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荐一个下载小说必备网址:
每天更新,。
快穿之女配手握封神剧本
作者:河伯献神鱼
文案:
她们美丽、高贵、强大、上进,却成为男女主爱情故事里的炮灰女配,下场凄惨。
邵琪看完剧本摇了摇头:“这是屁话。”
于是她拳打傲慢自大的总裁,剑斩杀妻证道的天尊,碾压世界意识,巅峰封神。
系统手里的瓜子都被吓掉了:“你不是个新人宿主吗???
怎么这么莽??”
邵琪:(无辜脸)
千年寡王邵棋断情绝爱,直到某男配开始千方百计勾引她:
新晋顶流:“前辈,我们今晚到你房间去对剧本吧,不会打扰你太久的~”
凶残皇帝:“那群大臣上朝时就知道气我,我今天又头疼了,要夫人亲亲才能好。”
清贫校草:“你今天要去参加他的生日宴吗?
可我们还有几套卷子没刷完,早点回来,我在家等你。”
残疾总裁:“邵医生,我的腿又在痛,你可以留下来陪我说说话吗?”
邵棋醉卧美人膝,满脑子“我夫君柔弱不能自理”,然而某天:
邵棋:奇怪,我还没动手,那渣男怎么就被人给阉了?
某人:是啊,真奇怪。
(无辜脸)
【嘴上说着是新人,结果次次都封神】
【1V1,男主日常两幅面孔】
第1章 黑料影后在娱乐圈封神(1)
邵棋好像睡了许久,她睁开眼,看清眼前的情况后,又当机立断地闭上了。
耳边传来男女接吻时口水交换的啧啧声,邵棋浑身汗毛倒立。
“在邵棋的化妆间接吻……你好像很兴奋。”男人低哑的声音在室内响起。
“她暗恋你嘛,我不高兴。”女孩软软地撒着娇。
男人低笑一声,两人的动作又激烈起来。
化妆间里只有他们三个人,门关着,本就安静,他们两个衣料的摩挲声和低低的喘气声清晰地钻进邵棋的耳朵里。
这什么限制级?
我才幼儿园大班,我要下车!!!
“你不怕邵棋醒过来看见?”男人似乎扯开了女孩的衣扣。
“呀!”女孩娇呼一声,“看见就看见嘛,她那么喜欢你,肯定会乖乖闭嘴的。”
邵棋挑了挑眉。
你要是这么说我可就不困了!
她悄悄睁开眼,那两人背对着她,正热情似火地互啃,她果断地打开手机,精心地选好角度,静音后拍了两张照片。
不错,能认出来主角是谁。
邵棋很满意,然后躺了下去,系统还没上线给她传剧情,她得继续装睡美人,防止打草惊蛇。
大概过了半个小时,对面的两位终于云消雨歇。
邵棋闭着眼睛听完全程,心里万分悲痛:我的纯洁心灵,脏了!!!!
那二位小电影主角穿好衣服,终于离开了化妆间,邵棋睁开眼,内心一片荒芜和死寂。
她要吐了,yue~
正无语着,“叮咚”一声,系统上线了。
【统子!你死哪去了?现在可是我们的上班时间,你不会又在上班时间偷偷喝酒了吧?怎么感觉有点不灵光……】
系统恨不得钻出来捂她的嘴:【住口!小菜鸟,谁和你说的我上班爱喝酒?你才来快穿局几天,少听这些谣言!】
邵棋毫不留情:【去年都排倒数第一了,今年还不抓紧干活?这样下去,你不到退休年龄就得被踹下岗。】
【乖,少摆烂,多干活,快传剧情。】
系统差点被这个新宿主气死,一边骂骂咧咧一边传剧情。
这是个娱乐圈爽文世界。男主厉修,就是刚才那位小电影男主角,是个事业有成、性格冷酷的霸总,他掌管着繁星娱乐公司,是圈内著名大佬,多少男明星女明星趋之若鹜。
而女主苏禾,一个电影学院的普通学生,重生人士,前世受迫害而死,这一世重生归来打脸反派。她外表清纯可爱,被星探发掘后进入娱乐圈,和男主厉修一见倾心,二人暧昧纠缠,最终打破阶层在一起,而苏禾也在厉修的保护下,演艺事业一路向好,问鼎巨星。
在这份娱乐圈爱情故事中,原主就是个标准的女配炮灰。
原主邵棋,天赋型选手,十七岁出道,凭借一部小成本文艺片杀出重围,成为当年电影界的最大黑马,一举夺得金像奖影后,出道即巅峰,成就众多。
她是繁星娱乐的艺人,当初是男主厉修看出她的潜力,签约了她,一手把她捧起来。原主对厉修很感激,在演艺事业上很努力,给公司带来了不小的利润。而渐渐地,这一份感激演变为了隐秘的情愫,甚至不能算是隐秘,圈内不少人都能看出来邵影后暗恋厉总,厉修本人也知晓。
原主为了配得上厉修,工作起来更加拼命,想要拿下大满贯后向他表白。
而这时,苏禾出现了,她像是自带光芒,很快就引来了厉修的注意,用S级合约将她签到了公司的金牌经纪人手下。即使是出道即巅峰的原主,当初签约时也不过是A级合约,这份关注和偏爱,让不少人都注意到了这个小新人。
后来公司里甚至传出了厉修在追求苏禾的小道消息,顿时就把暗恋厉修的原主放在了尴尬位置。网络上也时常有人拿她和苏禾对比,“厉修不爱她”成为了她的原罪,人们骂她倒贴、小三,原主逐渐变得焦虑和抑郁,从健谈爱笑转向沉默寡言,甚至常常失眠。
而更难堪的是,厉修将不少原本属于原主的资源送给了苏禾,甚至在一个大IP剧里让原主担任女二号,苏禾担任女一号,拿原主给她垫脚,为她抬咖。
之后,在一场宴会上,苏禾喝醉酒被人算计,拍到了不雅照片在网上散播,但是看不清脸。厉修为了保全她,将当时在场、礼服相似的原主推了出去,买水军和营销号,说照片上是原主。女神变荡妇,她的名声一落千丈。
原主精神衰弱进了医院,却又遭到了苏禾其他追求者的算计,最后在医院自杀。
而苏禾在她自杀当天被提名影后,打着“高阶版邵棋”的名号,走向巅峰。
邵棋接收完剧情,狠狠地在心里骂了句王八羔子。
强烈建议恋爱脑别当总裁!噢不对,强烈建议恋爱脑列入判刑标准!
还有这个苏禾,纯纯无脑绿茶妹。
破锅配破盖,您两位真是绝配!
【宿主,客户的诉求是让男主后悔,抱憾终身。】系统凭借经验判断,对她说:【这个诉求说的不太清楚,应该是让你想方设法攻略厉修,然后就踹了他,洒脱离开,专心事业,让他后悔。】
邵棋:?
邵棋满脸疑惑,惊讶地说:【你们女配反击系统就这?这虐渣戏码,我小时候过家家都懒得玩了。】
系统又被她气到了,它觉得这个新人宿主简直是来克它的。
【小菜鸟,我穿过的世界比你吃过的盐都多,认为虐得不到位,那你说说怎么办?】系统一脸核善。
邵棋拿起一旁桌子上的零食,低头沉思。
她现在穿来的时间点,是厉修把原主塞进《帝姬》剧组当女二号的时候,厉修把他的心肝宝贝苏禾亲自送到剧组,剧组里的人都在八卦他们之间的关系,原主十分失魂落魄,因为常常失眠的缘故,她经常会在这个时间吃安眠药午睡一会。
而苏禾为了寻刺激,就把厉修带到了原主的化妆间,把门关上,还让助理在外面放哨,两人在这当着熟睡的她的面,干柴烈火地演了一场小电影。
呕呕呕!
现在邵棋穿过来了,她表示,恋爱脑总裁还是让女主享受去吧,她不捡垃圾。
“邵姐!邵姐!”助理王小橘着急地把手机递给邵棋,她一脸担忧,压低了声音,“王哥打来的电话,好像出事了!”
“王哥”就是原主的经纪人王启明,是原主一手挖来的人才,和她一块签入繁星娱乐。
邵棋不慌不忙地接过电话:“喂,老王,不是给你放假了?再大的事也没度假重要呀……”
电话那头的男声顿时河东狮吼似的,夹杂着怒火和委屈,声量震得邵棋都把手机拿得离远了点:“度假?!我度什么假!我这辈子再也不度假了!邵棋!我的祖宗!我出国晒个太阳的功夫,你就自降身价当上女二号了,还是给一个小新人抬咖!我如果不看热搜是不是戏拍完你才想起来通知我?厉总他是不是脑子被糊住了,你等我今天下午回国,我非要讨个说法不可……”
“热搜?什么热搜?”邵棋精准捕捉有效信息,剧组的参演人员信息目前是对外保密的。
“说起这个我要气得脑溢血了,有人曝出了《帝姬》参演人员的信息,男一号是影帝,女二号是影后,背景再牛的新人也不能这么踩着前辈上位吧?还有你,你知道你被骂成什么样了吗,韩桥他影帝有水分,爱怎么混怎么混,你演这么个电视剧,网上骂声一片,什么不爱惜羽毛、捞钱、恋爱脑……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厉总在遛你呢!”
王启明语气软了下来,带着劝说和恨铁不成钢:“咱没必要吊死在这么一个男人身上,你忘了你进这个圈子的初心了吗?”
邵棋立马表明态度,划清界限:“老王,我已经放下他了。”
什么脏男人!给爷滚得远远的。
“真的假的?!你可别忽悠我,我跟你说……”
“真的真的真的!他为了苏禾三番五次地踩我,我已经醒悟了。”邵棋语气坚决,带着一些痛彻心扉,“男人千千万,不行咱就换,你放心,既然进了这个剧组,我肯定不让自己吃亏,至于网上的事,我来解决。”
她说完,挂掉电话,点进了微博热搜,上面有#《帝姬》影帝影后加盟#、#《帝姬》女一号苏禾#、#《帝姬》男二号是谁#等等,好几个词条。
而热搜排名第一赫然是#邵棋恋爱脑#,后面跟着一个“爆”字。
第2章 黑料影后在娱乐圈封神(2)
系统咋舌:【这剧组营销有一手,负面内容都让你去挡枪。】
邵棋星星眼:【你好懂哦,统子。】
系统翻了个白眼,除了“垃圾食品爱好者”外,解锁新宿主的又一属性——“戏精”。
邵棋点进这个恶意满满的热搜,看到她的粉丝怒气冲冲,已经和黑粉在这战斗了许久。
“邵棋什么绝世恋爱脑?这么贱,我要呕了。”
——“你爹就算演电视剧女二也照样是你爹!”
“这都看不出来?厉总给苏禾抬咖呢,邵棋这还上赶着当舔狗?”
——“看你是苏禾的粉丝,送你正主一句话,人也不红,倒是爱蹭。”
“纯路人,就想知道邵棋图什么?”
——“我们尊重她的事业选择。”
邵棋看了一会,心里有些触动,她开始在手机上打字,不一会就发出了一条微博,还率先给自己点了个赞。
而另一边,刚坐上飞机的王启明打开微博,一眼就看见置顶的热搜词条,整个人虎躯一震。
#邵棋微博回应#
邵棋V:1.我不做亏本的买卖。2.从前不清醒,已经放下,别拿往事恶心我。3.其他角色的选拔本人不知情。4.入行九年,初心未改,希望给大家带来一次全新的表演。
PS:别骂我粉丝,要骂骂我。
下面紧跟着热评:
“你还别说,她还挺酷。”
“她还不让骂粉丝,她心里有我!她真的,我哭死。”
“渣男贱女锁死好吗?说的就是女一和某总裁!”
“楼上,你亲眼看见他俩在一起了?张口就来?苏禾普通家庭,进圈清清白白!”
邵棋拿着手机,盯着“清清白白”四个字,笑出了声。
王小橘在一边满脸疑惑:“姐,这时候你还笑得出来?”
“看到了一个有趣的笑话。”邵棋摆摆手。
而这边,厉修已经迅速收到了消息,他脸色沉了下来,抬眼看向不远处正在树下乘凉休息的邵棋,眼神有些冷硬。
这个女人又发什么疯?
邵棋在系统的提醒下已经注意到了他难看的脸色,但她才懒得理他,他气死了最好,她还要放鞭炮庆祝呢。
现在是刚开机,部分演员还没到,邵棋就坐在一旁吃零食,发出“嘎嘣嘎嘣”的声响,惹得剧组众人的眼神时不时地瞟过去。
没想到哇没想到,以为是修罗场,结果是影后热搜翻脸手撕渣男贱女!
苏禾真的傍上厉总了吗?厉总竟然好这一口,不爱人间富贵花,偏爱清纯小白花?
众人心中所想邵棋不知道,她沉迷小零食,中途出去上了个厕所,回来时就看到她位置旁边坐了个男生。她本来没多想,随意扫了一眼,突然眼神一凝。
她桌上堆积的零食中,刚刚唯一剩下的她最爱的那一袋没了!而那个男生旁边的垃圾桶里赫然是吃完后的包装袋。
系统这时为她提示人物信息:【那个是江京,你这个剧组的男二号,资料显示是刚入圈的小新人。】
邵棋听到“小新人”这三个字,内心的火腾地就上来了。
我在快穿局做新人的时候战战兢兢、伏低做小,那可真是眼里有活、任劳任怨。好不容易到娱乐圈世界当个影后前辈,也没耍大牌也没发脾气,还要被新来的抢零食?!
你小子怎么敢的啊?
系统被她的脑回路惊艳了:【小菜鸟,我搞不懂你,真的。】
邵棋回到自己的位置上,将前辈的不好惹拿捏得恰到好处:“这位小同志,你为什么抢我零食吃?”
江京挑了挑眉,伸出手来:“邵前辈你好,我是祁子陵的饰演者江京。”
“我知道你是谁,所以你为什么抢我零食吃?你自己没有东西吃吗?”
