上。
她摊开一看,嗯,画上是某些亲密的人,甚至有些过于亲密。
她垂眸:“贽儿!你就是看这种小人书治国的啊?”
啧啧啧,堂堂一国之君,没想到还看这些。
“我是在枕头下发现的。”姜贽道。
本朝其实是对帝后同眠谁睡外面谁睡里面都有严格要求的,如果不是重来一世,姜贽也不会睡外面。
旁人更是会以为是她要睡外面。
“所以?”
姜贽:“这书是给你的。”
王可忆脸红起来,但她才不会就这样认输,仍旧伶牙俐齿:“哼,那你还翻我的东西,你不知羞。”
“我并不知道这东西是你的。”他只是怕别人放什么东西陷害她。
又不是没有人往她的枕头下塞过巫蛊娃娃,甚至于还当众揭发过。
只是,他没信。
王可忆也想起这一茬:“那你不知羞总是真的!”
“我确实不知羞,”姜贽的手落在她的腰畔,“为什么要和自己的结发妻,分那么清呢?”
切,平常问个事怎么都不肯说真话,手断了都不吭声,这会儿子倒是有三寸不烂之舌了。
王可忆也不甘示弱,“来呗,共赴云雨。”
其实,她是有一点点不舒服的,不过她怎么能在这种时候输场子,她才不会再输给姜贽。
她看姜贽的脸突然靠近,手也似乎在往上移,下意识闭上眼。
不对,她不能认输。结果她还来不及找回场子,就感受到背后的被子被人扎严实。
姜贽伸手只是为替她捻被子。
她被姜贽拥进怀里,还能闻到他身上的香味——龙涎香混着书墨,是少年帝王独有的味道。
姜贽:“睡吧,等你病好再说。”
哼,她才不好哄,居然敢这么逗她。
于是她故意凑到他锁骨处蹭开睡衣,落了一吻。
然后,姜贽也在发烫,最后他掀被起身。
啧啧啧,还是他输了呗。
第27章 请安
王可忆很少做梦, 或者说她其实不大分得清梦境和现实的区别。甚至有时候,她自己都不知道到底哪个是梦境,哪个才是真实。
但梦里姜贽把她摇醒的感觉实在是太过真实,她忍不住皱眉,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般噩梦。
最关键的在于, 她梦到姜贽把她摇醒是为了给她喂药。
实在是太过心狠, 比罚她抄书都还要狠。
然后她就从这梦中醒了, 映入眼帘的是姜贽垂眸打量她的眼。
“我不喝药!”她捏紧盖在身上的被子。
然后,她就忽然意识到刚才是在做梦,不过她现在确实也是要喝药的。
世上有比梦里喝药更可怕的事情吗?有,梦里喝完现实还要喝。
姜贽把药从燕语端着的托盘里拿起, 舀起一勺药放在唇前轻轻吹了吹, 方才递到王可忆嘴边,“喝了, 病就会好的。”
王可忆却受不了这种一口口来的慢刀子, 她直接抢过药碗仰起头, 没几口便将药喝光了。
她整张脸皱在一起的, 这药实在是太苦了。
姜贽:“给。”
她的手里多了一袋蜜饯, 她立刻倒了两颗进嘴里。
蜜饯的清甜很快占据原本的苦味,她冲姜贽笑。
她觉得奇怪:“天都亮了你怎么还在这?”
他不用早朝的吗?
姜贽:“我下朝便来了。”
所以说姜贽这次没有上朝前把她摇醒?他终于意识到那般早将人吵醒, 是一件极其不好的事了。
“我知道你是想亲自帮我起床更衣的, 但我看你昨夜受了凉, 就没有吵你。”姜贽解释。
他和王可忆是能够共感的,他昨夜体会到对方是十分的不舒服,想来应该是病得不轻。今日便也没有吵醒她。
现在从他与王可忆的共感来看, 王可忆应当是好了许多。
王可忆则是瞪圆双眼,什么叫她想亲自帮她更衣啊?她没有, 她不是,姜贽怎么一天只会乱说。
这世上怎么会有这般莫名奇妙污人清白的人!
谁愿意大清早起床帮人更衣的?!
可惜现在殿内都是宫人,不然她一定会找姜贽一五一十问清楚。
今天是大婚第一天,她当然得和姜贽去给皇祖母请安。结果等她梳妆好和姜贽一同出门时,看日头之毒辣的程度,很难不去怀疑现在去给皇祖母怕是只能请午安。
她心虚地抓紧姜贽的衣袖,对方反手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慰:“等会儿你不要多说,一切有我。”
听到这句话,她心中原本的紧张害怕便也渐渐消散——对,还有姜贽。
他们二人到寿康宫时,孙瑜歌也和太皇太后在一起,孙平柔的目光落在王可忆的身上,她有些局促不安。
她起身奉茶给皇祖母,声音尽量不露怯:“皇祖母,请喝茶。”
原本她还担心皇祖母会生她气故意给她立规矩,谁知道皇祖母居然立刻接过她的茶盏品了一口。
“给。”皇祖母把一个烫金的红包放在她手里,“你们二人新婚,这也是哀家的些许心意。”
王可忆觉得今天实在是顺的有些不可思议,上辈子皇祖母对她的态度都没有如今好,那时候皇祖母对她就是不咸不淡的态度。
远远比不上今日。
而且那时候小歌和她关系还特别好来着。
但这辈子,她可以算是抢了“孙瑜歌”的皇后之位,今天还起床都起晚了,怎么皇祖母还对她更好了。
真是奇怪。
不过皇祖母下一句话便叫她知道原因了。
皇祖母:“哀家都听陛下说了,昨夜他身子不适,多亏有你照料。”
什么?姜贽哪里有不舒服?
她不明所以地看了眼姜贽。又仔细回忆昨天的事,确定是她不舒服,甚至于还喝了药,而不是姜贽不舒服。
所以姜贽这是直接歪曲事实糊弄皇祖母?他果然不愧是皇帝,居然连这种方法都能想到和真能做成功。
她忙答皇祖母的话:“都是孙媳该做的,孙媳不敢居功。”
皇祖母却笑着对她和姜贽道:“你们过来。”
两人闻言上前,太皇太后满是皱纹苍老的手将王可忆的手交付给姜贽。
她道:“你们二人以后一定要长长久久的。”
王可忆对眼前的情况完全不理解,所以皇祖母的态度怎么会变成这样。
她用眼角余光去看孙瑜歌,对方虽然在浅笑但却面如菜色,看起来十分不好。
她忽然有一个念头,会不会皇祖母是故意让孙瑜歌看到这一幕。
皇祖母不知道小歌不再是小歌,但她却也是不愿意让小歌和姜贽在一起的,尤其是姜贽现在都娶了正妻。
她更是多半舍不得小歌给姜贽做妾的。
其实,从一开始皇祖母或许都不愿意让小歌进后宫,不然也不会任由小歌前世养成那样骄纵没心眼的性子。
难怪皇祖母今天没有为难她,因为皇祖母压根就不在意她,甚至也没有多在意姜贽。
皇祖母只在意她的宝贝侄孙女,想断了孙瑜歌攀附帝王的念头。
只是现在的孙瑜歌不是小歌,皇祖母的一番好心与谋划怕是不起作用。
“阿忆是没有听见吗?”皇祖母的声音让她回过神。
见她这样子,皇祖母重复道:“哀家说,阿忆年纪小,不如让你妹妹先进宫陪陪你,也好有个照应。”
让柳儿进宫来陪她?她当然是想的,主要是柳儿性格胆小,柳儿一个人在家里,她还真有些放心不下。
只是……
“这样会不会于礼不合?”她小声道。
一旁的孙瑜歌也忙插话:“是啊,姑奶奶,这样怕是于礼不合。”
“这事是皇帝和我说的,哀家听了也觉得有道理。”皇祖母显然对这事就远不如刚才上心,“你要是觉得不行,便自己与皇帝说吧。”
姜贽:“无碍,我母后当年怀我时,便是沈夫人在东宫陪着她。”
他这话一出,殿内霎时间针落可闻,王可忆也没想到姜贽会这般护她。
她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回应他,最后只能伸手在案台下,悄悄伸手握住他的手。
告诉姜贽她还在,还有,谢谢他。
最后还是皇祖母打破这停滞的气氛,“既然如此,那此事便这样定下来吧。”
—
“玩家,这太皇太后倒向王可忆,咱们可怎么办?”系统心里着急。
孙瑜歌:“还能怎么样?王可忆不足为惧,一个傻子想要除掉还不简单。”
“我是担心她那个妹妹,我没见到过,但听说是个细心的。”孙瑜歌皱眉。
系统道:“玩家不用担心!那个王谢柳就是个纸老虎,性格内向胆怯,比王可忆更加不足为惧。”
孙瑜歌闻言终于浅笑,然后她像是想起什么,眉心微动:“我记得你说过王可忆在剧情杀前不会死?但……不会下线,应该不代表我不可以陷害她吧?”
“是的!只要氪金还能让她过得更惨。”系统欢喜地抖动翅膀,玩家氪金它的主神就能赚得更多,它就一想就开心。
只是这次孙瑜歌却没有氪金,也不是别的主神承诺的这个月的钱还没给她。
她总不可能掏自己的钱。
系统却是十分热情:“我去帮你盯着王谢柳!”
那个人肯定比姜贽好盯吧?它这次肯定可以圆满完成任务。
结果蓝色的小光球刚到沈家,王谢柳就放下手里的书卷,她笑:“系统,有人,不对,是有统上门讨打来了。”
系统的电流声滋溜滋溜:“怎么打?”
“别让它报废,点到为止,让它误以为是系统bug就行。”王谢柳轻笑。
蓝色小光球悠悠落到沈家院中,此刻它还不知道里面的人是快穿局的金牌员工和一级系统。
它满心只想着今天的任务做好,就可以去和宿主……不对,是玩家邀功了!
与此同时的宫里有一个太监拿着纸包,鬼鬼祟祟进了凤梧宫的小厨房。
结果,就在他打开纸包把药倒入炖煮的汤药里时,他没有注意到门外有人默默记下了他的样貌。
那人摇头失笑。
还真是耐不住性子。
第28章 中毒
王可忆这几天没事就是躺着睡觉, 除了柳儿进宫来陪她需要安顿以外,就没有别的事情需要她做。
主要还是得庆幸姜贽这辈子后宫没人,也就没有人会每天大清早来给她请安,总之就是异常的清闲。
不过代价就是她的病好得很慢, 因为有很多真的难以割舍的东西, 就比如今天她和柳儿靠着火炉在……在烤肉。
她小时候陪着母亲镇守漠北, 母亲是将军每天不是在练兵就是在打仗, 她就只能和军营里叔叔伯伯们学了些东西——比如烤肉。
小时候柳儿也没少和她一起烤肉,她负责纵马打猎,然后把猎物交给厨子处理,柳儿负责调一个绝妙的蘸酱。
正想着就见柳儿端好新调的蘸酱过来, 王可忆伸出筷子去尝了一口, 总感觉哪里不太对劲儿。
王谢柳:“有什么问题吗?”
闻言王可忆摇头,也不是有问题, 就是总感觉这个蘸酱略微和以前柳儿调的不同。
不过可能是她身体抱恙, 尝什么都奇怪的原因。
她接过蘸酱, 用小碟分了整整四份, 边拉王谢柳坐下, 边招呼燕语和陆知书:“来,一起吃吧。”
燕语和刚刚述完职的陆知书对视, 陆知书满眼的一言难尽。
大概就是“娘娘一直这样的吗”的眼神。
燕语点头, 这才哪到哪, 娘娘让他们做的锅还没有做好。
等那个做好了,娘娘不知道还要做什么。
幸好王可忆不知道燕语在想什么,不然她就要给燕语好生介绍介绍何谓“火锅”, 什么又是“串串香”,还有什么是“麻辣烫”了。
这么一想, 姜贽以前身边的漂亮妃子除了漂亮,还有个好处就是让她知道了好多从前没吃过的东西。
一想起来就吸溜口水。
王可忆招呼燕语和陆知书也来吃,两人忙不迭推辞。
她们真的可以忍得住吗?这烤肉在铁板上发出“滋滋”的声音,她光是听到就忍不住。
王可忆忧愁道:“你们是不喜欢吃烤肉吗?要是不喜欢我下次就不做了。”
正所谓美人落泪惹人疼,谁能看饱满可爱的荔枝美人垂头丧气的样子呢?
陆知书和燕语只能坐下陪王可忆吃饭。
燕语还好三分,至少她陪自家娘子长大也是有一起吃过饭的,但陆知书就是整个人陷入呆滞的状态。
尤其是当王可忆帮她夹肉,还告诉她刚熟的肉又嫩又香,但要掌握诀窍才能找准时机夹到一块合适的肉时,陆知书感觉过去二十年的人生跟白来了一样。
她学的礼仪尊卑让她很想拒绝——这可是一国之母给她夹肉啊!
但是这肉看起来真的很香,要不就吃一口?毕竟直接拂了王可忆面子也不好。
王可忆不知道陆知书内心的挣扎,还以为她是不好意思,于是很开心地给她又夹了几块。
还冲她笑道:“你吃!多吃点!”
王谢柳:“姐姐都只给陆大人挑,也不给我挑。”
王可忆哪里受得了这种委屈误会,忙给王谢柳也挑:“你也吃!”
还顺带给燕语也挑了许多烤肉。
这下看谁还说她偏心!
—
姜贽正在批折子,德安瞧他这都批了一整天的折子,试探着问:“陛下,可要用膳?”
“不用。”姜贽头也没抬。
德安便不再问,没成想没过多久紫宸殿外便响起喧闹的声音。
他出去一看,看到是个小宫女在和侍卫谈话,那人看他来了行礼解释:“德安公公,我是凤梧宫的宫女,这是我家娘娘命太医院的人特地为陛下熬的药膳。”
德安一听这话,就想起前不久帝后大婚的事。按理来说,这春宵一刻值千金,更何况还是皇后娘娘这样的大美人。
陛下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却大婚之夜没有圆房,说来也是奇怪,等等,陛下该不会是有什么难言之隐?那这药膳……
德安仔细瞧这宫女的样貌,确实是皇后宫里的人,接过药膳:“哎哟,这哪里要麻烦皇后娘娘,咱儿现在就把这药膳给陛下送去。”
那什么这不仅是为陛下好,也能在皇后娘娘那里留个好印象。
别人不知道,他可清楚陛下对这位皇后的看重,这往后还得多倚靠皇后才是。
他端着药膳进殿,斟酌开口:“陛下,这是皇后娘娘宫里的人送来的药膳。”
“皇后?”姜贽这才终于停笔,抬头向德安看过来。
德安自小进宫侍奉,却也知道正常男子对有些事的在意,他只能小心翼翼道:“皇后娘娘也是一番好意。”
姜贽却在听到“药膳”两个字时心里就有了决断——这东西绝对不会是王可忆送的。
“己所不欲勿施于人”王可忆最懂这个道理,她不喜欢喝药,就一定不会闲着的时候给别人送。
“呈上来吧。”姜贽接过药膳的刹那,就知道这里面放了毒药。
不过量控制得很好,属于他喝下去太医能赶得及过来救他的那种。
他尝试不喝药,却根本抗拒不了——于是他直接一饮而尽,将碗放回桌上,继续批折子。
德安也松了口气,还好,陛下没有追问这药膳是做什么用途的。
不然,他要是如实说,指不定陛下一生气,他项上人头就保不住了。
还好。
等等!陛下怎么吐血了,陛下怎么晕过去了!
“太医!快叫太医!”
—
王可忆抚着肚子满足地瘫在小榻上,有这样的日子过实在太令人满意了。
有柳儿负责调酱料,燕语收拾东西和放哨,知书还会记得提醒她不要吃太多,就差一个小歌和她一起八卦京城哪个郎君最帅了。
诶,知书在干什么?怎么她没在小榻上一起瘫着。
她四处搜寻目标,接着便看几个人里面除了陆知书还在继续吃,剩下她们三个人都已经躺下休息了。
这么一说,好像知书虽然会提醒她注意别吃多了,但是自己好像不太能控制得住。
不过她理解知书,毕竟谁又能抗拒得了烤肉呢?
“姐姐,我想吃那边的甜瓜。”王谢柳躺在另一边的小榻喊王可忆的名字。
王可忆摇头:“不行不行,我真的不想动了。”
现在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都别指望她动一下。
谁知道她话音刚落,就有小宫女跑进殿里:“娘娘!不好啦!陛下中毒了,现在在紫宸殿生死未卜。”
“起身吧,你家娘娘已经走了。”王谢柳道。
刚才小宫女的话刚说完王可忆人就溜了,怎么评价呢?果然是爱姜贽多过爱妹妹一点。
给妹妹端个甜瓜都不愿意,为了姜贽却跑得这般快。比王谢柳每次快穿局八百米体测都跑得快。
王可忆到紫宸殿时,殿里只有太医和一众侍奉的宫人,她小心地进去,免了宫人们的礼。
姜贽闭着眼就那样静静躺在床上,她坐到床边仔细打量他,见他除了嘴唇略微白了几分,其实和平日里没什么大的区别。
怎么会中毒呢?
她拉起姜贽的手想起很久以前的事,在她印象里姜贽确实总是受伤。
有时候是在宫宴上,突然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个刺杀的人,可能会是某个“不正常”妃嫔出来帮他挡刀。
那个妃嫔倒在血泊中,想拉着姜贽的手诉衷肠,姜贽往往也会一脸悲痛,只是却连手都不给妃子拉。
还有的时候,刺杀姜贽的杀手会被姜贽收进后宫,然后像有的话本子里说的那样“相爱相杀”。
那这次呢?
王可忆突然神情一怔。
她发现有很多东西她从前从未想过,比如为什么总有那么多人爱姜贽——虽然贽儿长得好看人也好,但也不至于人人都喜欢他。
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喜欢他?而她又为什么会从未怀疑过这些事?
因为她是个傻子吗?可是她现在想得到这些事情,那她还算个傻子吗?
就在王可忆开始回忆从前的事,想要探个究竟时,却有人推门而入。
“皇帝……皇后你怎么也在?”皇祖母是和孙瑜歌一起来的,皇祖母原本担忧的目光在落到她身上时变得警惕。
“见过皇祖母,”王可忆解释:“我听宫人禀报说陛下中毒了,我心里担心便马上来了紫宸殿。”
皇祖母面色稍霁,但孙瑜歌却笑道:“那皇后娘娘的消息还真是灵通,我和姑奶奶都尚未赶得及来,你便到了。”
孙瑜歌原本是一听系统说下毒成功了,就去寿康宫主殿找的孙平柔,结果没想到居然还是让这个王可忆早到一步。
原本还想着早点找到孙平柔,给王可忆上眼药的。
不过无碍,一个傻子而已,她换个方向照样可以泼她脏水。
消息灵通?
来得这般快,指不定就是来的最快那个人下的毒,所以才能最快赶到。
“不是消息灵通,是我一听消息就来了。”王可忆没听出孙瑜歌话的意思,“我是跑着来的,所以来的快。”
说着她怕皇祖母不信,还特地露出耳根和脖颈上的红痕。
这是她来得路上跑得太快,被长至肩的流苏打的,又细又长的流苏平时轻盈灵动,但此时反而也成了伤人的利器。
孙平柔看清这些痕迹,心有触动:“你有心了。”
见王可忆居然真的就这样轻轻松松躲过去,孙瑜歌虽然面上还是平常带笑的样子,但是和系统说话的声音却浸满寒意:“这个毒药你确定下成功了吧?”
系统委屈巴巴:“宿主……我刚出了bug好疼,我想先休息休息。”
孙瑜歌:“我是玩家,还有如果你是这个服务水平的话,我想不仅快穿局不会要你,你可能连这个游戏系统的身份都胜任不了。”
完全忽略了系统是为了帮她去盯着王谢柳,才出的bug这件事。而系统也没有察觉孙瑜歌这句话的漏洞。
系统:“毒药没问题,我已经操控人去下了,而且您不仅修改了下人们的记忆,还给姜贽下了嗜睡丸,那就肯定没有问题!”
这次姜贽可不能像上次一样睁眼说瞎话,来护着王可忆。
系统肯定道:“只要等剧情推进就好,这次王可忆肯定抵赖不了。”
他们两个人因此都满是信心,这次肯定是万无一失,谁来了都别想救王可忆!虽然杀不了她,但是能让她待冷宫去也很好。
孙平柔和太医询问姜贽的情况,却不知从哪里忽然听见一阵哭声,她皱眉道:“谁在哭?”
德安去殿外把人带进来——是刚才来送药膳的那个宫女,她见太皇太后在,忙磕头认罪:“太皇太后恕罪……”
孙平柔眯眼审视她:“恕罪?你倒是说说你有什么罪,需要哀家来宽恕。”
宫女飞快看了一眼王可忆,低头道:“奴婢、奴婢不敢。”
孙平柔觉得有趣,“但说无妨,有哀家在没人敢动你。”
“奴婢……奴婢有罪,奴婢明知道皇后娘娘给陛下下毒……”
“大胆!”孙平柔起身呵斥,“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宫女一个劲儿地磕头认错,“奴婢原本也不相信皇后娘娘会给陛下下毒,可是、可是这是奴婢亲眼所见!更何况,娘娘在今天之前已经试过好几次,只没有找到给陛下下药的良机方才作罢。”
王可忆原本拉着姜贽的手发呆,听到这话才转过头不明所以:“你是谁啊?你说你知道我下毒?”
她记得这张脸,是她宫里的宫人,但她也确实是记不住名字。
宫人一噎,“我是桃红,娘娘这几日病了,您的药膳都是我负责熬的。”
王可忆听到“药膳”二字有些心虚,因为这些日子那药膳她能逃过不喝的,全都倒进了殿里桌上的牡丹花盆里了。
那宫人见她有些许恍惚继续道:“前几次,娘娘就是把没寻到机会送给陛下的药膳倒进了殿内的牡丹花盆中。想来那土中应该还有残渣,太皇太后若是不信一验便知。”
王可忆感觉到皇祖母的目光,她点头:“让人去查验吧。”
她根本就没有做过的事,怎么可能会有问题。
宫人领命而去,不需多时便带着那牡丹花盆来给太医查验。
还不等太医说什么,王可忆发现那牡丹花泛黄的叶片,忽然有些不可思议。
明明下午吃烤肉时,这牡丹花都还是好的。
太医仔细检查了这牡丹花,吓得双腿颤抖跪下:“太皇太后,这牡丹花土里的药渣,确实与陛下所中的毒是同一种。都是能要人性命的毒药,只是这毒性被削弱了许多,方才没有酿成大错。”
王可忆跪下:“皇祖母,孙媳真的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
孙瑜歌只是淡淡看着,眼里是淡淡的嘲讽。看吧,这些npc还不是挺好利用的,不过就只是氪了一点金就能解决。
孙平柔不置可否,只是唤来德安:“你将凤梧宫的宫人全都带去司正司,哀家亲自去审。”
“皇祖母,这样不行。”王可忆辩驳,“那司正司都是要动刑的,指不定就会生出冤案。而且、而且……”
她用力地揉捏自己的衣袖,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很多她明明知道东西,在这一刻就是想不起来。
她最后只想到一句话:“我为什么要害姜贽呢?”
王可忆此话一出,殿内原本各怀心思的人全都沉默,像是猛然被点醒一般。
对啊,王可忆为什么要害姜贽?他们是新婚夫妇,而且也算得上是举案齐眉,王可忆她害姜贽做什么?
为什么在王可忆说这句话前,在场的所有人没有一个想到这件事?
孙瑜歌在意识海里质问系统:“你们这个游戏的文案组都在做些什么?”
为什么逻辑一点都不自洽,为什么npc角色还能反问出这种话?!
系统:“我不知道,我去问问。”
孙瑜歌想在王可忆身上使用记忆篡改,却不知道为什么那个“确定使用”的按钮怎么按都没有反应。
“参见太皇太后。”
“皇祖母。”
殿内突然响起两道声音,一个是匆匆赶来的陆知书,一个是一刻钟前还躺在床上紧闭双眼的姜贽。
太皇太后向殿门外的陆知书看去,而王可忆的目光则落在姜贽的脸上。
他的脸色苍白,但还是向她挤出一个笑。
王可忆不知道说什么,只是伸手握住他的手,而她也知道,姜贽醒了那一切都不会有事了。
从前,她背过很多黑锅,巫蛊之祸、欺辱妃嫔、干政很多很多的罪名,但是姜贽都会护住她。
她还记得那次巫蛊之祸应当是最严重的一次,毕竟不论是前朝还是后宫都在声讨她。
甚至她看到姜贽案头堆砌的奏折,都忍不住想如果姜贽再不处置她,会不会上京的纸都要变贵。
毕竟那些朝臣每天写那么多的奏折,也不知道要花多少纸。
但姜贽还是护住了她。
所以,她相信这个人。
“陆娘子,不对,现在应当是陆司正了,你来可是听说了今天的事?”太皇太后以前对这个陆知书有几分好感,语气还有几分平和。
陆知书谨慎道:“太皇太后素来慈爱,臣早有所耳闻,今天来也是知道您担心陛下……”
太皇太后:“有话你便直说罢。”
虽然得了首肯,但陆知书还是颇为小心:“陛下今日中毒一事,娘娘与臣都是听宫人禀告的,人已经带来了就在外面候着。”
“至于这牡丹花和送药的宫人,臣想一面之词并不可信,只是按您所说的来,怕是也行不通……臣是司正司的长官,怕是这审出来的结果也难以服众。”陆知书兜兜转转,表面赞同审问宫人,结果最后却把绕回不要审问宫人。
王可忆坐在床上听得一愣一愣的,这就是知书的能力吗?
那上辈子那个占着知书的身体的精怪,可真是太差了吧,不不不,不仅是太差了,简直就是丢知书的脸。
难怪知书后面恢复正常以后,也不愿意多出来走动,除了心情落寞,恐怕也是觉得丢人。
也是,就比如要是谁占着她的身体,却连一顿两碗饭都吃不完,她也嫌丢人。
太皇太后:“那便先不提审宫人的事,这牡丹花里的毒药你怎么解释呢?”
陆知书一时沉默,她也不知道这牡丹花盆里的毒药从何而来。
王可忆只能开口:“我是往里面倒药了,但我倒的都是治咳疾的药,根本就不是毒药。”
陆知书觉得奇怪,明明每天她都是看着王可忆把药喝得一滴不剩的。
但她也明白,这是王可忆为数不多开罪的机会。
陆知书打破她不说谎的原则,选择帮王可忆说话:“娘娘倒的都是她自己喝的药,并不是什么所谓的毒药。这一点凤梧宫的宫人都可以作证。”
孙瑜歌看到这一切实在不明白,她不是都已经篡改记忆了吗?明明在陆知书的记忆里,王可忆都是把她自己的药喝光了的,为什么她还要帮王可忆说话?
陆知书的人设不是从不说谎吗?!
孙瑜歌:“可是这件事伤害到陛下……”
“孙儿相信皇后为人,这件事便就此揭过。”姜贽咳嗽一声,打断孙瑜歌的话。
他握紧王可忆的手,语气坚定不容反驳:“朕不想在无意义的事浪费时间。”
孙瑜歌还想开口辩驳,但这次制止她的却是最疼她的太皇太后:“皇帝说的在理,这件事便到此为止,哀家也不想再听人议论。”
“是。”殿内跪着的众人齐声答道。
等到众人离开后,姜贽才笑着问王可忆:“你说你把药倒进花盆里了?”
王可忆就知道姜贽会拿这件事来问她,她只能心虚道:“我就要好了,所以才倒的。”
姜贽:“哦。”
哦?!就这样,她还以为姜贽要大发雷霆来着,以前她只是悄悄倒一次药,他就和她生了小半个月气。
没想到这次只是一个“哦”,还真是让人想想就高兴。
姜贽见她大概浮想联翩开心得差不多,才道:“你后面病好前喝药,朕会一次不落地盯着你喝完。”
然后,王可忆乐不出来了。
这还不如生气和她冷战,谁要喝那种又苦又涩的东西,而且,她真的病就要好了。
姜贽:“你这几天都没有喝药,那你药膳可有好好用?”
王可忆愈加心虚,因为……也没有,她全都送燕语吃了。
“有好好吃,味道我都还记得。”她狡辩。
“嗯,我也是听说了,不过你的药膳确实挺独特的。”姜贽松开她的手,“烤肉,麻辣香锅,黄焖鸡……你这些药膳的味道实在挺独特的。”
独特到他都没吃过,王可忆每天和燕语几个人关着殿门,在里面折腾各种各样的东西吃。
结果王可忆不吃药不说,甚至也没有告诉他。
“哦,还都得吃特辣。”姜贽幽幽道,“下次再说你嗓子疼,就罚你天天吃这些。”
王可忆低下头,姜贽以为她是难过,实际上她是觉得开心。
天天吃这些啊,那岂不是做梦都能笑醒。
快低头,不然口水流出来,姜贽看到又要和她发脾气。
她拼命挤出几滴眼泪,然后抬头眼泪汪汪:“陛下,这是生我气了吗?”
姜贽冷酷无情:“别挤眼泪了,本来咳疾就没好,到时候眼睛再出点什么问题,还得多喝一碗药。”
王可忆忙将眼泪都抹了,撇过头有些不开心,然后听到姜贽咳嗽一声。
她别过头不看他,但花里却是关心:“你今天中毒是怎么一回事?”
姜贽:“孙瑜歌弄的,我必须得喝。”
王可忆抬头,她知道孙瑜歌“不正常”,只是没想到姜贽也知道。
姜贽像是看透了她在想什么,“我当然知道她不正常。”
“那你现在还不舒服吗?”那可是穿肠毒药啊,王可忆不免担心。
“其实没有多疼。”姜贽道。
远远不及每次轮回时,王可忆转移到他身上疼的十分之一。
“只是刚才真的很困,差一点就醒不过来了。”姜贽伸手捏了捏王可忆粉嫩的脸,“不过,我想我要是再不醒——”
“她们就要欺负我的小荔枝了。”
第29章 冬雪
王可忆让人做的锅终于好了, 一口大锅从中间用铁板隔开。
她告诉燕语这就是“火锅”,对方则是满眼的疑惑不解,以及不信任这个东西。
起初她喊陆知书和燕语来吃,她们都推辞, 嘴上说着什么于礼不合。
而现在……
王可忆看到她们二人因为到底是“油碟”好吃, 还是“麻酱”的蘸料已经吵起来了。
陆知书从小饱读诗书, 引经据典一番争论, 直说得燕语哑口无言。
燕语哭着跑到王可忆这里,指着因为辩赢“油碟天下无双”洋洋得意的陆知书,“娘娘,陆司正欺负我。”
王可忆叹了口气, 拍了拍燕语的肩, 就在燕语以为她要帮自己说话时,却听到王可忆道:“唉, 可是我也觉得油碟天下无双。”
她的人生不能没有油碟, 毕竟如果吃火锅不配油碟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陆知书听到王可忆对她的肯定, 心里也满是喜悦。
她们家娘娘就是好, 连口味都是这般优秀出众。
燕语:“我等会儿去问问四小姐!她肯定更喜欢麻酱。”
说起王谢柳, 王可忆就忍不住担心,这些天她也不知道为什么总是一个人关在屋子里不出门。
居然连她的火锅邀请都拒绝了。
唉, 真是太可惜了。
不仅王谢柳突然闭门不出, 就连孙瑜歌也紧闭宫门——不过后者也是好事。
她等会儿就去看看王谢柳, 免得柳儿是受了什么委屈不愿意出来。
“陛下到——”
王可忆听到门外太监的声音,连忙让燕语和陆知书坐起身。
这要是被姜贽看到又要说她失了身份——整天和下人们打打闹闹,没有做皇后的体统。
姜贽人刚进来就看到王可忆的殿内有火锅, 还有许多没下锅的菜,神情有一瞬间的无奈。
她是真不怕一不小心把凤梧宫给点了。
王可忆看他皱眉的样子, 却以为他是因为自己吃独食不喊他才生气。
咦,好小气的姜贽,这都要不高兴。
不对,这好像比吃独食还要恶劣一些,是喊别人没喊他。
那……好像也能理解他不高兴了。
王可忆转头正想吩咐燕语准备碗筷,谁知道燕语直接道:“娘娘,陆司正说她有案子还没审,我先陪她去审案子。”
陆知书瞬间懂了燕语的意思,“是,还望娘娘谅解。”
别人小两口在这儿,她俩留着多碍事。更何况,万一陛下吃醋……所以,她俩还是快点跑吧。
不讲义气的人!下次吃火锅把你们全都喊过来看着我吃,香死你们!
王可忆心里在生气,但面上还是笑着:“你们去吧。”
然后这两人果断溜了。
王可忆她望着两人离开后空出来的地方出神……算了,这样哄姜贽也更方便一些。
“陛下……”王可忆想挤出眼泪来装可怜,结果可能是她刚才吃得太欢,这眼泪那是一滴都没有。
姜贽给她递过一盏茶:“你把这个水洒脸上,应该比挤眼泪来得更快。”
王可忆接过茶杯“吨吨吨”一饮而尽,放下茶杯哼了一声,“你欺负我!”
丝毫忘了一开始明明是她不占理。
总之,只要她无理取闹,就没人可以反驳她。
“别哭了,哭起来妆都花了。”姜贽拿起帕子给她擦脸,准确来说是擦着她并不存在的眼泪。
王可忆气鼓鼓瞪回去:“你这会儿又知道哄我啦?”
“那你要我哄你吗?”姜贽收回手,却被王可忆拉住手。
她固执道:“要。”
她不管,是姜贽就因为她吃东西没喊他就生气。
哼,说什么一见她就喜欢,说什么永远最喜欢她,结果就因为她吃了一顿火锅就生气。
就该他多哄哄自己!
“那我你要我怎么哄你呢?”姜贽问她。
王可忆仔细搜寻她记忆里姜贽妃子们有过的待遇,如数家珍道:“要给我修摘星楼,能看得特别远那种!还要让南海给我送百年难遇的大珍珠!比我的东珠还要大好几圈!对了!还……”
她一样样数下来,姜贽也认真听她说着。
“嗯,大食那边来的商人……”她说着说着就停下来了。
嗯,因为她发现姜贽静静听她说话时的样子有一点点好看。
她突然发现姜贽好像只会认真听她说话,别人说话时他要么就是爱答不理,要么就是漫不经心。
只有听她说话时,姜贽不论在做什么,也不管她说的话多无聊,他都会眉眼含笑地看着她,听她絮絮叨叨。
冬天的暖阳从窗外透进来,洒在他身上,恍然间,王可忆觉得她看到了姜贽本来的样子。
一点也不疯,也不会随便杀人的样子。
“我、我刚才说到哪里啦!”王可忆回过神一拍脑袋。果然是男色误人,她怎么这就忘了。
姜贽提醒:“大食商人。”
“哦!对!大食商人的玻璃球也要!”王可忆想起她和以前玩家学到的弹弹珠。
等有了玻璃球,她就又多了一项娱乐活动了,也不至于每天只能苦兮兮吃好吃的抚慰自己。
王可忆:“你都没记,肯定是哄我的吧?”
她见姜贽全程就只是盯着她的脸看,一点都不像是在认真听的样子。
谁知道姜贽没有一丝迟疑开口道:“要摘星楼,要比东珠还大的珍珠,要一骑红尘妃子笑的荔枝,要摔青玉听响声,还要大食商人的玻璃珠。”
“只有这些?”姜贽反问她。
什么叫只有这些?!姜贽你快醒醒,以前这些里面只要沾了其中一个的妃嫔,哪个不是被文官指着骂红颜祸水,妖妃误国。
你是真的不要你的国家了吗?
姜贽看出她的想法解释道:“身死则神灭,一切不过是虚无。”
他从前也想做个好皇帝,可后来他发现这天下都是假的,所谓百姓、所谓生民,不过只是一堆随时能被操纵的木偶。
甚至他也是。
王可忆不喜欢这话,她皱眉道:“那我呢?”
姜贽望向她轻笑:“你除外。”
她是虚无里唯一的真实。
姜贽不愧是皇帝,就是嘴甜,所以说能做九五之尊总还是有过人之处的。
王可忆也摇头:“我刚才都是说着玩的。”
他可别真的大兴土木、劳民伤财,不说别的,如果真这样的话……
她爹娘第一个不会饶过她。
“给!”王可忆给姜贽递过去一双筷子,“吃火锅!”
外面还在下隆冬大雪,正是吃火锅的好时候。
姜贽故意道:“那你这些菜都是特地给我留的?”
不是啊,是我们吃剩的。
当然这话她可不敢和姜贽说,更不敢和他说他拿的是刚才用的公筷。
她道:“对!就是给你的!”
姜贽看这筷子上残留的痕迹,以及剩下的菜都是王可忆不爱吃的。
小笨蛋,这谎话也就只能拿来骗他。
不过他还是摇头失笑:“好。”
反正也不是第一次配合她拙劣的谎言。
“对了,元旦将至,关于各命妇该怎么封赏,我都已经写好了,后面德安把折子送过来。”姜贽道。
王可忆有些局促,这可怎么办,她已经都让燕语和陆知书准备好了。
一时忘了以前一直都是姜贽帮她来着。
她还是不愿意瞒着姜贽,试探着道:“贽儿,我给你说件事你别生气。”
“我已经让知书和燕语帮我弄好了,我……忘了你会帮我做。”
姜贽却没有生气,反而嘴边的笑愈发真切,“这很好,你有更多朋友了。我没生气。”
王可忆心里有些高兴,随即又突然心疼起姜贽。
可是他一个朋友都没有,父母也都死了,唯一的祖母还和他不亲。
这就是那些不正常的妃嫔们说的“美强惨”吗?她不想他美强惨,她只想他每天都活得开心。
她抱紧姜贽,在他怀里蹭了蹭,半晌闷闷道:“贽儿,我很好,我也想你过得好。”
所以,她以后吃火锅一定都会叫上姜贽的。
今天是她不对!
可是该怎么弥补呢?
她皱眉冥思苦想,随即终于想起好像只要她亲姜贽一口,他就会高兴的。
所以,她落下一个吻在姜贽唇畔时,对方有一瞬间的迟滞,随即热烈而缠绵地回应她的吻。
两个人亲的有来有回,直到姜贽把她打横抱起时,她才意识到姜贽要做什么……
“你不吃火锅吗?”那个火锅真的超好吃的!
姜贽:“你没吃饱?”
“饱了。”所以才能有东西给他留着。
姜贽将她放在床上,“你病好了吧?”
“好了啊,这都一个月了。”她要是再不好,真的喝药就得喝吐了。
“嗯。”姜贽淡淡道。
他问过太医,确实是已经好了。
“你、你要做什么?”王可忆觉得她真的失策了。
“白日宣淫。”姜贽即答。
他还真是坦诚。
那……勉强也行。
反正老夫老妻又不是没做过。
……
王可忆躺在姜贽怀里,听见他的声音略带沙哑:“不舒服吗?”
其实不是,只是她刚才发现姜贽可真好看,果然翩翩少年郎比后来的沉稳帝王好看的多。
虽然姜贽重生了好多次,但是毕竟十八岁的年纪摆在这里,这可比后面及冠后的他还要好看。
不过她还是点头:“弄疼我了。”
快哄她。
“哪里疼,我帮你揉揉。”姜贽“贴心”道。
呵,她要是上辈子还真不一定听得懂他的话,至于现在……哼,姜贽就是想占她便宜。
所以,她直接凑过去又亲了一口姜贽。
想占她便宜是吧,她直接占回去。这般的玉面小郎君,她多啃几口,便宜这不就占回来了吗?