“以后就在一个剧组共事了,而且我们之间还有挺多对手戏,还请邵前辈多多指教。”
“所以你为什么要抢我零食?那是最后一袋啊你知不知道?”
“前辈我们可以加个微信吗?”
邵棋:?你是聋了?
旁边的化妆师听着这奇异的对话,忍不住笑出了声。
邵棋觉得自己遇上了对手,她正要再张口,忽然从江京旁边钻出来个男人,白白胖胖的,脸上挂着笑,像个福娃娃:“邵老师,我们江京年纪小,看见您这样的前辈他紧张,您别跟他一般见识,您那零食交给我,我一会给您买一箱,还请您以后多多照顾他。”
天气热,这男人是江京的经纪人,估计刚从导演那回来,一来一回热得满头大汗的,邵棋看着胖男人,点了点头,算是答应了。随后她卷起桌上的零食就去往化妆间,临走时又偷偷瞪了江京几眼,出了出气。
胖男人看邵棋走远了,瞬间变了脸色,压低声音在江京耳旁警告他:“祖宗!你是我亲二大爷!别给我惹事。”
江京一脸无辜:“我看到前辈紧张嘛。”
你是紧张还是觉得好玩!
胖男人懒得看他这幅装模作样的样子,拿着合同转身离开,去给老总汇报情况。
江京坐在小板凳上伸了个懒腰,然后斜靠在树桩上,懒洋洋地抬眼看向化妆间,眼里流露出一丝兴味。
……
“厉总,您放心,苏禾的潜力我知道,拍戏讲究磨炼,这么好一苗子,我会好好带的。”张导拍着胸脯保证。
厉修点点头,正准备离开,忽然听到剧组另一边传来一阵骚动,他抬眼看过去。
邵棋正从回廊尽头的化妆间里迈步走出来,她穿着大红色绣金龙的抹胸长裙,外罩明黄色的云纹披肩,一头黑发束起,缀着满满的钗环,颈上带着一条金龙衔玉样式的颈环,裸露在外的大片雪白的皮肤看得人晃神。
她本就是浓颜系美女,如今脸上画着华丽的妆容,红唇黑发,艳光四射。抬眼看过来的那一刻,威严逼人,贵气十足。
仿佛《帝姬》里的女帝从剧本里走出来了,剧组里的众人都被惊艳到了。
“哇靠,这不就是活生生的赵行光!恶女我爱了!”
“真的好有那味,简直像是从龙椅上走下来的。”
张导已经满眼放光地迎了过去:“邵影后,我就说,这个角色让你演准没错!”
厉修眼底也浮现一抹惊艳,他打量了邵棋几眼,神情莫辨,带着助理转身离开剧组。
再艳丽的装扮,也不过是个反派昏君角色罢了,终究还是要用来衬托小禾的。
邵棋那样张扬明艳的人,他不喜欢。
坐在开往公司的迈巴赫上,厉修眼神无波,透出些许的冷漠无情,自以为一切尽在掌握中。
而另一边的剧组里,在无人注意到的地方,江京拿出手机点开相册,看着今天偷偷拍到的照片,他用手指轻轻碰了碰照片上女子艳丽逶迤的眼尾,意味不明地翘了翘唇。
这邵影后……还真和他想象中的不一样。
很快就到了正式开拍的那一天,上午先拍男一和女一的对手戏。
苏禾饰演的角色是清流世家的贵族小姐宋锦心,蕙质兰心并且慈悲为怀,她不甘自己一腔才华被埋没,又忧天下之忧,匿名写了不少讽刺文章,文风辛辣剑指昏君,引来许多文人志士的追捧。之后她结识了男主,在他身边做谋士,最终推翻了皇权,两人一个称帝,一个称后,名留青史。
影帝韩桥饰演的就是男一高戾,是性情沉稳的世家庶子,靠军功挣来声名的常胜将军,他看到国君昏聩,百姓苦难,就揭竿而起,自立为王,推翻了政权。
今天拍的就是他们在皇宫里初遇的一场戏,苏禾超常发挥,接住了韩桥的戏,把聪慧高洁的贵女人设展现得淋漓尽致,表现力连张导都惊了一惊。
剧组众人本来还觉得苏禾是花瓶背景咖,这下看了她的演技,有些改观。
苏禾朝韩桥甜甜地笑了笑,笑得韩桥有些不自在。她听着周围人隐隐传来的赞扬声音,面上不禁有些得意,忍不住瞥了一眼不远处正在刷手机的邵棋,下意识在心里拿她做比较。
和影帝韩桥对戏她都能平分秋色,邵棋肯定也不在话下。
苏禾笑容甜美,眼里浮现一抹不屑和野心。
殊不知这些小动作都被另一侧看热闹的江京收入眼底。
【哎哎哎,女主偷偷看你呢。】系统唯恐天下不乱。
【爱看就看,她看我几眼我又不会掉块肉。】邵棋成功拿下五杀,把手机放在一边准备歇歇手指,【我记得苏禾前世演技一般,这一世怎么突飞猛进了?】
系统不知道从哪拿来的瓜子,嗑得欢畅,搞得邵棋脑子里一响一响的:【人总要长进,她上辈子经历那么多,又死过一次,心智和理解能力早就今非昔比了,你们人类演戏不是很看重阅历吗?】
【话说回来,】系统突然有点担忧,【你演技怎么样,不会干不过苏禾吧?原主是老天爷追着喂饭的演技,你可别给原主丢人。】
邵棋骄傲地昂了昂头,哼笑一声:【统子,你少看不起我,别的角色不好说,这个角色,我十拿九稳。】
系统:?是因为你经常在梦里当女皇帝,左拥右抱、冲冠一怒为蓝颜吗?
它的宿主真的好不要脸。
第3章 黑料影后在娱乐圈封神(3)
下午是邵棋和江京的对手戏,张导不知道发什么神经,把江京拉到了他屋里,说是讨论剧本,两人到现在还没出来。
邵棋怀疑他在偷偷给新人开小灶。
江京饰演的角色是女帝一手提拔的尚书郎祁子陵,他还有一层身份,就是女帝的男宠。他野心勃勃,借着女帝的手铲除异己,一路青云直上,弄权专政。
邵棋又仔细地看了剧本,琢磨了琢磨,觉得江京这熊孩子和她在剧中的CP有挺大的发挥空间的。
又过一会,张导终于舍得放江京出来了,他二人像是对剧本达成了什么共同认知,张导眼神放光,兴高采烈地叫副导演和摄影师们准备好开拍。
相比男一女一,他们这一对就显得很不正经,第一场对手戏就是床戏。
偌大的寝宫里,空荡荡的,全皇宫都知道女帝有一个怪癖,非她吩咐,她的寝宫里不准任何人进去伺候,平日里殿门紧闭。
而一袭月白长袍的尚书郎,就这么一脸平静地叩响了殿门。
“进。”
张导不敢眨眼,紧张地盯着镜头。镜头里,江京神色莫辨,一把推开了殿门,迈步走进去后,又转身将殿门合上。
他垂下眼,一步一步走入殿中,然后一掀衣摆,跪了下来:“陛下金安。”
“上来。”
邵棋为了贴合角色,有意压了嗓子,声线有些低哑,像是长了勾子,很抓人。
镜头里,听到这句话,江京的眼皮颤了颤,然后一言不发地直起身走了过去,立在了床榻前的台阶上,不动了。
“站的这么远做什么?上来,上到榻上来。”
寝宫里的床榻非常大,榻上又罩着一层又一层的锦帐床纱,只能隐隐约约看到里面躺着一个倩影,但却看不清表情。江京从她的声音判断,她似乎笑了一下。
邵棋的话音刚落,江京就动了,他脱了鞋袜,跪在了床榻上。而下一刻,从里侧伸出了一只手,这散着莹莹柔光的玉手拉住了他的衣领,往里扯了扯,江京跪着往里进了一步。
片场上的众人目不转睛地盯着这极具张力的一幕,下意识屏住了呼吸。旁观的苏禾的脸色难看到了极点,她才发现这两人的对手戏竟然如此具有吸引力,连自己都已然沉浸其中。
她在心里不断地提醒自己,只是两个配角而已!而且还是反派!
遭人骂的角色,不必放在心上。
而这时在场上,邵棋说话了:“祁子陵,文曲星,你是不是觉得朕辱没了你,朕给你一次机会。”
“臣心甘情愿。”镜头里,江京低下头,不敢直视眼前衣衫半褪的女子。
“真的?”
“臣心甘情愿。”
“那来吧。”邵棋拉了拉江京的衣领,江京跪着穿过一层一层的纱帐,进入了床榻里侧。镜头里能看到的最后一幕,是邵棋伸出脚,勾住了他的腰,江京眼神暗了暗,顺势倒向了她。
重重帘帐垂下,遮住了里面的一片春色。
“卡!”张导有些不敢相信,这场戏竟然一遍过了,江京是新人,没经验,是邵棋带他入了戏。邵棋的演技……似乎又精进了些,张导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副导演站在他身边,看着刚才拍下的片段,语气里暗含担忧:“老张,厉总的意思你不是不懂,你这么拍,不是反倒让女二的风头压过女一了?”
张导一本正经:“什么意思?厉总什么意思?他让我好好磨炼磨炼苏禾,我是不是照做了,别的他也没吩咐啊。再说了,这演戏,谁能出彩谁不能,是我一个人能控制的?”
副导演被他这话惊住了:“你可真会装傻充愣啊老张。”
张导摆了摆手:“少拍马屁,我也就一般水平。”
副导演被他的厚脸皮弄得哑口无言,于是决定跟他站在同一战线,打不过就加入,放任角色们野蛮生长。
“张导,副导,”两人听到呼喊声抬起了头,原来是江京。他眼神清澈、一脸认真地说道:“我刚才看了一下摄像,发现刚刚那场戏有些小瑕疵,我们要不要重拍一条?”
他说完,耳朵有些发红,看上去有些不好意思。
不远处正准备躺平的邵棋:???
找事是吧?
你爱拍你自己拍,我发挥了这一场,已经累了。
然而最终她还是没能敌过张导的软磨硬泡,重拍了一条,拍完后身心俱疲,严重怀疑江京是不是来克她的,看着对方的笑脸,她气得咬牙。
系统从方才到现在一直处于目瞪口呆的状态,它家宿主这演技可以啊,它刚才都有点怀疑邵棋生前是不是就是演员,忍不住去查了查资料,才发现她的生前经历那一栏是空的。
系统:?不可能吧,怎么会有人资料都没完善就直接上岗了啊?
【宿主,你生前是干什么的?】
邵棋对这个问题感到不理解:【你看不出来吗,我生前是个富婆,致力于用金钱救助迷途美男,抚慰他们的心灵。】
系统微笑:【富婆也会怕看小电影?】
邵棋挑眉:【不,我要纠正你,我不怕看小电影,我只是不想看丑人的,伤眼。】
【OK,fine】系统检索了一下厉修和苏禾做那事时的神态,觉得自己被说服了。
剧组休息了一会,到了晚上拍夜戏时,王启明来片场了。
“这厉修可真不是个东西!”他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邵棋旁边,压低声音狠狠地骂了一句。
“我前天到公司去找他讨说法,助理说他在开会,我等了一上午,结果助理又来说厉总临时有事回家了。我昨天又到公司去找他,这回更绝,人家压根没来上班。”王启明感觉自己被耍的同时,又发现了盲点,“你看看,他亏心的都不敢见我!”
邵棋想了想,苏禾恰好是前天下午离开了剧组,今天早上正式开拍才回来。
合理联想发散后,邵棋拍了拍他的肩,安慰道:“老王,别给自己脸上贴金,说不准人家厉总是去解决人生大事了。”
毕竟好不容易找到一个不嫌弃自己是恋爱脑的女主,可不得好好把握,争取一年抱俩,两年抱仨。
王启明看她一脸平淡地戏谑厉修的情感生活,知道她是真不喜欢了,心里才算真正松了一口气。
“前辈。”江京不知道是从哪冒出来的,他的五官极其优越,不笑的时候眼神深邃,面容清隽,整个人懒洋洋的。一旦笑起来就眉眼弯弯,气质软了下来,眼睛里像盛了一捧星河,让人情不自禁深陷其中。
“前辈还没有通过我的微信好友申请。”他搬了个小板凳,坐在邵棋身边,侧过头,一双笑眼直直地盯着她,语气里隐含委屈。
邵棋无奈,只得拿出手机点开微信一番操作:“这总行了吧。你经纪人呢?”
监护人在哪?赶紧把这个熊孩子领走!
江京恍若未闻,笑着说:“前辈,我有一场戏不太理解,你可以帮我顺一下思路吗?谢谢前辈。”
邵棋:?你又选择性耳聋了是吧?
她正要好好地纠正他这个臭毛病,就在这时,一道清爽的男声传来:“棋姐,我又来麻烦您了,我的剧本刚才导演给我改了改,没太明白。”是剧组里的男四号,一个阳光小帅哥,因为对各种零食十分了解,和邵棋结下了深厚的友谊。
江京脸上的笑僵了僵,眉眼冷了几分,随即垂了垂眼,面上浮现出一丝委屈。
王启明坐在一边旁观自家影后的“繁忙业务”,心里啧了一声。
他就说,邵棋从来不缺人追捧,那个厉修错过邵棋才迟早要后悔呢。
不过……这两个生瓜蛋子,是不是年纪有些小了,邵棋被老男人打击之后,改喜欢弟弟了?
第4章 黑料影后在娱乐圈封神(4)
如果让邵棋知道王启明的心理活动,她定要口述一千字的小作文自证清白。她虽然永远用大爱包容着小鲜肉们,但不代表她能面不改色地夹在两个帅哥中间,看着他们都拿着剧本向她投来期待的目光。并且江京还像个怨妇似的,时不时瞟她一眼。
所以,邵棋尿遁了。
听说这件事后,王小橘和她在片场附近新捡来的小黄狗都又有了闲谈话题,主要是王小橘负责说,小黄狗负责听。
在片场的日子一天天过去,邵棋每天拍完戏就是打游戏吃零食,还学会了江京的必杀技,对于系统催着走剧情的话术自动屏蔽。系统不信邪,变着法给她汇报敌方近况。
【尊敬的宿主,男女主正在米其林餐厅进餐。】
【尊敬的宿主,男主收购了一家公司,事业又前进了一步。】
【尊敬的宿主,男女主……男女主又干柴烈火了!呕!这画面好清晰,赶紧关关关关掉!】
系统刚看完辣眼画面,心情更加崩溃:【品如!这可怎么办,你失去了崛起的机会!】
邵棋丝毫不慌,一边在手机上的斗地主游戏里豪气地扔出四个二,一边安慰自家的小系统:【统子,莫慌,打狗得先强身健体,我要先搞好自己的事业。对不对?】
系统冷眼看她:【所以,你的事业就是赢五十万欢乐豆?】
邵棋心满意足地收下欢乐豆,退出游戏关上手机。
【先解个约吧,我已经受够我的恋爱脑老板了。】
在邵棋进组的这段时间里,厉修在公司手段频出,什么脏招坏招都使上了,之前还是暗地里来,现在就是明晃晃地将邵棋的资源倾斜给苏禾,邵棋这个繁星娱乐一姐的位置名存实亡。
而让公司众人感到奇怪的是,邵棋本人和她的团队并没有什么反应,好脾气似的全盘接受。
直到有一天,有个营销号连发了好几条微博,直接送繁星娱乐公司上了热搜。
这个营销号曝出了繁星娱乐公司内部众多压榨艺人以及签霸王合同、分配资源不公平的一系列证据,牵涉到了许多一线演员和歌星,而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无疑就是邵棋和苏禾,这两个人形成了强烈的对比。
十七岁出道即巅峰的邵影后,竟然和繁星娱乐签了二十年的A级合同。
而小新人苏禾,一入公司签的就是S级合同,金牌经纪人、大IP制作傍身,甚至微博中列出的许多资源,连邵棋都未必够得上。
单看这些资源,她比邵棋更像是影后。舆论顿时一片哗然。
“??繁星娱乐滚出来说清楚!邵棋十七岁进公司,你们仗着她年纪小给她签这种合同?!”
“我就说我们家何哥怎么最近行程这么空,原来是演唱会资源被某十八线抢走了???制作人家的小少爷我们惹不起!”
“他们公司内部好乱啊,好多背景咖抢别人资源。”
“纯路人,不懂就问,背景咖这么多,苏禾是怎么脱颖而出站在食物链顶端的?”
“实锤了,苏禾是厉总姑奶奶。”
“一堆黑子瞎喷什么?厉总孝顺自己姑奶奶,你邵棋算什么东西?”
“楼上反串味太重了哈哈哈。”
繁星娱乐的公关部第一时间就花钱撤了热搜,不断盯着网上的动向,焦头烂额地给厉修汇报情况。
“厉总,现在这个情况有点控制不住……”
负责人话还没说完,一份文件迎面就对着他砸了过来,办公室里响起厉修充满怒气的声音:“控制不住就想办法!我聘用你们是干什么的?下午我就要看到解决方案,滚回去想!”
负责人心里也委屈,公司内部这么多龌龊事,公关又不能解决一切。但面对总裁他只能忍气吞声,拿了文件就退了出来。
等电梯的时候,电梯一开门,邵棋从里面走出来。
“邵影后,这么巧,您不是进组了吗,怎么今天来公司了?”负责人扬起笑寒暄,原主性格亲和,在公司的声誉向来不错。
邵棋也笑着随口回他:“来办点小事。”她挥挥手算是与他道别。
负责人看着她的背影,在心里叹了口气,关于邵影后的事他早有听说,小小年纪就进了公司,靠着自己努力打拼出今天的成绩,结果却被公司压榨控制,之前她还暗恋厉总,虽然现在已经放下了,但是那个时候想必也受了不少委屈。
也就是邵影后脾气好,这些事要搁他自己身上,他一定要找厉总闹个没完。
而他口中“脾气好”的邵影后,现在正在厉修办公室里,态度坚决地甩出一份解约协议。
“违约金我赔得起,证据我也收集好了,厉总,咱们好聚好散。”
邵棋戴着墨镜,气势十足。忍不住对着系统得意:【哇靠,我感觉我的气场已经把垃圾男主都压下去了,你看这怂货吓得都不敢说话了。】
系统气定神闲地嗑着瓜子,对这个戏精的脑回路没话说。
厉修沉着脸,他冷厉的目光扫过邵棋冷艳十足的装扮、透着嘲意的红唇和淡然无波的侧脸,他发现她的变化越来越大,已经完全不像他第一次见她时那个腼腆自卑的小姑娘了。
但是无论如何,他还是对她很重要,不是吗?
“邵棋,不管你有多大的怨气,你都应该清楚,是我把你送到聚光灯下的,这是你改变不了的事实,我有恩与你,知遇之恩。有什么不满你提出来,别闹脾气,伤了情分,我很忙的。”
邵棋听着这一席垃圾发言,觉得这个男主的人设真是崩得不能再崩了,她摘下墨镜,一双好看的眼眸注视着厉修:“很忙的厉总,请问你们资本家现在都这么煽情了吗?”
厉修冷静淡定的脸色差点没维持住。
邵棋也不管他的脸面,一脸疑惑地说:“谈这些没用的干什么?谈谈钱啊,我邵棋当牛做马这么多年,给公司创的营收没有几百亿也有几十亿了吧,你什么知遇之恩能这么值钱?”
她向后靠在椅背上,脸上挂上了礼貌的笑容:“你捡到我这么一棵摇钱树,不是我的福气,是你的福气,我这人脾气软好说话,也不要求您什么,签个字就行了。”
“邵棋!你有必要说话这么难听?”
“你和苏禾当初往我身上泼脏水的时候,比这狠得多吧?我现在不当舔狗了,就是说话难听了?”
“和小禾没关系,我们毕竟这么多年的情分……”
厉总顿了顿,然后又说:“你吃小禾的醋了?何必呢,我们两个认识这么多年,早非寻常爱情能比得了不是吗?小禾也很想和你做朋友——”
“我说,厉总,”邵棋打断他,意味不明地扫了他一眼,“你不会是还想吊着我吧?像以前那样?我这么个大美女之前苦苦单恋你,你是不是觉得很得意啊?可拉倒吧,我邵棋又不是没人爱,为什么要吊死在你这么个脏男人身上?”
“你和苏禾真是般配极了,千万锁死,别祸害别人。”
厉修表情僵住,像是被戳穿了似的,额头青筋跳动,系统都有点害怕他被气得厥过去。
“好,既然你不讲情面,那邵棋我问你,你以为我不知道网上爆料那件事是谁搞的鬼?”
邵棋蹙了蹙眉,清澈的目光扫过去:“哦?是谁?您跟我说说,我改天一定要登门道谢。”
她完完全全没在怕的,那个营销号爆料是她找系统去做的,低位面小世界里的人根本不可能查到踪迹。
邵棋眉眼弯弯,做出嘴型,用唇语无声地告诉他:“你没有证据呀。”
她担心被录音。
最终一腔怒火的厉修还是心不甘情不愿地签了字,不过在邵棋临走时,他忍不住出言又刺了她一句:“在协议生效之前,公司安排的行程你仍然必须去参加。”
邵棋转头看了他一眼,目光鄙夷地上下扫过:“你一个三十多岁的总裁就这点胸襟?算什么男人?!”
转过身去,她忍不住吐槽:【你们小世界这男主是当代周扒皮吧,我都要走了还要榨干我最后一滴油水,从我身上多捞点钱。】
【Low,简直Low穿地心。】
第5章 黑料影后在娱乐圈封神(5)
虽然邵棋嘴上鄙夷厉修的做派,但她不得不承认,小人有小人的优势。
自从厉修签了解约协议,在还未正式解约的这段日子里,邵棋确实不得不听从公司的安排。而部门负责人得到了厉修的授意,在拍戏之余,给邵琪安排了满满当当的行程,其中一部分甚至是远远够不上邵棋的咖位的。
邵棋微笑面对摧残,定了满满的机票,整日里天南海北地飞来飞去,短短一周就憔悴了些许,气的系统天天骂厉修王八蛋。
【宿主,真是苦了你了,所以咱们更要抓紧时间干翻男女主。】系统安慰中夹杂鼓励和期盼。
邵棋将脸上的眼罩取下,语气有些乏力:【心疼我苦就给我发个新人大礼包,你们女配反击系统也真够抠门的。】
系统瞬间装死不语。
邵棋下了车,在工作人员的带领下,进入了广播大楼,她这个行程是给一个演员选秀节目《星演员》当一期的空降神秘嘉宾,这个节目的最大投资方就是繁星娱乐。
节目是直播形式,已经开场了,邵棋化好妆准备妥当,在后台等待。
这时,一个穿着龙袍、一身皇帝打扮的男生观察了她一会后,狗狗祟祟地钻到她身边,眼神发亮:“您好,是邵影后吗……”
邵棋正闭着眼养神,被惊了一下,侧过头去看他。
他看清她的容貌后,脸上浮现出明显的喜意:“邵影后!真的是您!我,我是您的粉丝,您所有的作品我都看过,您出道第一部电影那个失足少女演得太棒了,有一种未开花先凋零的美感,还有您演的那个小妖,满满的引诱和纯真,矛盾又有张力……总之看到您我真的好高兴!您怎么在这?”
“您,您是今天的神秘嘉宾?!”男生眼睛瞪得圆圆的,有些呆萌。
邵棋对可爱的事物向来抱有一万分的耐心,她眼神怜爱地看着震惊的小男生:“是我,对了,你要……”
男生以为她要说“要合个影吗”,兴高采烈地拿出了自己的手机,结果下一秒,就听到自己的女神说:
“要加个微信吗?”
男生:???!!!
他脑子混沌地打开微信,成为了女神的微信好友,听到前台工作人员呼喊邵棋过去上场,又脑子混沌地跟女神说再见。
他缓了好一会,接受了事实,然后捂着嘴无声尖叫,赶紧打开手机,去和自己的兄弟们炫耀去了。
而这边,系统疑惑:【你为什么加那个小粉丝的微信?被他感动了?你也不是这种人啊?】
邵棋面不改色:【他的彩虹屁吹得很有水平,我无法拒绝。】
系统:?真有你的。
“下面让我们迎来激动时刻,欢迎我们本期的空降嘉宾——邵棋!”听到主持人走流程的声音,邵棋知道时候到了,提着裙摆缓步上台。
看到由远及近走来的熟悉身影,全场观众发出了惊讶的欢呼声,直播间的弹幕也刷屏了:
“哇靠,邵棋??!”
“邵棋不是在剧组拍戏吗?她怎么还出来接通告?”
“想赚钱呗,这姐又是拍电视剧又是上综艺,不就是想捞钱?”
“楼上又酸了?”
“邵棋最近这些幺蛾子把我好感都败光了,站在神坛上好好当一个电影天才不行吗?”
“姐姐二十六岁为什么还这么嫩啊,天哪我哈喇子都要流出来了。”
“斩男又斩女,我爱了。”
邵棋今天的装扮一改往日风格,一身灰粉搭配的长裙,头发精心地辫了起来,画着淡妆,乍一看像个清纯女大学生。
“哎呦,今天可是请来一尊大佛。”导师席上一个和邵棋相识的男演员出言调侃道。
邵棋拿着话筒笑了笑,不慌不忙地开口:“小新人第一次来,各位老师们学员们可要多多关照。”
“邵老师!你随便发挥!”学员席上一个女生激动地回应。
观众席上一阵哄笑,邵棋也被逗乐了,刚才说话的男导师一脸戏谑地看过去:“小米,你是邵老师的粉丝?”
被称作“小米”的女生理直气壮地回他:“我是邵老师的妈粉!嘿嘿嘿。”
邵棋:?
“哈哈哈哈哈哈哈……”观众和网友仿佛能看到邵棋头顶冒出的问号,气氛一片欢乐。
玩笑了一会,邵棋被请到嘉宾席观赛,节目进入正题。
《星演员》主要是在一群新人演员之间,通过台上演绎经典影视的方式进行选拔比赛,官方理解是为演艺圈输送新生力量,虽然这新生力量实际上有点参差不齐。
邵棋连着欣赏了一个朝她挤眉弄眼的“孙悟空”、一个梳着大背头四处抛媚眼的“慕容云海”还有一个走路带风的“林黛玉”之后,脸色渐渐从难看到平静。
她看了看不远处的三位导师,他们都一脸神秘莫测的微笑,仿佛看到的不是什么垃圾表演,而是演艺界的新星。
邵棋心服口服:【真是钱难挣、屎难吃啊。】
系统也啧啧称奇:【可不是么。】
第一组学员表演完毕,第二组上场,邵棋在他们中看到了刚才在后台遇见的那个男生,他饰演的是乾隆皇帝,在细节和神态上都很有看头。
第二组极具灵气的表演算是给邵棋洗了洗眼,然后就到了投票时间。
邵棋耳麦里传来总导演的声音:“邵老师,我得给您提醒一下,第一组的演员是厉总领过来的,是您同公司的师弟师妹,您可别大水冲了龙王庙,都是一家人啊。”
哟?还是繁星的艺人?
系统乐了:【这就是传说中的黑幕吗?】
邵棋按下投票按钮的手没有任何停顿,她挑了挑眉,镜头下的嘴角轻轻翘起:【厉总是什么东西?他也配?】
然而,到了揭晓票数的时候,结果却出乎意料。
主持人扯着清亮的嗓音,亮声说道:“让我们揭晓最后的投票结果,究竟是哪一组能够留在舞台上呢,让我们恭喜——”
“第一组!”