……
总之,这场雪从白日下到了深夜。
—
王谢柳终于在意识海里赶完了五万字季度报告,她问系统:“怎么这次季度报告会提前?”
系统:“听说是有人举报快穿局开发非法游戏!咱们小组还好,咱们主神名下没有一个游戏,所以只是提前让员工写季度报告。”
“听说凡是旗下有游戏的小组,全都是上上下下在严审!”
王谢柳闻言若有所思道:“最近孙瑜歌那边也没动静吗?”
系统点头:“没有,宿主你真的确定那边是同行吗?”
王谢柳摇头:“我希望她是同行,不然……这件事就更棘手了。”
这都星际8600年了,不会还有主神敢开发非法游戏吧?
“对了!宿主我预测到这个世界下下个月会有瘟疫,咱们需要出手吗?”系统询问。
王谢柳否决了它,“你忘了快穿局员工手册了吗?不能干涉除任务以外的任何无关事件。”
“哦……”
系统乖乖自我检讨,它确实不该这么想。
它只是以为宿主对王可忆那么好,还以为她会帮忙来着。
第30章 元日
王可忆终于赶在岁除的早上, 把过几天命妇进宫的赏赐全部准备好。
她靠在小榻上,原本以为这辈子有姜贽和陆知书两个人的帮助,她会很轻松的。
结果,她千算万算忘了一件事——陆知书她这个人严于律己, 做什么事都是追求做到最好。
王可忆头一次知道原来已经定好的事, 还可以继续改来改去, 但她看到陆知书不睡帮她忙, 她也不好意思再睡觉。
所以她已经连着三天过着子时睡卯时起的日子。
至于姜贽他居然都不出来打圆场,只是搬了奏折陪她一起熬夜。
不过!现在一切都好了,她终于处理完所有东西了,从今天开始她要睡得昏天黑地。
结果她刚打发走燕语和陆知书两个人, 扑通一下躺上床, 就听到外面有宫人通报的声音。
到底是谁啊!这般无聊,这个时候来烦她!
“皇后娘娘, 夫人进宫来看你了!”王可忆听到宫女的这句话, 从床上一个鲤鱼打挺便坐起来。
她怎么不知道阿娘要进宫来看她, 以前阿娘进宫之前都是要先给她递折子的, 这次怎么会直接就来。
而且明天就是元旦了, 母亲不陪陪爹爹的吗?
不过王可忆还是不敢再躺床上,麻溜地坐回小榻上, 拿起一本书假装在看。
“参见皇后娘娘。”阿娘果然很快就进来了, 王可忆听到这话忙起身扶起阿娘。
“阿娘!你怎么想到今天进宫来看我啊?”她还是比较关心这个。
沈夫人这一路走来见路上的宫人都对她毕恭毕敬, 再加上她虽然在宫外,但也对陛下偏爱皇后的事有所耳闻。
她走到凤梧宫前颇有物是人非的感觉,上次来还是顾栀做皇后的时候, 时过境迁,原以为凤梧宫空了这么多年总会有些破旧。
可她刚到大门看那明显是新刷的朱漆, 便问宫人这凤梧宫是不是刚翻修过。
果然得到宫人肯定的回答。
她发现正殿外还有一个大池塘,以前顾栀住这儿的时候是没有的,难不成也是姜贽让新修的?
宫人也立马点头。
她不置可否。
就这?区区翻新个宫殿和修个池塘就算是偏宠?
想当年她想女儿能做个惊才绝艳的大家闺秀,那可是特地给王可忆修了座绣楼。
沈夫人看到女儿居然会这样疏远的来扶她起身,没回答她的问题只哽咽道:“你现在一个人在宫里,终归是不比在家里自在。”
王可忆听到这话不理解,什么叫不自在,她觉得她挺自在的。
这辈子她刚成婚就抱病,姜贽也就不会每天下半夜上早朝的时候把她摇醒。虽然这几天病好了,但她这几天忙得很,姜贽也没有摇醒她。
再加上姜贽知道她重生,就没有让她继续上学。
世上还有比不上课更自在的事?
王可忆决定大发慈悲替姜贽辩解几句,扭转一下他在阿娘心里的坏形象,“阿娘,我在宫里挺好的!一点都没有不自在。”
尤其是最近孙瑜歌不知道为什么,一个人待在自己的宫里,也再没有往外跑来烦人。
可沈夫人只当女儿的话是安慰她,抱住女儿就是猛哭:“呜……我的阿忆,怎么就是我的阿忆过得这般不好。”
王可忆动惮不得。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娘会觉得她过得不好。难道阿娘没发现她脸都胖了整整一圈吗?
沈夫人脑海里的女儿就是一个被迫入宫,远离家人的小可怜,越想越难过,甚至越想越气。
她总觉得女儿对小皇帝有点爱,但更多的是一头脑热。
小皇帝不愧是那个狗皇帝的儿子,和他爹真是如出一辙的令人讨厌。
“今天是陛下让我进宫来看你的。”沈夫人拉着女儿的手说道。
亏她今天还有一瞬间觉得姜贽是个好东西,现在才明白那小皇帝怕不是故意让她进宫来看女儿的惨状。
其心可诛!
王可忆听到母亲说是姜贽的吩咐,也算是明白了。
好他个姜贽,现在半夜不把她摇醒,改为不让她白天睡觉是吧?
其心可诛!
王可忆虽然睡不了觉有些许不开心,但能看到阿娘还是开心的,她喊来燕语说要和母亲烤肉。
沈夫人皱眉:“你说什么?烤肉?在哪里?”
王可忆道:“对啊,就在这里烤肉。阿娘,我给你讲宫里的肉烤出来果然更香!”
沈夫人沉默,所以她女儿是在凤梧宫烤肉?
这么一说,她觉得姜贽对王可忆还是可以。这要是放在王可忆没嫁人以前,王可忆敢在闺房里烤肉,应该不挨一顿打都不可能。
该不会殿外那个池塘是因为这个修的?方便着火的时候救火?
沈夫人觉得很有可能。
“你自己吃吧,阿娘不饿。”沈夫人忍不住揉眉心,“你以后注意一点。”
别犯太大的错,免得你爹和我都捞不动你。
王可忆:“注意什么?”
沈夫人看女儿眼里一无所知的样子,就她这个脑子怕是指不定将来会犯什么错。
她只能无奈叹气:“罢了罢了,你吃好喝好吧。”
我和你爹会多努力的,争取让你多受我俩的荫蔽。
王可忆不知道阿娘在想什么,只是扑进他的怀里:“我好爱阿娘。”
不知道和阿娘说什么,总之说爱她肯定没问题。
沈夫人抱着怀里的女儿,垂眸深思。
女儿虽已嫁做人妇,可是她总觉得女儿因为想吃糖葫芦找她撒娇的场景还历历在目。
“对了,给你带的有东西。”沈夫人伸手戳了戳王可忆的脸,才发现她居然睡着。
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梦,居然梦里都在笑着流口水。
王可忆睡醒已经是傍晚,她问宫人阿娘的去向,才知道阿娘去偏殿看柳儿了。
她想过去来着,结果燕语提醒她道:“娘娘,夫人说,今天之事是陛下有意安排,您该先去紫宸殿谢过陛下才是。”
什么道理,姜贽这样安排害得她睡不了觉……不过,看在还是让她能见阿娘的面上,去见他一面也不是不可以。
结果她去紫宸殿,老太监告诉他陛下今天还在宣政殿议事。
姜贽他怎么岁除这天,还要去宣政殿议事?大概是因为皇帝的责任吧,那还真是可怜,每天这么忙。
于是她站在宣政殿外面等着,风雪凛然,她和燕语到宣政殿时,姜贽似乎在骂人。
不对不对,姜贽是个有文化的人,他没有骂人,只是引经据典地在和朝臣吵架。
王可忆听不大清他们在说什么,只是隐隐约约听到什么“救济”“籴粜”,想来应该讨论的是特别重要的大事。
不过她没有等太久,门突然就开了。
大臣们鱼贯而出,他们看到她纷纷行礼问安,倒是让王可忆甚是不知所措。
别的都不重要,主要是这些大臣最年轻都比她表哥大,年老的比她爹年纪都大,甚至其中还有一个是陆知书的爹。
她眼珠滴溜溜转了一圈,转头吩咐燕语,见燕语不动,她催促道:“按我说的做,出了事情我担着。”
燕语这才向那群已经走远的文官们小跑去。
其实也不是多大的事,主要是她知道陆知书和爹相依为命多年,但因为入宫这都多久没见过面。
今天正好是岁除就让燕语帮他们父女二人在宫门口见一面,也不是多大的事。
王可忆正想抬脚进殿,结果姜贽正好出来,他在看到她的一刹那,摒弃原本的沉郁对她灿然一笑:“你来啦。”
唔……姜贽还是一点都不坦诚,不想笑不笑就是,为什么还要挤出这样的笑。
“我来啦。”她还是上去搂着姜贽的手,“你怎么今天岁除,还不放人家回家吃饭。”
小心文官们背后骂你。
“已经放了,更何况他们是百姓供养的臣,自然要为百姓谋福祉。”姜贽撑开伞替她遮挡风雪。
“哦?什么啊?”福祉?王可忆对这个比较感兴趣。
姜贽故意卖关子:“你肯定会喜欢。”
“什么?!”王可忆忙追问。
见姜贽还是故意不说,她夹着声音:“贽儿~陛下~你就告诉我吧,是什么好事?”
她真的好想知道。
姜贽受不了她这样,咳嗽一声,别过头道:“今年五谷丰登,所以今年祭社稷的礼要比往年更盛大……”
这样啊。王可忆是挺为五谷丰登、天下太平高兴,可这是人人都会高兴的事,姜贽却拿来专指她一个人,是不是太不公平。
姜贽却继续道:“还有件事是——今年的灯会比往年都要盛大,要一直从正月初六办到正月十五。”
“你说真的!”王可忆激动道,结果谁知道脚下一滑就差点要摔倒。
她闭上眼,已经准备好摔疼了,结果却迟迟没感受到疼痛。
她缓缓睁眼,才发现伞掉在一边,而自己正趴在姜贽身上。
她连忙起身,伸手想拉姜贽起来,又担心问:“你摔疼没有?”
他怎么这么笨啊,居然这样接住她。
姜贽起身轻笑:“不疼。”
他又转头吩咐后面因此场面跪了一片的宫人们起身。
王可忆满眼怀疑地盯着他:“你真没事?”
姜贽:“没事。”
王可忆还是不信,两人就这样僵持着,最后还是姜贽先叹气道:“朕真的没有事。”
王可忆总算相信姜贽的话,只是她没想到她刚试探伸出脚就停了。
她的脚或许是崴了,总之她现在走路有一点疼,但也还好,就跟有小石子儿进鞋子一样。
她想继续忍痛走下去,姜贽却忽地在他身前半跪。
他这是做什么?
姜贽:“你脚不是伤了吗?上来,朕背你。”
她稀里糊涂伸出手,直到姜贽起身她才终于意识到问题:“你是怎么知道我脚受伤的?”
难不成他真是她肚子里的蛔虫?不然怎么知道得这么清楚。
姜贽:“别觉得朕是你的蛔虫,这叫心有灵犀。”
他连这个都能猜到,还说自己不是。
王可忆趴在姜贽背上伸手戳了戳他的肩头:“姜贽,我阿娘是你安排进宫的?”
“嗯,还有岳父大人,只是他说自己是外臣,说什么都不肯和岳母大人一同来。只答应等会儿晚上会来参加宴饮。”姜贽道。
岳父大人?岳母大人?
姜贽他很懂嘛,这么会说话肯定能讨人喜欢,也就阿娘对他有偏见,所以才怎么都不喜欢他。
王可忆原本还想说什么,却突然意识到姜贽爹爹娘亲都不在了。
她也不是会安慰人的性格,怕她一开口反而更惹姜贽难过。
所以她抱得更紧。
然后她听到姜贽的声音:“我没难过,你不用可怜我。”
姜贽居然连她这个想法都猜得到。
姜贽感受到背上的人轻轻亲他的耳朵,很轻似飞雪,似春絮。
王可忆小声却坚定道:“不是可怜你……贽儿很好,一点都不可怜。”
“我只是喜欢贽儿,所以才有点难过。”
王可忆不知道她在胡言乱语些什么,说完就开始不好意思起来,不过……贽儿的耳朵也红了,那还是他更丢人一点吧?
姜贽背着她到凤梧宫时,她看到她爹也在,瞬间就想从姜贽背上下来。
结果姜贽不肯松手。
姜贽他是不是忘了她爹可是大虞朝第一谏臣,她爹那可是属于过路的狗不守规矩都能高低参一本的。
果然,她爹从看清她是被姜贽背着起,眉头紧皱就没松开过。
完了,她和姜贽都得听这位托孤大臣的训诫了。
姜贽刚把她背进屋里放在小榻上,她爹行完礼就开始念叨:“陛下,帝后鹣鲽情深是好事,只是这您大庭广众下背……呃。”
王可忆看到她阿娘曲起手肘用力撞了她爹一下,从她爹抱着小腹的样子来看……应该用力不轻。
她阿娘含笑拂起鬓边碎发,“哎呀,有的人啊,人老了这话那是一点都没少。”
王可忆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说爹爹在家里素来如此。谁叫他当年因为母亲在太学护着他不被欺负就芳心暗许。
不过还挺好,至少他俩成亲以后,再也没人敢偷偷套她爹麻袋。
王可忆的脚确实也没有什么大问题,准确来说,她阿娘以前在沙场上征战四方,受过的伤也多。
她这样的扭伤,她阿娘帮她按几下,再敷点独门秘药就好多了。
只是因为这伤,晚上阖家宴饮时,都是姜贽抱她入席的。
她爹张口想说话,被她阿娘一把子塞了一筷子菜进嘴里。
说是宴饮,其实就她们一家人。尤其屏退宫人酒过三巡后,她阿娘就打起一套拳给他们看,她爹则是难得勇敢地把她阿娘当成谏议对象。
然后不出意外地被她阿娘一拳打过去,结果她看到一向文弱的爹打得有来有回。
姜贽难得露出疑惑的神情:“岳父不是手无缚鸡之力吗?”
还因为这一点以前没少被人套麻袋。
王可忆“啧”了一声:“装的。我爹说了,适当的示弱能激起爱人的保护欲。”
“哦,这样啊。”姜贽点头。
原来王可忆是从这里学的装柔弱,说假话。
“嘶……”她撑起拐杖,拒绝姜贽的搀扶一步步走向王谢柳。
“再等等哈。”王可忆竖起耳朵好像是在听什么声音,等到钟声终于响起的那一刹那。
她知道春风又送来了新的一年。
“给,姐姐给你的红包!”王可忆把包好的红包递给她。
一旁的王家夫妇注意到这一幕,终于酒醒了几分,沈夫人从袖里掏出两份红包。
“来,这是给柳儿的。”
“来,这是给阿忆的。”
最后沈夫人再从袖里掏出一份红包,“这是给……”
王可忆和王太师都吓得大惊失措,王太师担心沈夫人喊姜贽“狗皇帝家的瘪犊子”,王可忆则是担心她娘忘记姜贽的名字。
结果沈夫人居然笑得和蔼慈祥道:“这是给陛下的。”
……多虑了,阿娘还是很聪明的,毕竟是当过大将军的人。
姜贽接过红包,神情莫测:“谢谢岳母大人。”
等醉酒的沈夫人和王太师被王谢柳扶去偏殿歇息后,王可忆才终于去沐浴更衣上床睡觉。
但是姜贽好像很不满意:“你不守岁?”
守什么岁,他们俩都不是信鬼神的人,更何况别人是过一年少一年,但他们俩是过一年不多也不少的人。
“想睡觉。”王可忆裹住被子滚进床里面。
“真不守岁?”姜贽又问。
“你是因为没有我的红包生气吗?”王可忆戳穿他。
不只姜贽是她的肚子里的蛔虫,她也同样了解姜贽,知道他可不是在意守岁——小气鬼是没拿到红包吃醋咯。
“没有。”姜贽没听她的话,也直接盖着他的被子入睡。
然后他感受到枕头下某个硬东西,他伸手去拿,是一个红包。
打开红包除了小气的几个铜板,还有一封信,准确来说是四个字“顺颂君安”。
王可忆仔细观察姜贽的神情变化——这他还不得感动的热泪盈眶?
结果姜贽只是坦然收起红包,然后从衣袖里掏出他的红包递给王可忆。
王可忆打开,里面装了厚厚一叠银票,她明显对这个东西更上心。
只是姜贽见她完全忽略了红包里面的一封信,正想提醒她,就听见王可忆道:“我知道!是顺颂卿安,我早就记得了。”
毕竟姜贽上辈子每年过年都给她发红包的,只是她太笨了,上辈子从来没想过给他也发。
她怎么笨到这个都想不到,真是太可恶了!
所以,她才抄了这句话再改了改。
嗯,怎么不算是她的一片心意呢?
“贽儿……”王可忆其实也不是很想睡,主要还是因为逗姜贽才这么早上床的。
“还有个红包你要不要拆?”王可忆凑近他道。
王可忆今天穿的是殷红色的薄纱里衣,她本来就生得肤如凝脂一身好皮肉,倒真的像是被红衣包裹的小红包一样。
……
总之,岁还是守了。
—
灯会那天,王可忆和姜贽两个人是乔装打扮成寻常夫妻去的灯会。
王可忆贪玩,一个人东摸摸西瞧瞧,拿着傩戏面具就往姜贽脸上戴。
姜贽皱眉:“你这是做什么?”
王可忆也带上面具,这面具画的是恶鬼妖怪之类的,但也正借这凶物吓退其他真正的邪物。
“我们就是恶人夫妻啦!”王可忆故意学粗犷的声音,结果用力过猛被口水呛到了。
姜贽想笑但抑制住了。
总觉得现在笑出声的话,王可忆会打他。
王可忆正戴着面具乱窜,就听见不远处有人呼救的声音。
她连忙用轻功脚踩着几家卖东西的店铺棚顶,轻而易举就绕过汹涌的人群,找到了声音的主人。
被姜贽派来保护王可忆的暗卫都傻了眼……这就是陛下所谓的柔弱可欺,需要他们寸步不离守着的人?
感觉皇后娘娘一个能打三个,哦不,是十个。
王可忆向那声音的主人走去,却被路人拉住衣袖:“姑娘别去!那孩子得的是瘟疫。”
第31章 瘟疫
王可忆在听到话的一瞬间呆滞了片刻, 但旋即取下面具,用手帕遮面再戴上面具向那孩子一步步走去。
她是皇后就没有理由对百姓疾苦袖手旁观。
“你和这孩子是哪里来的?”王可忆见那孩子被一青年女子抱在怀里。
小孩子闭着眼艰难地呼吸着,胸口的起伏极其微弱,像是下一秒就要断气一般。
那女子哭诉:“我们从江东进京投奔亲戚的, 只是孩子受了寒。医馆那些人偏说最近南边有疫病, 说我孩子是得了瘟疫, 我……”
王可忆见女子穿得单薄, 忙解开她身上的披风披到女子身上,“你跟我走,我帮你请大夫。”
王可忆带着女子往回走,一转身就看到姜贽也在, 她知道自己是在犯险, 担心姜贽因此生她的气。
也不想姜贽与她一同犯险。
结果没想到姜贽只对那妇人道:“你把孩子给这位大夫看看。”
他们随行的太医仔细替妇人怀里的孩子诊治,一刻钟后道:“公子, 这孩子确实只是染了风寒, 并非所谓疫病。”
姜贽颔首, 指着不远处的马车道:“你先带她们上马车, 给她们二人都看看。”
等妇人上马车, 王可忆才伸手去拽姜贽,“你别生气。”
姜贽:“我没生气。”
那你为什么不看我。
王可忆心里腹诽, 但还是解释道:“我看那孩子呼吸微弱, 总不能见死不救。”
她放低声音:“其实贽儿你也是赞同我的, 对吧?”
姜贽是个好皇帝,不说爱民如子,也肯定是在意天下百姓的, 不然他每天那么认真批折子做什么?
就在她以为姜贽会继续生闷气时,却听到他道:“我没生气。只是刚才你伸手时, 我慌了而已。”
慌了?
王可忆抬头看过去,姜贽还戴着那傩戏面具,看不出来慌的神色。
但她确实很好奇姜贽慌乱的神情是什么样的?毕竟很少见过他慌乱的神情,所以才更为好奇。
她上辈子死前姜贽也是慌乱的,平日里却甚少见到……所以,原来姜贽这般怕她死啊。
“姜贽我这辈子不会死那么早的!”王可忆大声道,“我一定会长命百岁的。”
姜贽却只是点头,“嗯。”
“什么叫‘嗯’?就是一定会,你也会的,这辈子我们一定可以长命百岁的!”王可忆记不清她上上辈子怎么死的,但她上辈子应该是被人下了毒药。
反正具体原因她也不清楚,只知道她的身体莫名其妙在姜贽及冠那段时间变弱,然后……她就又回到了十五岁这年。
她猜测应当是中毒——太医也是这样说的。
不过这一世姜贽一个妃子都没有纳。那长命百岁应当是不难的。
“你说我们一定会长命百岁。”王可忆对活的长久这个事情比较在意。
姜贽却只道:“你一定会长命百岁。”
王可忆摇头:“不要,是我们都会长命百岁!”
姜贽只好点头:“我们都会长命百岁。”
这才对嘛。
—
王可忆原本以为那夜的花灯节只是一次意外,可不久就听说疫情传开的事。
姜贽也变得更忙,也不会再每日早上把她摇醒,她却没有多高兴。
因为姜贽这些天经常压根整晚都不睡觉,看他一个人在烛光下的批折子的样子——王可忆贴心地帮他多点了几盏灯。
还会坐着看他批折子,不过她每天总是早早地困了,第二天醒来就已经躺上床了。想来应该是姜贽将她抱上床的。
王可忆看姜贽晚上独自一个人批阅奏折的样子,不由想上辈子有没有瘟疫。
好像也是有的,她记得好像就在那时候还出了个医女,悬壶济世,妙手仁心,很快就将这场疫病给压了下去。
而她事后拒绝了姜贽的高官厚禄还有爵位,转而求了一个贵妃之位。
王可忆觉得能做出不要公主封号和太医院院判,却选择入宫给姜贽做妃子的人,多少也是“不正常”的。
可是上辈子那人既然已经“不正常”,那岂不是这辈子就不会再出现了?
那这场疫病到底该如何解决呢?
王可忆没打扰姜贽,拿着令牌就想和陆知书一起出宫看看。她没喊燕语是因为最近为了避免疫病传进宫里,燕语跟孙乔都快忙死了。
她亲近的人里只有陆知书因为主管司正司,才稍微有些许空闲时间陪她出宫去看看。
她坐在马车里,想掀起帘子看看外面,却被陆知书按住手:“娘娘,疫病之下,恐怕民生多艰。”
她明白陆知书的言下之意——这般疫病,只是看一眼惨状便让人心惊。
但她坚定道:“我是皇后,这些人都是我的子民,我当然不可能坐视不理。”
陆知书刚松开她的手,她便主动掀开车帘向外望去。
路上的惨状简直让她瞬间落下眼泪。家家门户紧闭,医馆已经挤满了人,甚至大街上都还铺着草席躺了许多人。
风吹动她包裹口鼻的面巾,她放下车帘问:“没有人管他们吗?”
陆知书摇头:“陛下早就派了人来主管此事,甚至下令在官府里腾出空房容纳染病之人……只是这疫病来势汹汹,没有对症之药,终究难以立刻解决。”
天子脚下的京城都是如此,更何论旁的地方?
王可忆因为今日见闻,回去后便再缩减了自己宫里的用度,每天都在绞尽脑汁回忆上辈子那个医女的名字。
虽很有可能是变得“不正常”才能解决疫病,但万一那人是真的能解决疫病呢?
她整日都在仔细回想那个医女的名字,连陆知书来时的请安都没有注意。
“你平身罢。”她烦躁地把她写的一众名字全部叉掉才注意到陆知书,连忙开口让她起身。
陆知书放下近来关于宫中案子的简牍,注意到王可忆脸色不好,还满脸愁思,忙问她是为了何事。
王可忆便将她想寻良医,来解决此次疫病的事告诉陆知书。
她苦恼道:“只是始终没想到合适的人选。”
陆知书听王可忆这话,想到前几日两人在京城里的见闻,犹豫道:“娘娘,臣倒是知道一个人,他确实医术高超,只是……他曾立下誓言,此生再不参与朝堂事。”
“何人?”王可忆自然无比想知道这世外高人是谁,“他只是不参与朝堂事,可这疫病关乎天下百姓,为医者当真能袖手旁观吗?”
陆知书还是犹犹豫豫。
王可忆许诺:“你放心,我只是想要一个药方……我不会将这件事告诉姜贽,到时候就算得了药方,我也只说是我意外得到的。”
“绝对不会牵扯出这位神医的。”
陆知书原本还在犹豫,只是当她看清王可忆眼里的坚定,终究点头:“好,只是这位神医素来行事不拘一格,且不能让他知道是臣说的此事。娘娘,若要去拜谒他,只怕要孤身一人前去。”
主要是这位神医与她父亲交好,父亲素来最讲义气,若是让他知道她抖落出神医的下落,只怕要惹得父亲的责骂。
王可忆没有一丝顾虑,闻言便拿起斗篷和遮面的面巾,“走吧!”
陆知书没想到王可忆做事这般风风火火,不过话都已经说出去,她也只能跟着王可忆一起出宫。
负责暗中保护她的暗卫面面相觑,最终决定派一个人去给陛下禀报此事,剩下的则跟着两人一同出宫去。
马车行了一个时辰,才在一座荒山脚下停下,王可忆撩起车帘便跳下车。
陆知书之前跟着父亲来过此处,这里山势陡峭险峻,她来过都尚且觉得山路崎岖难行。
反而是王可忆从未来过,却步履不停不说,甚至还能跑一段路后,意识到她没跟上又返回来拉着她一起走。
陆知书:“娘娘当真不愧是将门虎女。”
王可忆得意,这才哪到哪,从小到大树、山就没有她爬不了的。
等行至荒山半山腰时,陆知书指着不远处隐在雾霭里的小院道:“那里便是神医的住处了,臣不便进去,娘娘一人要小心。”
王可忆告别陆知书顺着山路爬,却没成想就在她终于到神医家门口,正准备再往前一步就突然踩到什么东西。
下一刻她便被网吊起来,整个人悬空——她这是中陷阱呢?
“今天是有兔子来了吗?”院里传来中年人的声音,“墨禾,你出去看看,是的话,咱们师徒今天就能吃红烧兔头了。”
红烧兔头啊?一定很香吧。
不对,不对,这个神医要吃她……不是,她还没见到神医就中了陷阱,神医会不会觉得她不可靠,不愿意帮她啊?
王可忆正胡思乱想时,门猛地开了。
神医的徒弟是个姑娘,看着有些眼熟,准确来说是十分眼熟。
好像就是上一世的那个医女。
没办法,姜贽后宫的妃子各个都是绝色美人,虽然名字她记不住,但是脸她却是一个都没忘。
毕竟,谁能忘记那些大美人的脸啊?那般惊艳的脸,看得她都流口水!
哦,原来医女她叫墨禾啊!
墨禾抬头看过来,和上辈子一样清冷,只是如今的清冷更像是冷淡,一种生死都不在意的冷淡。
墨禾:“你找谁?”
王可忆脑海里浮现好多糊弄的答案,最终选了她觉得最靠谱的:“我听说神医爱吃兔头,是卖兔子的。”
墨禾沉默片刻,旋即进屋道:“师父,你的故友来找你了。”
这般脑子有病的人,一定是师父的故友。
“我的天爷,沈占云你啥时候变年轻的?”神医仙风道骨只是眼睛大概不好,走得特别近才看清她的脸,只是一开口就是这般奇怪的话。
王可忆摇头:“神医,我不是我娘,我是她女儿,叫王可忆。”
神医一拍大腿,一点都没有他这个年纪该有的沉稳:“好家伙,你是王狗子那个瘪犊子的女儿?!”
王可忆沉默。
这个人好像不仅是认识她阿娘,两人关系怕是也不一般。因为就这个语气——和她阿娘骂姜贽他爹一模一样。
这下好像有点大事不妙。
第32章 甲方
“神医大人, 你看你和我娘认识,就放我下来吧!”王可忆仔细品神医的话,觉得对方应该是和母亲的关系好些,故而没有搬父亲选择搬母亲。
神医闻言, 目光落在王可忆身上, 意味不明地笑:“墨禾放她下来吧。”
随即踱步进屋, 王可忆被墨禾放下来, 想跟着墨禾进屋却被她挡在门外。
墨禾:“师父没说让你进去。”
“可神医大人也没说不让我进啊。”王可忆脸皮素来厚得不行,对着屋内就大声喊道,“神医大人!我是听我阿娘说的你,听说你可厉害了。”
墨禾知道师父最讨厌见生人, 看师父刚才的反应明显不像是同意王可忆进去的样子。
谁知道师父这种很少搭理人的性子, 却在听到王可忆的话时急急忙忙出来:“你说是你娘让你来的?”
王可忆没想到神医居然是对这件事在意。她沉思,这件事怎么说都是在为民谋利, 阿娘应该不会介意背个这名头吧。
她点头, 神医看着她最终同意:“进来吧。”
原来她娘的名头这般好用啊, 不仅是朝里的文官们怕, 连神医知道都会通融。
王可忆刚进小院就发现这里与她想的完全不一样。外面看着这小院破旧不堪, 实际上进了屋才发现内有乾坤。
屋里有用竹子搭的引水小道,清水从切开的竹管里缓缓流进门前的草里, 门前整整齐齐种了一片草。
她问墨禾:“为什么要种草啊?”
墨禾沉默地瞥了她一眼, 神情有些不耐:“这是药材。”
术业有专攻, 她不认识药材也很正常不是吗?
一定是这样的,她“嘿嘿”尴尬笑了两声,脸却不好意思地红了。
神医:“沈……你娘怎么和你说的我?”
王可忆哪里知道她娘会和她说关于什么, 她随口胡诌:“我娘说……我娘说,神医大人妙手回春, 医术宛如华佗再世……”
“哈哈哈……”谁知道她话没说完,神医就捂着肚子笑得直不起腰,“我的天,沈占云她居然在你面前这般夸我?!哈哈哈……”
大概是神医和她猜想的世外高人形象实在是挨不上一点边,王可忆忍不住怀疑眼前人的厉害之处。
他该不会是个假神医吧?
王可忆看这神医总算笑完了,终于咳嗽两声正襟危坐道:“说吧,你今天来找我做什么?”
“听闻神医大人医术过人,如今京城疫病艰难,不知大人是否愿意出手扶危济困,以这杏林圣手去暖三春。”王可忆甚少说这种话,心情都整个绷紧揪起来。
幸好她来的路上早就在心里练过无数遍,说这话时才能如此平缓,倒真有几分一国之母的气度。
“不成不成,”神医大人摆摆手:“我立下过誓言,绝对不会再掺和朝堂之事。”
“可是那满京城的百姓……”王可忆还想说话却被神医打断。
“不成不成。”
结果神医刚打断王可忆就后悔了,因为王可忆哭了,而且她哭不像有的姑娘哭起来就收不住,她就只是默默掉眼泪。
本来就白净的脸上眼泪如珠似玉般砸下,委委屈屈眼尾泛红地看着人。
……他的天爷,沈占云那个只会把别人弄哭的女人,什么时候生的这般可爱的女儿。
神医最看不得女人哭,尤其是见王可忆顶着张和他多年噩梦相似的脸哭,他忙把墨禾推上前:“她医术比我强,她帮你去。”
王可忆一下就收了泪,欢天喜地拉着墨禾的手晃:“墨禾姐姐,你听到了吗?神医让你去帮我治疫病!”
墨禾明显对王可忆没什么好印象,她不高兴地盯王可忆,只是点头却一言不发。
原来墨禾本来的性格这般清冷,不过她要是和墨禾一般漂亮,她肯定比墨禾还要清冷百倍。
这般仙姝般的大美人,就该要清清冷冷,不食人间烟火才是。
“咻——”
门外传来声音,似乎是那刚才困住人的陷阱如今又困住了人。
也可能是兔子,反正就是应当又有什么上钩。
“墨禾,你去看看是什么,如果是兔子,咱们仨今天就是真有口福了。”结果墨禾刚一开门,王可忆便看清来人。
是姜贽。
不是兔子,而且这人也没有中陷阱,那高悬的网里只有一件大氅,而姜贽在门外撑伞站着。
春雨是刚下的,雨淅淅沥沥,他一身白衣站在树下,确实像个修炼成精的兔子精——反正王可忆是这般觉得的。
“谁啊?”神医慵懒道。
墨禾不认识姜贽,王可忆正想说话,却未承想姜贽自己主动道:“姜贽。”
“让他进……”神医话说到一半,明白姜贽说的是什么,连忙起身把王可忆和墨禾拉进屋。
然后猛地关上门,“公子走错了,咱们这儿没你要找的人。”
王可忆不知道该不该提醒神医姜贽如今是皇帝,可转念一想,神医隐居多年不问外世,想来是多半不知道外面的事。
譬如如今的皇帝是姜贽。
只是她还是想不通神医为什么对姜贽会有这般大的恶意。
神医注意到王可忆欲言又止的表情,眼神落到她身上:“你这是怎么啦?”
“神医大人,他有要找的人……”王可忆小声解释道,“他是我夫君。”
“你让他进来吧。”王可忆小声道。
神医则是凝视王可忆,如果不是他怕把王可忆丢出去,沈占云过几天来火烧他的茅草屋,他真的很想把王可忆丢出去。
还有……沈占云和王狗子是疯了吗?怎么舍得把女儿嫁给姜家的疯子!
这可是姜家的疯子,疯起来连自己都杀的疯子。
神医快被气死了,他不过也就是隐居了个十来年,外面这些人他是一个都看不懂。
“伯伯……你让他进来吧,他是顾皇后的儿子。”王可忆继续帮姜贽说好话。
她猜阿娘不喜欢姜贽是因为先帝,但喜欢顾皇后。神医是阿娘的好朋友,应当和阿娘是一样的吧?
果然她一这样说,神医的脸色由黑转青再转白,最后黑着脸愤愤道:“让他进来吧。”
姜贽一进来,神医脸色就更难看。
这姜贽怎么不能和他娘长得像,偏要长得像他那个爹,真是……晦气!
“谢谢伯伯,我们还有事,就先带墨禾姐姐走啦。”王可忆担心神医反悔,左手姜贽,右手墨禾就打算开溜。
“站住。”神医开口,“我反悔了。”
“要墨禾去可以,需要姜贽帮我找到三样东西。”
他居然真的反悔了!
王可忆正想理论,然后晓之以情,动之以理劝神医,谁知道姜贽直接道:“您说。”
神医:“我要将死未死的梧桐,将消未消的雪,还有将开未开的牡丹。”
王可忆听到这话,不由想起很久以前某妃嫔说过的话。
世上有一种要求是“五彩斑斓的黑”,那个妃嫔好像怕她听不懂,还特地给她解释过。
当时她说玄色就是五彩斑斓的黑,然后……没想到今天王可忆她自己就遇到了要五彩斑斓黑的人。
这般要求姜贽怎么会答应?这不得讨价还价一番?
结果他居然点头了?
姜贽真的打算去找这些东西?!
第33章 乙方
“你说你答应神医做什么。”王可忆跟着姜贽从山路下来, 拿着刚才路上摘的野草戳姜贽后背。
她原本都想好了,她直接去找她娘帮忙得了,看神医的样子和她娘关系应该是不错的。
阿娘出面,神医他应该会答应吧?
结果姜贽还没回答, 她就因为走路不认真差点摔倒, 幸好姜贽像是早有准备转身接住她。
王可忆忍不住疑惑:“你该不会一直在注意我摔没摔倒?”
姜贽这压根一句话都没听她说吧。
姜贽松手, 故意没答她这句话, 而是回答她上一句的问题:“顾谦是故意这样的,他讨厌我父皇,自然不会让我好过。”
原来神医叫顾谦啊……不对,这不是重点, 姜贽的意思是说神医看不惯他?
王可忆疑惑地看着姜贽, 听见他悠悠解释:“梧桐是我母后最爱的树,牡丹是我母后最爱的花, 至于雪……我母后死的那时正是隆冬。”
大雪能掩盖血迹, 就算是引剑自刎飞溅出的热血, 也很快会被新落下的雪盖住。
王可忆听这话, 还是不明白:“顾神医和顾皇后关系很好吗?”
所以, 顾神医这是替顾皇后报仇?可是姜贽不就是顾皇后的孩子吗?所以,这仅仅只是为了泄愤。
姜贽点头:“他, 岳父岳母, 父皇母后还有陆知书他父亲, 他们当年是关系极好的朋友。”
将门虎女,世家公子,清流孤臣, 还有帝师之女和她家里最忠诚的家臣,这是最开始的故事。
后面帝师之女爱上了冷宫不受宠的皇子, 从来没有被人爱过的皇子才有朋友,有爱人,有家人。
“是这样的吗?我阿娘只和我说过婆婆和她是好朋友——却从来没有提过其他人。”王可忆道。
姜贽:“因为岳母本来一开始就只和我母后是朋友。”
她们从小一起长大,甚至于当年他母后要嫁给他父皇,死活不同意的不是顾太傅,而是那时的沈占云。
其他人都是后来,只有她们的友谊才是最初的真实。
王可忆想通这句话,突然道:“那岂不是咱俩本来该是青梅竹马的?”
如果不是她阿娘后来和顾皇后关系不好,他们是不是本来该是青梅竹马。
姜贽没想到她会莫名其妙跳到这件事上,但他还是点头,“应当是。”
“真可惜啊。”王可忆皱眉。
那般要好的朋友最后却分崩离析不说,还彼此憎恶——或许也不是憎恶,就像她阿娘对顾皇后。
总之,就是一种复杂的情感,不能简单用喜欢讨厌来概括。
王可忆:“那咱们现在去哪里找这些东西?”
她总算是想到这一茬。
姜贽:“宫里。”
王可忆惊讶地看着他,听着他陈述道:“顾谦说的东西我知道是什么,而且他不是真的想要,只是单纯地想折磨我而已。”
姜贽对她轻轻一笑:“你等会儿回宫就先休息去吧,等顾谦觉得心里的怨气出了,就会出手帮忙的。”
这都是什么话,她摇头抱紧姜贽的手:“百姓可等不起他气消,我和你一起去找这些东西,肯定很快就能找到。”
要是到时候找到了东西,顾神医还耍赖不愿意,她就直接绑人得了,她就不信他们看了山下百姓的惨状还能袖手旁观。
这就不必让姜贽知道了,以免坏了她在他心里的形象。
两人赶回宫后,便匆忙去找东西。
将死未死的梧桐是最好找的,王可忆的凤梧宫里就有一棵,据说就是顾皇后当年和先帝亲手埋下的。
只是她对这棵树没多好奇,只知道它平日里看起来半死不活,也不比别的树高大。
宫里人样样都要求最好,如果不是因为它是帝后所植,怕是早就被人砍去。
此刻她被姜贽拉着手,站在树下仰望这棵枯树,看到它枝丫上寥寥几片枯叶终要坠落。
姜贽捡拾起地上新落的枯叶,却发现王可忆的手落在梧桐树上,神情默默。
“你在看什么?”
王可忆被姜贽的声音吓到,愣了片刻,才指着树上的剑痕,“这是先帝刻的吗?”