大屏幕上显示,三位导师加上邵棋这个嘉宾,除了和邵棋相识的那个男导师,其他人都把票投给了第一组,包括邵棋在内!
弹幕上一片问号,也有粉丝和路人对骂的,这个结果引起不小的争议。
【话术没用,就用技术,说服不了我投第一组,就把我票改了,这节目组真有意思。】邵棋注视着台上第一组学员喜气洋洋和第二组学员瞬间垂头丧气的对比,冷嗤一声。
总导演的声音顺着耳麦传进邵棋的耳朵:“邵老师,您是怎么回事?厉总之前吩咐过——”
邵棋懒得听他那些屁话,伸手把耳麦摘了,塞进了衣领里。
台上,主持人继续走流程,邀请了那两位投票给第一组学员的导师讲讲看法,两位导师夸得天花乱坠,评价第二组就是轻飘飘地一句“表演技巧套路化”带过,第二组学员一脸委屈不忿,还有一个女孩子气得红了眼睛。
唯一公平投票的那个男导师看这情况,皱了皱眉,正准备说话,一道声音打断了主持人和那两个导师的“施法”。
第6章 黑料影后在娱乐圈封神(6)
“我也投了第一组,主持人怎么不问问我的看法?”邵棋背靠在椅子上,打趣似的笑了笑。
主持人一愣,以为是她有什么见解,顺着她的话头就问:“那对第一组的表演,您怎么看呢?”
下一秒,他的耳麦里传来总导演含着惊怒的声音:“别问邵棋!别让她插嘴!”
然而已经晚了——
邵棋明快的声音在演播厅里响起:“我怎么看?我坐着看,躺着看,睁大了眼看,反正就是不能细看,细看是一种残忍,对我的残忍。”
第一组学员兴高采烈的表情瞬时僵住。
主持人一脸疑惑,他没明白总导演和邵影后在干什么,随口又问了一句:“那您把票投给第一组的原因是?”
“我不知道呀,我投的第二组,可能是总导演觉得我投的不对,顺手帮我改了吧,我谢谢他。”
演播厅内所有人的表情纷纷凌乱,弹幕一片哗然。
“???!!!”
“我靠我靠我靠!”
“邵棋牛逼!”
“好刚,直接把黑幕说出来了!”
“哈哈哈哈这节目组傻了吧哈哈哈哈。”
“她说你们就信,说不定她是编的,故意博热度呢。”
“有一说一,我觉得第一组演的就是好啊。”
“楼上,你是不是吃屎也是香的。”
主持人表情僵硬,他就是再蠢也反应过来,这是直播事故了。
他愣在原地,不知道该怎么办。
邵棋看他一时反应不过来,她自诩人美心善,就拿起话筒帮了他一把:“所以,实际上第一组和第二组都是两票,平局,两组都进入第二赛段。”
“那么接下来,有请第三组上场。”
她放下话筒,无视导师们和主持人凌乱的表情,一脸淡定,仿佛刚才无事发生。
“卧槽哈哈哈哈哈哈哈她笑死我吧。”
“她还帮主持人走流程,她真的,我哭死。”
“邵棋检举揭发完黑幕,跟没事人似的哈哈哈。”
节目总导演在后台气得七窍生烟,他对着对讲机发飙:“把她麦给我掐了!下半场不准她说话!”
发现自己被禁言,邵棋于是就只能在发呆中度过了无聊的下半场节目。
直播刚结束,邵棋走出演播厅,那个与他相识的男导师就走到她身边,小声提醒她:“厉总要是为难你,你就说你在场上脾气上来了没止住,可别跟他闹僵,对你不利。”
邵棋对善意总是感激的,她笑了笑,语气似有所指:“放心,闹大了是对我有利。”
话音刚落,就有工作人员来找她,说总导演要见她,邵棋挑了挑眉,和男导师道别后,就跟着工作人员过去了。
节目总导演坐在后台,他实在想不明白,厉总送了个邵棋过来拆自己的台,这都什么操作啊?他看着网上逐渐传开的直播事故的录像,心里更是生气。
邵棋到了后台,看着坐在那无能狂怒的总导演,以及周围看戏的工作人员,脸上挂上笑意。
当天晚上,继《星演员》直播事故和黑幕流传网络后,又有人爆出了一段录音。
录音里,男声扯着嗓子,蕴含怒意:“邵影后!厉总送来的人你也骂?节目损失暂不说,你回去怎么跟厉总交代?!”
女声平静温和,似乎还笑了:“我为什么要交代?第一组那都什么烂菜叶子?演得不好我为什么要投票?还是繁星新签的艺人,厉修就这种眼光干下去,繁星迟早倒闭,还好我跑路跑得快。”
“总导演,你们这节目如果专门为繁星服务的话,叫什么星演员啊,改名叫繁星演员得了,别欺骗消费者好吗?”
是邵棋和《星演员》的总导演的谈话录音!
网上波澜起伏,一群网友直接去《星演员》官博讨说法,吃瓜人不亦乐乎。
邵棋把录音上传后,合上电脑,深藏功与名。
系统啧啧几声:【你太坏了。】
邵棋眼睛弯了弯:【有待提高。】
……
网上的舆论邵棋暂不必去掺和,新的一天仍然是忙碌的一天,她要拍好几场戏。
皇宫里,女帝破格召开了一场宫宴,为凯旋的高将军庆功。
“真是少年英才,不知高将军可有婚配?”
宴会的气氛瞬间凝滞,原本脸色平静的尚书郎身子僵了僵,无视周围人投来的似有似无的目光。
因为在上次宴会上,女帝就问过祁尚书同样的话,得到了否定的回答,后来的结果众人心知肚明,祁尚书成了女帝的男宠,荣宠不衰。
至于现在嘛……很明显,女帝是又看上高将军了。
“臣已有婚配/他已有婚配!”大殿上同时响起了两道不同的声音,正是韩桥饰演的高戾和苏禾饰演的宋锦心。
韩桥将紧张和尴尬的情绪表现得恰到好处,他二话不说跪下谢罪:“臣与宋家长女已经订下婚约,臣出身低贱,叩请陛下收回抬爱。”
苏禾也连忙垂头跪下,镜头里只能看到她雪白的后颈,在被欺压的情况下更显柔弱可怜。
大殿里安静得让人害怕。
“哦?宋家小姐,抬起头来。”
苏禾挂上一幅宁死不屈的表情,缓缓抬起头,正好与邵棋的目光遥遥相对,而后她的眼神里忍不住退避了一下。
邵棋的目光太平静了,不像是在打量一个活生生的人,更像是在欣赏一个死物。这目光让苏禾的脑子空白了一下,下意识颤了颤,再低下头时,她的后背已经冒出了细汗。
张导盯着摄像机,摇了摇头,对身边的副导演说:“她被邵棋的眼神压制住了。”
镜头里的戏还在继续,邵棋坐在龙椅上,懒洋洋地说道:“嗯,是个难得的美人,与高将军倒也般配。”
韩桥和苏禾松了口气,然后宫宴才恢复了正常氛围,其乐融融起来。
张导有些失望,本来苏禾饰演的女主应该更不惧皇权、细腻大胆一些,邵棋后来的“难得的美人”的台词就立不住脚,更像是故意歪曲,可现在观众这么一看苏禾眼神退避的样子,可不就是一个花瓶吗,女帝评价的竟也没错。
这场戏要是演得好,苏禾的角色会更立体更有风范,可惜了。
又连拍了几条,苏禾仍然是这个状态,而且表现越来越差,张导只好作罢。
下了戏,苏禾的脸色维持不住,陡然沉了下来,走进了自己的休息间,一旁的助理递给她一瓶水,她不耐烦地挥开,瓶子倒在地上,苏禾抬手就给了她一巴掌:“连瓶水都拿不稳,我养你有什么用?!”
休息间里只有她们两人,苏禾毫不担心会被别人看见,她抬手又是一巴掌,然后也不管助理,自己坐在椅子上打开手机回复厉修发来的关心话语。
助理早就习惯了她的喜怒无常,也不辩解,拿起毛巾蹲在地上擦水渍。
而另一边,邵棋忙里偷闲,躲在化妆间里斗地主,还没出几个牌,门就被敲响了,江京穿着月牙色的长袍,打开门走了进来。
“前辈,我们来对一对下场戏吧。”
“不对。”
“景点超市的老板刚批发了几箱小零食,我把其中的小锅巴都给买下了,你看这……”
邵棋将目光从手机上挪开,对着江京上下打量了一番,她怀疑这家伙已经懂得拿捏她命脉的诀窍了。
“成交,动作快点,早对完早休息。”
江京清澈的眼神里浮现一丝笑意。
这场戏是女帝办完宫宴之后的,祁子陵没被传召,自己去了她的寝宫。
“阿陵生气了?”邵棋似笑非笑地看着他清俊的脸庞,“朕还不知道咱们祁尚书有这么大的气性。”
江京的脸绷得紧紧的:“臣不敢。”
“阿陵……”邵棋把手搭上他的肩,将他拉向自己,“朕又不傻,看得出他的狼子野心,怎么可能看上他呢。”
江京垂了垂眼:“那其他人呢,只要忠心,便可以入您的眼了?”
邵棋没有回答他,只是将脸凑了过去,对着他的脖颈吐气如兰:“这次阿陵主动些好不好?”
江京侧头与她对视,看她笑靥如花,恍惚间竟有些分不清了,他觉得属于江京本人的意志正在逐渐操纵这个身体,他出戏了,却还假装在戏里。
他低下头,想吻上她的唇。
邵棋看他凑近,脑子空白了一下。
这不对吧?戏里没这回事啊?耍流氓耍到我头上了你小子??
她意志坚定,不被男色迷惑,正要推开他,却见江京突然离远了些,伸出手蹭了蹭她的唇角,面不改色,一脸淡定。
“前辈,你嘴角有零食渣,我凑近些才看清。”
邵棋:。。。
邵棋人麻了,她有些恼火,不知道是恼自己误会了对方的动作,还是恼自己吃完零食忘擦嘴。
总之就是,每次遇见他就没好事,她与这家伙不共戴天!
“戏对完了,零食留下,人赶紧走,走走走!”
邵棋将江京一步一步推向门外,然后她拿捏着前辈风范,高深莫测地瞪了他一眼,二话不说关上了门。
门外的男生低下头笑了一声。
第7章 黑料影后在娱乐圈封神(7)
邵棋在剧组里拍戏的时候,外面早已是满城风雨。她和繁星娱乐解约的消息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再加上“影后手撕前东家黑幕”这样的大新闻,厉修不得不出面接受采访,在采访中他否决了关于《星演员》黑幕的问题,并且解释和邵棋解约是尊重她的个人发展,认为这样的决定“对公司和艺人都是有益的”。
听着似乎是好话,但不少网友迅速找到了黑点。
“邵棋解约对公司有益????意思是养着邵棋没什么价值了呗?”
“邵棋除了啃老本,也确实没什么价值啊。”
“楼上的啃老本指的是17岁拿影后,20岁就拿遍三大奖吗?这老本可不是谁都能啃。”
“不会是被缠得烦了吧,邵棋暗恋厉修五年,哪能那么容易放手?”
“邵棋跟个弃妇似的,逮到谁就咬。”
对于这样的屁话,邵棋也直接在微博上回应。
邵棋V:三十几岁的大男人说话跟吃了几斤茶叶似的,满嘴茶香,嘴硬的总裁可不讨人喜欢哟~@繁星总裁厉修
结果下一秒,苏禾竟然在她微博下面评论了:“邵前辈,繁星也算对您仁至义尽了,相聚一场何必闹得这么不愉快呢。”她的评论下面还有不少拥护者,对邵棋破口大骂“没良心”。
邵棋四两拨千斤,回复得十分摆烂:“嗯嗯嗯嗯,那你们报警吧。”
苏禾和黑粉们顿感一个拳头打在棉花上,吐出一口老血。
吃瓜网友纷纷点进这个微博,笑着进来,笑着出去。
“邵棋是搞笑女吧哈哈哈哈。”
“苏禾还给繁星洗白??笑死,先看看你自己干不干净吧。”
……
拍戏和怼黑粉的日子过得很快,《帝姬》拍到了结局戏份,邵棋也在翘首以盼中迎来了她的杀青。
女帝侧卧在金銮殿上首的龙椅上,她穿戴华丽雍容,玉手执着酒杯,正在一口一口地品酒。
殿内空荡荡的,殿外杀声震天。
一个老太监踉跄着跑进来,泣声悲切:“陛下!叛军杀进来了!您快走啊!”
女帝低着头饮酒,声音平静:“张福禄,你伺候了父皇一辈子,又跟了朕这么个昏君,委屈你了。朕安排的有人手,你跟着他们走吧,去南边也好,去北漠也好,别再回来了。”
她话音刚落,暗处两个的侍卫突然现身,强押着老太监带了下去。
殿内只有悲怆的余声回荡:“陛下!陛下啊……我大雍朝气数已尽啊陛下!”
空荡的宫殿里,只有女帝和她将要亡国的悲声,她扔下酒杯,直起身来,盯着悬梁上挂着的“正大光明”牌匾细细地看,然后从龙椅一侧抽出天子宝剑。
她身姿舒展,在殿中执剑起舞,墨发散开,带着一种孤掷一注的美丽。
舞罢,足尖一点,剑指牌匾,从中斩断!