她观察姜贽,见他沉默不语,还以为他是被勾起旧忆不高兴,没想到他却笑了:“是,很久以前的事了。”
姜贽笑得很苍凉,王可忆不喜欢这样的笑,她道:“姜贽,你不想笑可以不笑的。”
不用为了哄她高兴,笑得这样……让她心里也怪难受的。
姜贽摇头:“那是很久以前的事,温柔的母亲会在廊下替稚子和夫君补衣裳,宽和的父亲会用剑在树上替孩子刻下成长的印记。”
他口中的记忆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他会轮回,可是他只能回到十七岁,以至于无数的轮回里他早就忘了父母的模样。
今天却难得想起。
“别哭了。”王可忆直到姜贽替她拂去眼泪,才意识到她居然哭了。
她摇头擦泪:“我不是故意哭的,我只是有一点点难过。”
臭神医,要什么将死未死的梧桐,就这样引得姜贽回忆起伤心事。
他讨厌先帝就去找先帝报仇啊,在这里欺负姜贽算什么。
“别生气。”
王可忆忘了姜贽最是她肚子里的蛔虫,忙解释:“我没生气……姜贽,改天咱们也一起种棵树吧?就种在这棵树旁边。”
就算岁月沧桑,树犹如此。
“不用。”姜贽却难得拒绝,“去找下一件东西。”
王可忆见姜贽不乐意也没再坚持,只是跟着姜贽走:“找什么?牡丹?还是雪?”
将开未开的牡丹更难找,至少在二月初春寒料峭时,要找将开未开的牡丹很难。
结果她没想到姜贽居然先带自己去找这个。
这次姜贽带着王可忆去的是郊外的行宫,王可忆以前没来过的行宫。
她不理解为什么会有她没去过的行宫,尤其是这行宫建得比姜贽以前那些妃嫔要的宫殿楼宇,还要奢华数倍。
姜贽带着她进了行宫高处最富丽堂皇的宫殿,然后……然后王可忆就感受到“震撼”两个字的冲击力。
这还是初春啊,这花园怎么做到牡丹和芍药都开了的,这些花不都是四五月才开吗?
姜贽在芍药花丛里摘了一朵开得最好的芍药,转身赠给王可忆。
王可忆却一时没接,于是姜贽直接将这多芍药别在她的发髻上。
浅粉色的娇花取代人造的绢花,更加衬得人比花娇。
王可忆呆呆的站在原地,刚才姜贽把花簪到她发上的时候,她难得心跳慢了半拍。
前世姜贽也不是没有替她簪过花,但是从来没有过这样的感觉。
这样的感觉……是心动吗?
姜贽已经去那边的牡丹花丛中去寻找将开未开的牡丹。最终他挑中一朵将开未开的姚黄,他折下命人用盒子装好。
“走吗?”姜贽道。
王可忆这才从刚才的心动里回神,结果她没想到姜贽的耳朵居然也红了。
原来姜贽也在心里害羞啊。
那这也不比她就因为一朵芍药就高兴强多少啊。
“不去找将消未消的雪吗?”去荒山的路上,王可忆忍不住道。
姜贽:“不用。”
王可忆掀开车帘望着远方随着马车逐渐远离而越来越渺小的行宫问:“这是先帝修的吗?”
姜贽点头:“是,父皇知道母后怕寒爱花,特地吩咐人修的这座温泉宫。”
“后来母后去世,这里便鲜有人来,只是父皇还是会派人来料理这里的花草。”姜贽道。
王可忆看他神情飘忽的样子,忍不住去思考关于先帝和顾皇后的事情。
阿娘说先帝变心,可是先帝虽然后来逼死了顾皇后,却终其一生都没有再立妃嫔。自己也在顾皇后死的第三年自尽。
姜贽问她:“你觉得我父皇爱我母后吗?”
王可忆不知道她该怎么回答这句话,这话不管怎么回答都不太对,最后她选择摇头:“我不知道。”
姜贽:“我父皇爱我母后。”
灭别人满门的爱吗?
王可忆听到这话却忍不住腹诽。
没想到姜贽就像和她心有灵犀般即道:“王可忆,你觉得被灭满门的爱还算爱吗?”
……不是吧,姜贽真连这个都能猜到。
王可忆实话实说:“我觉得不算。”
都这样了还谈什么爱不爱的,这直接就是血海深仇吧?
“我也觉得不算。”姜贽垂眸,扯了个凉薄的笑,“所以……”
“嗯?”王可忆追问。
“没什么。”姜贽避开这个话头,任王可忆再怎么旁敲侧击,就是不再多言。
王可忆无语。最烦这种说话说一半的人了,你倒是要么别说,要么就说完啊。
有病。
王可忆和姜贽只花了几个时辰,就又回了神医的住处。
神医仔细检查姜贽带来的东西,姜贽也指着梧桐和牡丹说明来历。
顾神医:“将消未消的雪呢?”
王可忆也好奇,只是最近虽然仍天寒,但是这来一路上确实是没有看到雪。
结果姜贽却从腰间取下配剑,“这是母后自刎用的那把剑,这些年朕从未让人擦拭过,雪水和血水应当都还在这上面。”
顾谦哪里是要将消未消的雪,他是要替死在寒冬的栀子花讨一个说法。
王可忆先是因为姜贽莫名其妙多的配剑疑惑——他什么时候去拿的剑,他的配剑不是这把啊?
然后她的疑惑很快变成震惊和害怕。
因为顾神医嘲讽道:“你个孽种哪里配提主子。”
墨禾被吓得扑通跪下,刚才姜贽一个“朕”字已经道明了身份,谁知道顾谦居然还敢骂。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这书上的话可不仅仅是开玩笑的。
只是天子怒不怒不知道,但王可忆已经怒了。
她揪着顾神医的衣领:“前辈,原本我们尊敬您,但您怎么可以说这种话!”
姜贽他听了该多伤心。
顾谦瞧了眼王可忆,又瞥了一眼姜贽:“原来是这样。”
“你们姜家人祸害完一个傻姑娘,又打算祸害下一个是吧?”
第34章 表白
“顾谦你这是在做什么?”就在两方僵持不下时, 终于有人打断这一局面。
陆太傅带着陆知书着急忙慌赶来。看样子刚才陆知书怕是刚得知姜贽来了,便进城去找的陆太傅。
“臣参见陛下。”姜贽免了陆太傅的礼。
陆太傅走近顾神医,语气不善:“你是不是对陛下出言不敬。”
看来他们以前当真是好友,这陆太傅一猜一个准, 顾谦岂止是“出言不敬”, 如果换个脾气暴躁的皇帝, 他现在应该只能够来给顾谦收尸了。
王可忆在心里嘀嘀咕咕, 反而被姜贽捏了捏手,她抬头看过去。
不会吧?姜贽这小子都被人这般骂了,不会还觉得她在心里非议人不对吧?
她记得姜贽不是这般善良过头的人。
果然姜贽弯腰在她耳边道:“别生气了,没必要。”
哦, 原来他是误会自己生气了, 那她还是没有生气的。
于是她想反捏回去,结果发现姜贽手上都没多少肉, 唯一有的那点肉也硬邦邦的捏不动。
……这下她是真的有点生气了。
“我说的都是实话。”顾谦仍然一副不怕死的样子, 梗着脖子硬气道。
陆太傅脸色一黑, 说不动顾谦只能给姜贽道歉:“陛下, 顾神医就是因为有病才隐居的, 今天指不定就是犯病了才对您口出狂言……”
王可忆想顾谦这人说话做事,还有不怕死的态度——看起来确实像是脑子不好使的样子。
原来是有病啊。真可怜。
姜贽扶住陆太傅想跪下的动作, “朕知道。”
“还请陆神医和墨禾姑娘走一趟吧。”姜贽语气淡然, 似乎对刚才的话没有半分在意。
王可忆看陆太傅明显松了口气, 拉上顾神医就进里屋,不知道两个人会说些什么。
所以这个事就这样轻轻揭过?她又捏姜贽的手,对方反握住她不老实的手, 她就曲起手指在他手掌心划了几下。
姜贽无奈:“不舒服吗?”
对,就是不舒服, 她觉得姜贽就该惩罚顾神医才是,他怎么可以这般折辱姜贽。
不过,顾神医是姜贽母亲的故人,可能姜贽也是看在这个份上才轻拿轻放的吧。
王可忆只好摇头,她不想再重提起顾皇后,她想姜贽应当很爱他母后的——毕竟姜贽的母后是那般一个温柔的人,姜贽肯定会爱他的母后。
反复掀开同一道伤疤也太疼了。
于是王可忆胡言乱语道:“姜贽,你今天送我的芍药不够漂亮,改天……嗯,就等疫病结束了,你一定要重新送我一朵。”
姜贽原本沉郁的神情,忽然变得明朗起来,“好。”
等春风来时,一定摘下最好的那朵送给她。
—
能够邀到神医出山,再加上姜贽特地挑选心腹主管此次治疫,京城的疫病确实很快得到抑制。
王可忆这些天也都没有闲着,作为皇后她得诵经祈福,还得看法师做法事。虽然她本人是不信这些的,但没办法别人信,她也就只能亲自去瞧着。
这天王可忆可是辰时就起,她总算是盯完了宫里的法事,就是想早些起床然后去宫外帮帮神医他们。
更重要的也是去看看姜贽,自从找到神医开始,他就整天跟住在宫外的官邸一样。
王可忆都担心到时候疫病没结束,他先因为过劳死在宫外。
她前不久听姜贽告诉他宫外疫病已经大好,所以她才打算今天去看看的。
她今天特地早早起床梳妆打扮,还让宫人做了小点心给他们带去,结果她刚提着糕点从马车下来,就被眼前的景象吓得愣在原地。
她的面前有许多互相搀扶坐在官邸前的壮年人,他们面色苍白,看着就像是不久于人世的样子。
姜贽不是和她说宫外的疫病处理得差不多了吗?
这也叫差不多?
王可忆因为燕语最近也忙,便只随便带了两个宫女陪她来。这两个人不了解她的性格,只担心她被这些人传染上,忙催促她快离开。
她被推着走了几步,旋即反身小跑回门外,将手里的食盒交给负责照顾病人的大夫们。
她道:“这是些点心,烦请诸位分给他们吃吧。”
她瞧这些人不仅脸色苍白,还个个面黄肌瘦,还是给他们吃吧。
姜贽他也不差这两口吃的。
那些大夫也没有迟疑,如今疫病之下,不仅是药材紧张,这粮食也是问题。
王可忆虽把食盒给了大夫,心里却还是有些隐隐的罪恶感。
尤其是她想到为了来见姜贽,她今天特地梳妆打扮了一番。此刻必然是犹如明珠般光彩照人,可也正是因为此时此刻,她才觉得不好意思和内疚。
她为什么没能早些意识到姜贽可能在说谎呢?
哪里会好的这般快的疫病,而她又怎么这么笨呢?居然一点都没有意识到这话里的骗局。
王可忆刚进府衙就被陆知书身边的侍女认出,忙引她往内院走去。
侍女一路上还和她说:“娘娘大可以宽心,这前不久外面还有许多染病的人连住的地方都没有……幸好有陛下,这些都被处理好了,刚才那些人都是来领药的。”
王可忆疑惑:“领药?”
侍女点头:“是啊,陛下说人手有限,首先要紧着染病的妇孺老幼,能腾出来的房舍要先紧着他们,医者也要先去照顾他们。这些壮年人除非实在情况特殊,不然都是领了药回自己家休养。”
难怪姜贽最近这般忙。
王可忆被侍女领进屋,她才刚进屋就听到有人喊了一声“阿玉”,似乎是喊的这个侍女。
这侍女便愧疚地行礼:“娘娘,又差人手了,我便先去帮忙了。”
王可忆点头见那侍女很快消失,她的目光落在门外人来人往的人流上,眼神逐渐从疑惑到清明,从不知所措到下定决心。
她取下头上繁复的金钗首饰,从内大袖上撕下几条长布条,自制成攀膊。
她转头问剩下的两个宫女:“你们会医术吗?若是会便同我去帮忙。”
两个宫女对视一眼纷纷摇头,王可忆起身正想离开,两人忙拖住她:“娘娘,这外边可都是染病之人,您千金贵体如何能去。”
“无碍。”王可忆用力抽出手,“你们放心,今日之事绝对不会牵扯你们二人进来。本宫说到做到,你们只要待在此处便是。”
她跟着阿娘虽然没有真学成真本事,但是一些简单的医理她还是会的。
这种时候她作为皇后,不能置身事外。
她见到陆知书时,对方眼里全是震惊与害怕,她便温言解释:“我是来帮忙的。”
只是陆知书显然没有因为她这句话被安慰到,反而更加小心翼翼:“要不您还是去里面坐着吧……”
不然皇后有个三长两短,他们的项上人头就不保了。
王可忆:“你放心,我会和陛下说的,他不会怪罪你们的。”
姜贽就不是个小心眼的人。
陆知书还想再劝,反而是墨禾神情凛然同意,她对于多个人帮忙这件事完全没异议。
墨禾指着不远处在煎的药,“你等会儿把这些药给屋舍最里面那间屋子的小孩子送去。手上绑了红绢的就是要喝药的。”
陆知书原本想陪她但被她拒绝了,陆知书也有要做的事,她就不麻烦别人了。
王可忆端着药进去,里面的屋舍很干净,看得出来都是有人定期打扫的。
她推开最里面这扇门,这间屋子看得出来是临时改建的,说是屋子其实就只有一张大床那么大。
它也确实是一张床,床上睡了三个小孩,有男孩有女孩,看起来都只有四五岁。
其中两个都在睡觉,只有一个小姑娘看到她来了才缓慢起身,跪坐到她面前笑:“神仙姐姐,你是新来的吗?你好漂亮啊!”
王可忆听到有人夸她自然是高兴的,她问:“神仙妹妹你叫什么名字啊?你也好漂亮啊!”
小姑娘摇头:“我没有名字。我很小的时候爹娘就死了,我是和阿婆一起长大的,阿婆不识字,我没有大名,我只有一个诨名。叫满满。”
大概是怕她不信,满满捏着自己的脸:“我以前不是这样的,我以前可胖啦,所以叫满满。”
“好,好,满满,你们这间屋子有几个人啊,还有手上和你一样戴红绢的还有谁啊?”王可忆伸手摸了摸满满的头,温柔地问她。
满满指着剩下两个道:“他们都有。”
王可忆先端起喂满满那碗药给她喂药,然后让满满去唤醒另外两个孩子。
结果满满怎么都没有喊醒。
小孩子总是敏感的,满满边喊眼泪也跟着掉。
她的哭声惊动旁边的守卫,那些人忙过来想把这两个小孩子移出去。
满满却死活拉着他们不松手,最后还是王可忆安抚地拍着她的肩膀道:“满满,他们不在了,如果不下葬的话可能会让更多人染病。”
她解下腰间的玉佩想贿赂这两个守卫,没想到守卫们都吓得连连摆手:“姑娘你是新来的吧,你放心,不用你给玉佩,咱们一定会给这两个孩子好生安葬的。”
“什么?”王可忆确实是想贿赂他们,让他们好生安葬这两个小孩,好方便后面小孩的亲人祭拜。
她和阿娘戍守边疆时,也见过军中的时疫,很多时候都是拉去乱葬岗一埋了事,家人想要祭拜都找不到地方。
两个守卫解释:“陛下他下了死命令,谁要是敢收受贿赂或者盘剥染疫之人,一律军法处置。你也不用担心,这里的人都是记录在册的,不会随意丢去乱葬岗。全都是给顾神医和墨禾姑娘看过后,送回原籍安葬的。”
王可忆闻言放下心,也替满满擦去泪:“别哭了,他们会处置妥当的。”
满满总算松了手,那两个人刚把孩子拉走,满满就拉着王可忆的手哭。
王可忆伸手抚摸满满的头发,语气温柔:“不用怕,都会过去的。”
“明天姐姐再来给你送药。”她明媚笑道。
她端着药离开,又去给下一个屋子里的人送药。
这一整天王可忆先是从难过到平静,再到重新心里有了新的念头。
她这次要和姜贽一起处理好这件事。
等她终于能够歇息时,已经是子时后了,天上乌云遮住群星,她坐在庭院中的树下休息。
陆知书安慰:“娘娘不用担心,这些天已经好多了。”
王可忆有些困了,但她还在等——等姜贽处理完公文来见上一面。
她忽然想到一件事:“知书这几天你都什么时候起啊?”
陆知书怔然:“卯时。”
王可忆被吓得咽了口口水,陆知书宽慰她道:“我算起得晚的,顾神医和墨禾姑娘每日常常寅时便起了。”
“那姜贽呢?”王可忆问。
陆知书突然沉默。
王可忆了然:“他该不会都不睡觉的吧?”
陆知书:“倒也不是,只是陛下一个晚上只睡一两个时辰都是常事。”
“娘娘不若先去睡吧,陛下忙起来可能得一两个时辰才有空见你。”陆知书劝她。
王可忆还来不及回答,陆知书便又被人喊走了。
四下无人,王可忆反而开始回忆起以前的事情。
以前每一世,姜贽都会把她护在深宫,不论是宫里的风波,还是宫外的骤变。
她好像从来没看到过姜贽眼底的疲惫,为什么会看不出呢?只是派人打听一下就能知道的事情。
就算姜贽会掩饰,难道又真的能轻易骗过去吗?她为什么就一点都不会怀疑呢?
而且,她上辈子还有上上辈子,好像……从来没有回应过姜贽的感情。
除了苍白的言语,她从来没有去回应过姜贽的任何感情,甚至连去等他下朝都没有过。
她是姜贽的皇后,却也仅仅只需要是他的皇后,而无所谓谁是皇后,更无所谓她该去做什么。
就好像……有细丝绑在身上的木偶,这个叫“王可忆”的木偶该这么做,那就一寸都不要逾越。
不,细丝不在身上,而在她的思想上,她从来没想过,所以才没做过。
可现在……
她故意跑过去用力拍打姜贽的门,她想要确定一件事。
姜贽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立刻来开门,而是冷冷问了一句“谁?”
王可忆:“是我!”
门很快就开了,她扑进姜贽的怀里,眼里泪花溢出:“姜贽,我喜欢你,我好喜欢你,我爱你。”
她一连说了好多话,终于确定了一件事——这次彻底没有人再掌控她的思想。
她可以随心所欲说出一切。
只是她刚一抬头人就傻眼了。
屋里的人不多但也不少,除了姜贽还有几个人。
分别是她阿娘,陆太傅,顾神医以及她爹。
四个人表情各异看着她,尤其顾神医还贼欠道:“要不咱们先走一步,让小夫妻交流交流感情?”
陆太傅忙附和,她爹也好笑地看着他俩。至于她阿娘,则一脸“吾家有女初长成”的骄傲。
救命!
王可忆的脸红了,原本抬起来的头重新扎进姜贽的胸膛。
第35章 好转
众人离开后, 王可忆才搬了个椅子在姜贽身边坐下。
“你最近是不是都没有好好休息。”王可忆觉得她是在很生气地质问姜贽,但话说出口时更多的其实是关心。
姜贽:“没有。”
睡一两个时辰也算好好休息是吧?
王可忆早就知道姜贽的性格,她不满地抢走他手里的公文,“你再不睡, 小心真就这样晕过去。”
哪里有人连着这么多天都不好好休息的。
姜贽起身从床上给她拿了被子递给她, “你要是困了就先去小榻上睡会儿, 我再看会儿折子……再看半个时辰, 我保证只再看半个时辰。”
王可忆这才答应,不过她也没有去睡觉,只是坐在一旁看姜贽提笔批奏折。
偶尔灯火暗了,她便帮姜贽添些灯油。闲着没事她就想今天看到一切。
虽然姜贽似乎不想她掺和这些事, 但是她还是不愿意就这样待在宫里。
虽然每天吃吃喝喝没有烦恼的日子真的舒服, 可是她就是不喜欢这样,以前她笨笨的所以才会一直待在宫里。
不过现在她觉得自己没有以前那样笨了, 她不要再躲在姜贽身后。
她抬眸看姜贽认真忙碌的样子, 暗下决心——不论轮回也好, 还是遇到天灾人祸, 她这一次要和姜贽一起面对。
“有事?”灯火映着少年君王如墨的眸子, 他眼里满是细碎明光看着她。
王可忆立刻低头不再看姜贽。
她以前怎么没发现姜贽生得这般好看。可能以前也有,只是最近才越发觉得姜贽生得好看。
突然觉得以前那么多人“不正常”喜欢姜贽情有可原, 毕竟这小子长得可真好看。
“吃点心吗?”姜贽从屉里拿出一袋红豆酥给她。
她接过点心, 却还是有些不解, 姜贽不是从来不在身边带吃的吗?
姜贽心有灵犀道:“下人送来的,我忙,没时间吃, 也没时间让他们收回去……不是故意给你准备的。”
“哦。”王可忆答。
知道了,就是姜贽故意准备的。
王可忆看着手里的点心, 忽然想到那上辈子呢?姜贽是不是也会在无数个独自面对重任的时候,期盼自己会来陪着他。
只是她从没有来过。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有多少红豆酥就这样放在某个地方,直到变味吃不了。
“谢谢你,姜贽。”王可忆道。
姜贽别过头:“说了不是故意让人准备的。”
王可忆没说什么,只是拿了一块红豆酥放进嘴里,是甜的,很甜很甜。
这么甜的红豆酥,姜贽虽然也吃甜食,但应当是不会爱吃的。
下人也不可能会送这般甜的。
姜贽这个人真是全身上下嘴最硬。
算了,看他最近忙,就不为了个红豆酥和他理论。
王可忆在旁边窸窸窣窣啃小点心,姜贽则是提笔披奏折——怎么不算举案齐眉呢?
王可忆无聊地看姜贽批奏折,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姜贽终于放下笔,“就寝吧。”
终于能够得偿所愿睡觉,王可忆当然是高兴的。只是当她和姜贽终于在屋内的床上共枕而眠时,她却反而有些睡不着。
床很小还很硬,不必想这间房恐怕以前根本没有床。只是为了方便姜贽平日处理事务,才用屏风隔开,在里面放了一张床。
姜贽:“床不舒服吗?”
王可忆摇头,却又听见姜贽道:“你现在困得狠吗?”
王可忆摇头,然后姜贽示意她起身。
姜贽开门出去,过了会儿抱了两床新棉被进来重新铺在床上,他铺床的动作熟练得让王可忆有些不好意思。
姜贽这样显得她很娇气诶!
姜贽:“睡吧。”
等再躺上床,果然比刚才的床软了很多,她躺在里面看着姜贽,情绪有些低落:“贽儿,你会不会觉得我又娇气又笨啊?”
尤其是上辈子和上上辈子的她,不聪明还娇气,整天除了“哈哈哈”就没干过别的事。
只是她还没听到姜贽的回答,就感受到姜贽的拉住她因为春夜寒凉而泛冷的手,放在他的胸膛处。
大概是想帮她暖手。
那人胸膛的温热和有力的心跳顺着指尖传来,姜贽有些无奈:“娇气也好,不聪明也好,都是你。”
都是她,只要是她,姜贽就会永远喜欢。
王可忆便笑了,伸出指尖戳了戳姜贽:“你惯会哄我。”
姜贽却握住她不安分的手,拥她入怀:“睡吧。”
再不睡两个人就都不用睡了。
王可忆也懂得见好就收,“哦”了一声,便不再故意撩拨姜贽。
—
起初王可忆还担心姜贽会因为她涉险生气,后面才发现完全多虑。
偶尔提起这事,姜贽的态度也很明朗:“你来是你的选择,我不会阻止。”
王可忆却觉得这不太像姜贽的作风,毕竟她从前的两世都是姜贽一手操办一切的。
而王可忆也只要按着他预设的一切走就是。
她一直追着问,姜贽才终于道:“如果你还和以前一样混沌不开窍,我当然会阻拦你。”
“但现在不是,你可以自己选择。”姜贽如此道。
王可忆觉得姜贽说得甚有道理,确实是这么个理,不过一想到姜贽这般信任她的能力,她就忍不住高兴。
姜贽果然不嫌弃她笨!
于是王可忆在确定姜贽不觉得她笨后,就热衷于去问别人她“聪不聪明”。
譬如,有时候去墨禾那里领药时,她就会问墨禾这件事。
墨禾眼皮都不带抬一下,“聪明。”
于是王可忆端药端得愈发乐在其中。
偶尔在路上遇到她表哥沈易之,她也会问一句,沈易之神色复杂但还是道:“聪明。”
不过有时候遇到陆知书她却不会问。
就是说,她这般聪明当然是明白不能“班门弄斧”的道理,所以除了陆知书能问的人她都挨个问了个遍。
这天她给满满送药时,也问了个同样的问题:“满满!你说阿忆姐姐聪不聪明?”
满满这段时间和王可忆也算是相处熟悉了,她听了这话连忙道:“阿忆姐姐最聪明啦!满满最喜欢阿忆姐姐!”
王可忆听得都想抱着满满转好几个圈,真是个可爱的小孩,嘴真甜。
不过她怕吓到这小孩,还是收敛道:“那姐姐就谢谢满满啦!”
然后她从食盒里掏出一串糖葫芦,“这是给满满的。”
满满接过:“谢谢姐姐!”
王可忆并没有向这些人抖出她的身份,所以在这些小孩子的眼里,她就只是个漂亮的医女。
她提着食盒给每个小孩子都分了一串糖葫芦,然后笑着又拿出去给墨禾分:“墨禾姑娘,吃不吃糖葫芦。”
一向冷淡的墨禾抬眼看了她一眼:“娘娘怎的这般喜欢小孩子的玩意儿。”
若是换个世家闺秀只怕一听就听得出这话里不怀好意,只是王可忆从小就没心没肺,她只道:“这就是墨禾姑娘你的不对了,谁说长大了就不能吃糖葫芦。”
说着还硬给墨禾塞了一串糖葫芦。
然后开开心心提着糖葫芦去给陆知书他们分。
等王可忆走了,墨禾才望着手里的糖葫芦不知所措。
她是孤儿,若不是多年前被师父捡回家,只怕早就是一缕孤魂。
师父心大不着调,对她这个徒弟除了传授医术再无其他。从来没有人对她这般好过,她也没吃过糖葫芦。
小时候都没有。
墨禾最终轻轻拿起糖葫芦咬了一口,她没吃过糖葫芦,所以并不知道咬得太急,外面的那层糖会突然掉落些许。
她茫然无措,看着冰糖屑掉在地上。
一向冷淡的脸上浮现几分茫然和谨慎,随即抿嘴弄掉嘴角的糖,看着就像是在笑。
王可忆东奔西走总算是把糖葫芦分完了,然后她终于想起她好像没给姜贽留。
嘶,但愿别让姜贽知道这件事。
结果下午吃完饭后,姜贽就一直盯着她看。
她心里有愧,总觉得姜贽是因为没吃上糖葫芦在故意看她。
尤其是当姜贽突然问:“这个食盒好像和昨天不同,你们是换食盒了吗?”
姜贽的本意应当只是想问食盒的事,但王可忆听到的却是对方没吃到糖葫芦的怨气。
王可忆选择坦白从宽:“我今天不是故意不给你留的,主要是当时分到最后发现还有守卫大哥没分到,就给他们也分了。”
她发誓她真的不是故意。
姜贽疑惑:“分什么?”
王可忆:“分糖葫芦。”
“真的不是故意的。”她心虚补充道。
“那我真生气了怎么办?”姜贽问。
王可忆:“街上也买不到了……要不你忍忍,下次我再让人从宫里送过来?”
见姜贽不为所动,王可忆只好努力憋眼泪,结果眼泪还没憋出来,姜贽先开口:“别装了,我没生气。”
那行吧。
王可忆火速收回眼泪,正想着继续哄哄姜贽,琢磨半天终于想出个绝妙的点子。
她凑到姜贽耳边道:“贽儿别生气啦,等疫病结束,一切都好了,我就亲自给你做糖葫芦。”
昨天神医才说这疫病恐怕还要一两个月才能彻底下去,她到时候耍赖不承认就是。
然后便有人猛地敲门,姜贽许可后,守卫进来气喘吁吁道:“陛下!顾神医等人已经研制出药,说是此药只要服下就可以预防疫病。”
王可忆连忙拉着姜贽就去了,一点都没有意识到她刚才说的什么。
她心里只有一个念头——终于都要好起来了!
—
寿康宫内,双眼无神的孙瑜歌眼里忽然有了聚焦点。
孙瑜歌和系统抱怨:“这次审查怎么这么严?!”
居然不仅是快穿局的系统和主神接受审查,连她这种职业玩家都被强迫必须参与调查。天知道十几万字的各种表格和报告她填的有多烦。
当然最重要的还是主神那边以这次调查为由,说是现在风口浪尖容易被上头注意,拖欠了之前谈妥的钱。
她现在想起这个破游戏就气。
系统:“玩家不用担心,是有的部门不老实搞违规游戏,但是您不用担心!我们的游戏绝对正规!”
孙瑜歌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先不谈这个,我只问你一件事,姜贽和王可忆他们最近怎么样?”
系统于是给孙瑜歌一一讲来他们二人的事,孙瑜歌听着听着眉头忍不住皱起:“你是说疫病已经结束呢?”
系统:“马上就好了。”
孙瑜歌:“那能不能氪金让这疫病再延续一些时间?”
系统有些不好意思:“玩家,最近上头在查这方面,所有游戏都停服了,因为您是内测玩家,所以才放您进来的。暂时不能氪金……”
孙瑜歌正想这件事,突然门外传来敲门声,是孙乔的声音:“孙娘子,太皇太后传您去见她。”
“好。”孙瑜歌答道,随即对系统道:“那你帮我准备一两件疫病患者的衣物可以吧?”
系统:“这个可以!”
然后孙瑜歌面前出现一个荷包,她在调整好自身防护模式后,就伸手捏住这个荷包向寿康宫走去。
只是她到寿康宫门口时,却怎么都再动不了一下。
即使拼尽全力都进不去,就像……就像这个身体不愿意。
“小歌来了,怎么还不进来?”里面传来孙平柔的声音,可她还是动不了。
她只能向殿外跑去,以至于孙平柔都不知道孙瑜歌是怎么回事。
“帮我联系你们主神!”孙瑜歌突然暴躁道。
系统被她吓到想要安抚她,孙瑜歌却还是情绪激动:“帮我联系你们主神!”
系统只好去联系它的主神,毕竟孙瑜歌作为专业玩家和主神也是认识的。
等主神过来,它便屏蔽掉了一直跟着孙瑜歌的系统。主神的声音很年轻:“你这是做什么?”
都是多年朋友了,她怎么不知道“孙瑜歌”什么时候成为这么沉不住气的人了。
孙瑜歌:“你知不知道这个世界有的人还有自我意识?!”
“就这?”主神不在意,“就是因为有意识,所以才请你啊。世界的主人嘛,不是一时半会儿就能摧毁意识的。”
孙瑜歌摇头,额头上冒出冷汗:“不是这个世界的主人,是一个炮灰,就是我这个身体的主人。”
所以她刚才怎么都动不了手,因为真正的孙瑜歌不愿意伤害太皇太后。
“不可能!”主神旋即明白过来,“我知道了,是这个世界的主人变强大了,所以连带着其他人精神力也会变强。”
“你先好好攻略,我最近在躲审查,等完了我就亲自来。”主神的声音不像一般的系统带着电磁声。
反而逼真得像真人。
主神:“我也很好奇,什么样的世界主人,会在一次次轮回里没有崩溃。”
反而越来越强大。
第36章 出宫
疫病最后还是在春末的时候结束了, 只是等到论功行赏的宴会上,出了大力气的顾神医却什么功名都没要。
他只是半开玩笑对姜贽道:“陛下,您上次给臣的牡丹花有种子吗?臣想要些带回家里去种。”
这段时间姜贽的所作所为都被顾神医看在眼里,他如今对姜贽的态度也好了几分。
只是他要牡丹花种子……王可忆悄悄看姜贽和神医的神情, 她总觉得有哪里不对劲。
姜贽点头:“后面朕会让宫人把种子送去神医那里, 只是这牡丹娇贵, 怕是神医养不活。”
顾神医:“陛下不必担心, 臣当年在顾太傅府里最开始就是个种花的小奴,这种花的手艺熟得很。”
他此话一出,殿内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顾太傅,正是姜贽的外公, 也就是在十年前被先帝灭了满门的顾家。
王可忆坐在姜贽的身旁, 还没来得及开口,就看到她阿娘起身敬酒:“陛下, 这些天您辛苦了, 这杯臣敬您。”
姜贽微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顾神医的话也被轻轻揭过。
陆太傅忙跟着提别的事:“我瞧墨禾姑娘为了治疫病也是花了许多心血, 不若陛下也赏赏墨禾姑娘。”
坐在末尾的墨禾伏首:“民女卑贱之身, 不敢奢求赏赐。”
姜贽:“那便赏金百两,封你为瑞平县主如何?”
“陛下。”王可忆忍不住打断姜贽, 这下全殿人的目光都落到她身上。
王可忆想起上辈子墨禾后面恢复正常后, 她经常独自一人在太医院外, 看着里面太医来来去去的样子。
落寞而艳羡。
王可忆道:“臣妾这几日见墨禾姑娘的医术是一等一的好,不若就让她留在宫里做个太医。”
“墨禾姑娘可愿意?”语罢她直接问墨禾愿不愿意。
墨禾有些迟疑,她抬头看了看神医, 像个不知所措的孩子。
姜贽:“太医除了轮值到需在宫里值班时,其他时候可以自由出入宫外。”
姜贽这一开口不仅算是同意王可忆的自作主张, 也给墨禾解了她心中顾虑。
墨禾忙叩首谢恩:“民女谢陛下娘娘恩典。”
总之本来就是论功行赏的事,最后当然是挨个宣旨封赏,其中王可忆认识的人不多。
最了解的也就是陆家,因为引荐有功姜贽给陆知书升职成五品尚仪,至于陆太傅则因为他鼎力支持姜贽开官邸容纳病患,同样被姜贽重赏。
“那朕该怎么重赏皇后呢?”姜贽语气平淡,只是嘴角怎么都压不下的笑已经暴露他的想法。
王可忆即答:“我想要漂亮的衣服,好吃的,还有奇花异草。”
她就是爱享乐。
此话一出朝堂上的人不由怀疑皇后娘娘这是蠢笨——不对啊,看娘娘在时疫期间的表现不像是真的愚笨,根本不是外界传闻的天生傻子。
肯定是大智若愚!这样大的功劳讨个什么不成,结果皇后居然只要这般小的赏赐。
果然不愧是沈将军和王太师的女儿,就是与众不同。
姜贽颔首:“好。”
这场宴席王可忆吃得还算尽兴,就是姜贽看起来不太好。毕竟臣子们给他敬酒的最多,他也都没有推拒。
不论是三品大员的酒,还是在这次时疫里贡献突出的守卫,他都一一接下他们的劝酒。
王可忆看他一杯接一杯喝,最后在她爹也给姜贽敬酒时,起身道:“爹爹这杯酒,本宫替陛下喝吧。”
她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随后也有人给她敬酒,大多是王沈两家和交好的人,还有命妇给她敬酒。
觥筹交错间,不知今夕何夕。
本朝提倡帝后同心,帝后互相替饮酒并不算什么僭越,相反是帝后乾坤和谐,后宫安宁的表现。
只是从前都是姜贽一个人应下所有应酬,在她浑浑噩噩的那么多年,是姜贽承担起本该两个人共同承担的重担。
她向姜贽看过去,他大抵是喝了酒的缘故,一向淡漠的眸子里难得汪了几许柔情,和她遥遥对视时更光彩几分。
明黄色的龙袍衬着他,少年帝王应如是。
宴饮最后,她与姜贽先行离开宴席,等远离丝竹管弦后,几许凉风入怀神智便也清明。
沈夫人从来没把王可忆当寻常闺秀养,故而王可忆的酒量并不差,此刻她还能蹦蹦跳跳不摔跤。
不过姜贽就不一样,他喝了酒就整个人沉默,只是静静看着她闹。
不会吧,姜贽酒量这么差?这才几杯啊,就醉成这样。
结果她刚在心里嘲笑姜贽,下一秒就差点踩空摔倒,幸好她被姜贽一把搂紧怀里,才避免平地摔的可能。
姜贽身上残留的酒味熏得她皱眉,他这是一个人喝了多少,比她都还能喝。
王可忆:“你以后少喝酒。”
他堂堂一个皇帝,要是真不愿意喝酒,哪里有人敢给他灌酒。
或许也是酒喝多了,今天姜贽格外老实,他没有反驳从善如流:“嗯。”
“话说,顾神医他是不是喜欢婆婆呀。”王可忆也是酒喝多了,一时也没察觉这句话的不妥。
反而是那些跟着的宫人,恨不得此刻找个地缝钻进去。
谁要听这种皇家秘辛啊?!
姜贽摇头道:“不是,他们是朋友,很好的朋友。”
“哦,”王可忆遗憾道,“我从小除了王家和沈家的人,还有燕语就没有别的好朋友。”
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别的闺秀就是不愿意和她玩。
就算她主动去找她们,她们就算当时很喜欢她,后面也会转头就把她忘了。
渐渐的她也就不再想找朋友。
反正堂表姐妹兄弟和柳儿燕语都对她可好了。
姜贽伸手帮她捋了捋碎发,“我也没有朋友。”
王可忆仰头:“那我们真是天生一对。”
姜贽失笑,“嗯。”
他抱紧怀里的王可忆,眼神幽幽望着远方,不知在想些什么。
王谢柳正在写金牌员工年中参选的申报书,她写到一半,忽然起身到窗外看。
系统:“是王可忆和小皇帝回来了。”
王谢柳:“系统,我听说最近总局还没排查出问题所在,几个分部的大主神和各组的小主神都还在被审。听说总局局长特别生气?”
系统“嗯”了一声,“谢柳,你不用担心,咱们主神肯定没问题。”
他们隶属于所有分部里的平衡世界部,又是分部里最重要的小组——“修补漏洞组”。只是因为这次出了点小意外,才不小心串到“攻略男主组”了。
不过宿主也没打算攻略男主,她只是把这个世界当成度假世界。
“最近你帮我盯好孙瑜歌。”王谢柳皱眉。
虽然还不确定对方是哪个系统,但从目前来看肯定不是善茬。
王谢柳摊开申报书下面的举报信,最终还是将它们收进背包,而没有提交给总部。
她心里有了猜测,但还没有确切证据且对“孙瑜歌”的具体身份也不清楚,盲目举报恐怕会打草惊蛇。
—
王可忆后面还是打算再出趟宫,只是出宫前柳儿千叮咛万嘱咐,让她把之前柳儿送她的璎珞戴上。
她虽然不清楚柳儿这般做的原因,但还是好好戴着才和姜贽微服出宫。
此次出宫只要是为了看百姓的安置——她也想去看满满和她的阿婆最近过得怎么样。
王可忆和姜贽提着东西,在茅屋的院外敲了敲门,然后就听见小孩子清脆的声音“谁啊?”
王可忆:“是你的阿忆姐姐。”
然后一阵脚步声响起,门很快就开了,王可忆抱起满满。
这才过去一个月的时间,她就发现之前瘦弱的小姑娘明显胖了不少。
这也是好事。
满满的阿婆忙招呼他们坐,还给他们倒水喝:“二位都是贵客,只是家中不备茶叶,还望二位不要嫌弃。”
王可忆捧起碗喝水,豪迈道:“这水好生甘甜,真不错。”
她这话一出,略有些拘谨的阿婆也放松些许,和他们闲话家常:“两位都是京城人?”
王可忆摇头:“我不是,我是南洲人士,远嫁到京城来的。”
“哦,那夫人当真不容易……那这位公子该好生待夫人才是。”阿婆道。
王可忆好笑看着姜贽,“听到没有,你要对我好一些。”
姜贽:“嗯。”
嗯……姜贽除了“嗯”不会说别的是吧。
王可忆把准备好的礼物递给阿婆,“这里是些吃的穿的,也不是什么贵重的礼物……略表心意。”
她对这种人情往来的事从来都不擅长,把礼物放到桌上就和满满玩去了,只剩下姜贽和阿婆展开“不行不行,太贵重”“都是给孩子的”“还是不行”“不收就是看不起”的你来我往。
王可忆拔下发上的一支金簪,把金簪放在自己的手里:“看好啦,姐姐给你变个戏法。”
“咦,金簪不见了。”满满看到王可忆手里突然就空了,好奇地扒拉王可忆的衣袖,可还是一无所获。
“金簪在你头上。”王可忆突然惊讶地捂住嘴道。
满满后知后觉伸手去摸她的总角上突然多出来的一支发簪。
王可忆把发簪放到她手里:“金簪喜欢满满,所以才到满满头发上去的,姐姐就把这支簪子送给满满啦。”
“阿婆……”满满正想说话就被王可忆按住。
“嘘……现在不能说,得等姐姐等会儿和哥哥离开这里,满满才能告诉阿婆。”王可忆半哄半骗,满满也听得一愣一愣的。
王可忆和姜贽又坐了好一会儿,才在阿婆的挽留和欢迎以后再来玩中离开。
姜贽突然问:“你喜欢小孩子?”
“不喜欢。”王可忆答得干净利落,“我自己就是从小孩子来的,我小时候老闯祸,我以后才不要生个闯祸精。”
“那你还特地来看这孩子?”姜贽若有所思道。
王可忆:“别人家的孩子那叫惹人疼,自己家的孩子巴不得早点丢掉……反正我不要,怎么你喜欢孩子?”
姜贽他这个脾气怎么都不像是喜欢孩子的样子。果然姜贽摇头:“不喜欢。”
王可忆继续解释:“我送她的簪子是宫里的,日后万一她们过不下去典当掉,那些典当行的老板一看便知这簪子不同凡响。我也能帮帮她们。”
姜贽:“嗯。”
嗯……姜贽他这是真的只会答“嗯”是吧。
王可忆故意加快步伐把姜贽甩在后面,想和他怄气。
结果没走两步她突然看到一个熟悉的人——好像是王谢柳。
可是柳儿不是在宫里吗?而且那个人穿的不是今早柳儿的衣服。
她正想上前去看看,就被一阵声音打断,她还没反应过来,就被姜贽揽进怀里。
“你这是做什么?”她正想去质问,忽然意识到当前的境况。
似乎是有个人向她跑过来……只是姜贽拔剑刺到那人肩上,还抱着她反身躲开了。
不然……
王可忆看到那个不顾一切向她奔来的人被制服,而这个人脸上满是烂疮——这次的时疫其中一个表现就是会出现一种奇怪的烂疮,尤其是病入膏肓者。
姜贽见那人被制服,忙松开王可忆,只是这一次王可忆却没有如往日般迟钝。
她立刻抓住姜贽试图藏匿的那只手,她毕竟也是习武之人,此刻拉住姜贽的手,他也难以继续动作。
姜贽最终妥协,让她看清刚才那一剑刺中那人后溅到他手上的血。
有大夫过来帮姜贽诊治,姜贽难得话多安慰她:“没事,只是沾了血,不一定就会传染。”
王可忆听到这话眉头紧皱,但想到姜贽现在的境况,她只能压下心里的情绪:“别说话。”
就他姜贽一天天拔剑快是吧?以后她也佩把剑在身上,遇到危险她也能护着姜贽。
原本她好不容易平复心情,正想和姜贽说话,结果却突然发现王谢柳送她的璎珞有淡淡的蓝光。
“姜贽!你看!我的璎珞在发光!”王可忆突然大声道。
姜贽:“哪里有?”
明明被溅血可能染疫病的是他,怎么王可忆反而出了幻觉。
王可忆看到这璎珞项圈的蓝光最终汇成一整簇钻进姜贽的身体……然后,大夫拿着药过来给姜贽喝下:“公子,你喝了这药便不会有事了。”
王可忆亲眼目睹蓝光的出现和消失,可是姜贽好像是真的看不见。
而就在她为这蓝光惊讶不解时,姜贽的暗卫突然上前道:“公子,审出来了,是孙娘子买通他。让他躲开看护,故意来传给夫人的。”
王可忆看到姜贽将药碗放下,语气仍然和往日一样平静:“备车。”
王可忆仔细想上一次姜贽这样是什么时候?
然后她想起来,好像是上辈子那个叫“窈姬”的舞姬,因为那个人想要害她没成功,只是后来还是被姜贽处以极刑。
这次“孙瑜歌”大概要倒大霉了。
第37章 共感
在去寿康宫的路上, 王可忆一语未发。
姜贽的神情却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可能不太对,应该是温和,他很温和地对她道:“阿忆,你先回凤梧宫好不好?”
她想都没想就摇头拒绝。
她太了解姜贽这个人, 他极少会有情绪外放的时候。
今天这样的情况, 她要不跟着去寿康宫, 姜贽发起疯来指不定会做出什么事。
那样的话小歌可能等不到变正常了。
等到寿康宫门口, 姜贽还是试图劝她先回她的宫殿里待着。
王可忆:“不行,你今天必须和我一起。”
看在往常小歌和她一起吃饭打牌的份上,她今天怎么都得把小歌的肉身保下来。
姜贽见她这样执着,只能带她一起进了寿康宫, 只是或许是顾念王可忆也在, 他的情绪稳定了许多。
王可忆捏他的手心试图让他别那么生气,结果这次一向纵着她的人, 硬是不给她半点回应。
姜贽这回是真生气了啊。
王可忆进殿后还是一语不发, 只看皇祖母和姜贽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
她多年经验, 求情得把握好时机, 先等他们聪明人聊完, 她再补就是。
“今日的事皇祖母应当已经知晓了。”姜贽开口。
皇祖母却避开这句话,反而含笑对王可忆道:“阿忆这成婚都有小半年了, 哀家瞧着是比刚到京城时气色要好了几分。”
王可忆不知道他们怎么把话扯到自己身上, 但还是点头:“多谢皇祖母关心, 都是您和陛下照拂我,才让我在京城跟在南洲一般好。”
管他的,夸了再说。
皇祖母却突然落泪, 拿手帕擦了擦眼角的清泪,“阿忆, 皇祖母真羡慕你啊。还能有亲妹入宫陪伴,唉,皇祖母福薄无子,好不容易如今有小歌陪在身边……”
王可忆还在怔愣,却听见姜贽直接打断皇祖母的这番话:“皇祖母,您说的这些都没用。”
他哂笑:“孙瑜歌做了些什么您心里也清楚,朕今天不可能再姑息她。”
“她只能死。”
孙平柔见打感情牌无用,直接一把将桌上的琉璃盏全部扫到地上——只可惜姜贽已经亲政,不再是任人拿捏的傀儡小皇帝。
他现在可以说“不”,同样,他要谁死谁就不可能活。
他不可能就这样被吓到。
孙平柔恢复从前把持朝政时的威严,她道:“孙太保是先帝钦点的顾命大臣之一,孙瑜歌是哀家的亲侄孙女,更是皇帝你的表姐。难道陛下要做不仁不义不孝不悌之人不成?”
王可忆原本还在心疼那好看的琉璃盏就这般碎掉,结果这才刚心疼没多久,就听到两人莫名其妙吵到这里。
皇祖母怎么突然就给姜贽扣这种罪名!
姜贽还没说话,就见外面有人将孙瑜歌带了进来,她一看到皇祖母便求饶:“姑奶奶救我。”
孙平柔没想到她派去保护孙瑜歌的人居然没用,就这样让姜贽轻松就将人捉来。
“你……你当真跟先帝一般无二。”素来稳重如孙平柔,此刻居然也慌神提了先帝。
姜贽却蓦然笑了,只是他的眼里没有一丝笑意,他嘴角上扬,像是心情颇为愉悦:“皇祖母是说什么一般无二?”
王可忆从来没见过姜贽这样笑过。
“若是说疯的话……父皇后面可是活剐了所有参与顾家一案的朝臣。”他语气温和,难得不是平常对所有事情都不在乎的语气。
先帝并不只是问罪朝臣,甚至也包括他自己。
外界只知先帝在顾皇后死的第三年自尽,却不知道先帝究竟是怎么死的。
抽筋剥骨,先帝用最严厉的刑罚施于己身,来偿还那个被他辜负的人。
孙平柔原本还想再说什么,却见姜贽起身,他拉起王可忆的手。
还是刚才那般温柔的语气,听不出半分不悦:“朕是要杀孙瑜歌,皇祖母,朕给过机会的。那次赏花宴,朕刚决意册封阿忆为后,便打定主意将孙瑜歌送出宫外。”
“是您百般阻挠,如今,不过是当时的恶果。”姜贽牵着王可忆的手,一步步走到孙瑜歌面前。
王可忆看着孙瑜歌眼里的害怕不解。
在她的记忆里,那些“不正常”的人从来不会害怕,因为她们都是有退路的。
为什么孙瑜歌这次会害怕呢?
孙瑜歌当然是害怕的。她因为不能氪金,这次直接动用孙瑜歌这个身体的势力,去对付王可忆的。
只是她没想到居然会这般轻易暴露。
系统莫名其妙失联了,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会这样。
就在刚才她被姜贽的人找到的刹那,她突然发现系统消失了——这是全真模拟游戏,如果没有系统,她该怎么回到现代呢?
没有系统的保护,如果精神力受损,她一辈子回不去也不是不可能。
如果姜贽真的杀了这具身体——那她就要永远被困在这里走不了了。
就算被主神找回,她的精神力被削弱,这么多年也白工作了。
王可忆见孙瑜歌突然扑过来,只是姜贽帮她挡开,宫人也很快将孙瑜歌按住。
她站在原地不知所措看着失态的孙瑜歌,对方不断认罪求饶,王可忆还是觉得奇怪——她到底为什么要这般求饶。
这些“不正常”的人怎么会突然就变得这么怕死了?
她记得这些人,即使是真的要死,也是从来不会害怕的。
可她转头看向姜贽,他体贴道:“皇后觉得该怎么处置呢?”
王可忆听到他这话有些不习惯,就跟平常和你天天“哈哈哈”的人,突然严肃起来一样。
皇祖母也道:“阿忆,你和小歌平日里也没有仇怨,这次小歌只是一时糊涂……”
王可忆很纠结,“孙瑜歌”害得姜贽差点染上疫病。如果不是大夫来得及时给姜贽送药,那刚才姜贽就可能染上疫病——她当然恨不得亲自杀了“孙瑜歌”。
可是杀了这个人,小歌就回不来了。
“陛下,真的我说怎么处理都行?”她不确定姜贽是否会答应,试探问。
姜贽颔首,“只要你说,就依你。”
“我不想小歌死。”王可忆不知道姜贽知不知道有人会“不正常”的事,但她知道,所以她想救小歌。
而小歌上辈子和她玩得挺好的,算不上好朋友,但确实总是一起玩。
姜贽的手在她脸上摩挲着,语气温柔:“好。”
王可忆心里的感觉更微妙——姜贽八百年都不可能这般温柔的说话,他能不能正常点。
她就听见姜贽拉着她的手,一字一句道:“那我不杀她,把她赶出宫去怎么样?”
王可忆点头。
能留小歌一命就行,这样到时候她恢复正常,再把小歌接回宫就是。
孙平柔也难得松了口气,能留下性命就好。
姜贽:“那就将孙娘子送去城外广莲寺清修,平日里就待在厢房诵经祈福,三年内不许任何人探望。”
这不就是变相的禁足吗?不过王可忆知道姜贽能留小歌的命已经很不错了,毕竟从前只要把主意打到她身上的人可是没一个能活的。
孙平柔还想替孙瑜歌争取,只是姜贽笑着问:“皇祖母可是觉得朕的处理不妥?”
他说这话时比平常认真许多,不再是慵懒不在意的样子,也更让孙平柔明白姜贽早就不是初登皇位的他。
这个与她本就没有多少血缘亲情的孩子,是不可能在结发妻与皇祖母之间,选择她这个皇祖母的。
“好,那便都听陛下的。”孙平柔移开眼神,不再去看跪在地上的孙瑜歌。
等人都走后,孙平柔才在佛龛前跪下,她双手合十向神明祈祷。
只求那占着小歌身体的妖孽,这次能长了教训收敛几分。
她这一生历遍权势荣宠,又在江山飘摇、主少国疑时,稳朝堂、平外患。
她哪里是看不出孙瑜歌不是“孙瑜歌”,可正因为她看出来了,她才更要护着这个“孙瑜歌”。
否则那妖孽若是伤了小歌可如何是好?
孙平柔继续虔诚诵读经文,只盼神灵在上,早日让她的小歌好起来。
—
孙瑜歌出宫那天,王可忆没去送她,倒不是她心眼小。
主要是她又得了风寒,一开始,她晚上突然发高热说梦话,姜贽直接半夜把大半个太医院都叫来了。
那时疫就是会发高热的,王可忆烧的有点糊涂,她担心自己万一是得了时疫可就糟了。
又得喝药难受不说,如果真的得了时疫,她瞧姜贽紧张的样子,一点都不怀疑他会提剑直接砍了“孙瑜歌”。
幸好,墨禾给她诊脉后只说是普通风寒。
她见姜贽皱眉的样子,还伸手帮他抚平眉头:“怎么可能这么点背,你都没事,我才不会有事。”
姜贽握住她的手,她试着抽回手,结果他大概握得太紧,她没能抽回来。
算了,他爱抓就让他多抓会儿得了。
不过……王可忆咳嗽两声,吓唬姜贽:“凑这么近,小心我把病气传染给你。”
结果姜贽靠得更近了。
王可忆放弃沟通,这小子不怕染病喝药就让他靠近点得了。
反正到时候难受的是他。
孙瑜歌出宫以后,宫里明显变得安静祥和些许。
王可忆这几天一直卧床养病,姜贽也陪着她。
王可忆发现姜贽这几天都不怎么说话,还以为他还深陷上次的意外走不出来,主动安慰他:“贽儿,没事的,我没有被染上时疫。”
姜贽沉默,舀起一勺汤药放在嘴边试了下喂给她,终于说了一句简短的话:“喝药。”
就是没有回答她上一句话。
孙瑜歌的事情,王可忆一怕姜贽杀了孙瑜歌,二怕姜贽觉得自己护不住她。
她难得没有推脱药,乖乖喝完一整碗,才拉着姜贽的手撒娇:“贽儿,你真的不用自责。”
姜贽:“睡觉。”
王可忆发现姜贽这几天话很少,虽然他话素来都不多,但却难得会有这般少的时候。
直到墨禾进来给她请脉,还问了她许多身体上的问题,“娘娘,可有胸闷气短的症状,咽门可有不适……”
王可忆一一摇头,她没有半点不适。
她瞧墨禾又仔细给她搭脉诊了半天,最后紧皱眉头,满脸严肃。
王可忆也不解,她问:“墨禾,可是有什么问题?”
墨禾斟酌道:“娘娘当真没有半分不适?”
不应该啊,这风寒是小病,但是前不久娘娘操劳过度身子虚,这小病也成了大病。不应该半点不适都没有。
王可忆也觉得奇怪,这些人都说她有病,可是她除了发高热,别的不适的地方确实是半点都没有。
如果不是姜贽看得紧,她甚至觉得她都可以吃麻辣的东西。
她正想问墨禾她是不是没病,就听到姜贽开口:“她疼。”
“会胸闷气短,喉咙也会不舒服,会有血腥味,但没有吐血。”姜贽仔细说道。
听得王可忆人都傻了,姜贽他怎么张口就来,她哪里有这些病症啊?
不过墨禾却觉得陛下说得在理,皇后娘娘是该有这些病症才是。
墨禾只当皇后娘娘是不想陛下担心,才故意说她没病症的,还在心里暗叹他们二人当真是伉俪情深。
只是这枕边人哪里是娘娘想瞒就能瞒得住呢?只怕陛下早就看在眼里,只是没有多说罢了。
墨禾满意离去,完全无视掉王可忆后面的争辩。这下王可忆只能对姜贽发火:“你是不是故意的?就想看我喝药是吧?”
除了这个理由,她实在想不出别的原因,结果她话还没说完,姜贽就撂下她跑了。
好啊……既然跑了,那就永远别回来。
而且,姜贽不仅白天,他一直到晚上都没来,王可忆睡意上头,还是没看姜贽。
她“哼”了一声,明明就是姜贽的错,她自己都觉得自己没病,姜贽还要说她有病痛。
燕语端着药进来,她接过药还一口没喝,却突然呕血。
燕语吓得手轻颤:“娘娘,您这是?!”
王可忆怅然若失地拿手帕擦去嘴角的血,望着上面的斑斑血迹出神。
她怎么会吐血呢?她明明一点都不疼啊?
血?
她忽然想到姜贽早上说的“血腥味”。
不对,姜贽肯定是有事瞒着她。
“娘娘,奴婢替您请太医来瞧瞧……”燕语却发现王可忆攥着手帕就跑。
王可忆没在乎身后燕语的话,只是想着那刺目的猩红色……她脑子里许多被重雾遮挡的东西,一点点显露。
她头一次注意到很多细节,它们不再像以前一样被她莫名忽视。
上辈子、上上辈子还有这辈子,她好像确实很少会疼,只是她从来没有察觉到——她怎么就一点察觉不到呢?
这么明显的事,她为什么从来都没有察觉。好像她就是不该察觉,她就是该痴傻愚笨一样。
而在一次次重来后,她一点点褪去被控制的“痴傻”,慢慢地有她自己的想法。
也发现这消失的痛觉不对。
王可忆去紫宸殿找姜贽时,德安拦下她:“娘娘,陛下已经歇下了。”
王可忆并不相信德安的话,这才戌时,姜贽往常这个点都还在批折子。
她对德安道:“烦请公公通传,就说我有急事要见陛下一面。”
姜贽越是这样不愿意见她,她越觉得姜贽有鬼。
德安拗不过王可忆只能去通传,他推开寝殿的门——姜贽确实还没就寝,只是他坐在桌前也没有像往日般忙碌。
他早有预料,语气也没多少惊讶:“王可忆来了?”
德安点头,看到陛下捏着眉心,语气却并无不耐:“让她进来吧。”
他今天着急离开,就是因为实在是疼痛难忍,怕待在那里让王可忆生疑。
但有些事终究要说清的。
德安正想离开,又听到陛下吩咐:“让宫人准备些清润滋补的汤药,等会儿快些送进来。”
德安眼珠子一转,当即明白了陛下的意思。
皇后娘娘这火急火燎赶过来,本就是抱恙不适的人,陛下定然是心疼了。
德安愈加明白皇后娘娘在陛下心中的地位。前些日子,听说陛下为娘娘忤逆太皇太后他还存几分疑虑——也跟着外头那些人猜测,陛下只是拿孙瑜歌来敲打孙家。
今日看来……陛下恐怕是真的在乎这位皇后。
“娘娘请。”德安话一出口,就见王可忆急匆匆跑进去没有半分拘礼,也能看出她对陛下的在意。
德安也是宫里的老人,看王可忆这一举一动,再联想她平日里对陛下的态度。
或许也是一对帝后佳话,只是这宫里当真能有一辈子不变心的君王吗?
德安吩咐人去准备汤药,也不再多花心思想这些个事。主子的事情,终究不是他一个奴才该去多考虑的。
王可忆进紫宸殿时,果然看到姜贽坐在桌前,他仍像往日般在执笔批奏折。
烛火突然被窗外吹进的晚风吹得抖动,王可忆见姜贽拉她坐下,恰巧宫人进来送汤药,他道:“喝吧。”
王可忆接过汤碗,用勺子搅动着,白瓷轻碰碗沿发出的声音,在辽阔寂寥的殿里愈发明显,也敲打在两人心上。
她抬眼看姜贽,他还是如往日般沉稳,看不出什么担忧的情绪。
可她假意想把碗放下时,他却眉心微动,因为太不明显太过轻微,若不是她此刻存着故意试探的心,也是断然看不出姜贽这一点不同的。
不逗他了。
她将药一点点喝净,想来这药应当是滋补的,喝下去也不大苦,甚至还难得让人喉间满是甘甜。
王可忆这次放下碗,姜贽终于没有再为着碗药有过多情绪。姜贽也就这点度量,不就是喝个药,他却总是弄得跟个什么一样重视。
王可忆原本有很多话想说,可她实在不知道该从何说起,最后她拿出那块沾血的手帕:“姜贽,这血是我刚才吐的,可是我不疼,一点也不疼。”
她盯着对方总是波澜不惊的眼睛,就这样等姜贽给她一个解释。
刚才窗外的风突然变得更大,将桌上的奏折都吹得纷飞。王可忆转身去关窗,却在窗户合上的刹那,听到身后的姜贽的声音:“王可忆,我疼。”
姜贽并不想让王可忆知道他们共感的事情,同样这个世界也不让他说。
在王可忆进殿前,他尝试了好几个说法都没能说出口,最后他发现只有这句话可以说。
窗户被合上,那古怪的风却还在拍打窗棂,叫嚣着,似乎不仅是要卷走奏折。
王可忆盯着姜贽苍白的脸,他似乎想笑,虽然手还捂着胸口,却还是拼尽全力想对她笑。
只是笑得太勉强,王可忆并没有被笑容安慰到。
她回想姜贽之前的种种行为,悬崖之下的那次也是这样,姜贽也对她这般笑得勉强,甚至那次他是真的伤筋动骨……
伤?
王可忆终于意识到,悬崖那次不仅是姜贽受了重伤,她事后也病了许久。
她一次次强调自己没有病,她也确认没有哪里不舒服,但和这次一样,大夫诊出来的结果永远是她有病。
悬崖那一夜,是姜贽冷得嘴唇发白,发高热,可第二日却是她在众目睽睽之下晕倒。
她不疼,也不冷,或者说只要对她不好的那些感觉,她都没有。
不会有寒刺骨,也不会有烧的迷糊的头昏,更别提别的疼痛。
姜贽会疼,她不会。
王可忆拔下簪子,干脆利落扎进左手小臂,甚至姜贽都来不及阻止。血从伤口处流下,但她并没有多疼,姜贽却立马用右手捂住左手小臂。
他在提醒她。
王可忆知道姜贽不是兜圈子的人,他为什么要绕来绕去,就是不肯直说。
王可忆:“不能说吗?”
姜贽点头,唤宫女拿来包扎的东西,替王可忆处理伤口。
姜贽低头仔细地为她擦拭伤口,嘱咐她:“别伤你自己。”
王可忆听到他这话,眼泪忽然掉下来。
姜贽也立即察觉到,立刻替她拂去眼泪,“别难过。”
王可忆问:“这你也知道?”
姜贽默然点头。
难怪姜贽总是那般懂她,原来除了痛感,喜怒哀乐他们也都是共通的。
王可忆用力抹掉她不受控制的眼泪,质问:“为什么不告诉我?”
“不是多大的事。”姜贽还是嘴硬道。
是啊,一点都不大。
你这些日子都疼得话都不说,还是一个字都不提。
王可忆想生气,可一想到她此时本就身体不好,若是再真的生气,怕是姜贽会更难受。
“姜贽,你是不是有病?”王可忆努力平静而小声的说出这句话。
姜贽:“你没事就好。”
大概是怕她不信,姜贽揽她入怀,扑面而来的是令人心安的龙涎香:“王可忆,不疼,你信我。”
王可忆最后还是没再多说话,两个人这晚是一起宿在紫宸殿的。
主要是她有病在身,姜贽担心她再出去吹了风更严重,她也不想姜贽更难受。
紫宸殿毕竟是帝王寝殿,她睡着是舒服,并不比在她自己的寝殿差。
她很快睡去。
也很快进了某个梦境,或者说,是从前的记忆。
那是上上辈子的事情,她对那一世的记忆是极度模糊的。
她从前只记得前世姜贽问她最喜欢什么花时,她答的“梨花”。
然后引得满堂哄笑。
她现在才想起除了那些笑声,姜贽最后还抱住她,语气温柔道:“喜欢梨花,那朕就送你满院梨花如何?”
从那以后,凤梧宫最多的树不再是梧桐,而是满院梨花。
得知她喜欢梨花是因为爱吃梨子后,姜贽还给她送了许多梨子,一年四季都没有断过。
那时候的她呆呆傻傻的,姜贽却比现在还要温柔许多。
在温柔纯白的梦境里,她才终于清楚地记起,那一世的姜贽从来没有碰过她。
两人最逾矩的行为,就是春日梨花最烂漫的时候,她坐在姜贽为她搭的秋千上,故意揽住姜贽的脖子,轻轻吻住他的唇。
姜贽会折一朵梨花别在她的发间当作回礼,然后轻轻推她荡秋千。
她怀里还抱着几束梨花,她笑得单纯无知问:“姜贽,什么是侍寝啊?”
那是她听其他妃嫔说的,那时候痴傻如她并不明白。
“就是睡觉。”姜贽道。
然后她在荡起的秋千上,欢喜道:“那我以后要天天侍寝,中午也要侍寝。”
有宫人憋不住笑,姜贽一个眼神扫过去,不懂事的宫人就被拖了出去。
姜贽的声音不大却有力,“好。”
却只是帮她推着秋千,那时她背对姜贽看不见他的神情。
可她这次看清了,姜贽的眼里没有□□,他只是含笑看着她,是少年人该有的青涩。
梨花飘落,少年成双,一架秋千。
第38章 蝉鸣
风吹行千里过边关, 夏日的草原夜幕低垂,沈家的商队将茶叶和丝绸送至互市。
互市是文宣帝在位时设置的,让从前彼此不通的大虞与异族之间能够交流商贸。
人来人往的市集里,有一个女子通身汉人装扮, 只是她深邃的眉眼以及她那浅褐色的眼珠, 无不昭示她异族的身份。
女子浅笑穿过市集, 来到守将的营中, 她摘下白色披风,那张妖媚的脸掺杂着几分假笑:“沈将军,这次大虞拿出的茶叶和丝绸我们很满意,贵国之前要我们准备的良马我们已经备好。”
沈易之起身, “劳烦桑落公主了。”
桑落轻柔一笑:“我今日来并不只是因为这件事……听闻沈将军出自江南沈家, 听闻王沈联姻,不知将军可否认得王家三小姐王可忆。”
“不知公主找这人可是有事?”沈易之皱眉。
“我曾周游南洲, 在那里曾得过王小姐的帮助。原是打算感谢她的, 只是派去南洲的人说她……如今已经进了宫?”桑落斟酌开口。
听到对方这番解释, 沈易之便放下心里的忌惮:“是, 她如今已是中宫皇后。”
问到自己想要的东西, 桑落心下满意,她含笑又与沈易之闲聊些许。
待到她出帐, 身旁的侍女才不解问:“公主, 您为什么要答应将良马和虞朝进行互换啊?”
这良马可是她们部族最闪耀的“明珠”, 正是靠着“血马”与“铁刀”,才让她们的部族在草原那么多部族里脱颖而出,成为这草原共主。
虽说早有互市, 但她们部族可是从来不会拿“血马”来交换的,素来最多挑良马就凑合了。
桑落:“咱们有马, 大虞有钱有物,各取所需罢了。”
这只是最表面的原因,她真正这样做的原因是……
她是草原的“桑落公主”,甚至可能是未来部落的首领,可是在被卖至江南的那些日子,她只是最低贱的奴“窈姬”。
无数男人用粗鄙不堪的眼神看她,那些沾满□□、不怀好意的眼神,她一刻都不想再回忆起。
还好她一点点学会大虞的语言,也策划着从江南逃回草原,只是她还没有实施计划,就有个笑得眉眼弯弯,眼里通透干净的姑娘问她:“窈姬?”
那个叫“王可忆”的姑娘救了她。
“公主,犬溪王子请您一叙。”桑落她们二人刚骑马回部落,就见有人来通传。
侍女担心桑落——毕竟公主此次流落江南,怕就是这大王子使的坏。
但桑落并没有半分害怕,拿起马鞭便阔步而去,只是刚走两步就回身吩咐侍女:“你将此次大虞皇后生辰贺礼。按着礼单上添一添。”
侍女担心的情绪在看到礼单时,全变成震惊和不解……公主这是要把大半个家底都送过去吗?
—
王可忆和姜贽的生日都在春天,一个在二月,一个在三月。
只是今年因为时疫都没大办,两人都心照不宣地没提起。
直到这天王可忆在姜贽的紫宸殿乱逛——主要是姜贽批折子属实无聊,她懒得在旁边看他拿着朱砂御笔有礼貌且不带脏字骂人。
姜贽也不管她东逛西逛,然后她就从紫宸殿姜贽的枕头边翻出个盒子。
她打开发现是画卷。
她记得去年生辰姜贽就是给她送的画卷,他今年是打算又给她送这个?
每年一幅画?
不过,她虽然拆盒子,但这是因为姜贽说过宫里就是她的家,她看到什么都能动。
但这个……还是问一问姜贽再说。
今日姜贽没有批奏折,他站在院子里似乎是在晒太阳,忽然感觉有人捂住他的眼睛,“猜猜我是谁?”
“王可忆。”姜贽答,王可忆真是……这宫里除了她,还有谁敢和他玩这种游戏。
“不是!猜错了。”
姜贽又道:“是最漂亮,最善良,最温柔,最优秀,举世无双的王大侠王可忆。”
“对喽!”王可忆这才心满意足收回手,然后靠着姜贽在回廊上坐下。
她拿起画卷问:“贽儿,这是送我的吗?”
姜贽点头:“嗯。”
哇喔。
王可忆连忙拆开卷轴,想仔细看看这画,上次画的是桃花雪,这次会画什么呢?
然后,王可忆才拆一半就急急忙忙卷起来,脸都羞红了。
姜贽、姜贽他怎么画她啊?!真是不知羞!
不对。
王可忆拼命忍住笑,又装作若无其事地打开,还要强装镇定道:“就一幅画而已,我才不会大惊小怪。”
姜贽也没多说什么,深沉的眼神落在王可忆身上,而心尖王可忆的欢喜也让他感同身受。
她喜欢就好。
王可忆仔细端详画上的“她”,是画的大婚那日的她,把她画的可好看了。
她怎么不知道她有这么好看?
王可忆突然想起以前的事,问姜贽:“你不是不画人吗?”
姜贽:“朕没说过。”
王可忆想,他说过的。以前有妃子得宠时让他画,他都是说他不画仕女图。
……果然是个谎话精,是个不诚实的人。
王可忆撇嘴,反正就是故意挑刺:“那你以前不画我?”
姜贽这次终于坦诚道:“你怎么知道朕没画过。”
王可忆听到这句话终于笑出声,“真的?”
“嗯。”
“那这算是生辰礼吗?”这么一说王可忆反而有些心虚,姜贽这般累还给她准备了生辰礼。
但她是真的啥都没准备呀。
姜贽摇头:“不算,过了时辰怎么能算生辰礼。”
“可我好喜欢,谢谢贽儿。”王可忆说着,就转过头直接在姜贽脸上来了一口。
说不知羞谁是不知羞。
姜贽垂眸:“你要是喜欢我可以年年给你画。”
王可忆:“可是我将来老了就不好看了。”
“岁月从不败美人。”姜贽道。
王可忆喜欢这话,美人,姜贽这是夸她是美人!
宫人们正想退下,王可忆却喊住德安:“德安公公,紫宸殿有琵琶吗?”
王可忆记得应当是有的,她上辈子来找姜贽时,心情好时就会谈琵琶给姜贽听。
他这里也是常备琵琶的。
很快德安便取来琵琶,王可忆接过冲姜贽笑道:“姜公子,你且听好了。”
旁边的德安只想对皇后说,您悠着点,您喊“贽儿”已经够过分了,这“姜公子”“姜公子”地喊,他这个旁观者看着都害怕。
谁知道陛下只是道:“你可以吗?”
他只担心王可忆大病初愈抱不动这琵琶,毕竟这琵琶可不轻。
王可忆却觉得姜贽这是不相信她的琵琶,他又不是没听过,她弹得可好了。
结果,她刚拨弄第一下就很尴尬地停下——手生了。
姜贽笑了,他绝对是嘲笑。
王可忆这下憋足一股气,就是一定要弹给姜贽听,让他知道她的琵琶有多好。
然后姜贽笑着笑着就不笑了,德安也不知道该跪下还是该退下——王可忆的琵琶弹得好,但她的琵琶很像顾皇后啊。
上次宴会上,德安和姜贽到宴会时,王可忆便停了。
但此时一听,德安却不由愣在原地,王可忆的这个琵琶连指法都很像顾皇后,再加上她弹得也是顾皇后最爱的曲子。
王可忆弹完整首曲子,却见姜贽不知道为什么没有笑了,她问:“我弹得不好吗?”
姜贽摇头:“很好。”
王可忆骄傲道:“这当然!我可从来没给外人弹过这个曲子,这可是我最拿手的曲子!”
姜贽听到她的话,想告诉她,很久以前她弹过这首曲子。只是,果然如他所想,他开不了口。
王可忆见他古怪的神情,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贽儿?”
姜贽伸手碰了碰琵琶的弦,随即顺着琵琶落在王可忆的脸上:“很好。”
王可忆把琵琶放到一边,伸出手握紧姜贽的手。
姜贽以为王可忆是察觉出他的不对劲在安慰他。
王可忆却攥着姜贽的手感叹。
不愧是姜贽,大夏天手都还这般凉,她刚弹完琵琶,因为太认真所以如今额头上都有薄汗。
早知道就不争这口气了。
王可忆靠进姜贽怀里,柔声道“姜贽,我们出宫避暑去吧。”
说着,还又贴着姜贽的手凉快,“我好喜欢贽儿啊。”
喜欢贽儿有温泉宫和避暑山庄,冬天暖被窝,夏天给她冰手。
怎么不算喜欢呢?
姜贽了然道:“你想去行宫避暑?”
“嗯,想和贽儿一起去。”王可忆道。
姜贽却摇头:“今年不行。”
“哦。”王可忆知道姜贽不答应总是有理由,她可以理解……
然后她就听到姜贽伸手捏着她的脸,“我可以给你在宫里修个纳凉的宫殿。”
倒也不用。王可忆觉得没必要给她爹找活干,姜贽要真是这么干,她爹第一个不同意。
本来她爹娘常年分居两地,她娘现在好不容易进京和她爹团聚——不能去破坏爹娘的甜蜜生活。
本来姜贽就不讨爹娘喜欢,没必要让他再被多讨厌一点。
王可忆果断摇头:“不行。”
热就热一点好了。
姜贽起身拉住她就走,王可忆忍不住疑惑:“去哪?”
“乘凉。”姜贽带她进殿,不再在外面晒太阳。
王可忆进殿,发现殿内比刚才还要凉快许多,只怕是刚才她一说热,就有人进来在盆里加冰了。
桌上还放着一碗绿豆汤,她端起碗尝了尝,然后见姜贽没有,她又给他喂到嘴边。
“是甜的。”王可忆强调。
姜贽不是最喜欢甜的吗?
果然姜贽立刻凑过来抿了一口,总算比以前打死不承认他爱吃甜的态度好多了。
外面蝉鸣声不断,有风吹进,不过因为殿内寒冰的缘故,热风也成了凉风。
王可忆喝完绿豆汤,就枕着姜贽的衣袖沉沉睡去。
姜贽伸手正想抱她上床,就听见德安的声音:“陛下,寿康宫来人了。”
姜贽没管这话,将王可忆放到床上盖好被子,才出来压低声音问德安:“什么事?”
德安:“关于孙娘子的事。”
“告诉皇祖母……朕说三年就是三年。”姜贽冷面道。
第39章 瑜歌
王可忆这天被皇祖母叫到寿康宫, 对方还没开口,她感就觉自己能猜到对方要提孙瑜歌的事情。
果然,皇祖母闲扯了几句家常,很快就把话绕到这上面来, “阿忆, 陛下喜欢你, 也愿意听你说话, 不知你可否替皇祖母给陛下求求情。不如解了小歌的禁足,放她回家里。”
王可忆承认姜贽喜欢她,但是他这般果断下令让孙瑜歌禁足了,自然
她果断拒绝:“不行。”
姜贽虽然平日里是听她的话, 但是对孙瑜歌的处罚, 是当着所有人的面说的。
她知道姜贽这么做是为了保护她,如果她真去求姜贽, 岂不是浪费他一番心意。
孙平柔见让王可忆求姜贽放了孙瑜歌不可能, 又试探问:“那你可否帮皇祖母, 去探望小歌一趟。”
王可忆听这个要求眉头紧皱, 她其实也担心小歌, 但是姜贽毕竟下了命令。
她看着皇祖母头上的白发,想到按前世皇祖母的年纪来的话, 皇祖母就只能再活一两年了。她点头:“我去试试。”
孙平柔这才终于放心。
王可忆却犯了愁, 该怎么和姜贽说这件事呢?就说她想小歌呢, 想去看看?
正午的日头正毒辣,她站在寿康宫外有些不想出去——等小歌恢复正常以后,一定要好好补偿她, 这么大的日头,如果换了平时她是一定不会出门的。
她原本还在纠结, 就见有人牵着马车过来,她揉了揉眼定神一看,是德安。
德安过来指着马车,给她解释:“陛下知道娘娘要出宫,特地命奴才来送娘娘一程。”
王可忆疑惑,姜贽现在已经从心有灵犀变成未卜先知了吗?他怎么会知道自己要出宫的事?而且她可不仅是要出去玩,她可是要去看孙瑜歌,姜贽真同意她去?
德安见她满脸疑惑不为所动,忙解释说:“陛下说了,太皇太后叫您来寿康宫必然和孙娘子脱不了关系。陛下说,娘娘要去看孙娘子便去。”
“只是前些日子,沈将军奉旨去漠北巡视,如今归京叙职,陛下实在是走不开,不能就陪娘娘您一同前往。”德安继续道。
王可忆这才终于想起这事,好像表哥是该这几天回京。
姜贽不陪她也好,那些“不正常”的人一般只会在姜贽在的时候,才会弄一些奇怪的事情。
一路上燕语都在说孙瑜歌的不好,说王可忆不该答应太皇太后之类的。
“知道啦,只是太皇太后让我去看望孙娘子,我还是去看看好啦。”王可忆按住燕语的手,笑得甜甜的想让燕语别生气了。
燕语她不该生气的,毕竟,小歌是唯一一个打牌打不赢燕语的。等小歌正常以后,她们几个凑一局,燕语赢过小歌一次之后,她肯定就会喜欢小歌的。
马车在寺庙外停下,王可忆正想下车,却发现孙乔居然站在马车外等她。
她被孙乔扶下马车,听到孙乔给她解释:“太皇太后担心您一个人来看孙娘子不方便,特地遣了奴婢来陪着。”
王可忆若是从前听这话必然就信了,只是这次她倒是品出些别的内容。
皇祖母果然喜欢孙瑜歌,连这种时候都要让孙乔跟着来。
广莲寺是京城香火最旺盛的寺庙,上京的贵女们也大多喜欢来这里上香,王可忆看这寺庙像是比她记忆中新了要许多——像是新修了一遍。
她问孙乔:“这寺庙皇祖母是投了多少香油钱?”