叛军杀进去的时候,殿内早已燃起了大火,火光中只见一个若隐若现的身影,仰天笑了一声:“朕!乃是天子——”
“哈哈哈哈哈哈哈——”
硝烟散去,一个王朝就此陨落。
两个月后,江南水乡,一个白衣书生带着一抔骨灰而来,他在村庄里买了一间小木屋住下,种了些许闲草杂花,以教书为生。
深夜枕凉,常有故人入梦,夜夜长谈。
“朕幼时就在江南长大,成年后被接入宫中,一晃十年,再也回不去了……”
“陛下,臣带你回来了。”
镜头一转,那白衣书生的枕上,已是被泪水洇湿了大半。
“卡——”
张导神情激动,他有预感,邵棋和江京的这种悲剧感的故事线,将会给这个内核为乱世权谋的剧大大增色。
周围的工作人员早已是红了眼睛,邵棋饰演的女帝虽然是昏君,但更多还给人一种身在局中无可奈何的宿命感,再加上她与祁子陵之间从未言说的君臣之情和男女之情,足以让人为之动容。
而片场上,江京瞪着哭红的眼睛,还躺在那里发愣,邵棋拿着一包零食路过,看他实在悲伤,秉承前辈照顾后辈的使命感,好心分给了他一些:“吃点好吃的压压惊,该出戏咯小同志。”
江京怔怔地侧过头看她,邵棋抱紧了自己那一大包零食:“看我干嘛,分你那么多,人要学会知足——”
下一秒,他一把抱住了她,把头埋进她怀里,不说话了。
对上周围工作人员打趣惊讶的目光,邵棋尴尬地笑了笑:“小孩没出戏,还在哭鼻子呢哈哈,我作为前辈开导开导他。”
然后一边说着,一边暗暗地把他从怀里往外拽。
未遂。
邵棋:?
“江京?”
他不说话,她双手用力,把他的头支起来,结果一看:
他睡着了!在她怀里睡过去了!
邵棋沉默了:【统子,我应该反思。】
【?有话快放。】
【我应该反思是不是我的魅力消退了,让他在我怀里非但没有心跳加速,反而沉沉睡去。我小鲜肉收割机感到被侮辱了。】
系统毒舌以对:【你应该反思你在快穿局的体检是不是漏了一项检查脑子。】
邵棋心里吐槽,但余光看到江京眉眼间泛着疲惫,就顺手拿了放在旁边的剧里的被褥盖到他身上。
【像我这样人美心善的不多了。】
邵棋沉浸在自我褒奖中,一旁的道具组工作人员就只能旁观着她一脸自信地把稻草充装的破被子盖在江京身上,内心万分凌乱。
邵老师!那是个道具被褥!不是真被子啊!!!
……
晚上,剧组杀青宴。
邵棋在火锅里美美地涮着肉片,旁边的江京还一直帮她夹菜,美其名曰白天在她怀里睡着很不好意思,以此赔礼道歉。
而张导坐在一旁看着江京忙前忙后,乐得一脸愉悦,再看看邵棋面前堆成小山堆的盘子,他在心里忍不住偷笑。
江京这小少爷,也有这么伺候人的时候,真该拍下来让老江看看哈哈哈——
下一秒,江京似笑非笑的眼神投过来,张导瞬间收起笑脸,心虚地咳了一声,低头吃菜借以掩饰。
“江京和邵老师关系好好哦。”
苏禾微微笑着,像是在打趣。
“邵老师好像也格外欣赏江京呢,两人天天粘在一起呢。”
邵棋忙着干饭,懒得理她。江京抬眼觑她:“苏小姐和厉总关系好像也很好,是谈恋爱了吗?”
他似有所指:“哦,我想起来了,就算谈了也不能公开吧,厉总应该舍不得苏小姐在网上挨骂吧,你放心,我们都会保密的。”
苏禾哽住,脸色顿时难看起来。
她一直觉得自己就像是厉修放在身边的小情人,无名无分,厉修却说是为了她的事业着想,不想让别人说她靠金主上位。
周围人你看我我看你,装没听见,厉修和苏禾的瓜他们是不敢吃的。
气氛正尴尬着,宴会上来了个不速之客。
第8章 黑料影后在娱乐圈封神(8)
“阿修。”苏禾顿时眼神亮了,笑着站起来,走到他身边,亲昵地仰头看他:“公司那么忙,你怎么来了?”
“听说你们杀青了,我顺路来看看。”
最大投资商来了,张导和副导演以及剧组的人都站起身,一边说着客套话,一边将厉修迎进门来。
只有邵棋和江京不动如山,一个继续吃菜,一个继续夹菜。
厉修进来时,看到他们这幅和谐默契的奇妙画面,怔愣了一秒,然后面不改色恢复如初。
入座后,苏禾甜甜地笑着,一直往厉修身上贴,显示他们两个的亲密。
“阿修尝尝这个,你最爱吃的。”
“阿修这个菜我们之前在东郊吃过,他家的更好吃。”
“谢谢阿修给我夹菜,这是我最喜欢的耶!”
苏禾笑得甜蜜,余光瞥向邵棋,心里更是畅快。
不管如何,这个男人现在是她的,她才是胜利者!邵棋是个爱而不得的失败者!
然而邵棋和江京都没抬头往这边看一眼,张导的奉承和苏禾的娇笑在耳边穿插,厉修嘴上敷衍着,眼神却忍不住往对面瞟过去。
他并不认识这部戏的男二号,只知道是个新人。
他看到邵棋不让那个男生继续夹菜,男生就凑到她耳边说了什么,她瞪了他一下,就不再推拒了。
他看到邵棋似乎是不爱吃青菜,男生偏偏给她夹很多青菜,她撇撇嘴,不情不愿地吃光了。
他看到那个男生侧头看向她时温柔发亮的眼神。
厉修在心里不断地想,那是她的小男朋友吗?
她才解约多久,这么快就找小男朋友了?这就是所谓的暗恋了自己好几年的邵棋?
厉修眉间浮现一抹厌恶和不满。
吃了一会,肚子有点撑,邵棋起身离席去洗手间,没多久,厉修也走了出去,江京的眼神暗了暗,紧随其后。
【宿主,厉修过来了。】
邵棋洗了洗手,合理猜测:【总裁也来拉屎?】
系统无语了:【目测是为你而来。】
邵棋挑了挑眉。
果不其然,她刚转身,就直面厉修略带嘲讽的脸:“你交了小男朋友?这么快?”
【这放的什么屁话?】
系统合理猜测:【他说的应该是江京。】
厉修见邵棋没说话,气焰更盛:“邵棋,你自己说你暗恋我五年,结果变心这么快,所以,你本来就是水性杨花吧,何必装什么深情人设?现在网上那么多人心疼你,你很得意?”
他沉下脸:“一个见异思迁的女骗子——”
“啪”的一声,邵棋攒足劲,直接抡圆了手臂给了他一巴掌,算是替原主打的。
“哟!这是哪家的狗没拴好?跑我这狗叫来了?厉大总裁,你是上完厕所没擦嘴吗?说话那么臭!”
邵棋用挑剔的眼神上下打量着他,把阴阳怪气贯彻到底:“算我求你了,你没有镜子总有尿吧?麻烦你照照自己,你哪点能配得上我?”
“论身材,也就一般;论长相,我什么帅哥没见过?你是真的排不上号;论金钱,我自己挣的钱我一辈子都花不完;论事业,你也就是在娱乐圈称大王,在全国范围你和繁星又是什么东西?!”
“所以,我一个顶流影后之前暗恋你,也就是白天鹅短暂地看了几眼癞蛤蟆而已,是你应该把这件事挂起来光耀门楣,不是我,我会为这段黑历史感到丢人,好吗?!”
“一个老男人,还找二十岁的小姑娘,你吃得消吗你?”
【太强了,宿主,PUA男主这方面属你是第一。】系统目瞪狗呆。
【一般一般,世界第三。】
厉修被贬得一无是处,气得脸色发红,额头青筋爆出,他扬起手:“你个贱人——”。
邵棋也不多BB,反手又是一巴掌:“还想打你爹?”
厉修连着挨了两巴掌,气急了,捂着脸狠声威胁她:“我要封杀你和你的小男朋友,邵棋你给我等着瞧!”
“可是贵司投资的《帝姬》刚拍完呢,后续那么多宣传活动怎么办呀,我听说贵司投了好多钱呢,我和贵司还有那么多合作,违约金可是不小的一笔呢。”
邵棋阴阳怪气完,抄起手又给了他一下子:“你脑子被屎糊住了?你也就是个执行总裁,公司又不是你家开的,想封杀我?先开个董事会问问股东们同不同意吧!”
“至于江京,以后我罩着他,你敢动手我就掀了你的老窝!滚!”
厉修身心都得到了不小的打击,脸色阴沉着离开。
碾压式完胜,她冷哼一声。
【你这张小嘴真是吐不出象牙啊。】系统赞叹地鼓了鼓掌。
邵棋:?
邵棋功成身退,正要回去接着干饭。突然,从旁边的男洗手间里晕晕乎乎地走出一个人,身上弥漫着淡淡的酒味,是江京。
江京看到她,眼神亮了亮,一下子就扑了过来,牢牢地挂在她身上,把下巴抵在她头顶晃悠。
【1.这动作有蔑视我身高的嫌疑。2.他上完厕所没洗手!!!!!】邵棋震怒。
系统:【……放心,他没上厕所。】
“前辈,这是哪啊?我出来随便转转,好像迷路了。”江京迷蒙着眼。
邵棋把他的头从自己头顶挪开,他顺势又把头埋在了她肩膀上,灼热的呼吸侵蚀着她的耳朵。
“你是树袋熊附身了?你能独立行走吗?”
某个树袋熊不说话,就硬缠着她。他想起刚才邵棋说的要罩着他的话,就感觉心里软塌塌的,忍不住想跟她贴贴。
邵棋无奈,自己的手机早玩没电了,只好从他兜里摸出手机,准备给他经纪人打电话,结果一打开,锁屏竟然是自己女帝角色的定妆照!!!
【他暗恋我?!!!】
江京看见锁屏,眼神一瞬间清明,闪过一丝慌乱,随后又恢复了迷瞪状态。
邵棋怀揣着一种可能被暗恋的紧张心情,用他的指纹解锁,结果一打开就是便利贴界面,上面密密麻麻地记满了邵棋爱吃的和不爱吃的食物,其中就包括几个她刚才在宴上刚吃过的,应该是新添上去的。
往下翻还有她演戏时的一些小动作,以及在片场经常玩什么游戏,甚至还记录了她玩斗地主喜欢抢地主这个特征!
邵棋沉默。
【什么暗恋,我看这更像是要暗杀吧。】
系统嗑着瓜子,美滋滋地一线吃瓜。
江京头靠在邵棋肩上,耳朵渐渐泛红,他有一种底裤被扒下来的羞耻感。
早知道今天不装酒鬼来卖萌了……
而另一边,邵棋的诡异脑回路一路狂奔,她根据自己的孤狼(?)气质,率先排除了暗恋选项,在其他可能选项中缜密推理。
“啧啧,我好歹是你的前辈……”
江京已经预料到她要说什么,羞耻地闭上眼装死。
下一秒,“小京,你缺钱跟我说,倒也不至于偷偷摸摸地记下我的喜好,拿出去卖给粉丝吧。”
邵棋感慨:“就算是要卖,是不是也得分我两成,你这属于不会做生意……”
江京:?
小小脑袋冒出大大问号。
他差点没憋住,笑出来就露馅了。
一旁吃瓜的系统也是无语,还孤狼气质,这不纯纯孤寡气质吗?
邵棋拿着江京手机给他经纪人打了个电话,让他赶紧来一趟,把这酒鬼接走。
经纪人在电话那头一脸震惊。
卧槽……邵棋和他家小少爷的关系已经这么亲近了吗???
铁树开花……噢不止,铁树变异了???
经纪人满头问号地去了。
第9章 黑料影后在娱乐圈封神(9)
另一边,厉修沉着脸回到宴会上,什么也没说,带苏禾先行离开。
苏禾看到他脸上的巴掌印,惊了一惊:“阿修,你这是……”
看到他阴沉的脸色,苏禾不敢继续往下说,她想起到现在还没回来的邵棋,脸色一变。
是邵棋打的他?!
她怎么敢?!明明是一个爱而不得的下贱女人而已!
她跟厉修说了什么?厉修为什么要找她?
苏禾又惊又怒,又有些怀疑。
厉修扯着她走在地下停车场里,苏禾娇声地把手往外抽:“阿修,你扯疼我了!”
她试探着问他:“是邵棋跟你说了什么嘛?你干嘛要找她说话嘛……”
厉修脸色阴沉,盯着她年轻娇嫩的脸蛋和故作娇蛮的神情,他想起刚才邵棋说的“老男人”还有“吃得消”的话,心里猛地窜起一股火。
他把她拉到一辆车后面,借着车的遮挡,毫不犹豫地撕开了她的上衣。
“啊!”一声娇呼响起,而后被一个凶狠残暴的吻堵住。
厉修不带任何感情地在她身体里横冲直撞,像是在发泄。苏禾眼里泛出泪花,想要躲闪,却又被男人强横地拉回身下。
这里是地下停车场,万一被人看见了,她就全完了!
她害怕地哆嗦,却更加激发了男人的欲望,两人大开大合起来。
泪眼模糊中,苏禾看到了远处的邵棋。
她扶着江京,好像在等谁,江京似乎是不清醒,紧紧地抱着她,那是一种充满爱欲和保护的姿态。
邵棋似乎是不耐烦了,想要从他怀里挣脱出来,江京牢牢地不撒手。
两人几番互相挣扎下,江京似乎不小心亲到了邵棋的侧脸,邵棋愣了愣,然后狠狠地拍了一下他的头顶,虎着脸说着什么。
后面的苏禾看不清了,她的意识渐渐模糊。
她想,为什么呢?
为什么邵棋能够被全心全意地爱着呢?