才让寺庙能够新这么多。
孙乔没想到王可忆能猜到这事,毕竟在她印象里王可忆就是个傻子,至少在坊间传闻王可忆是个傻子。
但这些日子的相处来看,孙乔也对这所谓的传闻愈发不信。她忍不住打量起王可忆,如果仅从外貌来说,眼前娇俏灵动的少女确实和“痴傻”二字不沾边。
王可忆察觉到孙乔的目光,大大方方与她对视,“孙尚宫,你是有话要说吗?”
孙乔忙想下跪认错,却被王可忆拉住。
王可忆一直都不明白这些京城里的人,为什么动不动就要下跪。
王可忆听到孙乔认错:“是臣刚才走神,还请娘娘莫要怪罪。”
“没事。”王可忆从小在沈将军身边长大,她看惯了母亲和军士们同吃同住本就不在意礼仪尊卑。
而且姜贽的妃子里也并不是人人都讨厌她,偶尔也会有“躺平”的。“躺平”这个词就是那些妃子教她的,她们也会教她一些“人无贵贱”“众生平等”的话。
她虽不太懂,但也记在了心中。
王可忆拉着孙乔就走,孙乔好几次想故意落后王可忆,体现两人的身份差距。
但王可忆的力气太大,她刚落后两步,王可忆就又把她提溜到前面去。
几次下来,孙乔也就放弃了。
—
“我不测bug了,这个破游戏有什么好玩的。”孙瑜歌和主神抱怨。
主神的本体是一个蓝色的光球,只是比起普通系统来说,它蓝得更为显眼,甚至给人刺眼的感觉。
主神轻笑:“你想不测就能不测?不要忘了,你在我这里拿了多少精神力。”
孙瑜歌常年帮这些主神测试他们开发的游戏,灰色地带就不多说,甚至连有些实打实被禁止的事情,她也不是没有做过。
她听主神这话,撕破脸道:“你这个违禁游戏,如果被上头知道,你别说什么精神力,总局直接能给你刷机。”
“哦,那你敢去说吗?”主神唤出被她们屏蔽的系统。
两个人谈话一直都是背着这些系统的,孙瑜歌没有想到主神会把系统放出来。
这个小系统在这个游戏里一直跟着她,同时她的所有精神力也是它代管。
孙瑜歌颤抖着唇,不可思议道:“它知道你的事?”
小系统的蓝色光球在主神身边蹭了蹭,“我当然知道。”
“500624号玩家,游戏结束。”主神话音刚落,孙瑜歌就突然失去意识倒在地上。
“主神!你变得更漂亮啦!”小系统一点也不关心玩家,它只关心主神的蓝色光球更亮了一些。
主神吸收了孙瑜歌的精神力,她匀出一点给小系统,“下次我会亲自来,这个‘孙瑜歌’的身体很好用,你先用着。等我空出时间,我就亲自来。”
小系统并不因为它能“成为”人,它只是追问:“主神,我这次做得好吧,孙瑜歌还真以为我是笨蛋,被我骗了好久。”
“嗯……有人来啦。”主神说完就瞬间消失,小系统的蓝色光球也融进孙瑜歌的身体。
王可忆人还没进孙瑜歌的厢房,就听到里面传来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
熟悉的感觉回来啦!她记得小歌一生气,就喜欢砸东西玩。
不仅她面露惊讶,就连身旁的孙乔和燕语也神情大变。燕语只是觉得孙娘子之前只是给娘娘下绊子,谁能想到她居然是这般骄纵的人!在这种佛门清净地大闹。
孙乔反而若有所思,自从去年七八月起,孙娘子就突然收敛了脾气——但看似温和许多,但其实反而没从前那个爱憎分明的姑娘可爱。
毕竟,只是脾气大了点也没什么,太皇太后多得是珍宝给她摔。
而今日孙瑜歌这砸东西……倒像是恢复从前那骄纵的日子。
“娘娘这是……”
直到孙乔的声音响起,王可忆才发现她居然哭了,她抹了把泪,然后推开厢房门,眼泪汪汪喊:“小歌!”
小歌终于回来啦!以后她们打牌人数终于够了,她也不用担心火锅菜多了吃不完,她……
“你是谁?”面前虽穿着清淡简约,但却一身娇气的姑娘看着她。
哎呀,都怪她太激动了,小歌这辈子还不认识她来着。
王可忆站在原地,娇羞扭捏道:“我叫王可忆,是沈将军的女儿。”
她说完话还向小歌抛了个媚眼,她记得小歌很喜欢她的脸来着。两个人一开始能成为朋友,就是因为彼此都觉得对方是大美人。
于是她又夸了一句:“你好漂亮啊!”
这小歌还不得马上和她成为好朋友?
谁知道小歌不仅没有高兴,反而是绕过她,对孙乔道:“孙尚宫,是姑奶奶让你来的吗?还有……为什么我会到这个地方来啊?”
孙乔也没想到孙娘子会这般,原本准备好的话,此刻一句都说不出口来。
“娘子犯了错,太皇太后让你在佛寺反省。”孙乔最后只能这样解释。
王可忆看原本还吵吵闹闹的孙瑜歌瞬间就沉默下来,她道:“可是我都不记得了,我到底是哪里做得不对?孙尚宫,你告诉我我都改,你让姑奶奶千万别再生我气了。”
孙乔看孙瑜歌这个样子,叹了口气无奈道:“娘子待在这里好好反省便是,太皇太后迟早会让您出去的。”
王可忆看孙瑜歌原本还想争辩,但在听到“太皇太后”四个字的时候就老实了。
看来这个肯定是小歌了,只有小歌才会这么听皇祖母的话。
果然,小歌虽然脸上还是一脸不情不愿,但说的话却是:“孙尚宫,你一定要让姑奶奶早点来接我!”
求人都颐指气使……是小歌没错啦!
王可忆从广莲寺出来,就看到姜贽在等她,她满心欢喜跑过去抱住他,一点也没有害羞:“贽儿,我好想你啊。”
“咳咳。”
王可忆抬头,就看到姜贽身后的表哥沈易之,他不自在地咳嗽两声提醒她。
她脸马上红了,只是她发现表哥耳根也红了,眼神还飘忽不定。
她就回身看了眼孙乔。
嚯,想不到小小的一个寺庙门口,此刻居然站着两对有情人。
等等,那燕语岂不是被两对小情侣包围……有点点可怜诶。
她忙撒手——不能让燕语一个人尴尬。
第40章 香菜
王可忆自从见过孙瑜歌以后, 她就准备起火锅。
在她看来小歌终于正常了,这不就跟家里远游外出的人,终于回家一样,定要好生请小歌大吃一顿才是。
王谢柳看到这个和她生活的现实里很像的鸳鸯锅, 忍不住皱眉, 王可忆这是从哪里来的灵感?
不过转念想想, 这鸳鸯锅就是在锅里加块铁板隔开, 也不算是什么太有技术含量的东西。
大概就是王可忆她自己吃火锅倒腾出来的。
王可忆不知道王谢柳在想些什么,她看着让小厨房准备的食材单子,看柳儿就旁边就凑过去问:“柳儿,你看够不够?”
王谢柳瞥了一眼食材单子——那可是相当的丰盛, 天上飞的水里游的, 基本上全都在这个单子里。
除了这个时代不可能有的什么烤肠以外,这个单子上的名字那可是密密麻麻一大片。
王可忆又去挨个问了燕语和知书, 她们也都说够吃了。
她最后才想起, 好像还有个姜贽她没有去问。
“贽儿, 你看够不够吃?”王可忆夺过姜贽手里的笔把单子塞给他, 她撑着头, 眉眼笑得弯弯头还晃来晃去,像朵可爱的向阳花。
姜贽盯着王可忆亮晶晶的黑眸, 没看手里的菜单却道:“够吃。”
“你都没看。”王可忆撇嘴她, 觉得姜贽就是敷衍她。
姜贽飞快地看了眼手里的菜单, 然后又看她:“够吃。”
王可忆真的服姜贽了,他真是……烦死了,她问:“我想出宫去找小歌一起吃饭可以吗?”
虽然姜贽不久前才刚罚小歌到寺庙去, 但是,小歌已经没有再不正常, 她去看看应该是可以的吧。
反正她上次帮皇祖母去的那一次,她一回来就暗示姜贽,小歌好像已经恢复正常了。
只是姜贽一直没有答应她而已。
王可忆也知道姜贽大概不会答应,她有些不开心道:“如果不可以的话,那就算了……”
“好。”结果她还没说完,就听到姜贽答应道。
姜贽:“你去罢,如果还要带朋友,就再多带几个。”
……姜贽他这是记得上辈子她们几个人是好朋友的事吗?居然真的就答应了。
孙瑜歌觉得自己这次的演技一点问题都没有,她都等着王可忆和姜贽说好话放她出去……或者再怎么也得把她接回宫吧?
结果,她左等右等什么都等到。
哦,不对,她等到了。
看到突然忙起来的侍奉的人,孙瑜歌有些不理解地问:“你们这是在忙什么。”
其中有个小尼姑解释道:“听说,是宫里的贵人要来。”
孙瑜歌原本也是不把这话放在心上的,直到王可忆提着大包小包站在她门外。
王可忆没有事先告诉孙瑜歌,就是想来这个里给她一个惊喜。
不过孙瑜歌现在还不认识她,所以为了避免尴尬,王可忆除了燕语和陆知书,还把孙乔也叫上了。
毕竟现在孙瑜歌和她不熟,但是小歌和孙乔肯定是熟的。
她敲了敲门,果然孙瑜歌便来给她开门,对方一看到她,再然后看到的应该是她身边的姜贽。
小歌不再像“不正常”时那样,对姜贽的态度奇奇怪怪,这次她对姜贽疏离行礼:“瑜歌见过陛下。”
然后孙瑜歌又想给她行礼,不过她一把托住孙瑜歌手,她道:“不用!进来吧,今天咱们吃好吃的。”
小歌的五官偏秾艳,大概想不通王可忆是要做什么,她有些不知所措地向站在王可忆身后的孙乔看过去。
王可忆愈发确定小歌应当回来啦,因为她知道小歌确实就是个表面娇纵,实际上最是胆小害怕的人。
几乎遇到她不明白的事,小歌第一时间不是求助皇祖母,就是找孙乔拿主意。
孙乔安抚孙瑜歌:“娘子不用怕,陛下和娘娘就是觉得你一个人在这里寂寞,所以才来看你的。”
王可忆忙连声附和:“对,就是来看你的。”
“恢复正常”的孙瑜歌与王可忆并不熟,但系统觉得孙瑜歌应当是把王可忆当表嫂看的,于是她拿出真的孙瑜歌应当会有的笑容,“陛下和娘娘快进来。”
吃的东西当然有后厨忙活,原本王可忆是一点心都不用操。
结果她发现柳儿自从来了广莲寺,就一直东走西走,就是不肯停下和她一起歇息。
她确实不知道王谢柳在想什么,此时的王谢柳正在让她的系统,测试这个世界是否还存在另一个系统。
系统:“宿主,应当是不存在的,我确实已经没有再试探到。”
王谢柳却总觉得不会这般简单,“你确定吗?”
系统:“倒是还有两种情况,一种就是对方和系统都和总局失联了,另外一种,就是对方的精神力远强于我们。”
王谢柳还想说什么,却感受到手突然被王可忆拉住。
王可忆拉着她去吃饭,边走还边絮絮叨叨:“走啦走啦,今天吃火锅哦,好多好吃的。”
王谢柳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清晰的触感,再想起系统刚才最后的一句话。
“宿主,如果真的有人要搞事情,你要帮王可忆吗?”
王可忆发现柳儿这次一句话都没答应她,不由回头不解道:“柳儿,你怎么啦?是不舒服吗?”
王谢柳眨了眨眼,笑道:“姐,我没事。”
她只希望不用真的如系统所说,她做了这么多年快穿任务,从无限流到末日求生,她一直都是最合格的金牌工作人员。
如果真的王可忆有危险……她也不知道她会怎么做。
“都吃呀,大家怎么都不吃。”王可忆坐在席的正中间,却发现以前融洽的大家,这次却没人动筷。
“是,皇后娘娘。”大家虽答话,但却依然还是没人动筷子。
王可忆终于想起来——她身边还有一尊“大佛”。
她悄悄在桌下捏了一把姜贽的手。
快说词,饿了。
姜贽:“大家不必拘束,今日就当与众位同乐。”
说着还主动先挑了一筷子凉菜——姜贽是不可能吃火锅的,至少今天不可能。
如果这里只有王可忆倒是有可能,但是和其他人一起用同一个锅——姜贽还是不可能答应的。
王可忆也考虑到了这一点,所以特地给姜贽熬了一大锅绿豆汤,她舀了一碗递给姜贽:“陛下,你尝尝!”
姜贽接过:“这是你亲做的?”
当然不是。
不过王可忆觉得这样说的话,总觉得姜贽不会太高兴。反正要是哪天她喝绿豆汤,姜贽在她身边吃火锅,她能把绿豆汤倒进火锅里。
大家都别吃了,一起痛苦。
于是王可忆点头又摇头:“臣妾可以学。”
她还特地柔了几分嗓子。
姜贽却难得用一种一言难尽的眼神看着她道:“你正常点。”
她哪里不正常啦!
王可忆正想发火理论,突然眼里却被某一幕刺痛——孙瑜歌居然在吃香菜!
她居然吃香菜!
是谁以前拉着她的袖子,说不吃香菜才能永远做好朋友的!孙瑜歌居然背着她吃香菜……
等等,好像小歌这不是背着她,这是明目张胆地吃。
而且,会不会她不是小歌啊?
不然她不相信有人居然会突然爱上香菜!
第41章 干饭
“娘娘看我做什么?”察觉到王可忆的目光, 孙瑜歌突然到。
王可忆怕对方察觉到不对劲,刹那间想出一个好理由:“我看你的油碟里有香菜,应该很香吧。”
孙瑜歌点头,立刻道:“娘娘要试试吗?我可以给您调一份。”
“不用不用, ”王可忆忙摆手拒绝, “我就是随便说说。”
王可忆发现小歌没恢复正常后, 整个人都没之前高兴。只是她也不能表露出来。
她放下筷子, 对那锅里还在煮的芋丸、肉丸都没了兴趣。倒是端起绿豆汤和姜贽一起喝起来,发现姜贽瞧了她一眼,她偏头问:“怎么啦?”
姜贽:“你这是吃饱呢?”
他记得王可忆的饭量,至少还能吃半个时辰才会饱的。
没饱。可是王可忆也是真的吃不下了, 小歌还没变回来, 她也有些吃不下了。
王可忆:“吃饱了。”
姜贽扫了她几眼,突然在她耳边道:“要先回去吗?”
王可忆先喝完最后一口绿豆汤, 然后点头同意姜贽的提议。
两个人说要走, 其他人自然不会继续吃, 但王可忆想着她们肯定都没吃饱, 也不想她们跟着, 于是特地吩咐燕语和知书必须吃完再走。
而到了王谢柳时,她却还没开口, 就听到柳儿道:“姐姐先回宫吧, 我还有事。”
“好。”王可忆道。
王可忆和姜贽一起回宫的路上, 她几次想开口和姜贽说孙瑜歌的事情,可是都不知从何讲起。
“我……”
“你是想说孙瑜歌……”
两个人的话撞在一块,王可忆忙对姜贽道:“你说你说。”
姜贽:“我知道孙瑜歌还是不正常, 只是可能……”
姜贽的“换了个人”怎么都说不出来,反而是王可忆见他不说话, 还以为他是在循循善诱,脱口而出:“她换了个人,只是还是不是真正的小歌。”
王可忆发现姜贽盯着她看,疑惑道:“怎么啦?”
姜贽这才摇头:“没事。”
或许是他说这话,这个世界能意识到他在说不该说的,而王可忆不会?
王可忆看姜贽没有太震惊,才忽然意识到他可能早就知道小歌没恢复正常!
而等她问出这话,姜贽毫不犹疑地点头。
“那你怎么不告诉我。”王可忆不明白,都是姜贽答应她才来的。
如果姜贽告诉她情况的话,她也就不会来了。
姜贽听她这话,“我看你自从病好以后,都没再怎么琢磨吃的。”
王可忆后知后觉想通姜贽的意思——她病正好是小歌被赶出宫后的事,姜贽该不会以为她是因为小歌才吃不下吧。
或许也有点这个原因,但她主要还是因为和姜贽共感的原因。
姜贽他不吃辣的,她要早点知道也不会每天吃那么多的辣椒。
“哦。”王可忆看姜贽这般在乎她,还是没有把实话说出来。
有时候善良的谎言还是很有必要的。
她想着路程还长,原本没有想靠着姜贽睡一觉,结果马车却悠悠在路边停了下来。
“这是?”王可忆不解,姜贽让马车在闹市边停下来是做什么?
“你不是没吃饱吗?”姜贽十分笃定道。
哇喔。
王可忆忍不住发出惊叹,差点忘了——姜贽和她某种意义上来说,是真的“心有灵犀。”
于是她跳下马车前先扭头在姜贽脸上亲了一下,不过也就只有一下。
她亲完就跳下马车,去找吃饭的地了,徒留姜贽站在原地伸手摸了摸自己的脸。
王可忆确实没大吃饱,只是也没太饿,她找了家店点了两碗馄饨,特地提醒老板千万别放香菜。
这里的馄饨皮薄馅大,前几世她就经常跟着姜贽来这里吃。
“你吃慢点。”姜贽看她吃东西的样子,虽然知道王可忆不会听,但还是忍不住提醒。
王可忆听了这话,抬头对姜贽笑了下果然吃得慢了些,不过两口又恢复她吃东西的速度。
听了但很快就忘。
王可忆吃完她这碗,姜贽就很顺理成章地把他的那碗推给王可忆。
王可忆“嘻嘻”笑了两声,“多不好意思啊。”
但是一点都没有犹豫,直接拿起筷子就开吃。
老夫老妻的好处就是这样,别人都还在一眼就懂彼此的时候,他们甚至不需要那一眼。
互相都知道对方是个什么鬼样子。
两个人吃完绕着护城河走,然后王可忆看到陆家门口有人在施粥。
说起来,陆太傅虽然是朝廷重臣,但他素来清正严明还爱民如子,连府邸都不是在贵人们扎堆的东大街。
而是在大多是平民商户住的西街,平日里,百姓有了冤屈在陆家门前长跪诉苦,比去官府升堂还有用。
陆大人当真担得起清流二字。
可是上辈子因为“陆知书”在宫里搞事,陆家后来被落得满门抄斩,就“陆知书”一个活下来,都没有一个百姓出来帮他们说话。
说起来还有些令人寒心。
王可忆和姜贽说起这个,姜贽却面色平静:“不是不愿意,而是不能。”
不论是他这个天子,还是百姓高官其实都只是提线木偶罢了。
王可忆仔细品这句话,隐约猜到几分他的意思,可刚想问就想起来姜贽好像有些话“不能”说。
她也就没再管这句话,只是觉得难怪陆知书这般有才华,有一个这样的父亲,没有才华都不可能。
只是可惜了,若她是个女子但也能当官该多好。
她听以前攻略姜贽的妃子们有的说过的,好像海外有仙国,女孩子可以同男子同席读书,女孩子也可以当官,还可以一辈子都不嫁人!
她和姜贽说这件事,姜贽点头:“嗯。”
他当然知道,因为有玩家拿这个来攻略过他。
只是他会不断轮回,很多时候比起雄才大略,做一个流芳千古的皇帝,他只想就这样活下去。
活到该死的时候就死。
“你就说好不好嘛?!”王可忆又重复了一次。
姜贽:“好。”
王可忆追问:“那你马上下旨意,明年春闱女孩子也能考,好不好呀?”
“也好。”姜贽答应。
姜贽看她追问时眼里全是亮闪闪的光,想也没想就点了头。
王可忆见姜贽说完就又不说话了,又问他是不是其实不高兴,就是随口骗她哄她的。
姜贽摇头。
王可忆硬要追问个原因,他才道:“我只是觉得美色误人是真的。”
“不对,”他思索片刻认真道,“美色不误人,只是我突然知道昏君都是怎么来的了。”
以前看《国策》《春秋》总是不解,现在算是终于明白了。
他夸我好看也!
王可忆忽略其他所有话,只注意到这一句话里的“美色”。
以后谁再说她不好看,她就可以怼回去,她王可忆可是一国君王亲口承认的“美人”。
谁赞成谁反对?
她颇为好亲情地牵起姜贽的手,又欢欣地捏了两下。
然后,这次姜贽回捏了!
—
“多谢长御大人和陆尚仪此次前来,我尚在禁足,恕不远送。”孙瑜歌站在厢房门前,和陆知书她们二人道别。
燕语欢喜道:“好,孙娘子客气了。”
燕语是个刀子嘴豆腐心的,虽然和王可忆私下说几句,但真见了孙瑜歌今天性子确实变了,倒也没从前那么讨厌。
反而是陆知书看起来并不高兴。
她出来后吩咐看守孙瑜歌的人,塞给对方一锭银子:“看好她,若是有任何风吹草动,第一时间去陆府找陆大人。”
燕语不解,她便解释道:“短短一月不到,孙娘子便有如此变化——我是不信的。”
她并不知道孙瑜歌的壳子里又换了人,再加上她从前和孙瑜歌也是认识的,虽然不能说是朋友,但也算是了解。
现在的孙瑜歌和从前像,却又不完全像。
燕语点头。她果然还是太单纯,该像尚宫大人学习才是。
等她们都走了,孙瑜歌才从背包里抽出一张“莫须有”的卡。
选择页面的光标,在“王家”和“陆家”之间徘徊不定,最终轻点了“陆家”的图标。
卡片生效,一阵只有孙瑜歌能看见的蓝色光晕四散开来。
王可忆身边的人一个个除去就是了,最后现在就让她心灰意冷才好。
也就不用等到两年后,再使用那张“金屋失娇”的卡了。
王可忆也不需要看到枕边人屠她满门——这样说起来,它还是在做好事。
王可忆该感谢它们才对。
第42章 陆家
王可忆发现最近宫里越来越无聊了, 陆知书在准备春闱,王谢柳也不知道在做什么,最近都没有来找她玩。
就只有燕语和她一起玩,姜贽大概也是担心她无聊, 就问她要不要请世家贵女们进宫来陪她。
她原本都推拒了的, 那些人和她玩再多次, 最后都还是不会和她成为朋友。
她也一直觉得奇怪, 这世上这么多人,怎么总是没人愿意和她做朋友呢?
直到上辈子才多一个小歌,这辈子又多了一个陆知书。
但最后她确实无聊,还是把她们请进宫来玩, 其中御史大夫家的独女徐清乐和她相谈甚欢。
徐清乐和陆知书是好朋友, 两个人都是父亲位高权重,但母亲早逝。唯一不同的就是, 陆知书饱读诗书, 行为举止都落落大方, 看不出半分缺了母亲教导的样子。
徐清乐则明显更怯懦一些, 王可忆看她一个人落了单, 便主动拉着她聊天。聊着聊着,才发现徐清乐在熟人面前话很多。
不愧是陆知书的朋友, 徐清乐那也是相当有文采, 只是这次王可忆却不再什么都听不懂。
她脑海里像是突然多了很多熟悉却陌生的知识, 不再像从前一样脑袋空空。
王可忆和徐清乐对答如流,只是说着说着她却忍不住疑惑——原来自己也知道这么多呀。
直到这些贵女们到时辰该离开,她都还在疑惑这件事。
后面她又唤了徐清乐进宫来玩了几次, 每次都故意和她聊些东西,从四书五经聊到东大街谁府上的小猫最好看。
王可忆在一次次试探中, 终于确定了一件事——她确实聪明许多。
总算是不枉费她读了三辈子书。
谁知道这天她再喊徐清乐进宫来玩,徐清乐却看起来心事重重,整个人都萎靡不振的样子。
王可忆察觉到她的不对劲:“徐娘子是不舒服吗?”
不然为什么看起来会是这个样子。
徐清乐立刻摇头,“臣女无事。”
可她那双眼睛里却满是纠结挣扎,王可忆察觉出她的不对劲,但也没有逼问她。
而是让宫人们都退下,王可忆才对徐清乐柔声道:“徐娘子有话就说吧,我不会告诉旁人的。”
“娘娘,”徐清乐听到这话,眼泪夺眶而出:“知书……”
王可忆听到徐清乐哽咽着,瑟缩着却还是道:“几天前,孙家参奏折说陆家意图谋反……前前后后给陆家安了整整十余条罪名,条条按律当诛。如今陆家满门都进了牢狱。”
王可忆猛地松手,手里的茶盏掉到地上碎了一地。
“娘娘,你去哪里?”徐清乐见王可忆起身向外跑去。
王可忆这才回身吩咐门外的燕语:“送徐小姐回家,记住你亲自去送。”
至于她……她要去紫宸宫找姜贽讨个说法,他不会真的相信陆家会谋反吧?
姜贽什么时候变得这般不聪明呢?居然连这种谣言都会信。
“姜贽!”王可忆这次是真的急了,她提着裙子一路跑进紫宸殿。
德安拦都拦不住——他从前是伺候顾皇后的,也见过年轻的沈占云。
她今天是硬闯进紫宸殿的,德安才发现皇后的力气一点也不输沈将军。
姜贽递给王可忆帕子,“慢点,擦擦汗。”
王可忆接过手帕随意抹了下,直入主题:“姜贽!你是不是知道陆家的事情,故意不告诉我?”
不然怎么可能她一点外头的消息都没有,阿娘也没有来找她。依阿娘与陆太傅的交情,真要是陆家出事,她阿娘第一个要奔走运作。
除非姜贽让其他人故意不来告诉她。
姜贽点头:“这件事你不要掺和。”
他神情淡漠,和王可忆说话时,也不觉得这是件多重要的事情。陆家人活不活对他而言,本来就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情。
不让王可忆卷进来才是最重要的。
王可忆不理解:“陆太傅的品性你又不是不知道,他怎么可能会谋逆?你从小跟着陆太傅读书识字,难不成真的不明白吗?”
可惜她这番话似乎并没有起到多大作用,姜贽只是不在意道:“证据是那样,不在于我信不信。”
王可忆却被他这样的态度气到,“知书是我朋友,我当然不能袖手旁观。”
姜贽:“她又不是朕的朋友。”
虽然姜贽大概是没有恶意,只是简单地陈述事实,但王可忆听到这话却忍不住质问:“那陆太傅呢?他可是你师父,你真的能就这样看到陆家被陷害吗?”
姜贽发现王可忆眼里的情绪和往常不一样,他仔细品了会儿心里的低落,才终于意识到王可忆的眼神是失望。
姜贽:“救不了。”
王可忆听到他这话被点燃情绪,“那如果有一天,是王家被诬陷呢?”
“不会有那一天。”姜贽这次倒是语气凝重,不再是漠不关心的态度。
“令牌给我。”王可忆不想再和姜贽纠缠,“你不帮陆知书,我自己去。”
不就是查案吗?她就不信会查不出来!
姜贽:“不会给你的。”
王可忆没想到姜贽真的会做得这般绝,她“哼”了一声,转头就出宫去。
还真以为没有他姜贽,她就找不到令牌混进大理寺?
她这就去找她爹要一个。
—
陆知书坐在地上默默回忆《春秋》的内容,刚回忆到蔡姬和齐桓公吵架回娘家,突然就听到有人敲了敲她的门。
牢房这种地方肯定不会是什么好地方,但是她这间却是出奇的差,如果她没猜错应当是有人故意为难她。
所以,她进来这几天几乎狱卒都是随手丢进来半个或者一个硬邦邦的馒头。
这倒是头一次有狱卒敲她的门。
“吃饭了,你倒是福气好,这可是皇后娘娘让人送来的……”狱卒絮絮叨叨不停。
陆知书却只垂眸摆在地上的这几碟精致饭菜,看起来倒真像是宫里的水准。
“多谢。”她道。
狱卒看陆知书直直跪坐,即使是到了这样的境地,依然不会让脊背弯一寸,而是保持着文人该有的风骨。
陆知书端起碗,正想伸筷子去挑菜,却发现其中一道菜里的香菜。王可忆从来不吃香菜的,她不可能在饭菜里加香菜。
这菜绝对不是王可忆送来的。
“娘子快些用吧,莫要辜负了娘娘好意。”狱卒催促道。
陆知书默不作声,思考该怎样才一击毙命拿下这狱卒的命。
这狱卒被人买通,想必还留有后手,但她却只有一次机会。
她挑起一筷子菜,却在即将送入口时决然起身,她拿起筷子猛地扎进狱卒的一只眼睛。
趁狱卒疼得捂住眼睛来不及对付她时,她拿起盘子用力在墙上一砸,拿着长而尖的碎瓷想扎进狱卒颈间。
王可忆弹了一颗石子儿砸到狱卒的膝盖上,她担心陆知书有事,从腰间抽出剑就小跑进牢房里。
“墨禾,你快给知书看……”然后,她看到陆知书毫发无损,而狱卒的眼睛还在汩汩往外流血。
她默默咽下剩下的话,“你替这狱卒先瞧瞧,等等——”
她拿出绳子把狱卒的手脚都绑住,其他狱卒和看管的官员这才姗姗来迟。
“娘娘,我害怕。”陆知书丢掉手里的东西,抱住王可忆就哭。
王可忆头一次不解——她以前觉得姜贽不坦诚就够难猜的了,现在看来她身边不坦诚的人太多了。
原来知书表面是个柔弱淑女,实际上也能杀人啊。
她害怕地咽了口口水:“我也想你。”
语气里是她自己都没察觉的害怕。
第43章 顾家
不对不对, 王可忆摇摇头,她是知道陆知书不会武功的。王可忆是练家子,随便摸一摸就知道对方到底有没有功夫在身。
也就不害怕陆知书了。
她给陆知书擦眼泪:“不哭不哭,知书, 你放心, 我一定会还陆家清白的。”
陆知书哀戚的神色有一瞬的变化, 她没想到王可忆会这般相信陆家, “娘娘,您就真的相信陆家没有谋逆吗?”
王可挠头,“我相信啊。”
陆家怎么可能谋逆,陆太傅这样的清流, 谁都可能, 但他一定不可能。
这话倒是勾起她前世的一些回忆。
她当然知道陆家不会谋逆,上辈子陆家因为“陆知书”被人穿了的原因, 确实是满门都没了。
不过陆知书却捡回了一条命。
别人不知道为什么, 她却知道。
因为就是陆知书检举的陆家。
那是个下雨天, 她百无聊赖和宫妃们坐着玩, 谈话聊到陆知书, 大家都在猜测陛下会怎么处置陆家和陆知书。
王可忆上辈子虽和“陆知书”没有太多交情,但听到有人说了些刻薄话, 她还是抬手制止, “不要说这些, 陆贤妃要是听到会难过的。”
那个下雨天,她撑着伞去找姜贽,却难得没见着人。
宫人们告诉她, 陛下去了陆知书宫里。她手里提着刚做好的红豆酥,只想着冷了便不好吃了, 便去寻姜贽。
结果到了那里,宫人们又说姜贽带着陆知书不知去了哪里。
她便回了宫,后来才听宫人说,姜贽是带陆知书去看陆家行刑的。
陆家满门抄斩,午时三刻便在菜市口行刑,王可忆不知道姜贽带陆知书去观刑的意义。
只是那天她听说陆知书“疯了”,匆匆赶去她宫里看陆知书——她对宫里的女人没太大敌意。她们大部分都是因为“不正常”才成了姜贽的妃子,过得都不容易,王可忆也常常帮衬她们。
陆知书裹着被子止不住颤抖,她去了忙握住她的手,“陆贤妃,你是不舒服吗?我让太医给你瞧瞧。”
“我不要,你们都是假的?我不要!”陆知书颤抖着。
王可忆给她擦汗:“不是呀,淑妃别怕,让太医瞧瞧,瞧瞧就好了……”
陆知书却还是不愿配合,她喃喃:“怎么会那么真实呢?那些人的血都溅到我身上了,这个‘游戏’它、它……不,我不是杀人犯,我不是!”
王可忆见陆知书陷入癫狂,还想问她什么,却听到姜贽突然大步进殿。
而陆知书也与此同时指着姜贽,“你是不是知道?你知道……对不对?”
王可忆没听清陆知书到底具体说的什么,想靠近去听却发现陆知书已经晕过去。
她和姜贽对视一眼,她知道姜贽灭了陆家满门,只是前世她并没有为这个生气——她前世的那点脑子,也根本不会去思考这些。
她只是问姜贽:“陆家真的叛国了吗?”
前世的陆家并不是今生的谋逆罪名,而是叛国的罪名,还是真正的人证物证俱在。
甚至还是“陆知书”大义灭亲检举的。
“嗯。”姜贽瞥了眼陆知书,“朕会留她一命。”
她便跟着姜贽离开陆知书的殿,她瞧姜贽的神色,没有难过,也没有伤心。一点也不像是刚处决了自己老师一家的样子。
她当时怎么想来着?哦,她觉得姜贽一定是掩饰,他一定是难过的。
王可忆递给他一块红豆酥,“姜贽,你尝尝,是甜的。”
姜贽咬了一口,“我没难过。”
她当时只觉得姜贽是在狡辩,但是现在再想起这件事——姜贽他可能是真的对陆家满门覆灭都不在意。
不然他为什么今天早上会是那样的表现。
因为重来了三次吗?所以对这些会发生的事情都麻木呢?
这些事情……这辈子陆知书没有变得不正常,那为什么陆家还会出事?
“娘娘,您听见了吗?”陆知书突然开口,才将王可忆拽回现实。
“什么?”她不知所措道。
陆知书:“娘娘,不知您可否让沈夫人帮家父查一查孙家的那些‘证据’?这些东西怕是有很大问题。”
她们陆家怎么可能和谋逆沾上边。
“你放心!”王可忆立刻点头答应,她今天在爹爹那里也吃了闭门羹。
最后还是表哥帮她借了一块令牌,才能让她来见陆知书一面。
表哥的意思也是阿娘的意思,阿娘肯定是愿意的。
“你可好些啦?”王可忆蹲下,问那个被其他人控制住的狱卒。墨禾给他上了药,想来应该也算是没什么大问题了。
那狱卒一把鼻涕一把泪,“贵人啊,我也只是替人做事,我、我哪里想害陆娘子啊!”
王可忆听到“替人做事”四个字忍不住皱眉,“那你且告诉我,你是替何人做事?”
狱卒哆哆嗦嗦:“是个尼姑,我也不认识,她给了小的一副毒药让我下到陆娘子的吃食里……还说让小的嫁祸给娘娘。”
“娘娘,小的也是鬼迷心窍,我也不知道小的怎么就莫名收了!小的求娘娘放奴才一条生路吧!”狱卒忍不住求饶。
王可忆没管他,只吩咐墨禾:“你瞧瞧这药是什么?”
墨禾拿出银针在菜中轻试,果见银针末端泛着银光,她将没被打碎的菜端起轻嗅。
她原是神情极为认真的,却不知道为什么突然怔愣着松手。
王可忆:“墨禾,怎么?”
墨禾敛眸,迟疑片刻道:“是毒药,若是刚才陆尚仪真的用饭,现在怕是已到了阴曹地府。”
王可忆的眼里淬着冷光,她这样好脾气的人也是头次这般生气。这背后的人不仅想害陆知书,居然还要说是她动的手。
这不是想让知书死的不明不白,还要以为是好朋友害的自己吗?这人实在是太可恶!
她指着狱卒,“知书,你说要怎么处理这个人?杀了也好,打一顿也好,都由你。”
陆知书却摇头轻笑,对那狱卒道:“你刚才说是尼姑?”
王可忆忙着担心知书,也确实没有注意到狱卒口中的“尼姑”。
陆知书却一瞬间就想通了所有事情。
孙家和陆家本来就有仇,再加上孙瑜歌似乎一直都觊觎后位——那这一切也就都说得通了。果然,孙瑜歌她不是真的看开了放下了,她这是懂得伪装自己,给敌人致命一击。
陆知书笑:“娘娘不要惩处这个人,墨禾,你也一定要把这人的伤快点治好。”
王可忆正不解,就听见陆知书对那狱卒道:“你平日里该是什么样,后面就还该是怎么样。若是那尼姑再来找你,你便把人扣下。”
陆知书又对她道:“娘娘也要派人盯着这狱卒,还有广莲寺里的人。”
王可忆点头,她觉得陆知书真是聪明,她都没有第一时间想起孙瑜歌。不过知书这么一提点,她自然是什么都明白了。
吩咐完这些事,她还特地让狱卒们给陆知书换了间好些的牢房,还派人给她送了书卷。
临行前,王可忆见陆知书似乎有些红了眼眶,她忙安慰:“知书不要难过,好好备考,明年春闱咱们一定能高中。”
陆知书扯了个笑。若说从前帮王可忆,她是因为不想嫁人避难,顾念王可忆的几分恩情。
那么如今她陆知书就是王可忆的纯臣,但为主效力,万死不辞。
陆知书从监牢里出来,却发现墨禾始终心不在焉,以为她是担心陆知书也拍着她的肩安慰:“不用担心,知书一定不会有事的。”
墨禾闻言抬头,王可忆这才发现她是哭了,眼眶晕红,眼泪顺着往下不断淌。
要知道墨禾可是时疫里看惯了生离死别的人,别说哭了,她平常那个冷漠的性格,连笑都很少。
王可忆手忙脚乱给她擦眼泪,听到她小声道:“娘娘,您能不能陪我去个地方。”
王可忆自然答应了墨禾,而墨禾和她到宫门刚下马车,就带着她去了太医院里她的住处。
她关上门窗,不算大的屋里只有她们二人,墨禾从床底找出一个箱子。
她在箱子里不断翻找,最终从箱底扒拉出一个被锦缎包裹的四四方方的东西。
王可忆接过这一大包东西,然后她听见墨禾小声道:“娘娘,如果真论起来……我该喊你嫂嫂。”
墨禾她在说什么?!
姜贽没有兄弟姐妹,那就只能是……顾家?
果然,墨禾开口:“当年顾家满门被灭,顾太傅只有顾皇后一个女儿,而我爹爹是顾太傅的养子。”
“今日那毒当年我爹爹也饮下过,当年送菜的人也说是皇后娘娘送来的。”墨禾解释,眼里满是悲戚,“我也喝了,只是所幸饮得不多,师父妙手回春救了我一命。”
这也是墨禾多年苦练医术的原因,她始终想知道那毒药是什么,可是这么多年她从未再见过。
她便以为这毒药是宫里的秘药,谁知道她进宫以后却仍然没能找到它。
墨禾这么多年,一直都以为顾皇后是想主动杀了她爹爹,以此来换她自己和儿子活。
这些年与师父与世隔绝,她一直如此认为,直到下山后,才知道原来顾皇后在父兄死的第二天就引剑自刎。
墨禾苦涩道:“仔细想来,顾家和陆家都是背了谋逆的罪,就连这毒药都如出一辙……娘娘,怕是这两件事情是有关联的。”
王可忆听了墨禾的话,望着手里的东西忍不住疑惑:“那这又是什么?”
墨禾:“是顾皇后的遗物,师父说我是顾家后人给了我。只是我从前恨顾皇后便也没有打开后。”
她眼里泛起几点明光,“娘娘,您在陛下面前说得上话,请您将今日的事尽数转达才好。这东西,您也拆开看看吧?”
王可忆轻轻拆开这布包,露出里面的东西——有钗环,有小兔子玩偶,还有枯掉的牡丹花,当然最显眼还是最中间的几本册子。
她翻开——发现是日录。
其中一本因为她没拿稳掉到地上,正巧掉在地上摊开。
她捡起,正好看清上面的字。
“游戏?”她默念出声。
第44章 游戏
王可忆发现日录里写的内容很碎, 从少女怀春的内容写起,再写到婚后和夫君相夫教子。
看得出来顾皇后应当是个温柔细心的人,几乎每天都有所记录,只是内容多少的问题。
有时候就是写了一句“春好, 花开”, 有时则会絮絮叨叨写一堆家长里短。而那唯一提到“游戏”二字, 则是在很靠后的地方。
那段文字的具体内容是——“今儿贽儿头疼, 我好担心……是那个‘游戏’吗?我不要他玩那个游戏。”
“建康六年”——王可忆望着这几个字出神。先帝在姜贽出生那年大赦天下,同年还改年号为“建康”,所以这应当是姜贽六岁时顾皇后写的内容。
而顾家是在姜贽七岁时出的事。
王可忆往前再翻,却发现建康改年号的那五年没有, 又往后翻发现也没有了。
她这才发现这些笔记少了几年的, 大概就是姜贽出生后的五年,难怪只有这几本。
“墨禾, 你先别哭, 我去问问姜贽。”她觉得姜贽毕竟是顾皇后的亲儿子, 很多事情他才清楚。
结果王可忆从太医署一出来, 就发现德安在门外等她, 一看到她的身影便迎了上来:“皇后娘娘,陛下有请。”
王可忆的面前是一架马车, 她有些沉默——她今天坐马车真的坐腻了, 就不能让她走回去吗?
结果德安道:“陛下是请娘娘去郊外的行宫。”
……那也行。
王可忆不知道姜贽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一想到早上吵架时,姜贽满不在乎的样子她就来气。
就算不说知书,姜贽真的对陆太傅没一点师徒情吗?
可是被怀里的东西膈到, 忽然又有一点点理解——她是知道姜贽的,他就是冷淡的性子, 这辈子还好些。
上辈子姜贽才是真的对谁都冷漠,如果不是死前他难得的情绪外露,王可忆也不会相信姜贽居然会哭。
虽然也只是眼里有泪。
她抱着怀里的包裹,低垂眉目。
顾家出事的时候,姜贽只有七岁,那时候的他是怎么样的呢?是惶然无措,还是会害怕地拽着父皇哭求。
她觉得姜贽都不会,比起这些画面,她更能联想到的是七岁的姜贽在母亲的尸首默然不语的样子。
王可忆突然觉得,她不该和姜贽吵架的。
至少不应该自己心里急就冲姜贽发火——她现在终于冷静下来,才缓缓意识到她白日里是把因陆家而起的心急,转成怒火发泄给了姜贽。
王可忆正想着这些琐事,突然听到外面的声音,“王可忆,到了。”
她掀开车帘,看到姜贽在等她,姜贽没有不开心的样子,和他们没吵架时一样。
她心虚地把手递给姜贽,刚下马车站稳,就把怀里的包裹给他:“贽儿,这是墨禾给我的……”
王可忆原本是想借这个来掩饰她心里的愧疚,说着说着却突然意识到,顾家并没有平反——墨禾真算起来还是罪臣之女。
她要是大肆宣传,指不定还要给墨禾惹麻烦。
她只好换了话头:“贽儿,我今天不是故意和你吵架的,你别生气了。”
她拽着姜贽的衣袖摇啊摇,却听见姜贽仍如往日般沉稳道:“咱们吵架了吗?”
听到这话的王可忆神情一愣,随即笑靥如花:“贽儿说的对,我们没吵架。”
贽儿就是贽儿,虽然不爱说真话,脾气有点怪……但是,贽儿果然是最好的贽儿!从来不会与她生气。
姜贽感受到心头王可忆的高兴,他转头看了她一眼。
王可忆这就不生气了吗?他担心她生气,还特地准备了很多东西的。
“姜贽……”王可忆和他刚进殿门,就看到里面居然已经有人了。
那人穿着粗布麻衣,手里拿着木偶,看到他们二人进来忙起身行礼。
姜贽拉着王可忆在殿中坐下,而那偶师则站在不远处新搭的台上,不知道他在捣鼓些什么。
王可忆原本是一口一个桌上的杨梅——姜贽是有些厉害的,这个季节都还能弄到杨梅。
那偶师的动作映入王可忆的眼中,她手上的动作渐渐停了下来。那两个木偶,一个是明黄色,一个是红色,而王可忆最喜欢红色。
她看到那偶师把透明的丝线穿进人偶的各个关节,看到他操纵手里的木偶。心里渐渐明白姜贽的用意,嘴里的酸甜渐渐被苦涩取代。
“别哭。”姜贽拿着手帕给她擦泪时,王可忆才发现她不知不觉又落泪了。
姜贽一个眼神过去,那偶师就懂了他的意思,连忙退下去,只有被绑了丝线的人偶被留了下来。
王可忆从木台上捡起两个身上布满丝线的木偶,她拿起它们坐回原位。
“姜贽,你看。”她从包裹里取出那本顾皇后的日录,指着上面“游戏”两个字道。
“这个游戏和这些木偶一样吗?”她盯着姜贽目光灼灼。
可是姜贽却迟迟没有说话,他甚至都没有点头,他就是那样望着她,然后,他忽然吻住了她。
是一个很轻的吻,王可忆原本的疑惑,反而却因为这个吻想通了。
姜贽他有些话不能说,就像他连通感这件事都不能告诉她。
于是王可忆回了他一个吻,同样很轻,只是这个吻落在姜贽的脸侧。
姜贽望着她,“你明白?”
“我明白。”
王可忆拔下发簪,把木偶身上的丝线全部斩断,然后把“小姜贽”木偶递给姜贽,“咱们一人一个。”
虽然她还不清楚这个“游戏”具体是个什么游戏,但她却隐约猜测到几分。
木偶挣脱不了丝线束缚,就像姜贽说不了有些话,也像她前世像个傻子一样“忽略”了许多事。
或许,她和姜贽的身上也有许多看不见的丝线,在他们身上从未消失,时刻紧勒着他们。
“陆家也是。”王可忆意识到这一点。
姜贽没说话。
但王可忆她如今已经明白了一个道理“姜贽不说就是说了”。
王可忆愈发内疚:“对不起。”
姜贽却没管她的,只拉着她起身,“去看看陆家。”
王可忆怔然,姜贽他不是不管这事吗?他不是已经“信了”陆家谋逆吗?
姜贽笑:“你想去看。”
他在一次次漫长的轮回里,早就看淡了所有,只是王可忆还没有,而他永远会站在王可忆那边。
既然不能让王可忆全身而退,那就陪她一起对抗到死。
王可忆握住姜贽的手,她想说话,可是话到嘴边转了一圈还是咽了下去,她只是喃喃:“姜贽。”
“嗯。”姜贽还是和往常一样冷淡,两人的手紧紧相握,远比言语更令彼此安心。
王可忆和姜贽还没到陆家门口,就看到“百姓们”在陆家门口“站着”——准确来说,不全是百姓,也有品阶低的官员和一些乡绅富商。
也不全是站着,有人稽首跪着,也有人拖家带口坐在地上哭苍天不公,竟叫陆大人这样的好人蒙冤。
王可忆甚至在人群中看到了圆圆和她的阿婆。也是,陆大人这么多年为人公正严明,不知替这西街上多少百姓申冤诉苦。
前不久的疫病,陆家也是出钱出力,甚至带头开放自己家的宅子作收容所。神医出山的好名声也是全算到陆知书的头上去了。
也难怪百姓们会这般同情陆家。
夜幕降临,有人点燃了火把,也有蜡烛,还有油灯,更多的是买不起这些照明物的贫民,但火光映在他们眼里,坚毅不屈,只为心中的正义。
火光连成一片,驱散鬼魅黑暗。
王可忆受到无比震撼,只是转头时却发现姜贽仍然是不在乎的神色——也对,他是帝王,他哪里能够在众目睽睽下情绪外露。
然后,她听到姜贽开口:“王可忆,这一次,朕会救陆家。”
他也以为他早在轮回里看淡了一切,无非是死生之事,终究都是虚无,只是一场游戏与大梦。
原来不是。
王可忆点头:“那咱们去大理寺?”
“不必,我将这件事交给沈易之审的。”姜贽淡淡道。
嗯?表哥?他是武将啊,姜贽怎么想到让他来审这个案子的。
等等,难怪表哥给他令牌时没有一丝负担,原来姜贽早就让他管这件事了。所以——姜贽其实知道她今天去看陆知书的事?
他嘴上不同意她去看陆知书,但其实她只要是真的想去,就一定可以去的。
嘶,姜贽这放水都快放整条洛水了。
王可忆正想再调笑姜贽几句,却在眼角余光里看到了熟悉的人,她立刻撒腿追上去。
她将人逼入穷巷,手按着腰间的刀,小心试探低着头发抖的人:“你把头抬起来。”
那人缓缓抬头,王可忆终于看清她的脸,王可忆后退半步一时间语塞。
“柳儿?”她半晌才小声道。
不对,不是柳儿,这个人脏兮兮的不说,眼里也没有半点柳儿的聪慧。
她大概是跑得太快,姜贽都被她甩在身后。她正想带着这个“柳儿”去找姜贽,却没想到刚起身就被人从背后捂住口鼻。
晕过去前,她听到有人说:“也没多厉害嘛,还将门虎女。”
那是因为她两只手都在拉这个“柳儿”起身,没腾出来手!
“诶,这个人是谁啊?看起来跟个乞丐似的,不对,这个人怎么和张三他们要捉的那个人一模一样……”
“一起带走!”
王可忆昏昏沉沉睡过去,再睁开眼便看到柳儿在她左肩。
好像不对,她的右肩还有个柳儿。
虽然小时候,柳儿帮她抄诗文时,她总是希望有两个柳儿帮她抄——
但她真的没想到这个愿望,会在长大成人以后美梦成真。
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第45章 世界
“醒了?”
王可忆还来不及和身边的两个“柳儿”交谈, 就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
孙瑜歌推门进来,她先是谨慎地瞧了眼王谢柳,随即将目光落在王可忆身上。
只是她没有想到,除了这两个人, 她居然还会找到失联已久的“王谢柳”。
王可忆疑惑:“你到底是谁?”
孙瑜歌笑得很扭曲——王可忆不喜欢这个笑, 白瞎了小歌的一张漂亮脸蛋。
“你不光该问我, 还得问这两个人。”孙瑜歌觉得好笑。
她已经迫不及待想看, 王可忆知道自己是游戏中的npc,想看她知道这个世界是假的后的绝望。
王可忆右肩的柳儿疯疯癫癫,于是她选择问左肩看起来还正常的王谢柳,“柳儿, 她什么意思呀?”
王谢柳略抬眼扫过孙瑜歌:“别管她的, 她就是个疯子。哦,不对, 是个废物。”
孙瑜歌像是极其在意“废物”这两个字, 她勾唇道:“你以为你很了不起吗?等你老了, 等跟着你的系统精神力不够了, 快穿局就会把你们都一脚踢开。”
王可忆看到一个蓝色的光球, 突然从王谢柳的胸口钻出,她惊讶地瞪圆眼睛。
那蓝色光球像是气到极点般骂道:“你算个什么东西, 谁准你说我宿主的!难怪你统生如此失败, 活该!”
王谢柳把蓝色光球拽到一边, 不屑地对孙瑜歌道:“我很普通,只是运气好,所以早就该升任小主神。”
升任主神是“孙瑜歌”这个小系统一辈子都没有实现的目标, 而在王谢柳口中这却不值一提。
王可忆觉得眼前的柳儿和她记忆里瑟缩怯懦的人完全不同,而这几个人说的话她也听不懂。
什么叫“宿主”, 什么又是“精神力”“快穿局”?
王可忆心里的疑惑还没解开,就听到孙瑜歌恼羞成怒道:“你们了不起,可那又怎么样?你几次三番帮这个女人,如今你的精神力居然连我都比不过。”
“精神力?”王可忆抓住孙瑜歌几次三番强调的重点。
“对啊,”孙瑜歌慢悠悠开口,“之前王谢柳不是送了你一个手镯,还有个璎珞吗?快穿局有明文规定,不准将道具给世界人物使用,否则代价会是正常使用的千倍百倍。”
“不过我还得感谢你,不然我也不可能轻而易举抓住王谢柳。”孙瑜歌含笑看着王可忆,只是这笑意黏腻恶心,王可忆看着就难受。
她思考对方的话,逐渐意识到重点——意思是说,不仅小歌不正常,柳儿也不正常吗?可在她记忆里“不正常”的人都会喜欢姜贽啊?那为什么柳儿不喜欢姜贽。
王可忆还没想清楚,却看到柳儿悄悄在衣袖中用手指给她比了手势。
这手势是小时候阿娘每次要发火时,柳儿都会给她比的手势,让她先找个地方避难的意思。
王可忆当即懂了王谢柳的意思,等孙瑜歌靠近时,她一个跃身就用脚踹开她,随即溜了。
这还得感谢孙瑜歌在绑架人这件事上确实没有经验,虽然她知道要把王可忆的手绑上,却没有绑王可忆的脚。
孙瑜歌被王可忆这一脚踢得晕乎乎的,她后知后觉起身,然后觉得王谢柳可真好笑:“这就是你要救的人,这都完全没管你一个人跑了?”
不过也没用,这外面都是她的人,王可忆她根本跑不出去。
“听说精神力过低或者崩溃的人,是会永远留在这个世界,直到最终老死或者病死在这个世界的。”孙瑜歌指着王谢柳身边另一个疯疯癫癫的“王谢柳”,“就比如她。”
孙瑜歌以为王谢柳会被吓到,谁知道她只是笑了一下:“哦。”
然后,就没了。
孙瑜歌觉得这样的王谢柳挑战了她的权威,她狞笑道:“没关系,我马上就会帮你结束你的生命。”
像王谢柳这种精神这般低的,就算任务结束也只会被快穿局辞退,然后丢去不知名的星球自生自灭。她这是在做好事,王谢柳还得感谢她。
孙瑜歌正想用精神力逼疯孙瑜歌,却突然被一柄长剑从身后贯穿。
王可忆干脆利落地抽出剑,旋即伸手拉起王谢柳,“走。”
坐在地上的王谢柳,听到王可忆不似孩童时甜腻的声音,眼前人的身影与初见时融合——
“阿娘,这里有人,她脸都冻僵了!你快来救救她。”
王可忆并不知道王谢柳心中所想,她只是见孙瑜歌都被刺了一剑,居然都还能站着不动。
这到底是个什么“精怪”?!它怎么连这剑刺在身上都没反应。
刚才自己那一剑下去,可是亲眼看到有蓝光从孙瑜歌身上掉下的。
孙瑜歌抚摸身上的伤口,她对王可忆回来救王谢柳的举动很满意,“很好。”
没到剧情杀,她动不了王可忆,可是她如果当真王可忆的面,虐杀她的妹妹——至少是王可忆以为的妹妹,王可忆会疯吧?会的吧。
这样她也没有必要告诉王可忆,她这个妹妹王谢柳也是假的了,正好让王可忆误会才好。
王可忆见孙瑜歌静气凝神的样子,原以为她是在憋大招,没想到下一刻,孙瑜歌就猛地呕出一口血。
她不敢置信地指着王谢柳:“你、你的精神力怎么会这么强?”
王可忆听见柳儿轻笑:“因为本来就是在钓你上钩啊,只不过,我现在不想陪你玩了。”
孙瑜歌把她最在意的姐姐牵连进来,那这次钓鱼执法她也懒得钓了。管孙瑜歌背后的主神到底是谁,她都不在乎,她只要这个孙瑜歌死。
王可忆见孙瑜歌身上有许多蓝光像蜕皮般,一层层剥落,而她像是疼到极致蜷缩在地上。
然而,就在下一刻孙瑜歌突然消失了。
王可忆难以置信地眨了眨眼,终于确定孙瑜歌这样一个大活人,就这样突然消失了!
王谢柳身体里的蓝色光球再次出现,它蹭了蹭王谢柳道:“宿主放心,我一定找到它和它背后的人。”
王可忆看这光球也突然消失,王谢柳才将目光放在她身上,“姐,你没事吧?”
王可忆摇头:“这个光球是什么?”
听到这话,王谢柳的神情也变得有些古怪,她确认道:“你能看见?”
“我能……”王可忆话还没说完,就忽地闭眼晕过去。
王谢柳这才注意王可忆身上有很多血,她检查一番,确认这些血都不是王可忆的后,才终于抱起她出门。
然而,门外的场景还是震撼到王谢柳——小小的院落中,横七竖八是一大堆尸体。
可见刚才王可忆的剑有多不留情。
“王可忆!”
王谢柳见姜贽毫不犹豫地冲过来,接过她怀里的王可忆。
她垂眸看四野,果然蓝色的屏障已经消失——而她再看眼前的君王,满眼血丝,不比从前整洁齐整的明黄朝服。看得出来,她们消失这些日子,姜贽怕是没有一刻休息。
他在这个世界允许的范围内最爱王可忆。
这也让一向不大喜欢这个姐夫的王谢柳,在姜贽阴鸷盯着她时,语气里有了几分愧疚:“后面我都会交代,里面还有一个,一起带回去吧。”
这趟浑水她谢柳淌定了。
只是王谢柳没注意到刚才那些抖落的蓝光,并没有融进大地反哺这个世界,而是尽数钻进王可忆的身体。
—
“主神,你来救我了。我就知道主神最好了。”孙瑜歌在主神开辟的空间里奄奄一息,但她还是拼尽全力对主神挤出一个笑。
主神没看她,它感受到王谢柳的系统在靠近两人:“那你能不能帮我一件事?”
孙瑜歌:“什么?”
“把你的命给我。”
主神话音刚落就抽走孙瑜歌身上的所有精神力,它这颗蓝色光球蓝得愈发令人心惊。
随即它钻进孙瑜歌的身体,“孙瑜歌”缓缓睁开眼,她只是垂眸瞧了瞧胸口的伤,随即那伤口便一寸寸愈合。
她一挥手,阻断了王谢柳蓝色光球的追赶。
孙瑜歌化出一匹马,她翻身上马,心头却在思索该去何处。
如今快穿局那边查得紧,既然这个世界不能成为合规游戏,依然还是违法游戏。
那她干脆毁了这个世界好了。
—
王可忆没听明白王谢柳的话:“什么?”
王谢柳已经问过那个疯掉的王谢柳身上的系统——这个人是500598号玩家。
“我是快穿局的工作人员,而你们是快穿局名下的违法游戏。”王谢柳进一步解释,“或者说,你们正在从违法变成合规。”
“只要这个世界的主人失去自我意识就可以。”
这也是快穿局最忌讳的,却总有主神想钻的空子——找还在成长中的世界磨去世界主人的意识,以最小的代价打造一款游戏。
极其违背人性与律法,所以一直是快穿局的几大纪律中最重要的一条。
第46章 毒药
“那这个世界的主人是姜贽?”王可忆扭头, 将目光落在一旁始终默默无语的姜贽身上。
王谢柳点头:“是,这也是一直有人‘攻略’他的原因。只有当世界的主人崩溃,丧失自我意志。这个世界才能彻底被主神操控,沦为游戏。”
王可忆不解:“可是姜贽为什么会抗拒不了那些人的攻略呢?”
为什么一次次轮回里, 姜贽从来没有能力去拒绝那些人的攻略呢?甚至连告诉她这个世界是游戏的权力都没有。
王谢柳解释:“因为他的精神力不够。”
“世界上每个人都有精神力, 而世界的主人是该世界所有人中最强的。只有当世界主人都彻底失去精神力, 这个世界才会彻底为人操控。”
“简而言之, ”王谢柳起身瞧了眼姜贽,“那些攻略者只攻略他,不是因为他是皇帝还长得帅,而是因为他只要一天没崩溃, 主神就不能将这个世界变成真正的游戏。”
原来是这样。王可忆这下总算是明白, 为什么那些“不正常”的人——哦,不对, 现在应该说是玩家了。那些玩家为什么只会攻略姜贽, 原来不是姜贽魅力大, 而是这些玩家目前只能攻略姜贽。
“那你呢?”一直没说话的姜贽, 终于开口问出这句话。
就像王谢柳看不惯这个姐夫一样, 姜贽现在对这个外来的王谢柳也不欢迎。
王谢柳神情有一瞬不易察觉的害怕,随即伸手握住王可忆。
王可忆感受到王谢柳的紧张, 听到对方声气里的担忧:“姐姐, 如果我不是王谢柳, 你会讨厌我吗?”
“那你是谁啊?柳儿又去哪里呢?”王可忆偏头,“你没有伤害柳儿吧?”
王谢柳:“我叫谢柳,不属于这个想把你们的世界变成游戏的系统管。我来自另一个系统, 只是因为我要休假,但这个世界出现一些问题, 导致我被投放到这里。”
她解释了这个问题就是之前某一世有人穿到“王谢柳”身上,但是没有成功回到现实。而正因为这个问题,导致真正的王谢柳没有回到这个身体。
所以,系统会把她错误投放到这个世界。
“我现在只能确定这个主神是‘男主’部下某个小组的主神,但是具体是哪个小组我还没弄清楚。”王谢柳解释道。
大概是怕王可忆对她有敌意,王谢柳进一步解释道:“这个身体主人的意识,只是暂时被封存起来,等到后面事成……我就会归还的。”
王可忆听对方这样仔细讲来,大概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又听见王谢柳突然开口道:“你们是这个世界本来的人,而且我刚才听姐姐说,你们一直都在轮回。你们知道这个‘王谢柳’为什么会走不出这个世界吗?”
王可忆摇头,她对上上辈子的记忆很是模糊,于是她戳了戳姜贽的手臂:“贽儿,你知道这是为什么吗?”
姜贽却抽回手,“不知。”
王谢柳见问不到东西有些失落,王可忆却从他看似冷静的神情里看出一些不对劲。
姜贽刚才眼里似乎有些心虚,只是很淡,她最是了解姜贽能看得出来,至于旁的人是肯定看不出的。
王可忆便打发了王谢柳,“柳儿你先带着那个柳儿休息休息,我后面就来找你。”
主要是她问兴许还能问出点东西,别的人也在的话,不好问姜贽。
“贽儿,你是不是知道那个假柳儿会出不去这里的原因?”王可忆问姜贽。
见姜贽没回答她的问题,她“哎哟”两声:“我手疼。”
姜贽蹲下,认真托起她的手检查:“哪里疼?”
原本她只是吱哇乱叫骗一骗姜贽的,没想到他居然真的会相信。
王可忆实在是没有想到姜贽居然会这般好骗,谁知道姜贽却只是垂眸道:“你又骗我。”
她听到这话才后知后觉想起姜贽和她共感这件事。
“我真的疼,只是你不怕疼而已。”王可忆嘴硬道。
然后她被姜贽冷飕飕看了一眼,她有些许不占理的心虚,随即还是梗着脖子不认:“难道不是吗?”
姜贽:“嗯。”
“那你现在好点了吗?”姜贽问。
“还是疼,不过贽儿你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不疼了。”王可忆小声道。
她反手抓住姜贽的手,放软语调,一点都看不出她手疼,“贽儿,就一个问题而已,你连这个都不愿意答应我吗?”
姜贽肯定不会看着她难过的,王可忆都等着姜贽答应她了,结果这次姜贽却还是拒绝:“不行。”
他这是做什么?!王可忆发现她理解不了姜贽,到底得是什么事,他才就是死活不愿意说。
可恶,姜贽什么时候变成这种人呢?
“姜贽,你告诉我吧,我想知道。”王可忆知道撒娇没用,于是乖乖坐好放平语气,“是你以前和我说的,帝后同心协力……夫妻更要同心。”
以前王可忆不聪明的时候都知道怎么把姜贽哄高兴,更别说现在。
她和姜贽相视对望,即使姜贽满眼淡漠,她还是不愿意退让。
上上辈子的她太过愚笨什么也不知道,而现在既然有机会知道一些事情,她就不愿意再放过。
姜贽最终无奈叹气,揽她入怀,像是不知该拿她怎么办才好,“王可忆……”
“你还记得你上上辈子是怎么死的吗?”姜贽缓缓道。
王可忆仔细回忆她那一世的事情,那些记忆极其模糊,她实在是记不起多少。
她只记得那一世的她心智真的和小孩子差不多,姜贽待她也就像哄小孩子一样。
他在雪中把她抱回皇宫,把她好好养在含元殿。甚至那一世,姜贽最终有没有封她为后她都记不得了。
王可忆摇头:“不记得。”
姜贽的声音幽幽传来,“那一世你是被这个王谢柳毒死的,你在死前让我不要怪她。”
原来是那样,那为什么王谢柳还是会被困在这个世界出不去啊?
不对,这也跟姜贽没多大联系,他怎么就是死活不愿意告诉自己这个假柳儿的事呢?
王可忆眼里全是不解,只是她突然感受到姜贽轻轻拍着她的肩——似乎是在安慰她。
安慰?姜贽是在担心她难过,或者说,姜贽是担心她回忆起那些事吗?姜贽他该不会是因为觉得他没有保护好自己而愧疚吧?
可真的不疼的。
王可忆回抱住姜贽:“不疼的,真的不疼。”
就是脑袋晕一下就好了,不过……她垂眼沉思,那些疼是不是都到姜贽身上去了。
穿肠毒药和她上辈子的重病,那姜贽他该多疼啊?
思及此王可忆搂的愈发紧了几分,心情也是说不出来的沉闷。
她偏过头轻吻了一下姜贽的耳朵,在他耳边低语:“贽儿,我喜欢你的。”
因为喜欢,所以才想知道从前发生的那许多事。
第47章 野火
“你是说上上辈子是她杀了你?”谢柳指着另外那个假柳儿问王可忆。
王可忆点头, 然后她见谢柳一脸了然的样子,“那我明白了。”
明白什么?王可忆她不明白?
谢柳颇为贴心地补充道:“作为世界的主人,姜贽的精神力是可以影响这个世界的。虽然有系统控制,但是只要他的意愿达到一定程度, 只是束缚住一个外来的玩家, 并非难事。”
哇喔, 那姜贽还真厉害。
王可忆又听谢柳解释:“别说世界的主人, 就算是次于他的这个世界的重要人物,也是可以的。”
“只是你们这个世界主人精神力不够强,再加上有系统干涉,所以确实会比一般的世界困难很多。”
王可忆终于试探问出她最想要问的问题:“我们要怎么才能让这个主神离开?”
这也是谢柳最想说的, 她打量四周, 最终压低声音:“这件事难却也不难。”
王可忆:“你说。”
“世界的主人是可以杀掉系统和主神,只是需要相匹配的精神力。”谢柳道。
她已经通过这几次交手, 大概估算出这个世界所属主神的精神力了。
“我可以把我的精神力借给姜贽, 只是……”谢柳有些紧张, “并不一定百分百成功, 如果失败的话, 结果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轻则或许姜贽会彻底被它控制,重则这个世界都会破碎。”谢柳难得凝重。
在快穿局的纪律里, 最是强调的就是世界存在与运行——哪个世界不该存在, 哪个世界应该继续维持, 从而催生出不同小组的任务分配。
如果这个世界破碎,甚至可能会影响整个男主部门的各小组——谢柳可以确定这个主神是男主部门某个小组的主神。
这个主神研发违规游戏,无非也就是想借着这个往上爬。
如果这个世界破碎, 那么所有精神力就会转移给所属主神。如果真的如此,怕是整个男主部门内部的权力划分也会变动。
谢柳已经和这个主神摊牌了, 这个主神势必不会放她离开,那么也就不会有人揭发它的这些事。
恐怕它最终晋升为部门主神也不是不可能。
“你明白吗?”谢柳将这些全都讲给王可忆。
“我听懂了,只是我、我不知道。”王可忆听懂了谢柳所说的所有话,“我想再和姜贽讨论讨论。”
她当然知道一定要除去主神,可是这件事是可能会失败的,而一旦失败就万劫不复。
她不怕死,可是她担心姜贽。
王可忆正想离开却被谢柳叫住:“我只是暂借你妹妹的身体,未来我会还给她。只是……我也是真的把你当成姐姐。”
“什么?”王可忆回身看谢柳。
谢柳:“我一定会鼎力相助的,如果你是担心我说谎的话那大可不必。”
王可忆立刻摇头。
她当然相信王谢柳,虽然她知道王谢柳不是她的“柳儿”妹妹,但是,这个谢柳人也确实很好。
“我相信你。”王可忆轻笑,“我去问问姜贽。”
“那你不用去了。”谢柳突然开口。
王可忆确实不用去问姜贽了。因为她前脚刚踏出殿门,便看见姜贽斜倚着殿外梧桐,见她出来,他还略有些心虚地扯了个笑。
毕竟,偷听不算什么美德。
姜贽:“我只是担心你。”
他确实是担心王可忆,他对于这些有系统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人都充满敌意。
姜贽也确实没有想偷听,只是两人说话声音不小,偶尔有一两句话入耳,他又悟性极好,也就拼凑出两人聊的什么。
“如果真的是你说的,我答应。”姜贽抬眼对谢柳道。
“不过有个条件,”姜贽停顿片刻,捏着王可忆的手紧了几分,“你要保证王可忆没事。”
王可忆觉得姜贽这简直是强人所难,这个世界都会消失,怎么还能让她没事。
“这我做不到。”果然,谢柳想也没想就拒绝了。
姜贽:“你做得到?否则,你是怎么成为快穿局工作人员的?”
“而且,既然我的力量因为那个所谓主神从而被削弱很多,那加上你的就足够了。你的精神力恐怕也很强,你在快穿局应当是能说得上话的。”
姜贽说这话时全程紧盯着谢柳,谢柳也忍不住眼神躲闪,因为她确实是可以做到的。
她也确实是打算这么做的——不论如何都要护住王可忆。不说出来,只是担心姜贽要她救他,夺了留给王可忆的机会。
只是,她没想到姜贽会为王可忆要这个。
姜贽见谢柳眼神飘忽知道他猜得没错,攻心道:“我不在乎什么精神力,你要就拿去,我只要你答应这件事。”
谢柳只好点头:“好,从今天开始就需要姐姐配合我了。”
王可忆并没有明白这件事意味着什么,正想再问,就听到有宫人突然进来通传:“参见陛下,皇后娘娘……”
那宫人颤抖着声音道:“孙家、孙家被人一把火烧了!府里几百口都没跑得掉,如今众人刚把火扑灭,实在是难以辨认尸首……”
王可忆不明白孙家为什么会失火,这件事不论前世,还是上上辈子都是没有的事,突然多出来的这件事——难不成是因为孙瑜歌?
只是她们暂时并未找到孙瑜歌的行踪,这件事也就愈发难办起来。
太监道:“太皇太后听到这件事立刻就出宫去了……”
“备车,我也去。”王可忆当即下了决定,孙瑜歌暂且可以放一放,皇祖母是这一两年身体不好的,她不去看着不行。
“我陪你一起。”孙瑜歌立刻和道。
姜贽虽没说话,但王可忆始终被他攥紧手,便也明白了他的意思。
等到孙府看到从前的朱门锦绣,一炬沦为焦土的样子,王可忆还是忍不住唏嘘感叹,眼神里也满是伤感。
空气里是飞扬的灰烬,王可忆走近跌坐在从前孙府大门处的皇祖母,而皇祖母面前是一具烧焦的尸体。
孙平柔出神望着这片废墟,孙乔站在她身旁默然垂泪不许,王可忆一步步走过来,免了孙乔的礼。
“我从前恨极了孙家。”王可忆听到太皇太后幽幽开口,“我只是个庶女,在孙家时并不受宠,我有喜欢的人,虽然我知道我配不上他,但至少还有个念想。”
“可是,那时的孙家不知从哪里得了门路,把我送进宫里去了,我就一辈子被困在里面了。我拼命往上爬,从宝林到皇后,我爬到了好高好高的位置。”孙平柔似乎是在和这片化为焦土的深宅大院诉苦,诉她心中的积怨。
孙平柔:“它现在没了,我也终于看开了,只是一点也不高兴。”
因为她最爱的那个姑娘没了。
所有人都说她溺爱孙瑜歌,其实她起初不是溺爱孙瑜歌,只是想对年少时那个看嫡母脸色讨生活,连件鲜红衣裳都不敢穿的自己好一点。
那个雨天,她在孙府看到三岁孙瑜歌跪在地上。
便问她这是怎么呢?孙瑜歌怯懦地说:“阿娘说我是个女儿,不喜欢我。”
孙平柔却知道并不完全如此。因为孙瑜歌是通房丫头的女儿,她只是挂在大夫人名下,或许某一天大夫人有了孩子,她也不需要再存在。
所以,她抱起小姑娘,“你想不想跟我走。”
孙瑜歌知道这个很厉害的姑奶奶,也很喜欢她——因为她不会因孙瑜歌出身而缩减给她的赏赐。
“好。”孙瑜歌就这样跟着孙平柔走了。
孙平柔年少曾有过一对儿女,只是两个都死在宫廷政斗,一个活下来的都没有。
孙平柔领回孙瑜歌的那天,连绵不断的阴雨天终于开始放晴。
王可忆听孙平柔给她讲这些故事,她其实早就听小歌给她讲过这些故事,只是她并没有打断孙平柔,而是耐心好脾气的听完。
但也因此,她暂时不打算把小歌可能被系统或者主神穿了,还没有死掉的消息告诉皇祖母。
不然皇祖母怕是会比任何人都急于找到小歌,从而打草惊蛇。更担心皇祖母万一知道后愈发担心,反倒让皇祖母本就不好的身子更差了。
王可忆便换了个说法,抱住皇祖母安慰:“皇祖母,小歌会回来的,一定会的。”
孙平柔只当王可忆在安慰她。
谢柳让系统查看了一下尸体的主人,果然,并非是孙瑜歌。
而她扭头看姜贽,仍然是无动于衷的表情。
不愧是世界的主人,冷血无情不说,恐怕也是猜到这尸体不是孙瑜歌了。还真是……多智近妖。
—
“女公子请。”夹杂着异族口音的侍女,对披着宝蓝色斗篷的女人道。
那女人外面是缀满黑曜石满是异域风情的斗篷,但从裙摆处的锦缎却可看出此人来自大虞。
侍女忍不住鄙夷,大虞与她们部落虽不是年年征战,但也算是战争不断,这女人却投敌叛国。
还真是惹人耻笑。
孙瑞孙太保此刻被人五花大绑,他脸上布满鞭伤,早无平日里的威风。
主神取下斗篷,对她这个身体主人的祖父勾唇一笑:“祖父可还好?”
“你、你居然通敌!”孙瑞虽然不算个良臣,但通敌这件事还是万万不敢想的。
“是……又如何?”孙瑜歌笑,“还得多谢祖父大人的银鱼符,才让我以您的名义招揽到更多的人。”
“你、你……”孙瑞毕竟上了年纪,一时竟然喘不过气。
孙瑜歌冷笑:“祖父莫要生气,否则将来可怎么好?”
毕竟,她可是要杀了姜贽,亡了大虞啊。
他若是死了,她也少了去招揽人的筹码,孙太保为官多年,还是能以他的名义找到些可用之人。
可恨她因为之前被上面查,被冻结了一些世界的管理权,不然她挪用那些世界的精神力。
哪里需要利用孙家这样低级世界的普通人物,来帮她达成目的……都怨那个姜贽,竟这么多次轮回还能撑着,害得她沦落至此。
孙瑜歌眼神愈发冷冽。
这次,她一定要彻彻底底毁掉这个世界。
第48章 亲征
“我不做题了。”王可忆哀嚎道。
实在是没想到谢柳给她的这个机会是去快穿局工作, 准确来说,是让她参加快穿局的星际会考。
看着面前的《历年真题汇编》王可忆一个头两个大,而且……这玩意儿怎么会自动转成文言文版本啊。
谢柳看她答的题,满意地点头:“姐, 你还挺有天赋的啊, 申论和行测再练练肯定可以都上八十。”
这么一说王可忆考它们小组都浪费了, 这能力直接考总局说不定都有戏。
谢柳把这事告诉王可忆, 听得王可忆忍不住疑惑:“总局?”
“哦,就是我们星际快穿总局,手底下管着三大部门,总局的员工可威风了。”谢柳仔细解释, 故意给王可忆往好处讲, “要是进了总局,那可是光宗耀祖。”
王可忆却没什么兴趣, 听起来确实很不错, 只是那得多厉害啊。她问:“那你们总局都要考多少分啊?”
“挺简单的, ”谢柳没有犹豫, “也就这两门都上九十吧。”
王可忆正端起一碗绿豆汤喝, 听到这话她差点一口喷出来:“多少?!”
之前她了解过情况的,这种考试能每科考个七十大几, 在小组招人里就算高的了。
谢柳这……未免有些太高估自己了。
“谢柳, 那你为什么没去总局工作啊?”王可忆觉得谢柳这般聪明, 考个九十分肯定是轻轻松松。
谢柳也明白她的意思,眼神泛起几许难言的情绪:“我不是通过会考进的。快穿局会定期从各个小世界里选出一些人进入合适的部门工作。”
王可忆惊叹:“哇喔,这不就是姜贽有时候也会‘征辟’官员入朝吗?那些官员可都是要么满腹经纶, 要么身怀绝技来着,谢柳你可真厉害!”
“不是, 快穿局只是会挑很突出的人进入局里工作,有的人可能是万人迷,有的人可能是穷凶极恶之人,还有的人可能是生前吃过太多苦……总之,快穿局会把这些人投到一些特定岗位上。”谢柳解释。
大概是怕王可忆不明白快穿局这么做的意义,谢柳又道:“快穿局这么做,是因为我们也是有人文关怀的。”
“我知道,你给我看的文件里有,快穿局的纪律里都写着的。”王可忆即答。
“这也是快穿局开发游戏的原因——现实生活中有太多苦,游戏是很多人的精神寄托。快穿局利用精神力打造一个全新的世界,让人可以在里面被人爱,有人爱。”谢柳缓缓讲述。
王可忆听得认真,其实她个人不是会用虚幻来安慰自己的人,但是她理解寻找寄托的人。
她用力点头:“我都明白,所以,我也没有讨厌过那些不知情的游戏玩家。”
就像那个害得陆家满门抄斩的“陆知书”,她仅仅是把这一切看作游戏,所以才无所顾忌,将陆家害得那般惨。
后面,那个“陆知书”目睹陆家被斩首的过程,也还是会内疚,甚至差点疯癫。
错的不是游戏玩家,而是那些把玩家和npc两头骗的人。
王可忆对谢柳笑,她笑起来时总是灿烂开怀,眉眼弯弯,像是一点烦心事都没有。
只是当低头继续做题时,她还是忍不住有些不悦。
不过嘴头上说不做了是玩笑话,事实上,她每天基本会学整整八个时辰。
谢柳给她的一大摞书,她看了不过一个月就看得七七八八,原本一窍不通的行测申论也得到飞速提升。
王可忆这天终于又做完题,得到谢柳夸奖后,又兴冲冲给姜贽看,却见他皱着眉从头看到尾。
王可忆小嘴一撅,手忍不住玩手帕:“怎么?我写的不好吗?”
“字写的好看。”姜贽诚恳道。
王可忆“哼”了一声,姜贽这就是没得夸了所以夸字。她就知道谢柳肯定没有真的认真评,所以才来找姜贽确认,没想到果然如此。
“写的很不错,只是我是拿殿试标准看的,殿试文章是要拿给君王看的。”姜贽话锋一转,“我觉得不好,恰恰说明你答的好。”
王可忆听见这话眼神一亮,直勾勾看着姜贽,见对方眼里有一丝得逞的笑容。
姜贽他是故意逗她。
好啊,姜贽这小子现在也会逗她了,故意说话伤她心。
她作势想抢回书,却被姜贽反手揽进怀里。
说到底她也没有真的生姜贽气,不然她一个后肘就能挣脱,她只是闷声道:“你怎么故意逗我?”