“嘶啦——”,衣服撕裂的声音传进苏禾耳朵里,她闭上眼,心里萌生一股恨意。
……
拍完戏,邵棋狠狠地休息了几天,然后开始筹备自己的工作室,光是想名字就绞尽脑汁。
最后成功定下:“逐日传媒”。
【你这名字攻击性挺强啊。】系统将其与“繁星”合理联想。
邵棋十分自信:【名字多大胆,地有多大产。】
她把工作室筹建事务交给王启明,然后自己美美地当吉祥物。
而自从那天那小王八蛋发酒疯亲了她一口之后,原本经常在微信上骚扰她,现在他都不敢给她发消息了,只会时不时地在她的朋友圈下暗戳戳地点一个赞。
杀青后不久,为了赶上暑假黄金播放时间,《帝姬》光速剪片送审,然后就开播了。
几亿的投资撑起的大气精致的画面和造景,逻辑严密内涵丰富的剧情,以及自从开拍以来就屡屡登上热搜的演员班底,《帝姬》几乎是以压倒性优势在同期竞争电视剧中脱颖而出,收视节节攀升。
而这其中最受瞩目的,并非男女主,而是邵棋和江京这对反派组合,网友们纷纷表示:太上头了。
“明艳大美人和白切黑狼狗弟弟,嘶哈嘶哈,我磕疯了!”
“霸道昏君爱上我!!!”
“女帝的偏爱从未说出口,却处处能看见,祁子陵明明动心还假装被强迫,太好磕了呜呜呜!”
江京是新人,不少新粉丝顺着剧组的官宣微博才找到他的账号,只有寥寥几条微博,还都是爆火之前发的。
“新墙头!!!”
“涨粉这么快也不发几张自拍吗呜呜,哥哥的心好狠好冰冷。”
《帝姬》播出期间,剧组也要进行一些宣传活动,邵棋不得不咸鱼打挺,开始上班。
活动那天,在车上,王启明在她耳边絮絮叨叨地提醒个不停,一会让她小心苏禾,一会又让她注意和江京的距离,营业可以,但她这么个影后也不能随便让人蹭热度。
邵棋一边嘴上敷衍,一边又顺利赢了二十万欢乐豆。
到了地方,大厅门口人山人海地已经围了许多粉丝,周围的闪光灯密密麻麻的,邵棋一脸高贵大佬神情,从容淡定。而就在她提着裙摆下车时,面前突然伸过来了一只手,是江京,闪光灯瞬时变得更多了。
邵棋面不改色,将手搭在江京的手腕上,被他扶下车,然后她就看着江京弯下腰帮她提起了裙摆,解放了她的双手。
【这小王八蛋还算有眼色。】
她抬起头,挽上他的手臂,看向他欣慰地笑了笑。
下一秒,邵棋就看见江京的眼神闪了闪,偏了偏头,不敢直视她,耳尖泛红。
邵棋:?
怎么还突然变娇了?
“清醒点,周围都是人,你脸红个什么劲?”邵棋压低声音。
江京心虚地咳了咳,他一脸不好意思:“我酒量不太好,那天晚上对不起……”
邵棋呵呵一声。
她一脸核善,搭在男生手腕上的手隐蔽地掐了他一下,引来江京的小声痛呼。
“酒后偷亲女孩子的小流氓,以后再犯,爪子给你剁了。”
江京似乎是害羞地低下了头,但嘴角却忍不住泄露了一丝得逞的笑意。
粉丝们看到他们俩的小动作,尖叫声几乎要把房顶掀开,闪光灯一片一片的。
“救命他们俩真的好配呜呜呜。”
“不是我一个人的错觉吧,我怎么感觉江京刚才有点不敢看邵影后。”
“+1,他们俩这个氛围我真的很难不多想。”
“耳朵和脸好红!!!江京你对邵影后干了什么坏事快给我说说!”
邵棋挽着江京走进去,他们俩今天的礼服也巧合得很搭,邵棋穿着酒红色的露背长裙,红唇大波浪,白皙细腻的肌肤在聚光灯下泛着光泽,又娇又艳。而江京则是一身黑西装,一头细碎的乱发配上棱角分明的脸庞,看上去贵气内敛。
他们来得最晚,到里面的时候正好碰上韩桥和苏禾。
苏禾气色不太好,看见这般配十足、贵气非凡的两人,眼神里浮现一丝妒忌和恶意。
上次回去,厉修给她道了歉,二人又温存了一番,可她心里生了一根刺。
他那般对待她,是不是也说明他在心里根本没拿她当正经女朋友来对待?!
苏禾压下心中的不甘,笑了笑,语气熟稔:“邵姐和小京怎么来这么晚,张导都等了好久了。”
韩桥说话不拐弯,开播以来对方多次上热搜,他早就对抢他热度的江京不满了,他看着眼前的年轻男生,语气暗含说教:“小京啊,这里的都是前辈,你态度还是要摆正的,张导他们脾气好,我得提醒提醒你,让人家等你可不礼貌。”
苏禾在一旁笑里藏刀:“就是啊,万一让记者拍到了,传出去,又是一桩黑料。所以我才早早地就来了,你以后可得注意点。”
第10章 黑料影后在娱乐圈封神(10)
江京眼里划过一丝不屑,但是表情依然是温和有礼,摆足了虚心请教的后辈样子。
邵棋才懒得跟他们多说,她扯了扯唇:“扯那么多干什么?让张导久等了,那我们还不快进去?在这里有什么好聊的?又不熟。”
她也不管对方顿时扭曲的脸色,挽着江京就往里走,边走边小声都对他说:“你气我的时候不是挺会的?刚才就那么站着挨欺负?下次直接怼回去。”
“好啊。”邵棋听到应声侧了侧头,刚好对上江京带着笑意的双眼,就像是把她锁定了一样。她突然觉得有些不自在,于是转过头继续绷着脸装高冷。
江京眼中笑意更深。
系统旁观着一切,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来,人类的许多行为数据它们还并未破解,它一时想不出什么精准的词来概括眼前看到的画面。
宣传会上,张导乐呵呵地回答记者们的问题,邵棋作为焦点人物,也逃不过被追问。
“请问邵影后,您对您这次的表演满意吗?”
“和我微博上说的一致啊,是一次全新的表演,我挺满意的。”
“邵影后邵影后!您的工作室目前正在筹备吗?是否会招艺人?”
“当然会,谢谢您给我打这个广告。”
周围人被她的幽默逗乐了,发出善意的哄笑。
“邵影后!有人说您跟剧组演员的关系不和,请问这是真的吗?”提问的记者把话筒伸向她,眼里泛着精光。
邵棋歪了歪头,语气疑惑:“有人说?谁说的?”
记者的语气十分尖锐:“您和厉总以及苏禾的关系复杂,这显而易见。”
“我不想和他们俩纠缠,所以赶紧解约跑路了,这显而易见。”
记者一噎,然后又梗着脖子问:“那江京呢,您怎么解释您和江京的关系匪浅呢?”他的目光甚至还越过她看向了后面的江京,颇有一番逼问隐婚小情侣的架势。
“这位先生,”邵棋的眼神直直地注视着他,“您该向我解释为什么一直用这种暗示性的话语逼问我,让我有些怀疑您的专业性。”
她话音刚落,背后就响起江京冷冷的声音:
“我觉得这位记者问的不太对。”
所有人愣了愣,就听他继续用斩钉截铁的语气说道:“前辈入行九年,演过的高光角色数不胜数,她本人也性格活泼,这么富有魅力的一个人,像个发光的小太阳似的,应该任何人都会被吸引,忍不住想要靠近吧,这是人之常情。”
他下了结论:“所以,我们的关系匪浅,还是我努力争取杀出重围的结果。”
这话……说准确也准确,说客观也客观,说暧昧……倒也不是没有。含义模糊,真是解围的好回答。
在场的人按下心中的各种猜测,转移了话题,迅速让气氛恢复了起来。
江京坐的位置与邵棋有一段距离,但他的话,却让邵棋的耳根有些发麻,她心中有些异样。
她想,天哪,又找到一个优秀的彩虹屁选手。
她顶不住了。
而苏禾在一旁狠狠地咬了咬牙,咽下心中的愤愤不甘。她朝那个记者使了个眼色,对方立马会意,悄然离开。
……
第二天,一个娱乐报记者撰写的一篇名为《演员新秀为顶流影后怒斥记者,是真情流露还是入戏太深?》的文章,直接登上了头条热搜。
文章里扒出了在宣传活动现场出现的许多江京对邵棋暗戳戳的小心思,还曝出了不少他们拍戏间隙在片场聊天的照片,暗示两人的关系非同寻常。
“妈呀,江京的眼神就没离开过邵棋。”
“是因戏生情吗?我还挺看好这一对的。”
“看好个屁啊,邵棋老牛吃嫩草,这不是妥妥的潜规则吗?”
众说纷纭,褒贬不一。本来王启明是要发微博澄清的,但是邵棋拦住了他。
这个时候邵棋方发澄清,江京就会被骂心机上位倒贴,要是江京方发澄清,邵棋就会被骂潜规则新人演员。
那篇文章没有实锤证据,全是自己臆想的空穴来风,她和江京根本没必要搭理,惹自己一身骚。
邵棋给江京打了个电话,让他别回应,冷处理,他乖巧答应。
“那也不能让这事一直发酵吧?”王启明看向她。
邵棋打开手机,找到了自己刚穿到这个世界时在化妆间拍的那两张限制级照片,狡黠地笑了笑:“放心,互联网这么丰富多彩,他们不会一直关注这个的。”
【统子,这两张照片帮我处理一下,然后发到网上去。】
【哦豁,真人小电影,刺激。】系统啧啧一声。
【苏禾不是想出名?我帮她一把。】邵棋勾了勾唇,眼底划过一道冷光。
连续吃瓜几天的网友很快又有了新谈资,这天晚上,一个营销号曝出了两张角度刁钻的照片,配文:“干柴烈火的总裁和小花。”
赫然是厉修和苏禾的激吻照!
照片上苏禾被厉修抱在怀里,背抵着桌子,衣服凌乱,眼神迷离,而厉修则低着头,狠狠地吻着怀里的女孩,一只手还不停地挑逗着她,二人面颊泛粉,已然是情火烧身。
“!!!!!!!!!卧槽!”
“这,这是我能看的吗?!”
“所以苏禾真的是厉修的小情人?怪不得资源那么好。”
“苏禾的清纯可爱人设算是崩塌了吧……”
“这是在哪?这两人开不起个房间吗?”
“卧槽,内部人士来爆料,这是邵棋的化妆间!!!在这干事这俩人也太贱了吧!!!”
“!!!心疼邵棋了,好好一影后真是被这对渣男贱女恶心得够够的了。”
“邵棋的化妆间”这一地点的爆出点燃了舆论,网友们都被厉修和苏禾的骚操作恶心到了。
不少人跑到苏禾的微博下骂她“恬不知耻”“贱人”,苏禾看着这些评论一个个涌入眼底,她尖叫一声,把手机甩了出去,脸色狰狞。
看到厉修进门,她又连忙换上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冲过去一把抱住了他。
“阿修!呜呜呜呜呜呜……”
“你快想想办法啊,网上都在骂我们!”
厉修也正心烦意乱,受花边新闻的连累,公司的股票都跌了不少,股东们都对他非常不满,他那个弟弟又在蠢蠢欲动。现在这种情况,只能对外宣称苏禾是她的女朋友,至于“邵棋的化妆间”那个问题,只能花钱压下去。
他把解决方法告诉苏禾,苏禾眼神里有一丝满意,脸上却又流下泪来:“都是我的错。”
“不怪你。”
虽然嘴上这么说,但厉修看着她哭泣的面容,想起那张照片上她露出的迷离的情态和白皙的肌肤,有多少人看过,又想起自从和邵棋解约后自己的不顺和吃瘪,心火难消。
他心里升起一股莫名其妙的施暴欲。
厉修猛地将她扑倒在床上,大手一挥,她的衣服被扔了一地。
又是一场毫不温柔充满暴虐的情事,夜半,苏禾躺在浴缸里,看着身上青紫的伤痕,恨恨地流下泪来。
第11章 黑料影后在娱乐圈封神(11)
网上的舆论爆发后,邵棋功成身退,深藏功与名。一系列宣传活动结束后,她就被王启明拉着去工作室工作了。
她筛选了不少新生代演员进行签约,其中还包括之前在《星演员》节目后台遇到的那个彩虹屁男生,他叫秦珂,有演技有灵气,在新进的苗子中是邵棋很看好的一位。
而且,她还给江京发了邀请信息,据她了解,江京还没签公司,他爆火后,有很多公司慕名而去,争着签他。邵棋觉得他很有摇钱树的潜力,决定加入抢人大战。
然而,大战刚刚打响,江京就给邵棋开了个后门,同意在她这签约。
邵棋不战而胜,心里十分满意:【那么多零食没白分。】
系统已经懒得掺和这俩人的事了,它将之视为人类谈情说爱时两人之间的奇怪情趣。
演员签进来后,邵棋开始物色剧本,想让这些演员参演,磨炼磨炼,最重要的是,作为工作室的第一部作品,把名头打响了。
她很快就有了目标,是一本悬疑剧本,叫《藏灯》。作者她认识,是之前繁星娱乐的签约编剧,但是后来由于得罪了人被雪藏了,现在他已经退圈了。
哦豁,这不就巧了么。
邵棋决定去见他一面,仇人的仇人就是朋友。
咖啡厅里,男人半垂着眼,披肩的头发扫过他青灰的胡茬,让他看上去既忧郁又艺术。
“邵小姐凭什么认为我会答应你,你有什么能打动我的东西吗?显而易见,没有。”男人低笑。
“你知道繁星下半年要上一部仙侠电影吗?是厉修提的项目,投入资金非常大。”
男人不解地看着她:“跟我有什么关系?”
邵棋眨了眨眼睛,像是在跟他密谋:“我希望我投的这一部电影也在下半年同期上映,到时候应该很有意思。”
“你要跟他打擂台?”
“你觉得我不行?”
男人不可思议地看着她,语气惊讶:“据我所知你的工作室才刚成立,就要跟繁星娱乐硬碰硬?邵影后,我承认你本人的演艺事业确实很成功,但这不代表你的幕后事业也能成功。没有经验没有人马,怎么去和对方打?”