姜贽抱着她坐下,同她一起看这题,语气难得温柔:“看你最近太用功,想让你笑笑。”
“可我现在不高兴。”王可忆用手玩着她衣裳上的绶带,垂着头明显是不太高兴的样子。
姜贽伸出手,语气不像是开玩笑:“你打我一顿,把气出了可好?”
切,她才不呢。
王可忆转过头,乜了他一眼:“我还不知道你,你就是笃定我不会动手。而且,我才不打,你又不会真和我动手。”
就算真和姜贽动手,他又不会真的认真对待,到时候她单方面殴打姜贽,没意思。要是真传出去,她爹怕是要来替女请罪了。
王可忆心里还在想这事,却忽地被姜贽抱紧,姜贽贴在她耳边道:“我知道你最近这般努力是为什么。”
因为这个机会是姜贽和谢柳换来的,所以她才不愿意辜负。
这就是王可忆爱人和表达感情的方法,以最炙烈的感情和最有行动力的行事,去回应那些对她好的人。
外人总是王可忆不像沈将军的女儿,性格绵软娇憨,可事实上,表层如江南春水的柔软下,包裹的是她西北寒风般的凛冽决绝。
“阿忆,慢慢来,尽力而为就好。”王可忆听到耳边姜贽的低语,也没有想到姜贽会这般心细。
或许不是心细,毕竟她这段日子确实比往常认真努力许多,稍微用心都能看出来。
只是姜贽不是只看当下的人,他既然说尽力而为,那就说明他该不会还有后路留着吧?
不然他肯定劝她往死里卷。
王可忆正想问这事,却见姜贽忽然起身,一只飞鸽停在窗台上。
姜贽吹了几下口哨,那鸽子才悠悠飞进落在两人身前。
姜贽取下鸽子脚上的短信,他浏览完便将纸条攥紧手心:“阿忆,边关来信,草原诸部联合形成联军,如今已经连克漠北三城。”
“不可能!”王可忆觉得这简直就是假消息。
漠北共有九城,她阿娘在漠北守的那十二年可谓是固若金汤,从来没有一次落于敌手。虽然她阿娘离开漠北已有六年,但那那里仍是母亲的旧部。
那些叔叔伯伯们,打仗可厉害了,怎么会连丢三城?实在是太荒谬……
不过想着想着,王可忆忽然意识到这个世界有另外一些人,她问:“难道是因为系统?”
姜贽点头,“上次的尸首并非是孙瑜歌的,我怀疑孙瑜歌怕是逃去草原了。”
王可忆心下一滞:“那岂不是小歌要背上叛国的罪名?”
姜贽摇头:“不会的。”
王可忆再向他确认道:“真的?”
“嗯。”姜贽仍然还是满脸平静。
这下王可忆便放心了,姜贽说不会让小歌背上叛国罪名,那就是真的不会。
姜贽素来言出必行。
只是这日过后,姜贽明显忙起来了。王可忆是每天做题八个时辰,那姜贽就是每天批折子见朝臣十个时辰。
王可忆有时候也想陪姜贽,可是她每日里困着,大多时候都是趴着就睡着了。
就像上上辈子的时候一样,还得让姜贽花时间抱她上床。
后面她便会先就寝,直到这天姜贽终于提前一点睡,只是第二天早早就把她摇醒了。
王可忆睡眼惺忪,体会到久违的大清早被人摇醒,神情恍惚地问:“贽儿,有事吗?”
说实话,她也是想要发火的,不过一想到姜贽这些日子忙,便又将火气压了下去。
王可忆听见姜贽柔声道:“我要亲征漠北,今日便走。”
哦,这样啊……等等,亲征漠北!
王可忆被姜贽这话震得说不出话,半晌才道:“亲征漠北,今日就走?”
姜贽居然都不和她商量这件事!
她拿起枕头就往姜贽身上砸,一点困意都没有了:“姜贽,你混蛋。”
伺候帝王起床的宫人们跪了一地,被王可忆的举动吓得个个感觉脖子上一凉。论不怕死,还是这位不怕死,不过也只有这位有这个胆子敢和帝王红脸。
姜贽知道他不占理,任王可忆生气发泄情绪。
可王可忆发完脾气,很快也明白了姜贽这样做的原因。且不说他作为一国之君,这种情况下亲征是该做的事,只说是为了杀掉那个主神,姜贽也是要去的。
见不到人,怎么能够杀的成呢?
理是这个理,但王可忆还是忍不住担心:“可是战争那般危险……我陪你一起吧,姜贽!我与你一起,定能护你平安。”
王可忆的手落在床边的剑上满是固执。姜贽却摇头:“边疆情况不容乐观,但朝中也得有人来守。”
姜贽起身把玉玺交到她手中:“朕不在时,便由你垂帘听政。”
这皇后是不能垂帘听政的,更何况皇祖母尚在,怎么也轮不到她啊。
王可忆正想拒绝,就听到姜贽道:“我只信得过你,而且,皇祖母身子不好,处理朝政怕是不行。”
这不是信任的问题,主要是她一个皇后听政,这怎么都说不过去。
大概是看出她心里的不赞同,姜贽拉住她的手,“路都铺好了,你只管做就是。”
王可忆与他对视,这人眼眸深沉,总给人可靠安稳的感觉,此刻亦然,甚至更多了几分珍重的意味。
王可忆终究还是答应:“好。”
“不过,我有条件。”王可忆在姜贽疑惑的眼神里踮起脚,吻在姜贽的唇畔。
“你必须好好回来。”她这个人其实也很贪心的。她不仅要姜贽好好的,也不仅要他回来,更是要他好好回来,不准受伤,一点伤都不行。
姜贽闻言弯腰加深这个吻,眉梢带笑:“好。”
第49章 失联
王可忆坐在明堂高处, 听着朝臣们吵架,不对,是论事。
今天讨论的是征兵的事,兵部尚书和陆大人吵的很凶, 一个主张调整国策, 在海内广征兵, 甚至要动祖宗立下的征兵规矩。
陆大人则不同意, 认为只由朝廷组织精兵打退草原诸部,点到为止即可,这也是陛下目前的意思。待战事初平,让兵户携妻儿老小开发边境诸镇最好。
王可忆听他们吵来吵去没个结果, 便掏出《历年真题汇编》看起来, 刚分析完一道题的题干想提笔作答,就听到兵部尚书突然道:“皇后娘娘, 您以为此事应当如何?”
王可忆迅速把书收起来。
救命, 他们刚才吵到哪里了, 她不知道啊!
兵部尚书其实也知道此事不妥, 只是他素来与沈家不合, 再加上他家中儿子没什么大出息。若是能说服皇后娘娘同意广征兵,他再把这事交给儿子做, 这不就是现成的功劳。
见皇后娘娘没说话, 他心里也忐忑不安, 毕竟虽然这皇后据说是个傻子,但陛下愿意将朝政托付于她,应当也是有道理的。
王可忆只是在那里拼命回想他们可能吵了些什么, 当然最后还是只记得最开始那一点内容。
她选择继续沉默。以前还待字闺中要读书的时候,只要她走神没听到问题, 最后夫子都会再重复一遍的。
结果,她左等右等,就是没等到兵部尚书再解释解释。
算了,她自己问。
“严大人,你刚才说什么?”王可忆发誓,她说这话的语气温柔平和,绝对没有一丝别的意思。
结果没想到腰粗膀圆的兵部尚书闻言却抖如筛糠,“臣、臣……”
皇后娘娘这语气平淡无波,却像极了陛下平日里杀人前最喜欢用的语气。
少帝初掌权时自然有些自视甚高的老东西想在帝王面前拿乔下绊子,而那时的陛下便是如此——从不生气,只轻笑着温柔问一句:“你说什么?”
兵部尚书也是亲历者,自然知道那些在少帝面前倚老卖老的人,后面都是些什么下场。
此刻王可忆这话,他权当是一国之母在敲打他。
陆言也颇为赞许的颔首,他以前就觉得外界传闻不可信。这沈占云和王孟山的女儿,怎么可能真是个傻子?果然是个扮猪吃老虎的。
连王太师都忍不住疑惑,他这个除了吃就是玩的女儿,这才入宫多久居然都有这般城府呢?
王可忆没要到答案,有些不高兴打断说话哆哆嗦嗦的兵部尚书:“严大人,你刚才到底说的什么?”
她真的只是想知道这个。
严尚书一听王可忆这话直接“扑通”一声跪下磕头,“皇后娘娘,微、微臣失言,臣以为……陆大人所言甚好。”
王可忆沉默。她真的只是想知道陆言和严尚书到底说了什么。
还是陆大人恭谨道:“陛下临行前已经交代过臣下,折子臣已呈给娘娘,还请娘娘过目。”
顺带把刚才严大人到底说了什么讲了一遍,让她自己定夺。
王可忆当然是按姜贽说的来,术业有专攻,她听姜贽的就好。
至于这严大人——王可忆皱眉,堂堂一个尚书,连话都说不清楚,那堪大用。
“严大人年事已高,不若便先回家休沐几日,至于这兵部之事,便暂交由兵部两位侍郎领事。”王可忆想起这严大人家中子女颇多,又替自己想了个由头,“听说严大人又要添孙子了,不若回去含饴弄孙罢。”
她其实压根不知道严大人家有没有添丁加口,就是以前听过他家小儿子的风流韵事,简单来说就是家里小妾有十来个,几乎一年到头院子里都有人有孕。
原本还打算争辩几句的严大人听到这话只得点头。
他家小儿子有个外室现下有孕,可这事丢人,京城里算是瞒得严严实实,也不知道皇后是如何得知的。
严大人只得认栽,咬牙应下。
退朝后,陆知书替王可忆研磨,夸赞道:“娘娘今日好生厉害。”
三言两语就让那姓严的老滑头吃了亏。
“啊?”王可忆不觉得她厉害。
陆知书笑:“娘娘不必谦虚,今日那严大人无非是在试娘娘的深浅,所幸娘娘今日做的很好。”
既给这三朝元老留了几分薄面,却又实打实打消了有些人认为娘娘好欺负的念头。
陆知书她在说什么?王可忆觉得她和陆知书上的不是同一个朝。
可陆知书作为她的女官自然是和燕语一左一右伴着她上朝的。
说起来,她原本是打算给陆知书赐个外朝官的,比如吏部侍郎的。
可后面想着陆知书为了明年的春闱准备这么久,再加上她觉得陆知书肯定可以高中状元,到时候成为古往今来第一个女状元——多威风的事。
她笑眯眯和陆知书讲了这事,还补充道:“所以,知书你不要多心哦,我不是故意不给你封官的。”
她前不久为了方便燕语在前朝办事,给她封了个没实权的翰林学士。但是她担心陆知书会心中不平衡,还是打算说说。
陆知书研磨的手一顿,“娘娘,臣……您怎么以为臣一定可以高中呢?”
她是女子啊,而且她虽满腹经纶,但从前也并未真的想过有朝一日能……
“你可以的!”王可忆甚至没有一丝多想,她语气坚定,“知书的文章我悄悄给姜贽看过的,他说写的好!”
其实,她说了一点谎。
姜贽没看她送过去的文章,只是说:“陆知书只有陆言七分文骨,却有远胜他的经世之才。朕就不看这文章了,否则日后殿试倒是对其他学子不公平了。”
不过,归根到底,确实是在夸陆知书。
陆知书闻言落泪,倒是让王可忆手足无措,“知书,你是生我气吗?”
不然为什么要哭啊。
“没有,多谢娘娘知遇之恩,臣万死难报,衔草结环亦不能抵……”陆知书越说越难过,最后眼泪竟然断了线似的地落下。
王可忆搁下笔,忙抱着陆知书宽慰她,“知书,你哭吧,哭完就好了。”
虽然王可忆知道陆知书为什么而哭,但她实在不太会劝人。而且,比起劝慰,还是让对方先哭完吧。
王可忆哄完陆知书等她离开后,才拿出一个小镜子,不到一刻钟,镜子上就浮现出姜贽的脸。
哇喔,这个小东西真的可以看到姜贽。
虽然已经用过了好几次,但她还是忍不住惊叹。
她试探着和他打招呼:“贽儿,贽儿。”
姜贽听到她的声音,没有如往常般冷淡,反而满是笑意地对她道:“阿忆,你好吗?”
好啊,她挺好的,除了有点累别的都挺好的。
王可忆摇头:“我很好。”
“话说,姜贽塞外你适不适应啊?会不会吃不惯牛羊肉,还有那里的风是不是很烈?”王可忆问了一句。
姜贽闻言轻笑:“适应,吃得惯,你放心。”
王可忆听完这句话才终于松了口气,她有些扭捏,不知道为什么隔了这一层镜子,平日里她随口就说的话反而有些说不出口。
她想说她有一点点想姜贽,可又觉得这样会不会让姜贽担心,半天才终于鼓起勇气,正想说话,那边的姜贽却快她一步道:“我也想你。”
“我会早些回来的,这一切都会结束的。”
王可忆盯着镜子里的姜贽满是错愕,不是,她还没说话啊?姜贽怎么知道她要说什么。
他真是她肚子里的……
姜贽过了许久,又道:“嗯,你说的我都知道,朝堂上有人为难你,你看不顺眼就都杀掉。”
王可忆被对面自说自话的姜贽弄的疑惑,她根本没往朝堂上去想,姜贽他这怎么自说自话?
王可忆故意不再说话,然后就听那边的姜贽时而说话,时而停下像是在仔细听她说话一般。
最后姜贽像是突然看到了什么东西,对她道:“好像有点事,我去瞧瞧,下次再说。珍重。”
王可忆放下镜子,她在姜贽自说自话一个人聊天,和他是不是脑子有毛病之间,最终得出一个结论——这镜子里一定不是姜贽。
首先,姜贽不可能这般爱笑,其次,姜贽哪里会这么多话,还自说自话,假的,一定是假的。
她拿着镜子想去和谢柳说这事,却发现谢柳就等在门外。
看到她气势汹汹出来,谢柳叹了口气:“我都和姜贽说了,他这样肯定不行。”
不行,什么不行?
她把镜子递给谢柳:“你骗我。”
这镜子才是真的不行,里面的姜贽是假的,根本就不是她的贽儿。
谢柳:“姐,这里面确实是姜贽,不过是他提前录好的。”
“姜贽,他失踪了。”谢柳此话一出,王可忆原本的几分不悦登时消失。
她却没有像谢柳以为的大哭,或者是备受打击,她只是有瞬间的出神,随即反应过来疑惑不解:“他怎么会失踪?”
“大虞与草原诸部多年没有战事,彼此最多是偶尔有些许摩擦,但这次却突然大兵压境……草原诸部哪来这么多兵马,姜贽猜到背后是主神和系统在捣鬼。”临行前,姜贽来找她特意说的就是这件事。
谢柳道:“他知道此战目的在他,便故意以身犯险,只是他怕你担心,便先录好了这些话。”
那姜贽也当真是了解王可忆,只差一点还真就蒙混过去了。
谢柳以为王可忆会很感动,说不定还会红了眼眶,落下泪来。
王可忆也确实红了眼眶,只是她没有眼泪,从来可可爱爱的人从嘴里憋出一句骂人的话。
“臭姜贽,等我找到你,我就拿这破镜子砸破你的头。”王可忆恨恨道。
“柳儿,你能不能送我去边关。”王可忆问。
她知道柳儿不属于这个世界,而且还相当厉害,或许也能够把她送去边关。
谢柳摇头:“我的精神力都转给姜贽了,我现在兑换不了道具。”
王可忆不太相信这话,但她此时已经没时间再和谢柳浪费时间,她喊来陆知书:“让陆大人和我爹娘快些进宫来。”
就算是她现在骑马去边关,也要找到姜贽。
谢柳拉住她:“你这是做什么!”
为了个姜贽去搭上自己值得吗?而且,她去了真的能有用吗?
对方可是主神,那是她一个世界里连重要角色都算不上的人,根本就碰不到的人。
王可忆看懂谢柳眼中的深意,她道:“我要去救姜贽。”
就像无数次姜贽在攻略者面前护住她一样,这个傻子以前趁着她脑子不灵光,一个人抗下了所有。
但这一次她不再是个傻子,她想去陪着姜贽。
就算是失败死在一起,也比牺牲姜贽一个人好。
“姐,”谢柳无奈敛眸,“我陪你去。”
王可忆不仅了解姜贽,她也了解谢柳。谢柳确实没有把所有精神力给姜贽,而是留了些许来保护王可忆。
她兑换出一个纸片人,随即那张纸片变成和王可忆一模一样的样子。
王可忆被谢柳拉住手,再睁眼她俩便在一座空城中。
不对,是堆满尸体的“空城”,流血漂橹,满眼惨状。
第50章 月下
“谢柳, 你怕不怕啊?”王可忆看到眼前这一幕有些担心谢柳。
她小时候就是在漠北长大的,当然是不怕死人这些的,可是谢柳不是柳儿,她应当是会怕的吧。
谢柳摇头:“我没事。”
她在快穿局工作那么多年, 末世她都穿过, 这种屠城景象并不算是太难接受。
“有人。”王可忆是习武的人, 听觉比寻常人要敏感得多, 此刻谢柳精神力不够,倒也只能靠王可忆来感知这些了。
两人躲在墙边用几具死尸遮挡,果然见有两人靠近,不过看他们打扮应当是中原人。
其中一人有些害怕:“哥, 怎么办啊, 这里面都是那些草原蛮夷。”
“说这些做什么?”年纪稍长些的训斥,“如今能捡回条命就不错了, 得过且过吧。”
不妙。依这两个人的话来讲, 她们岂不是到掉进敌人窝呢?
“不过我听说那些蛮夷的主帅, 居然是个中原女子……”
那人还没说完, 就被打断:“说这些做什么!先把这些尸体埋起来才是。”
王可忆听到“中原女子”时, 便联想到了孙瑜歌。
姜贽告诉她这场战争都是“孙瑜歌”故意挑起的,只是这个“孙瑜歌”她不是主神假扮的吗?她怎么能放任屠城呢?
快穿局工作条例里白纸黑字写着主神要兼爱所有世界, 要敬重每一个灵魂。
可这个主神, 她不仅挑起战争, 居然还眼睁睁看着满城百姓受此劫难,甚至可能这场杀戮就是她主导的。
这哪里来的主神,快穿局会考真的能考上吗?
王可忆见那两人似乎想来搬她们二人前头的尸体, 她握紧腰间的剑,在两人靠近时, 用剑柄敲晕其中一人。
随即长剑出鞘,直抵另一人的喉结,“过来。”
她将那人逼进角落,方才询问:“这里落于敌手多久了,里面还有多少大虞人,现在有多少敌军的人?”
这人颤抖着声音:“什川城已经陷落三日,他们纵兵劫掠整整三日……城内如今大多数都是那些草原蛮夷的人,大虞人只留了一些来清理尸体的。”
什川城是漠北九城中第二繁华的城市,往来中原与草原的商队在此落脚,城中百姓至少也得有数万,如今却被洗劫一空。
王可忆捏紧剑柄,她满眼杀意,皆因得知城内百姓的遭遇而起。她却只是打晕这个人,终究没有下杀手。
她对谢柳道:“咱们快换衣裳,我们去找大虞的军队,打探姜贽的消息。”
语罢,便脱下那两个喽啰的外衣,和谢柳一人一件。
王可忆自幼在边关长大,自然对这里的排兵布阵,以及各重镇之间的路了如指掌。
她解开原来运送尸体马拉车的缰绳,这漠北的马倒是养的好,她试了下应当是够用。
“谢柳,上来。”王可忆伸手拉谢柳上马。
谢柳坐在后面,看王可忆纵马飞奔的样子,她这样恣意洒脱的样子,和平日里懒洋洋躺在贵妃榻上判若两人,却又并不违和。
就好像,这个人本来就该是这样洒脱随意的样子。
不知到底行了多久,直至太阳将要西沉时,王可忆才在一条河边停下,她对谢柳道:“柳儿,到了。”
她翻身下马,果然看到河边还有饮马的痕迹。果然和记忆中一般无二,沈叔他们还是爱来此处饮马。
王可忆扯了个笑,这条河也是她小时候最爱来的地方,和几个小兵,和阿娘的好友,叔叔伯伯们会把她高举过头顶。
她一抬头就能看到群山和白云。
那时大虞与草原更多的是对峙,有沈将军镇守漠北,没有任何草原铁骑敢犯分毫。
谢柳也望着这条河出神。
在快穿局里,她轮回了太多次,末世的死人堆,无限流的人心与人性,她全都出色的完成任务。
直到她实在太累了,选择让系统为她挑选一个任务较为简单的世界,却意外来到这个世界。
因为故障,她没有降落到王谢柳的十四岁,而是成了三岁的王谢柳,在塞外的冰河边等死。
大雪纷飞,寒凉入骨,像极了她默默无闻死掉的那个十八岁。
只是这一次有人拉起了她,一身红衣的小姑娘救了她。
她说:“你不要睡哦,睡了就醒不过来了。”
从那天起,她不再是因为罪孽深重而快穿赎罪的谢柳,而是王家的义女王谢柳。
她有了爹爹,有了阿娘,有了姐姐。
“谢柳,吃吗?”王可忆从袖中掏出一块红豆酥给谢柳。
幸好,她喜欢揣点心在袖子里,不然两个人还真没得吃了。
王可忆和谢柳坐在河边,此时已是初冬,这河水尚未完全封冻。
两个人就这样坐着,王可忆看着夕阳算时辰总觉得不对,按理来说,沈叔他们会在入夜来这里饮马才是——沈叔腿脚不便,早年受了伤,平日里就琢磨着养马的事。
从前就算不管再紧急的事,沈叔都是雷打不动要来饮马的,只是今日也不知道为什么迟迟不来。
等到入了夜,谢柳的身体比不得王可忆从小爬树骑马皮实,她被冻得瑟瑟发抖。
而王可忆像小时候救回王谢柳时一样,抱着她给她取暖。
谢柳沉沉睡去,再睁眼却是被人晃醒的。
“姑娘,姑娘,醒醒。”谢柳睁开眼,看到沈叔焦急的神色。
“沈叔……”她喃喃。
“你认识我?”沈叔对这个穿着男装的姑娘认识他这件事实在疑惑。
“王可忆呢?!”谢柳没回答这话,而是猛然发现身边已经没有王可忆的踪迹,那匹马也不见了踪影。
“王可忆……阿忆也在这里!你是谁?”五六年没见,沈叔认不得谢柳长开的脸,却对这个外甥女的姓名甚是熟悉。
谢柳这才意识到王可忆为什么要带她到河边,不是真的要来寻找什么大虞的军队,她是要将自己托付给可靠的人!
王可忆她到底想要做什么?
—
西北的夜苍凉荒芜,尤其是这样的初冬,虽尚没有大雪封山,寒气却往人的骨缝里猛钻。
王可忆抱紧她自己。
太冷了,太多年不来漠北,她都快要忘了漠北的夜便是这样寒凉至极。
可是,她不能停下。
她被脚下一个东西绊倒在地。王可忆借着凉薄的月光,垂眸看着她的手,上面是摔倒后留下的擦伤。
但这并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她的手在疼,隐隐的作痛,却比曾经她病逝,比她挨阿娘打时还要疼上许多。
这些疼不都是该转移给姜贽的吗?
那她现在疼会是因为什么?难不成姜贽他……不可能,姜贽怎么会死,他可是这个世界的主角。
若是他真的被那所谓的主神杀掉,现在这个世界就不可能还存在。
王可忆眉心微蹙,正想起身离开,就听到远处传来喧闹声,她忙进草丛中隐蔽起来。却也因此看清刚才绊倒她的“东西”,居然也是个年轻女子。
那些人说着她听不懂的胡语,王可忆垂眸看这女子,意识到那些人应当是来抓这女人的。
只是她总觉得这女人有些熟悉,却又一时没能想起来。
在那些人往这边靠近时,王可忆从地上捻起一颗石子儿,用力一抛让那石子儿打到远处的野棘上。
那边草木晃动发出响声,很快将这帮人都引了过去。
月色下,王可忆打量这女人,看她似乎是异族贵族打扮。
她正想伸手,那女子却猛地睁眼。
“窈姬?”
“王娘子!”
王可忆听窈姬的声音有些许大,忙捂住她的嘴,示意她先离开此处再谈话。
两人挪到另一片隐秘的山林后,窈姬瞧王可忆的打扮,了然道:“您是来找姜贽的吗?”
王可忆原本还在思考该怎么找到姜贽,听到窈姬的话忽地抬头,“他在哪里?”
姜贽突然失联,应当是和主神有关系,可是连谢柳都不知道姜贽的下落,窈姬又是如何知道的呢?
窈姬比划着给王可忆讲她的经历,王可忆很快明白她的意思:“所以,你其实是草原盟主所属部落的公主,你叫桑落?”
桑落点头,“前不久突然有个姓孙的女人,帮助我那草包哥哥奚奴夺了本该属于我的盟主位置。她居然还撺掇奚奴向大虞开战,我原以为他们是自不量力,却没想到……”
没想到他们居然真的胜了。
王可忆知道这是主神扮演的孙瑜歌做的,她只是不知道这与姜贽有什么关系。
果然桑落又道:“我虽失去了盟主之位,手头上也还有些可用之人。我听说那个女人绑了个人严刑拷打,便找人劫狱救出,没成想居然是姜贽。”
“他在何处?”王可忆听到“严刑拷打”四个字忍不住心惊。
“他跑了。”桑落觉得那人也是真的厉害,只是稍有一线生机便能求生。
“那姓孙的来找我要人,我说他已经逃了,姓孙的便想拿我出气……我的部下不敌她,我趁乱逃走,便遇到了你。”桑落道。
王可忆听到这句话,松了口气——只要姜贽不是在主神手上就行。
“王可忆。”
从来不会有人用这种阴森的语气叫王可忆,她循声望去。
主神不知何时突然出现,她顶着小歌的脸,温柔道:“你果然会来,我和姜贽打赌,他居然说你不会。”
“你看他对你们的感情也太不信任了。”主神挑拨道。
王可忆眉梢一挑,语气有些嘲讽:“他若说会,不是给你抓我的机会吗?”
主神用手指轻点了一下桑落,她便立刻晕过去倒下。
“这样,我们打个赌吧。”主神抬手,“就赌姜贽选你生,还是他活。”
王可忆轻笑,像是听笑话般,在主神不解的眼神里缓缓道:“你一点都不了解姜贽。”
无论他做多少次选择,都只会选择她。
“而且,赌不符合快穿局员工守则。”王可忆道。
第51章 主人
王可忆喜欢和朋友们打牌, 但她并不认为这是赌,至少和主神口中的赌完全不一样。
主神和之前的那些人还是有些不同的,她像一个长者般循循善诱:“既然你如此信任姜贽,那和我赌不就是稳赢吗?这样多好, 你不需要费一点功夫就能赢我。”
王可忆觉得主神是真的把她当傻子, 不过她也当真疑惑自己为什么从前会是个傻子。
她不知道具体原因, 谢柳和姜贽也不知道, 但有一点王可忆却可以确定,那就是这肯定与眼前这个主神有关。
主神见王可忆望着她出神,还以为她是在摇摆不定纠结:“你考虑好了吗?”
王可忆这次没有再拒绝,而是点头道:“我若是答应你, 我又能得到什么?”
她不知道主神到底在打什么主意, 但能试探出来几分总是好的。
主神顾左右而言他:“你这些日子和谢柳在一起,她应当也告诉你了, 姜贽是这个世界的主人, 你难道一点都不嫉妒吗?”
嫉妒?嫉妒什么?嫉妒姜贽每天睡两个时辰, 还是嫉妒他幼年失恃, 少年失怙, 祖母不疼,主少国疑?
她又不是脑子真不好使, 嫉妒姜贽做什么。
“姜贽生来就是世界的主人, 你难道不羡慕他吗?拥有那么强的精神力。”主神缓缓道, “我就是很羡慕这些世界的主人,生来就有那么强的精神力,而我却还差一点精神力才能往上再升。”
所以她才会不断夺小世界的精神力, 把小世界改成游戏来进行盈利。
她不相信王可忆不会对成为世界的主人这个位置动心:“如果你赢了,甚至可以拿走姜贽的精神力取而代之。世界的主人是有机会被快穿局征为工作人员的……或许, 将来你也能做主神。”
王可忆原本听前面还好,但是听到“主神”两个字时眉心微动。主神以为她是被说动了,事实上,王可忆只是觉得要是主神都是这样的……那还是不当主神比较好。
“我跟你赌。”王可忆觉得主神有什么重要的东西始终不愿意说,“那我需要做什么?”
主神闻言满意点头:“你只要……”
她话尚未说完便神色一变,“来了。”
“走,我带你去见姜贽。”主神满意又眼里略带几分复杂的神色瞧王可忆。
她囚姜贽都不见大虞的军队来这般快,却没想到王可忆不过是失踪两三个时辰,这就兵临城下了。
姜贽还真是在乎他这个结发妻。
王可忆略一眩晕便到了城墙之上,她的脚下是大虞的兵,而最前面的人她都认识。
从左往右数,分别是沈叔,沈易之,姜贽,她阿娘。
不过倒是不见谢柳。不应该呀,她可是看清饮马之人是沈叔后,才匆匆离开的。
只是她还来不及多想,就被主神往前一推,天将明时的晨风格外的冷,一个劲儿往她的衣襟里灌。
这个主神是打算把她推前面挡风吗?
她的手脚从到城墙上开始就被主神凭空变出的绳索绑住,此刻她被主神推到前面,甚至只要再用力推她一把,指不定就会城墙上跌下去。
王可忆记得当年漠北九城的城墙都是重修的,就是为了防御进攻,如果从这里跌下去,应该是活不了的。
主神笑:“姜贽,你很在意她啊?”
咦——这不是话本子里的话吗?姜贽现在肯定要第一时间撇清关系,冷冰冰地说他一点都不在乎自己来保护她。
谁知道姜贽居然直接道:“是。所以你不要动她。”
“她只是个这个世界无关紧要的人,你杀她并不会有任何作用。”姜贽开口。
主神像是听到了什么好笑的话一般,“可是杀了她,你会难过啊?难道你不会吗?”
“就像这样……”
王可忆被主神往前推,却又在她即将跌落时,用力将她拽回。
这人有病吧,要杀就杀,做这些烦不烦。
主神看到姜贽下意识向前的动作,满意道:“姜贽,来,让我猜猜谢柳告诉你怎么可以杀我?”
“是不是说你是世界的主人,只要你想,你拿把木剑都能杀我。”主神笑道。
快穿局为了防止主神控制小世界,给每个小组的主神配置的精神力是与世界主人相当的。虽然这个世界已经被破坏,但主神也被削弱了精神力,此时她与姜贽精神力是相当的。
而最重要的一点,只有世界的主人能杀掉主神。
姜贽沉默不语,与城墙上的两人遥相对望。
他把目光落到王可忆身上,确定她没有受伤后才看向主神:“你究竟要做什么?”
主神:“姜贽,其实我挺佩服你的。”
她松开王可忆,只是被这快穿局特殊的绳索束缚着,王可忆还是动不了。
主神徐徐道:“别的世界主人,只要轮回个三五次就会崩溃,最多的也就是个七八次。可是你居然上万次轮回都没有崩溃……如果你愿意,我可以帮你成为我的系统为我效力。”
“其实,你也应该感谢我,上万载轮回,说是让你长生不老也不为过吧?”
王可忆听到主神这番话,突然觉得以前的那些玩家们还是太单纯。什么是强词夺理,这才叫强词夺理。
“不过圈中豕,笼中雀,何谈恩情?”姜贽淡淡道。
姜贽能听懂主神的话,不代表其他人能听得懂。尤其沈占云,她本就是个急脾气,如今女儿都被绑了,她当然更忍不了。
沈占云唾了一口,骂道:“孙瑜歌,你爹当年我看不上不带他玩,但也算是个寻常官宦子弟,只是没想到居然会有个你这样的女儿。当真是丢你孙家的颜面,你居然还敢和君王说这些话,我呸!”
主神:“好吵。”
她话音刚落,王可忆就看到在场的人,除了姜贽与她,其他人都纷纷晕倒。
“你做什么!”王可忆看到眼前这一幕,震惊得说不出话,而更令她觉得诧异的是她看到这个世界在一点点褪色。
此时本该天将明,但太阳没有出来,而是自天边逐渐由白取代黑,吞没草原与雪山,这个世界在一点点崩坏,一寸寸褪色。
主神蓦然一笑:“姜贽,再不动手,这个世界就没有了哦。”
语罢,王可忆被身后的人推下城楼,她感受到风从耳边呼啸而过,却在即将坠落时停下。
她睁开眼,眼前是近在咫尺的地面。
姜贽一步步走近她,纯白逼进,却被姜贽以及他手里的那把剑散发的蓝色荧光逼退。
仅余的世界在两人脚下存在。
姜贽笑,不是镜子里故意挤出来的笑,也不是他平常哄她开心的笑,是真的,发自内心的欢喜。
“你没事就好。”
“姜贽!”谢柳的声音从高处传来,逐渐靠近他们二人,“拔剑!”
谢柳应当是埋伏在城楼上的,而她抱着主神从高楼一同坠落。
主神把精神力用来毁掉这个世界,谢柳把精神力借给姜贽,余下的留着保护王可忆。两人此时都没有充足的精神力自保,在落地的刹那都猛然呕出一大口血。
姜贽一剑贯穿主神。
他剑法决绝,王可忆却觉得哪里不对——姜贽用的是沈家剑法,可是她并未教过姜贽这剑法。
而那剑上淌出的是血,主神似乎也因此丧命。
他们……成功呢?
谢柳也缓过来,微笑呢喃:“终于结束了。”
王可忆从地上起身,立刻跑过去想抱住他,却在即将伸手的刹那,听到长剑划破布料的声音。
一柄长剑自身后贯穿姜贽,随即猛地抽出。
姜贽下意识说的却是:“王可忆,我没事。”
王可忆接住向前倒下的姜贽,她无措地拍着他的脸:“姜贽,你醒醒,你醒醒。”
可是姜贽没有像往常一样安慰她,甚至没能睁开眼再看她一眼,他嘴角淌出一丝血,气息微弱。
王可忆左手用力掐姜贽人中,右手忙试探他的脉,“不会有事的。”
王可忆却清晰感受到姜贽的脉搏微弱,直至一点都没有。
“你是不是没力气说话!我袖子里有、有点心!”王可忆在袖子里找了半天,终于掏出被包着但已经碎成渣的红豆酥,语无伦次道,“我……你先吃点东西,大夫,大夫马上就能到!”
“真可怜啊。”主神一脚踢开试图拉住她的谢柳,垂眸看着姜贽,“他刺我一剑,我还他一剑,这很公平。”
王可忆听到这话缓缓抬头,主神很满意她眼中的绝望,轻笑:“你看这个赌你赢了,你该高兴才是。”
主神残忍道:“他精神力应该也只差了一点,如果他刚才不是又多用了一点救你……现在就该是我死。”
“所以,害死姜贽的是你。”
王可忆听到这话神情微滞。
主神满意地拿起姜贽那把剑,“如果不是姜贽一定要反抗,其实他的人生也不会很差,毕竟他可是游戏男主,只要接受攻略就好。”
“只是你需要每到十八岁就自刎一次,并经历一次满门覆灭。”
主神背对王可忆,提剑向谢柳走去。今天,就用这把属于世界主人的天子剑结束所有一切吧。
“谢柳,你是个很不错的员工,可惜,太不识时务了。”主神还是欣赏谢柳的,借调来她这里工作也不是不行,只是谢柳不仅想举报自己,居然还帮姜贽来杀她。
那就不能留了。
主神扬起剑,谢柳已经没有多的力气和精神力与她抗争——她唯一的剩余精神力,只打算用来让系统带王可忆离开。
只是她闭上眼,却迟迟没有感受到疼痛。
直到主神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她才缓缓睁眼。
一支发簪插进主神的大动脉,而紧紧握住那支簪子的人是王可忆。
她毫不留情地再次将发簪拔出,第二次,第三次……她最后一次将发簪拔出,血早已溅到她的脸上,甚至连睫毛上都覆满粘稠的血液。
她扯出一个笑,眼神疯癫却又清醒到极致,天真烂漫道:“你为什么要伤贽儿?”
主神喉咙里只能发出“咯咯”的声音,她难以置信,最后她居然会死在一个无关紧要的世界人物手里。
不可能!王可忆她没有精神力!她怎么能杀自己!
姜贽的精神力都没够?!王可忆怎么可能!
然而,纵然再不甘,主神却也无能为力,只能感受到身上的精神力一点点消散。
王可忆扔掉发簪,跪倒在姜贽身边,她不受控制地落泪,伸手抚摸姜贽已经冰凉的脸。
她没有被人割喉,却同样发不出声音,约末是因为痛极,连呜咽声都发不出,只能像受伤的小兽般发出微弱的闷声。
姜贽,你快醒醒。
她试图摇醒姜贽,只是徒劳无功。
她不要去做什么快穿局的员工,她想姜贽活,她想回到姜贽也在的时候。
想和姜贽在没有系统,没有主神的世界里生活。
她还有好多事想和姜贽一起做,好多,好多……
血浸入大地,主神身上的蓝光却一点点飞进王可忆的体内,王可忆抱着姜贽哭的力竭,她不知道的是世界再度从她的脚下蔓延开。
是她的脚下,不是姜贽的脚下。
谢柳正在让系统把借给姜贽的精神力收回,她逐渐恢复后,看到眼前的这一幕突然顿悟。
世界的主人不是姜贽,而是王可忆。
所以,姜贽才杀不死主神。
—
王可忆似乎来到了一个缥缈的梦境,可是也不对,这个世界太真实了。
王可忆伸手摸了摸树叶,是真实而熟悉的质感,她仔细观察这个地方。红墙灰瓦,雕梁画栋——这是在宫里?
“你、你是谁啊?”王可忆寻声望过去,被眼前的景象震惊到。
那是三五岁的她,穿着红色袄裙,头上还绑着可爱的金铃铛,仰着头踮起脚向梧桐树上看去。
王可忆亦看过去,便看到五六岁的姜贽有些不耐的在树上换了个姿势看书,还神情恹恹道:“你又是谁?”
“哇喔,哥哥,你好好看!”小王可忆和她现在一样直言直语,弄得原本有些不高兴的人红了脸。
小王可忆对着手指:“我和阿娘走散了……嗯,哥哥,你知不知道凤梧宫怎么走啊?”
姜贽垂眸,似乎是想不通这个人怎么这么笨,连问宫人都不知道。
小王可忆却以为他是不乐意,真诚道:“哥哥,我是从江南来的!我带了好多吃的来,你给我指路……我请你吃红豆酥,还可以请你吃荔枝。”
“不过只能吃一些,就是……不能太多。”小王可忆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
不然她也不够吃了。
第52章 旧忆
“我知道你是姜……你是太子!”小王可忆见姜贽还是不同意。
“哦?”姜贽这才从树上翻身下来, “你怎么看出来的。”
“你穿明黄色呀,宫里只有陛下和太子殿下能穿……而且,你真好看!我阿娘说,宫里第一好看是皇后娘娘, 第二好看是太子殿下!”小王可忆的眼睛圆圆的, 笑起来时盛满细碎的光, 不掺杂半分虚情假意。
人瞧上一眼, 再加上她诚恳的语气,谁都会信。
“那你刚才装不认识我。”姜贽道。
小王可忆“嘿嘿”笑了两声,“我娘说,出门不能让别人知道你太聪明, 跟财不外露一个道理。”
姜贽听到这话再多瞧她两眼。嗯, 确实不傻,但也不像多聪明的样子。
“你怎么在这里, 你不用上课吗?”小王可忆忍不住疑惑。
她是因为进宫来玩才不用念书的, 难道姜贽作为一国太子居然是不用上学的吗?