“我已经定好了一位新人导演,人你也认识,是吴疆。另外,对于这部悬疑电影,我可以给出一个你们绝对满意的投资总额。”
邵棋笑着伸出手,给他比划了一个数,毫不意外地看到对方脸上的震惊。
她神态自若,仿佛全然不知自己给出了什么天文数字,用一种笃定的语气强调:“青山先生,我很看好这部电影,我有预感,它将给我们所有人带来一个惊喜的成绩,怎么样?”
鬼才导演加上天价投资,还是跟狗厉修打擂台,青山一咬牙,心想着冲一把试试,他点头答应。
邵棋满意地笑了:“欢迎加入我们。”
青山心里有些忐忑,此时他还无法预料到,他的才华将从这一刻起,真正在影史上留下璀璨一笔。
在回程的车上,系统语气羡慕:【出手这么大方,你好有钱。】
【别酸了,统子,】邵棋幽幽地说:【这一次剁手,已经接近我的全部积蓄了。】
【什么?!你不会还要卖房子卖车去凑这笔钱吧?】系统十分震惊,他没想到邵棋这小咸鱼做出了这么大牺牲。
【哦,那倒没有,只不过未来一段时间内高档餐厅是吃不成了,只能吃点家常菜,斗地主也不玩了,防止氪金,勤俭节约一段时间。】
系统:……
【真是委屈您了呢。】它阴阳怪气。
邵棋摆了摆手:【不委屈不委屈,你千万不要看我委屈就给我发新人大礼包啊,千万不要!】
系统感觉有被狠狠内涵了。
到了工作室,邵棋马上开了个会,把《藏灯》这部电影的选角和开拍提上日程。
王启明伸了个懒腰:“反正你邵棋有一口汤喝,我必定有一口肉吃,我没意见。”
邵棋:???
室内顿时响起欢畅的笑声。
秦珂红着脸,眼睛亮亮的:“我之前看过这个剧本,我很喜欢,但是拍摄难度有点大。”
吴疆听到这话,低笑了一声:“我来掌镜,我会给你一个效果最好的《藏灯》。”
邵棋对自家人的自信非常满意:“很好,就是要跟你老板我一样,充满自信。另外,这部电影我打算拿来跟繁星打擂台,大家有没有信心?!”
王启明、秦珂、吴疆:……
这么重要的事你怎么现在才说?
“有这么惊讶?我们的目的就是要把繁星给干趴下啊,在座的谁还没跟繁星有点仇啊。”邵棋一脸平常。
众人的目光向四周一扫。
哦豁!还真是“复仇者联盟”。
老板真是个狠角色啊……厉修惹了你算是倒了八辈子大霉。
最终,“复仇者联盟”拍板通过了《藏灯》拍摄。邵棋散会后,放下手边的《老板画大饼手册》,幽幽地叹口气。
【这群人还真不好忽悠。】
而这边,秦珂出了门,却被江京请去喝了杯咖啡,他笑盈盈地问秦珂是如何被邵棋拉入伙的,秦珂就把当初在后台和邵棋加微信的事一一如实地说了。
然后,秦珂就看见对方的表情突然变得很复杂,像是平静中泛着一丝酸味。
“师兄,你还有什么事吗?”江京和他都是电影学院的学生。
“你叫我什么?”江京耐人寻味地笑了笑。
秦珂涨红了脸,莫名觉得江京身上骤然迸发一股压迫感,他突然福至心灵,想起不久前的花边新闻,试探性地说:“老板娘?”
江京挑了挑眉,对他笑了一下,眼神里透着愉悦,然后放下咖啡转身离开。
秦珂在原地茫然地挠挠脑袋。
而没过多久,传来消息,《帝姬》入围金兰花奖了,网上舆论翻腾。
因为金兰花奖有个不成文的规律,拿过金兰花奖的人想要第二次拿奖,难度就要高得多,它更青睐未拿过奖的优秀新演员。
而《帝姬》的演员里,男一号韩桥前几年已经拿过一次金兰花奖了,很难再拿,而女二号邵棋更不用说,她是第一个连续两年拿下金兰花奖的演员,按照金玉兰奖的喜好,她第三次拿奖几乎不可能。所以有希望拿奖的就只有女一号苏禾和男二号江京。
网友已经开始忍不住开始下注了:
“江京真的有可能诶,他的祁尚书让我眼前一亮。”
“大胆点,说不定最佳女主角和最佳男配角都一举拿下!”
“不太可能,金兰花奖从来没有颁发过这种例子。”
“禾禾冲冲冲!苏禾演的贵族小姐绝了!肯定能拿奖!”
“某男配就别蹭了吧,都没几场戏,还跟女一号比?”
“楼上是苏禾粉丝?你们确定苏禾演得好?建议挂个眼科。”
“苏禾也就在那张激吻照片上演技好,满脸情欲,哦那不是演的啊,打扰了。”
“喷子滚!厉总和禾禾谈恋爱不是更证明她优秀,邵棋倒是想倒贴都不行呢!”
“???苏禾把厉总伺候好再来碰瓷吧!”
不少业内人士都出面称很看好苏禾,苏禾的粉丝更是认为自家正主基本上是把金兰花奖收入囊中了,十分得意。
而另一边,苏禾第一时间就把入围的消息分享给了厉修,她躺在厉修怀里,满脸期待:“阿修,如果我能拿到奖,那就太好了!不过……”
“拿不到也没关系,我还年轻,还有大把时间呢。”虽然这样说着,她眼底还是浮现一丝难过和失望,迅速被厉修捕捉到了。
“别担心。”厉修低下头吻住了她,看到她敞开的衣领里露出的细腻圆润,眼神暗了暗。
于是两人在沙发上又翻云覆雨了一回,苏禾娇汗淋漓,吻上厉修的喉结时,眼底浮现一抹算计和得意。
翻滚之后,厉修支开了苏禾,在书房里打了一个电话,语气透着几分势在必得。
第12章 黑料影后在娱乐圈封神(12)
对于金兰花奖,邵棋没多大感觉,电视剧方面的奖项原主都快拿遍了,实在不是什么稀罕东西。
但是某个新人男明星倒是挺紧张,三天两头给她发微信求安慰。
熊孩子:前辈前辈,金兰花奖好拿吗?
邵棋回他:对于我来说,是的。
然后对方秒回。
熊孩子:那我要是没拿奖怎么办啊,对不起粉丝们qwq。
邵棋挑了挑眉,这人还发颜文字卖萌?啧啧啧,虽然她的确吃这一套。
她低头打字:没关系,跟着我混,你迟早拿奖。
【看看,好老板就是要时刻让员工对未来充满自信。】
系统嗑瓜子:【是时刻画大饼吧。】
邵棋没理系统,手机上,对方又秒回:我要是拿奖了可以请前辈吃饭吗?好好感谢一下,PS:不喝酒哦。
邵棋看见最后那几个字,眉心一跳。
她每次和江京单独呆一块,都会出点莫名其妙的状况,这有点邪门啊。
系统听到她的心声,高深莫测地冷哼一声。
另一边,江京低头盯着手机屏幕,良久后,对方发来个“你拿到奖再说吧”,他都能想象到她绷着脸可可爱爱的表情,忍不住勾了勾唇。
旁边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正在看报纸,余光瞥见他笑了,有些惊讶:“小京是交到新朋友了吗?这么开心?”
江京咳了咳,表情恢复平静,又变成那副懒洋洋的样子:“不是,是有些让人开心的事。”
男人点点头,又抬眼看向他,眼神中隐有厉色:“金兰花奖那边跟我打电话,说你的奖被人拿掉了,需要我帮你处理吗?”
“哦,有说是谁干的吗?”
男人把手上的报纸放在一旁,沉下了脸:“无所谓,不管是谁,骑到江家头上,就要做好被咬死的准备。”
江京眼里泛着冷光,意味不明地低笑一声:“哥,我提个建议,你出面将齐老请出山,请他担任这次金兰花奖的颁奖嘉宾,怎么样?”
“齐老眼里容不得沙子,虽然能保证公平运作,但是……”
“你什么意思?我可不需要你花钱给我买奖,是我的奖,它怎么评都跑不了,你不用担心我。”江京听到他的停顿,挑了挑眉。
男人笑了笑:“那我可就拭目以待了。”
……
没过多久,金兰花奖的颁奖礼如期而至。
红毯向来是明星们争奇斗艳的竞技场,谁的状态好,谁更有时尚感,谁的风格突出,都至关重要。美丽作为娱乐圈的底层逻辑之一,是各大媒体众多网友关注的焦点。甚至有的明星能够靠红毯造型一战成名。
但这些,邵棋并不在乎。所以当她穿着一身白色女式西装,脚踩黑色常规高跟鞋,红唇黑发,戴着金边眼镜,拉开车门走上红毯的时候,她看起来不像个女明星,倒更像是一位来谈商务合作的沉稳商业精英,气场十足。
一瞬间,她与周围的女明星仿佛分成了两个世界。
周围的闪光灯不断地朝向她,一个实习摄影师跟在老摄影师身后,看到邵棋的造型,有些疑惑:“老师,邵影后这身造型美是美,但和红毯多少有点不搭吧……”
老摄影师拧眉看着他:“你懂什么!邵棋解约后,没了老东家的压制,都穿着羽绒服走过红毯,你觉得她会在意这个?人家靠作品说话,走红毯就跟吃家常便饭一样。”
“再说了,她这身造型相比其他明星,不是更让人印象深刻?”
他一边说着,一边狠狠地拍了拍自己这傻徒弟的头:“还愣着干什么?!赶紧拍啊,再不拍你连头条都抢不到热乎的!”
“哦哦哦……”
红毯上,邵棋稳如老狗,双手插兜大步向前,十分飒爽,然后很巧合地碰见了苏禾。
对方的造型颠覆了以往清纯小白花的风格,一身深绿色吊带长裙,长发微卷,显然走的是成熟御姐风。
苏禾回头看到了她,几乎瞬间就被她的造型晃了晃神,一对比,她脸色顿时有些不好看,但还是强忍不快,嘴角上扬,端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
她是来拿奖的,邵棋只是来观礼,她才是今天的主角。
然而,邵棋面不改色,直直地从她身旁走了过去,连正眼瞧她都不瞧,仿佛没看见。一大片摄像机也掠过她,紧紧地跟着邵棋。
苏禾的表情僵住,她狠狠地踩了踩高跟鞋,结果脚滑了,直接在红毯上摔了一跤。
这时摄像机倒是如她所愿,连忙对着她抓拍起来。
一旁的助理赶忙跑过来扶起她,苏禾低下头,掩住自己脸上狰狞的表情。
邵棋!!!我才是今天的主角!!!
颁奖礼是以直播形式播出,所以同一时刻,网上弹幕也刷屏了:
“红毯上摔跤哈哈哈,这小情人多多少少有点给厉总丢人了。”
“邵棋对江京就是关系好,对苏禾就是理都不理,作为前辈这么区别对待,有点双标吧。”
“?谁要跟前暗恋对象的小情人关系好啊,邵棋这才是爽快人。”
“邵棋在苏禾旁边走过那一幕我愿称之为世界名画,苏禾像个偷穿大人衣服的小孩哈哈哈哈,邵棋穿个西装都浑身女人味,苏禾还敢跟她比御姐风?”
“确实对比惨烈。”
“能拿奖才是真本事,喷子闭嘴吧,坐等苏禾拿奖狠狠打脸。”
“是是是,那必是厉总家的小情人能拿奖咯。”
邵棋脚底生风,走得飞快,远远甩开了苏禾。然后按照主办方给的提示落座,然而脚上高跟鞋太高,没站稳,刚坐下身子就晃了晃,身后伸来一只手,轻轻地扶住了她,还很礼貌地避了避,十分绅士。
“邵小姐,小心。”
邵棋抬头,男人三十多岁的年纪,看上去十分稳重,她紧急在脑子里搜索了一下信息,微笑回应:“谢谢江总。”
然后她就感觉对方似有似无地打量了她一瞬,脸色有些柔和,眼神里还有一丝……满意?慈爱?
什么鬼?
邵棋皱了皱眉。
他递给了邵棋一张名片,黑底金纹,十分低调,但上面的“江烈”二字,瞬时让这张名片尊贵了起来。
江氏企业的现任掌权者,京城首富江家长子,真正的大佬级人物。
“能跟邵小姐相识是江某的荣幸。”
邵棋确定原主和自己都没有跟这位人物打过交道,她疑惑地看了他一眼,然后收下了名片。
刚坐下没多久,在她旁边的位置上又坐下一个人,对方正装出席,造型贵气,而在妆面上,化妆师很有巧思地在他眼尾加深了眼线,增添了几分温柔情味。而他却又常常一脸平静,波澜不惊,这矛盾般的气质融为一体,格外诱人。
江京就这样顶着一张狐狸般勾引人的脸,侧头笑着看向身侧的邵棋:“前辈可是答应我了哦,只要拿到奖就可以……不许反悔。”
邵棋:???
只是吃个饭而已,从你嘴里说出来怎么感觉咱们的友谊好脏。
系统:【呵,友谊。】
第13章 黑料影后在娱乐圈封神(13)
后座的江烈一脸麻木,他沉默了,当他亲眼看见自己的拽王弟弟一改往日的冷淡和漠不关心,像只缠人的小狗凑到邵棋的身边,这画面给他带来了极大的冲击。
上一秒六亲不认,下一秒装乖卖萌。
他弟好心机。
然后,开场后很长一段时间内,江烈就旁观着他弟像被定住了似的,也不往台上看,一直侧着头跟邵棋聊天。
啧。
也不怕把脖子扭断。
江烈作为男方家长,简直没眼看。
与此同时,颁奖礼也进入正题。首先是最佳男主角的颁奖,颁给了一位在今年的大热谍战剧中表现出色的男演员,他饰演的卧底角色个性鲜明,是整部剧最大的亮点和泪点。所以这个结果在众人的意料之中。
接着就到了最佳女主角颁奖。大屏幕上依次播放了四位入围女演员的高光片段,除了苏禾外,其他都是早就入行但是籍籍无名许久的老演员,竞争比较激烈。
国内外赫赫有名的传奇艺术家齐老一手拄着拐杖,一手拿着装有获奖者名字的信函,走到台上,全场气氛紧张起来。
苏禾已经能想象到接下来的画面,她愉悦地翘起唇角。
齐老低头打开信函,看了一眼名字,脸上露出笑容:“第三十二届金兰花奖获得者,让我们恭喜——”
“陈艺。”
什么?!