“因为他啊又逃课。”王可忆和两个小孩子都循声望去。
是她阿娘和姜贽的父皇母后, 刚才说这话的是先帝。
王可忆见先帝走过来抱起小时候的自己, 和她阿娘打趣道:“你家这娃娃才该像是朕和栀栀的孩子, 可爱得紧,不像朕这混小子, 不知道随了谁, 话少得很。”
沈夫人忙道:“陛下说笑了。太子殿下这般老成持重才好。”
总之, 就是两个大人各自奉承。
倒是姜贽辩解:“孤说过了,太傅讲的孤都会,孤不想在没意义的事情上浪费功夫。”
“你一天天的这也会, 那也会,要不赶明你别上课了, 你来帮朕监国得了。”先帝道。
王可忆听到这话有些害怕。这话可不是什么好话,这姜贽还不得赶紧认错,没想到在场的人没一个在意这话的。
姜贽撇嘴:“父皇就是想早日把江山甩给孤,然后好带着母后云游天下。”
“那你还真说对了。”先帝抱着小王可忆逗她玩,“所以,太子快点长大吧,给朕和你母后这个机会。”
顾皇后闻言凶他一眼:“没个正经。”
先帝马上立正挨打,忙道歉:“栀栀说的是,错了错了。”
他认错不带一丝顾虑,也看得出他对顾皇后的在意。
顾皇后走过来拉起姜贽的手,“要好好念书,母后知道你都会了,可是太惊才绝艳不好,要懂得收敛,明不明白?”
姜贽点头,“嗯。”
顾皇后温柔笑,指着小王可忆道:“这是王可忆,是母后最要好朋友的女儿,贽儿……”
“王娘子好。”姜贽明白母亲的意思,立刻拱手行礼。
他虽不过五岁,但举手投足都是贵气,积石如玉,列松如翠。
小王可忆从先帝怀里下来,回礼道:“太子殿下万安。”
两个小孩子看不到后面大人的神情,王可忆却能看清。
他们三人与其说是君臣,不如说更像是至交好友的相处氛围。
她阿娘戳了戳顾皇后:“完了,你儿子一见钟情了。”
顾皇后有些不好意思:“这……这孩子平常不这样的。”
姜贽平日里那可是谁都看不上,狗路过都得挨他两下数落的,怎么今日偏偏就对王可忆是这般态度的。
王可忆却觉得奇怪,因为她和姜贽并不是从小就认识。
她小时候也不是在江南长大的,而是跟着母亲在漠北长大的。
她更是从未见过先帝与顾皇后。
可是这个梦境有种莫名的熟悉,甚至让王可忆怀疑她的记忆里是不是丢失了这一段。
王可忆看着梦境继续推进。
在这个梦里,她和姜贽从小一起长大。而她在江南长大,也并不是因为她家搬到了江南。
而是因为阿娘觉得在京城长大会限制她的眼界,所以经常带她四处走走。
江南,漠北,上京,临海,许多地方她们都去过。
只是顾皇后身子不好,母亲才带着她进皇宫陪她。
小王可忆则是每天和姜贽他们一起玩,给他们讲海外仙山,讲漠北跑马……引得一众小伙伴连连惊叹。
而梦境里的姜贽也并不是一个人,他不仅有伉俪情深的父母,还有和他一起长大的朋友。
梦境里,王可忆看到表哥沈易之是姜贽的伴读,孙瑜歌也是姜贽的好朋友,而王可忆来之后他们仨成了新的组合。
四个人一起偷偷翻墙,小王可忆不会写的策论姜贽教他,谁敢非议孙瑜歌的身世,小王可忆拿起弹弓就弹他们,而沈易之会给他们捎宫外的糕点。
每次分糕点,小王可忆都会抢过这个活,主动给大家分,“贽儿一块,我一块,表哥一块,我一块,小歌一块,我一块……好啦,都分好啦!”
王可忆看到几个小孩子打打闹闹一起长大。因为沈易之的缘故,他们也逐渐带着孙乔一起玩,又因为王可忆帮母亲早逝的陆知书出头,又多了个陆知书和他们一起玩。
这不是梦境。
王可忆终于确定。
或许,这是没有系统时,本该属于他们的人生。
而这才是本该属于姜贽的人生,不是母亲被逼死,父亲偏执癫狂。
他本来该有温柔善良的母亲,有风趣幽默的父亲。
王可忆看着小孩子们一点点长大,而在姜贽十岁时,终于发生了一点变故。
顾皇后死了。只是并不是自刎而死,而是沉疴在身,终究没熬到新一年的牡丹花开。
那天是正月十五,王可忆和阿娘见顾皇后有所好转,才出宫和爹爹团聚。却没成想顾皇后是回光返照,丧钟响时,阿娘丢了筷子就带着她纵马回宫。
阿娘在皇后娘娘的灵前哭的肝肠寸断,先帝反而一言未发,只是默默跪着。
小王可忆原也是跪着流泪,顾皇后待她极好,甚至可以说是拿她当亲生女儿疼,她自然也是把顾皇后当娘亲般的角色。
可是她泪眼朦胧间,却没看到姜贽。
她约末是担心姜贽出什么事,便摸索出来找他。
没了母亲,姜贽肯定是难过的。
她最终也找到了姜贽,姜贽站在牡丹花丛里,原是想摘一朵牡丹送给母亲。
可是初春哪来的牡丹?
小王可忆走近他道:“贽儿这个时节,牡丹花还没开……我们可以做一朵纸牡丹送给皇后娘娘。”
姜贽定然看着她,半晌才点头。
最后,那朵纸牡丹做了出来,是姜贽画图上色,王可忆裁剪拼接。
他们欢欢喜喜拿着纸牡丹到凤梧宫,却发现凤梧宫乱成一团。
先帝殉情了。
他自刎在皇后娘娘的灵前。
王可忆原是旁观者,却在这一刹那成了小王可忆,只是她并不能动,而是再亲历最初的故事。
她拉着姜贽的手,两个小孩就这样站在殿门外,看着里面的大人人来人往。
王可忆听到自己说:“贽儿,你不要害怕。”
姜贽没回答这话,只是望着殿内出神。
王可忆却并非真的小孩子,她只是觉得或许姜贽就是此刻长大了。
果然,从这天开始,姜贽他再也没有和朋友们一起爬墙出去玩,也不再跟着他们上学。
他穿上帝王的玄色衮服,在太皇太后的陪同下,在文武百官的簇拥下,登临帝位,成了大虞本朝最年轻的帝王。
阿娘和她离宫那天,她坐在马车上,心里却怅然若失。
这是小王可忆的身体,王可忆什么都做不了,她只能去感受当时她的情绪。
马车在宫道里缓缓而行,王可忆却突然叫停,她道:“阿娘,我不想出宫。”
沈夫人叹了口气,“你当真想好了?”
“嗯!”她想起姜贽这些日子欲言又止的眼神,八岁的王可忆觉得自己不能走。
“随你。”沈夫人也知道两个孩子的情谊,不一定是男女之情,但确实也有几分情在的。
而顾栀的儿子,也不会是没心肝的东西,就算将来两个孩子长大没有结亲的意思,也肯定不会伤她的阿忆。
王可忆喊停车夫掀开帘子下车。马车已行至宫门口,而姜贽在长街的另一边站着。
春寒料峭,他披着大氅,神情望向这边,神情阴郁偏执,却最终什么都没有说。
只是看到王可忆下马车的刹那,脸上的冰霜陡然消失,他像是有些意外和不知所措。
“贽儿!”王可忆跑过长街,最终抱住姜贽,“我不走了,我陪你。”
姜贽:“你真不走?”
“不走。”王可忆坚定道。
然后,她听到姜贽轻笑一声,总算有了几分从前的少年意气。
这一年的春风终于吹进了深宫。
往后的日子,平淡却又顺理成章。
王可忆有姜贽的令牌,经常召集昔日好友一起玩,只是她年纪最小,当然无忧无虑。其他人却是入仕的入仕,说亲的说亲。
大家对姜贽敬畏也越来越重,他们聚在一起玩的时候,姜贽也从来不会参与,只会独自坐在一旁独自斟酒独酌,静默看着王可忆。
只有她笑时,姜贽眼里才会少几分戾气。
不过昔日的情分还是在的,比如姜贽后面就亲自给孙乔和沈易之赐婚了。
他们二人比姜贽都大两三岁,喝喜酒那天,姜贽难得多喝了几杯,不过也是帮王可忆挡的酒。
王可忆那时将要及笄,两人坐在马车里,往日宽大的马车,此刻却莫名显得逼仄起来。
她身旁的姜贽越靠越近,直到吻住她的唇——少年人的吻炽烈却又青涩,带着三分酒气,让人沉醉。
吻毕,王可忆扭过头,手玩弄身前的香囊:“不知羞。”
姜贽却只笑,像终于偷吃到蜜糖的小孩,“嗯,是我不知羞。”
那夜姜贽却没有带她回宫,而是带她去了供奉先祖的奉先殿,殿内檀香冉冉,格外的安静。
姜贽的声音却打破这宁静,他问王可忆:“阿忆,你愿不愿嫁给我?”
王可忆只觉得姜贽这人就喜欢得了便宜还卖乖,都让他亲了,还能是不愿意嫁给他?
要不然他刚靠上来,王可忆就能给他一拳醒酒。
“好。”果然,十四岁的她答应了。
姜贽拉着她在殿内供奉的祖先牌位和长明灯前跪下,他双手交叠在胸前,稽首再拜道:“大虞先祖在上,今先祖昭帝二十三代孙,曾祖文宣帝之玄孙,先君孝帝之子,新皇姜贽心悦王氏独女,欲聘之,特告先祖,以期福也。”
王可忆看到姜贽的动作……他还真是从始至终都很迷信啊。
结果下一刻,她听到姜贽道:“若至于暴,不思其反,怠于吾妻,天诛世难容,不入祖宗。”
王可忆听到姜贽发的毒誓。
他这可真敢说啊。
十四岁的自己,听到这话下意识地反应是捂姜贽的嘴。
姜贽与她对视,回之一笑。
王可忆心中当然也有所触动,只是她却听到一个奇怪的电流声……就像谢柳的系统那样。
“世界探测中……”
王可忆能够听到这个声音,只是这时王可忆动不了,因为她只能了解这个故事,却不能去改变它。
但隐隐约约,她大概明白几分原委。
系统大概就是这时候盯上这个世界的。
及笄那天王可忆涂上大红的蔻丹,穿上姜贽命人赶制的裙子,有了一场盛大的及笄礼。
王可忆这才意识到姜贽后来让她每一世都涂红色蔻丹,不是什么为了让她看起来稳重有威望,而是因为她本来就喜欢。
只是后来她变得愚笨不记得,但姜贽始终都记得。
可真正的异变也是在这个夜晚发生的。
姜贽晚上和她打牌,一连输给她好几局。十五岁的她以为真的是自己厉害,可她现在再看却知道并不是自己多厉害,而是姜贽在让着她。却又让的不留痕迹,让她高高兴兴地以为是自己牌艺精进。
更深露重,她却打得有些上头,直到姜贽突然抬眸向她看过来,眼里神情一变,忽地抱她入怀。
年少的王可忆感知不到异常,甚至还疑惑问:“姜贽,你做什么?”
可是现在的王可忆或许是因为精神力的强大,她明显地听见了机械音:“异常!异常!世界主人判定中——”
王可忆这一次不再顺着故事走,她拼尽全力想推开姜贽,却始终没能成功。不过这也愈发说明这是曾经真实发生过的事,她只是再经历一次,所以才不能改变。
只是这次她却看到蓝色的光球更换方向,忽然进入姜贽的身体。
姜贽抱着她的手一紧,她听到自己问:“姜贽,怎么啦?”
姜贽摇头失笑:“没什么,突然想摸摸你的乌发。”
语罢,还真的伸手摩挲王可忆的鬓发。
姜贽在说谎。
王可忆忽然明白了,谢柳说过重要角色是可以影响这个世界的,她肯定当时的姜贽看到了这蓝色光球。
他什么都不知道,他不知道这是主神改造世界的第一步,也不知道这蓝色光球会有什么影响。
但他义无反顾地抱住了她。
王可忆这一次终于清楚地感受到了姜贽手都在轻颤,蓝色光球植入时,一定是很疼的。
可是姜贽还是在笑,甚至笑得远比平时温柔明朗。
王可忆心头愈发不苦涩,她听到那机械声再度响起:“判定成功,该世界主人姜贽,身份少帝……”
王可忆再度从自己的身体出来,像是飘魂般看着这一切继续发展。
而后面的故事大概就是主神一直说的她会死在十八岁。
那时姜贽已经和她大婚,是一个最平凡不过的清晨,姜贽在上早朝前摇醒她,她睡眼惺忪但还是起身给了他一个吻:“去上朝吧,我等你回来。”
姜贽柔和轻笑,却什么都没有说。
姜贽再也没有回来。
他也没有去上朝,而是走到他们初见的梧桐树下,他仰头笑,似乎是想起什么高兴的事。
或许是他们的初见,也或许是年幼时无忧无虑的时光。
他微笑着,提剑自刎。
鲜血飞溅,透过王可忆洒向四周。
主神说错了,王可忆不会死在十八岁,因为姜贽永远不会杀她。
他会选择自己死,只要他死了,就没人会诛王可忆满门。
不是王可忆活不过十八岁,而是姜贽永远等不来他的二十岁。
王可忆在姜贽自刎的刹那,拼命想要去阻止他,却终究什么也拦不下。
姜贽倒下,王可忆却还活着,只是这一世的她在姜贽死后不久,也静静在凤梧宫里自尽了,死前桌前还有一碟红豆酥和她最爱的荔枝。
后来,就是无尽的轮回。
姜贽起初还能记得王可忆,但他不敢靠近王可忆,只敢偶尔去江南看几眼——为了方便游戏的售卖,主神改了姜贽的人设。
把他改成了彻头彻尾的美强惨,而王可忆的身份也随之变动,她变成在漠北长大到十岁,然后再回江南生活。
她不再是姜贽的青梅。
轮回里,姜贽有时都到了王家门口,都抬头能看到王可忆院里的梨花了,却还是没有推门进去。
他只是提着手里的红豆酥,凝视那伸出院墙的梨花默默半晌,放下点心便走了。
他不愿意让王可忆搅进这奇怪的轮回。
偶尔有时候,王可忆撞上他,询问他是谁,姜贽只道:“京城来的,听闻江南梨花好,来看看。”
说完这没头没尾的话,他便离开了。
而姜贽每次都会在及冠前自刎,不让“金屋失娇”的剧情上演。至于王可忆她会不记得从前的一切,她会长命百岁,只有姜贽永远活不到二十岁。
在轮回里,姜贽逐渐忘了王可忆,也忘了他为什么轮回,但他仍会记得自刎,虽然他也不知道为何他要自刎。
无尽轮回里,世界虽然被破坏,但她因为姜贽帮她挡下主神的监视,得以逐渐恢复一些精神力。
她也开始轮回。
直到王谢柳被穿,连累王家下大狱,王可忆却因为世界主人的气运从掖庭跑出。
她跑过长街,再一次跌进姜贽的怀中,她仰头,他垂眸,隔着脉脉时光,隔着数载轮回。
已经忘了所有的姜贽,眼中已经没有焦点的姜贽,再次恢复神智,他定神瞧着王可忆。
他觉得他好像应该喜欢这个人。
他在王可忆的手心用力写下自己的名字。
王可忆却呆呆傻傻,“……姜贝?”
“这个字念贽。”
轮回开始被打破,姜贽也一直履行他的诺言。
只要一见她,他就会喜欢。
春意在那个寒冬扎根,最终一点点破局。
—
上京的凤梧宫里,王可忆醒来后和谢柳讲述她的梦中景。
“所以,你的意思是说,其实当时我应该也是察觉到主神?”王可忆问谢柳。
谢柳点头:“你每一世愚笨并不是真的愚笨,而是因为你潜意识里知道姜贽扛下了这一切。你主动把自己的多余智力都给了他。”
“所以,姐,你不用太自责。你并没有让姜贽孤军奋战,其实你一直都在陪着他。”谢柳宽慰王可忆。
王可忆没答这话,只是问:“那个梦也是因为我的精神力?”
“是,而且不仅于此,作为世界的主人,你要这个世界存在它即存在,你要它不存在它即消失——当然,前提是没有外界力量干扰。”谢柳解释。
王可忆方明白她能经历这个梦的原因,仅仅是因为姜贽死时,她的执念是回到没有系统的时候。
“不仅如此,你吞噬了主神的那些精神力,现在你的精神力应当和三大部门的主神差不多了。”谢柳继续道。
这样的精神力,王可忆想的话,或许快穿局局长的位置她也能摘得够。
王可忆却道:“那我可以复活姜贽啦?!”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可真是太好了,她一定要复活姜贽。
然后……然后送他一碟红豆酥,告诉他春天就要来了。
第53章 主神
“你不想做主神吗?”谢柳不理解。
“啊……做主神有什么好处吗?”王可忆想直接说她不想, 但觉得这样会显得自己有太志气,所以她换了个说法。
谢柳想说,主神有无穷的生命,有强大的精神力, 但与之相对的, 主神常伴孤独, 没有朋友, 没有爱人,更没有亲人。
为了绝对的公允,需要绝对的高要求——当然,这个世界那种主神除外。
这也是谢柳可以往上升职, 却迟迟不愿意升任为主神的原因。
这些好处王可忆又不是没有, 这些坏处王可忆却是断断接受不了的。
谢柳道:“但是你死以后,世界会选出新的主人。”
王可忆听到这话, 联想起顾皇后那些日记里的“游戏”。她问:“这个世界的上一个主人是顾皇后?”
谢柳点头。
这些日子谢柳已经弄清楚这个世界属于女主部门, 并且给上级递交了检举信。根据记录显示, 顾栀确实是上一任世界主人, 并且主神在她那时就试图改造这个世界。
“她当时在姜贽被控制的第一世就察觉到系统的存在。”谢柳解释。
谢柳说, 顾皇后是知道杀掉姜贽能摆脱主神对世界的控制,只是顾皇后并没有这么做。而这样的结局, 也就是她在姜贽七岁时死掉, 顾家也满门覆灭。
后面也再也没有机会杀姜贽。
王可忆听完谢柳的话, 心里想起以前姜贽对他父母感情的肯定。虽然他像忘记自己一样忘记了父母的事,但他还是对父母很信任。
这样的贽儿难怪有这么好的父母疼,也值得被人喜欢。
“那他什么时候醒啊?”王可忆起身, 戳了戳躺在一个奇奇怪怪的像棺材的东西里的姜贽——谢柳说这是再生舱,姜贽躺满一定期限□□就能恢复, 只是还没有恢复神智。
姜贽眉眼紧闭,倒是恢复了脉搏,可就是迟迟没有醒来。
谢柳:“再生舱是你沉睡时,我用我的精神力兑换的,只是如果你要真的要复活姜贽还需要花更多的精神力……你真的不想做主神吗?”
她是真的不想啊。
王可忆真的对做主神没兴趣,她之前备考的时候看了快穿局员工守则。主神工作一年到头一天都不休息,每天忙的要死,她才不感兴趣。
“我……”
“娘娘,太皇太后传您过去。”王可忆正想开口拒绝谢柳,就被殿外孙乔的声音打断。
她只能作罢,“谢柳,我后面回来与你说。”
王可忆刚到寿康宫殿门前,看到殿前挂起的白幡停驻脚步。
看来她晕倒后,谢柳并没有花费的精神力救小歌,王可忆心里有些许苦涩,眼里泛起几许泪花。
她没有把主神和玩家的错怪到小歌身上,尤其是经历了梦里那些,见到她们本来应该拥有的人生之后。
王可忆进寿康宫看到皇祖母跪在佛前诵经,见她来了才在孙乔的搀扶下起身。
她见了,也忙过去帮忙扶着。
若是真的论起年龄,孙平柔年纪并不算大,只是她夫早丧,儿女早逝,如今最疼爱的小辈也不在了,瞧着反而比花甲老人还要憔悴许多。
王可忆默然看着皇祖母眼中的沧桑,劝慰:“皇祖母请节哀。”
“好,”孙平柔微笑,“你和皇帝这些日子可还好?”
这些日子王可忆都在昏睡,是谢柳兑换的纸人化的姜贽在上朝和四处奔走,孙平柔这才不知道姜贽也受伤的事。
这样也好,免得皇祖母又要多担心一个人。
见王可忆点头,孙平柔眼神温和了些许:“好孩子,皇祖母知道你这次去找姜贽吃了不少苦,至于小歌……哀家知道她不是小歌,只是终究还是心疼她。”
王可忆诧异抬头,而当看清皇祖母眼中的了然时,她才恍然大悟——皇祖母不论是本来的世界,还是被主神篡改的世界中,都能扶大虞江山于将倾的人。她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孙瑜歌不是“孙瑜歌”呢?
“人有亲疏之别,你与小歌放在一起,哀家自然更偏疼小歌。哀家今日唤你来也不是要你宽宥她。那精怪在小歌身上作恶太多,小歌只能认罪。”孙平柔终究是经历三朝风波的人,她语气平静:“哀家只是想代小歌向你道歉。”
王可忆忙摇头拒绝:“不是的,我没有怪小歌。”
她也打算等姜贽醒来以后,让姜贽赦免小歌来着。
冤有头债有主,那个讨厌的主神被她几簪子捅伤,但是还没死。不过主神已经被快穿局公诉,等着她的清算才刚刚开始。
可是这不是小歌的错。
王可忆笑着摇头,拉住孙平柔的手道:“皇祖母,我真的没讨厌小歌。”
孙平柔从未与除孙瑜歌以外的小辈如此亲密过,可当王可忆贴着她的手时,她又觉得本该如此,并没有一点抗拒王可忆。
而这其实也是对的。
在她们本来的故事里,王可忆和太皇太后的关系也很好。
王可忆听到皇祖母悠悠道:“哀家的一双儿女早逝,这些年也只有小歌在哀家面前闹着……”
语气里既有怀念也有落寞。
“后来,高祖皇帝让哀家过继了先帝,可惜先帝是个阴郁的,哀家素来不喜欢他,姜贽也是个冷淡的。”孙平柔淡淡道。
她未出阁时不得家中长辈们重视,本就养成了冷漠的性子,若没有旁人主动示好,她是断然不会主动靠近的。
这也是她对姜贽一般,却对孙瑜歌甚是疼爱的因由。
王可忆却听到这话时疑惑,她在那回忆里,看到的先帝本来是幽默风趣的人,怎么到了皇祖母口中却成了阴郁。
等等……阴郁?那不是为了姜贽美强惨人设,系统改写后皇后娘娘自刎后先帝的性子吗?
王可忆意识到什么,试探问:“皇祖母,父皇是不是从小吃了很多苦?”
孙平柔没想到王可忆会问这个,但手在紫檀木桌上轻敲了两下,似乎在回忆那段记忆。
“他是在冷宫长大的,应当是吃了不少苦的。”孙平柔道。
原来主神还真的严谨,她要给姜贽美强惨出身,不仅是改变了姜贽和他父母的人生,甚至连皇祖母的人生都改变了。
王可忆追问:“皇祖母我有个问题想问,请您恕孙媳冒昧。”
“无妨,你问。”
王可忆一鼓作气道:“皇祖父待您可好?”
原本还神情闲适没有多少情绪外露的孙平柔闻言动作一滞。
那个人啊。
“还行。”孙平柔强装镇定。
说待她好,那个人对她也没多大感情,可说对她不好,那个人在孙家尚未崛起时,封她做皇后,后来又将这江山托付给她。
王可忆听到这话终于确定了一件事。
主神她这辈子真的是坏事做尽。
梦里的皇祖母虽也性子冷淡弄权,但却多几分柔和。需要很多爱,才能感化一个从小吃尽苦头的人。
在原本的轨迹里,姜贽的父皇是皇祖母的亲生子,而皇祖父会用一生陪她疗愈年少的受过的伤。
可是因为主神的介入,姜贽的父皇成了冷宫弃妃的孩子,皇祖母还成了一双儿女都死了。
这主神还真是除了人事以外,别的她都做。
王可忆原本觉得她只要复活姜贽,复活小歌,再不济就用精神力抹去大家的记忆就好。可是在此时此刻,她觉得这样不行。
她想让一切回到最开始。
从寿康宫出来,王可忆还在思考这件事,以至于她都没有意识到自己走着走着,已经不在皇宫里。
等她回过神,才发现她似乎站在一片浩瀚星空中。
梦里不知身是客,满船清梦压星河。
王可忆的脚向前踏出一步,看到脚下泛起涟漪。
“你来啦。”她面前是个女人,云鬓花颜,只是穿的很奇怪,是露出手臂的红色长裙。
“我是女主部的主神,非常不好意思因为我们的问题,导致你们世界出现这么大的困扰。”她说话的声音很轻,但又莫名地抚平人心中的躁动。
“姑娘你好,我是这个世界的主人王可忆。”王可忆回道。
她觉得这人和那个讨厌的主神完全不同,这人看向她时眼中满是悲悯,有兼爱众生的慈爱。
主神轻笑:“我想耽搁你一点时间,可以吗?”
见王可忆点头,主神一挥手,王可忆便眼前闪过一众世界。
有和他们一样身穿襦裙长衫的人,也有和主神穿的一样的,甚至还有一些金发碧眼的人……总之,她看到许多从未见过的场景,让人忍不住啧啧称奇。
“王可忆,你想管理这些世界吗?”主神温柔道,收起这些世界,它们便又从展开的银幕成了满天繁星之一。
王可忆今日是第二次听到这话了。
但她还是摇头:“我不想。”
主神不解:“为什么呢?你的精神力已经足够胜任,快穿局把这个职位给你,也是算给你的补偿。你真的不要吗?”
王可忆觉得这漫天繁星确实很漂亮,她实话实说道:“这些世界都很好,可是我更爱我的世界。”
更爱这些世界里的那些人们,尤其爱她的贽儿。
更何况……
“我今天听到太皇太后说的话,我觉得比起成为主神,我更想让我的世界恢复它本来的样子。”王可忆诚恳道,“还有其他那些被祸害的世界,我多余的精神力也可以分给它们。”
她眼里的明光和坚毅的神色,并不输给身后的漫天星辰。
“这样啊……”主神似乎有些遗憾,但随即伸手摸了摸王可忆的头,“不愧是能让谢柳放下心结的人,果然与众不同。”
“恭喜你啊,通过考验了。”主神略有歉意,“刚才骗了你一个地方,还请你谅解。”
“我不是女主部门的主神,我是快穿局局长。”
王可忆见这人向自己伸出手,“你有兴趣帮我成立一个新的部门吗?”
第54章 伊始
“部门?”王可忆反问。
局长轻笑解释:“别的谢柳应当也和你说了, 从前我们快穿局只分男主、女主和配角三个部门。”
“但现在我们会议决定再增添一个监察部门。”局长看向王可忆,又给她仔细讲了这个部门的存在作用。
“我做了很多年局长,我做得到绝对的公允,便以为其他人也是这样。”局长像是很疑惑, “我不明白为什么有的主神会有私欲。就像审问你们世界主神时, 她不理解为什么我能做到不偏倚, 无私情一样。”
王可忆听到这话, 也觉得局长真的能完全没有偏私吗?反正她是做不到,人哪里能做到真的无情。
局长像是看出王可忆的想法,抬手唤来几个世界,指着它们道:“我并非无情, 而是兼爱所有世界, 尊重每一个世界的灵魂。”
王可忆:“我不能兼爱啊。”
她明白主神的好意,可是她从来虽然对大家都好, 以至于谢柳说她是端水大师, 但她的爱其实也是有差等的。
她爱阿娘多过爹爹, 爱姜贽多过爱红豆酥。
“你愿意把精神力分给其他世界修复, 就已经够了。”局长看过谢柳给她写的推荐信, 信里谢柳将王可忆一顿好夸,而且这段时间她也调查过王可忆。
一个即使自己世界被搅得一团糟, 却还是能对外来的玩家抱有善意的人。能抓得住主要矛盾, 对主神这个罪魁祸首不手软, 却又不记恨同样被主神欺骗的玩家。
清醒且有能力做支撑的善良,这样的人是快穿局需要的。
“谢谢你,可是我真的不想做什么主神。”王可忆还是摇头。
她想离开这个地方, 却被局长拦住:“这个部门可以监督其他主神,你也可以让别的世界不用像你的世界一样有被钻空子的风险。”
王可忆听到这话垂眸, 她道:“我再想想。”
说完还是走出这一片星河。
说也是奇怪,她刚走两三步这漫天星河便一点点消散开。
她的脚踩在石砖上,看着四周恢复正常的宫墙明白局长应当已经走了。
刚才的经历还真是奇妙,尤其是局长口中所说的那个新部门。
谢柳和她讲过快穿局的主神大部分都和人间的神一样,普度众生,泽被每一个世界。会打小世界主意的主神只是少数,更多的主神都兢兢业业。
他们是很难理解居然会有人会违反规定的。
王可忆有些无聊且纠结地转着手帕,心里想的是这个监察部门。她确实也觉得这个部门有存在的必要,但是她更想过好自己的日子。
最起码,要把本该属于她的人生好好过一次才是。
天上突然飘起细碎的雪,王可忆伸手接住一片雪花,然后是第二片。
她开始轮回的第一世,就是在冬日,她淋了满身雪,跌入姜贽怀里。原来时光过得这般快。
忽然她感觉身上多了一件红色披风,她晃过神,扭头就看到姜贽站在她身后。
“你醒啦……你什么时候来的?”王可忆看姜贽的手里拿着伞,肩上也有些许落雪,便知他来了有一会儿了。
姜贽这才撑起伞,竹伞微倾为王可忆挡住纷飞的雪花,“来了没多久,猜到你出门没带伞,想来送伞。”
后面他又觉得这雪很漂亮,也不想惊扰王可忆,便收了伞陪王可忆一同淋雪。
王可忆看姜贽虽然看起来面色红润,但顾念他大病初愈,还是伸手握住伞柄,也与他寒凉的手相碰,“你这人……下次不许这样了。”
她还是舍不得说重话,只用手贴着姜贽的脸帮他暖暖,“咱们快回去吧,天冷。”
回去的路上,两人相互搀扶着,原本的寒意也显得没那般厉害。
王可忆:“你怎么才醒?”
姜贽握紧王可忆的手,他道:“天太冷,冻醒的。”
这话王可忆不信,虽然起初谢柳给他兑换的再生舱是最便宜的,但她刚醒就帮姜贽升级了的。
别说就这么点小雪,便是冰封万里,姜贽都是不会感受到冷的。
“不许嘴硬,你到底怎么醒的?”王可忆抱着双手乜他一眼,站在原地就是不肯走。
姜贽无奈坦白:“有个自称局长的到我梦里找我了。”
“她说了什么啊?”王可忆抬眼看过去。
姜贽把她捞进怀里,低头轻吻她的满头青丝,声音有些沉闷:“她说,想要你去快穿局工作,问我要不要陪你去。”
王可忆仰头,“那你答应了没有?”
“没有,”姜贽摇头,“我说王可忆不会答应她,至少现在不会答应。”
两个人本来该从小一起长大,后来做了好几世的夫妻,姜贽当然最是了解王可忆,她不会答应主神。
至少,现下王可忆应当更想过上安稳的日子。
春日,她会和好友聚会打牌,曲水流觞;夏时,让他陪着她去江南看接天莲叶;入秋,与母亲去打猎,再摘几朵早开的菊花;冬时,飞雪漫过天际,一家子团圆,好友们送她新年礼,到了晚上两个人再一起看烟火。
王可忆本来该有这样的好日子,当主神有什么好的?至少王可忆是不会稀罕的。
王可忆见姜贽发着呆,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贽儿,你想什么呢?”
姜贽回神:“没想什么。”
“说实话!不然我生气了。”王可忆状似生气地仰头与姜贽对望。
姜贽瞧着她眼里满是无奈。
就算此时已经没有共感,姜贽也清楚地知道王可忆没生气。
可就算他知道王可忆是故意装的,他还是选择坦白:“我就是想,那些轮回的日子……让你没了本该有的人生。”
听到这话王可忆又想起局长今天的话。让她做监察部门的主神,来阻止其他万一以后有人效仿这次的事?
她备考星际会考时,就从谢柳的口中有了解到快穿局的特殊。
因为快穿局的主神绝大部分都是完美无缺的,而系统又是格式化的数据,宿主们也会定期进行考试,所以快穿局内部并没有对应的部门来负责监察。
这项功能基本上由各级主神自己负责。
如果出现主神有私心做下错事,上级和同级的主神也很难察觉出。
王可忆皱眉,心头也满是纠结。她也愿意帮快穿局去监督主神的工作,可是她也放不下这个世界的人和事。
“你想去就去,不想去也没什么。”姜贽突然开口道。
王可忆向他看过去,听到他说:“如果你实在不想做主神,快穿局肯定也能找到新的主神。”
“我还以为你会不让我去。”王可忆道。
她记忆里姜贽这个人是偏执的,比起看似对什么都不在意,他才是看重一件事就不放手的。
她觉得姜贽该舍不得她去才是。
“你做什么都好。”姜贽淡淡道。
姜贽他真这么想?王可忆不信。
王可忆:“那我去啦?”当然她是骗姜贽的,她才不会放下家人、朋友去做主神。
她抬眸回望,果然看到姜贽眼里的不舍。姜贽他心里既然不舍得,为什么还要说这种话。
“因为我知道你也想去。”姜贽伸手轻捏了一下她的脸。
王可忆听到这话,贽儿果然了解她不说,还永远都支持她。
王可忆笑开怀,比霜雪满山时还明净,她拽着姜贽的衣袖,踮起脚在他耳边道:“贽儿,我考虑好了。我要去快穿局工作。”
但她随即轻吻姜贽的唇角,然后在他耳边得逞般狡黠一笑:“不过那得等百年后再说。”
她要先过好自己的日子,然后再去帮别人。
姜贽听到这话,眼睫微颤,随即他弯腰吻住王可忆,不同于刚才那个轻吻。
这个吻更像久别重逢的意外,也像久经寒冬终见春的欢喜至极,他松开手里的伞,用手托住王可忆,像是故意般揉乱几分她的发髻。
宫人们低垂眉眼不敢往这里多看一眼。
只有王可忆被吻得喘不过气的同时,在心里暗骂姜贽。
就不该为臭姜贽几句话感动,这下把她头发弄乱了,等会儿还得重新梳妆。
烦死了。
—
谢柳和王可忆告别那日是春末夏初,凤梧宫的荷花已绽。
甚至谢柳开口道别前,王可忆才刚端来两碗冰糖杨梅汤,打算和谢柳分着喝。
谢柳:“我要走了。”
王可忆听到这话,正搅拌杨梅汤的手停下,不解望过去:“你要回快穿局了吗?”
“嗯,我打算回去继续工作……还有,姐姐,谢谢你。”谢柳道,“上次我已经和局长说了你的打算,她已经同意了。”
“这个世界会恢复最本初的样子,而等这一次结束后,主神会让你去担任快穿局监察部的工作。”谢柳道。
王可忆重来的这一世,也正好是快穿局成立新的部门所需要的时间。
“好。”王可忆点头。
谢柳正想让系统带她离开,就被王可忆喊住:“我之前有了解快穿局游戏的意义。”
给缺爱的人体验爱与被爱的机会,只是合规的游戏是不会直接改造原世界,而是主神建立按照原世界的背景,再花费精神力添加人物。
玩家可以在极度贴合现实的游戏里找到爱。
“我这个世界可以借设定给你们做模板。”王可忆微笑,“不过这次游戏得是合规合法的哦。”
谢柳闻言略有诧异。
王可忆继续道:“可以让我和姜贽的人设成为npc,不过盈利的精神力得分给我一些。”
她选择把整个世界倒回最初,也就意味着她的精神力会少许多——但正好这游戏可以填补。
谢柳明白王可忆的意思点头:“好。”
可当她真要离开时,王可忆又叫住她:“把杨梅汤喝完走吧。”
谢柳也不想离开这个世界,便真地端起碗,却一勺一勺喝得很慢,王可忆认真道:“谢柳……小柳,我这样喊你可以吗?”
听到这话,谢柳有些难以置信,毕竟她并不是真的王谢柳,她一直以为她把王可忆当姐姐,但王可忆只会把她当占有妹妹身体的妖怪。
却没想到王谢柳道:“我其实早就有察觉到你不是柳儿。”
在她调的烤肉蘸料不对时,她就有察觉到。
“你不要紧张,”王可忆安抚看起来似乎有些不安害怕的谢柳,“我想说……其实我也把你当我妹妹。”
“如果你想,以后你也可以来。不是以王谢柳的身份,是你自己谢柳的身份来。”
谢柳怔然,看到王谢柳歪头笑道:“我随时欢迎你,我可以请你吃杨梅,也可以请你吃荔枝。”
荔枝她原本爱吃的,杨梅是她被主神干扰后爱吃的。
但没关系,至少这杨梅也是好吃的,是她被错乱世界里为数不多的意外收获。
就像认识谢柳一样。
谢柳先是不解,随即眼泪从眼中溢出,她点头:“嗯……姐姐!”
那个为赎罪而不断轮回的女生,在这次意外的任务里,有了娘亲,有了爹爹,还有了最好的姐姐。
“谢柳走啦?”
姜贽来时,看到王可忆一个人端着杨梅汤在喝,便知道谢柳应当已经离开。
王可忆舀了一勺喂给姜贽,见他还是挣扎一会儿,似乎还是要装作自己不爱吃甜,她便直接怼他嘴里。
都这样了,还要嘴硬?早知道他爱吃甜的了。
她这碗杨梅汤不酸,大概就是……甜的杨梅汤,和以前五彩斑斓的黑差不多。
王可忆在姜贽怀里,小声道:“应该很快就会时空倒回了。”
回到没有系统,没有主神时,她,姜贽,还有他们和她们本该有的人生。
姜贽抱着王可忆,在一阵眩晕前,姜贽听到的最后一句话是:“姜贽,荔枝和杨梅我都喜欢。”
“但我还是更喜欢荔枝。”
姜贽便撑过那阵眩晕,拼尽全力在世界归于黑暗前答道:“我也是。”
从始至终,他都只爱他的小荔枝。
—
到京城的官道上,春雨下了整夜,梨花开散。
王可忆穿着一身红色袄裙,头上捆着两个小铃铛,扒在马车上往外看:“阿娘,京城什么时候到呀?”
沈夫人按住她,“快了。”
“阿娘,顾皇后真的很漂亮吗?”
“嗯。”
“太子殿下也是吗?”
“没顾皇后好看。”
王可忆坐回位置上,捻起一个荔枝塞进嘴里,那应当也是很好看的。
而皇城口,顾皇后拉着儿子翘首以盼。
穿着青衫的姜贽心不在焉。
但当马车停下,一阵铃铛声响时,他却蓦然抬头望去。
一抹红色自马车上跳下,有个姑娘仰头看过来,随即笑了:“阿娘,有个好看的哥哥。”
他与她四目相对,青衫红裙一遇,有少年人的红线又被牢牢相系。
当时年少,见她的第一眼就欢喜。
无所谓记不记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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