台下苏禾笑着的表情陡然僵住,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这是一个出乎意料的名字,陈艺本人已经四十多岁,已经过了女演员的事业黄金期,这个奖对她来说,是姗姗来迟。
她的眼里含着泪花,提起裙摆,笑着走上台。
苏禾死死地盯着她的背影,想不通是哪里出了问题。
为什么?怎么会这样?厉修不是已经提前打点好了吗?
她那天在别墅特意提起了入围奖项的事,有意地流露出自己的期待,她知道厉修肯定会给组委会打电话,她的团队已经把祝贺她拿奖的通稿都买好了,怎么会这样?!!
为什么会是陈艺这个老女人?!
苏禾心里爆发一股怒意和不甘,脸色有些狰狞,但还是强忍了下来,强颜欢笑地为这位最佳女主角鼓掌。
摄像机如实地将她的反应收入镜头,直播的弹幕再次刷屏:
“小情人恐怕没想到这奖会颁给别人吧哈哈哈,网上到处买水军说自己肯定拿奖,结果打脸了。”
“苏禾粉丝呢,出来遛遛,前几天把你们正主吹得拳打邵棋脚踩江京,现在心情咋样?”
“是厉大总裁提前花钱买奖了吗,你们怎么好意思这么吹?”
“楼上说不定真相了,你看苏禾表情多震惊。”
颁奖结果完全在厉修意料之外,他看到直播后立刻打电话给组委会,却只得到一个模棱两可的回复:
“厉总,我们也没办法,江总把齐老请出来当颁奖嘉宾,谁还敢搞小动作啊。”
厉修挂掉电话,猛地抬手打碎了书桌上的一个花瓶,脸色阴沉。
江氏企业的江烈?他想干什么?
江氏企业在许多行业都是龙头企业,但并没有涉足娱乐圈,难不成,他们想借此对繁星娱乐下手?
这充满攻击性的行为拨动了厉修敏感的神经,他越想脸色越差。而殊不知,被他视为大敌的江烈本人,正饶有兴趣地在等待着金兰花奖最佳男配角的颁奖。
齐老声如洪钟地说出手中卡片上的名字:“让我们恭喜——江京。”
这是意料之中,《帝姬》作为一款爆剧入围金兰花奖,得奖的既然不是苏禾,就很大概率是江京了。
全场掌声雷鸣,邵棋笑着鼓掌,内心却浮现一丝怀疑:【苏禾不是有女主光环吗?而且还有男主给她保驾护航,这个结果不太对。】
她是懒得深究,不是蠢,她眯了眯眼睛:【江京……这个男配不对劲啊。】
系统面带悲伤,无声附和。
它早就发现这剧本不太对了,江京明明是江家的小少爷,但是剧情隐瞒了这件事,而且它从江京身上检测不到任何东西。
它被江京的精神体屏蔽了。
而且更离奇的是,这件事它还无法给宿主解释,只要一张嘴就会出现精神压制,让它自动静音。凡是和江京有关的事,要等她自己去发现。
太惨了,太惨了,史上最惨的一对系统和宿主,非他们两个倒霉蛋莫属
系统忧伤地又嗑了一把瓜子。
邵棋脑中思绪飞速翻滚,闪过了众多猜想。而此时,旁边的江京却在鼓掌声中侧身,轻轻地抱了她一下,在她耳边带着笑意说了一句“我上去拿奖啦”,然后站起身在聚光灯中走上台。
男生低哑的尾音萦绕在耳旁,邵棋耳朵麻麻的,一脸茫然。
好怪,但怪在哪里说不上来。
难道这就是新人对前辈的感激?
系统旁观者清,听了这话冷笑一声,一言不发。
江京走上台,在齐老手中接过奖杯,他按照惯例发表获奖感言,感谢导演感谢剧组感谢粉丝,结尾处,却又临场发挥了一句话:
“还要感谢邵棋前辈,她是我演艺事业上的偶像,在剧组里教会我了许多,和她对戏、和她聊天都是一种享受,我永远期待着和她下一次合作。”
江京的目光精准地看向台下的邵棋,像是某种兽类锁定自己的猎物,他眼尾轻挑,泛着勾人情味,眼神里暗流涌动,言语似有所指:
“感谢遇见。”
邵棋迎上他火热的目光,沉默了片刻,在心里跟系统说:“完犊子了,我好像把男配给攻略了。”
系统眼神怜爱:“小傻瓜,你才发现?”
邵棋摸着下巴,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他在勾引她,“啧”了一声:“虽然男色诱人,但是统子,你放心,我绝对不会在上班期间谈恋爱的。”
系统:?
“我记得快穿局的合同上说违规恋爱扣工资。”
系统:“……你可真是太让我放心了。”
江京说完获奖感言后,一堆直播弹幕刷屏:
“吓我一跳,我以为要官宣了,本CP粉吓得嗓子眼都要跳出来了。”
“???这和官宣有啥区别?江京刚才像只疯狂开屏的雄孔雀,就怕勾引不到邵棋似的。”
“《偶像》、《一种享受》、《感谢遇见》,啧啧啧,还有最后那个充满侵略感的眼神,这俩人没有点啥我不信。”
“只是朋友!只是朋友!关系好感谢一下怎么了?”
“不管啥关系,镜头下如此直白地表达对一位前辈女演员的热切喜爱与崇拜,就算以后两人真有进一步发展,先撩者贱,肯定先骂他,单凭这个我敬他是条汉子。”
“哈哈哈,我看谁还敢污蔑邵棋潜规则小鲜肉,没看见都是小鲜肉上赶着来的吗?”
“这俩人真的好配,锁死,钥匙我吞了!!!”
“邵姐上啊!睡他!让他哭!”
顿时弹幕充满虎狼之词。
江京噙着笑下台回到座位,邵棋淡定自若,目不斜视,装作无事发生的样子,不让情窦初开的小男生看出一点端倪。
而“情窦初开的小男生”看着她正襟危坐的情态,意味不明地低笑了一声。
邵棋:……
男狐狸精!休想让我被扣工资!
第14章 黑料影后在娱乐圈封神(14)
邵棋面不改色,内心若干吐槽刷屏,她坐在江京旁边,能闻到对方身上似有似无的香味,像是雪水在竹林间流淌的味道。
更何况,这小王八蛋时不时地偷偷瞥她一眼,存在感极强,邵棋想忽略都不行。
然而下一秒,猝不及防地,她突然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周围掌声骤起,全场人都震惊地看向她。
邵棋面上稳如老狗:【我就跑了个神,这是错过了什么考点???】
齐老在台上笑得和蔼,一脸欣慰地将目光投向她:“恭喜,恭喜最佳女配角获得者邵棋,连续三次拿下金兰花奖,创造了历史!”
弹幕瞬间炸了:
“??????????”
“第三次了????”
“邵棋牛逼!!!!!!!”
“重要的不是拿奖,而是连续三次拿下偏爱新人的金兰花奖,你爹就是牛逼!!!”
“竟然是男二号和女二号双双拿奖哈哈哈哈哈,这也太尴尬了。”
“让我们高呼——般配!!”
邵棋这才反应过来,刚才齐老念了最佳女配角的颁奖词,而最终获奖者是她。
一个连续两次拿下金兰花奖的女演员,竟然在金兰花本就偏爱新演员的情况下,第三次拿奖。
这个结果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继十七岁夺得影后之后,邵棋再次推翻了他们的固有认知,拔高了作为一名女演员的上限。
“前辈好厉害。”江京在她耳边吹着彩虹屁。
系统高兴地吱哇乱叫:【秀!太秀了!这波真是在大气层!】
掌声、鲜花、灯光、赞扬,聚焦在她身上。
邵棋挑了挑眉,丝毫没有失态,她笑着走上台,这个在过去一年里被愚弄、暗恋失败、被辱骂舔狗、被压资源的女人,历经各种风波后,岿然不动,迎来了新的事业巅峰。
“繁星其实限制了她的发展,她自己出来单干后,状态明显回来了。”
“巅峰第一剑,先斩意中人。姓厉的滚!”
“你们看苏禾的脸色哈哈哈哈,太爽啦!”
苏禾坐在台下,注视着邵棋一步一步走上台,她狠狠地掐了掐手心,心里愤怒又不甘。
如果重来一世还是这样,那她重生的意义在哪?
绝对不可以!
她低下头,掩住眼中的恶意和狠毒。
邵棋走到台上,齐老看着她打趣道:“第三次站到这里,有什么想法吗?”
“有点意外,我刚才上台的时候还怀疑您念错名字了,害怕突然出来个工作人员把我请下去,那可太尴尬了。”
在场的人发出一阵善意的哄笑。
齐老笑着回她:“我老头子还没老眼昏花到那种地步,以后说不定还能给你颁奖。”
邵棋毫不谦虚,坦荡地收下赞扬:“那我就不客气了,多接点戏,等着您下回还给我颁奖。”
齐老乐得哈哈大笑,把奖杯递给她:“恭喜你,听说你自己也开了工作室,那我就祝你的演艺事业和幕后事业都能更上一层楼。”
邵棋笑着点头,语气笃定:“承您吉言,一定会的。”
她接过奖杯,面朝镜头,抿唇一笑,眉眼中蕴含着意气风发和胜券在握,场上所有人都望向她,这一瞬间被镜头捕捉,成为之后在网络上流传许久的“世纪抓拍”。
因为从此刻开始,二十六岁的邵棋正式迎来她人生的第二个事业巅峰期,一举登顶。而她和她手下的艺人也以不断突破自我演技上限的职业演员精神,影响了演艺圈近一个世纪。
当然,这些是后话了……
而此时,与邵棋的风光截然相反,厉修坐在书房里,目不转睛地盯着电脑直播视频中笑靥如花、荣誉加身的女人,感到一种强烈的脱离掌控的不安感和焦躁感。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邵棋以一种决绝的姿态,消除了他对她的全部影响,无论是工作上还是生活上。
他不得不承认邵棋身上的巨大潜力,他很遗憾失去了她,所以,他要采取一些手段来弥补损失。
厉修眼神阴寒,拨通了一个电话。
……
不久后,《藏灯》正式开拍,这部由逐日传媒全权包揽的悬疑电影,在选角上别具匠心,埋下不小的伏笔。
邵棋在其中饰演了一个外人眼里温婉怯懦但其实暗藏玄机的母亲角色,对她来说,这种存在感低、复杂内敛的市井小人物是有难度的,但是倘若演好了,会是一个不小的突破。
她隔绝了与外界的联系,专心待在剧组里,磨戏磨了一个月,终于在一众演员中率先迎来杀青。
离开剧组的时候,导演吴疆倚在门框上,手里夹着一支烟,认真清淩的目光穿过烟雾缭绕投向她:“老板,我有预感,这个电影会大爆。”
邵棋挑眉看向他:“别说这种显而易见的废话,行动起来,定个最贵的酒店办庆功宴,大办特办。”
素来一脸冷淡的吴疆嘴角翘了翘:“遵命。”
邵棋离开后,吴疆注视着逐渐淡出视野的车辆,眼神浮现一抹柔和。
厉修……怎么就这么眼瞎呢。
……
事实上,厉修不仅眼瞎,还蠢,这一点倒和他的小情人苏禾般配极了。
【还挺心急的,迫不及待来咬我了。】邵棋随意看了看手中的请柬,这是圈内知名的资本云集的一场晚宴,请柬上“诚邀邵棋小姐出席本次晚宴”的烫金字体精致华贵,透着几分“风雨欲来”的气息。
投资商多的地方各种糟污事也多,原主从不参加此类宴会,所以主办方也不可能突然邀请她。
可有趣的是,邵棋不仅收到了请柬,还收到了一模一样的两封请柬。
【厉修和苏禾各自都给你送来了一封,啧,这俩人干坏事都没提前商量过吗?】系统不能理解男女主的脑回路。
邵棋若有所思地笑了:【各有各的打算,看来不是一条心了啊……】
【你要去吗?】
【老板们玩的宴会,我这个新晋老板为什么不去?】邵棋在沙发上咸鱼躺,语气淡定。
她飞速想着对策,然后突然从一旁的抽屉里拿出了一张烫金的暗黑名片,放在手里摩挲,最终她的目光定格在名片上“江烈”的“江”字上,眯了眯眼睛。
【统子,你是不是瞒了我什么?坦白从严,抗拒枪毙。】邵棋的语气轻飘飘的。
她的话一出口,系统骤然发现自己的精神压禁言消失了:【淦,终于能说了……江京是江家二少,这是隐藏剧情,但是有一股精神压把我禁言了,没法给你说呜呜呜呜,我是个废物呜呜呜呜……】
邵棋被它嚎得头疼:【停停停,我竟然现在才发现,我也够蠢的。】
系统马上附和:【你说得对。】
邵棋:?
呵。
想到男生之前像个开屏的雄孔雀似的,在她面前笑颜灿烂,邵棋冷笑一声:【小王八蛋……】
而与此同时,正在挑选晚宴服装,准备在邵棋面前闪亮登场的江京,突然感觉脖子凉飕飕的。
不是很妙。
第15章 黑料影后在娱乐圈封神(15)
苏禾正在衣帽间里挑选珍珠项链,她穿着米白色的长裙,用厚厚的遮瑕和粉底将脖子上青紫交集的吻痕盖住,戴上华贵的项链,她对着镜子抿唇一笑。
像个高贵的胜利者。
没人知道昨晚她又经历了些什么。
“苏小姐,先生已经要出门了,请您快些。”管家敲了敲衣帽间的门,语气严肃。
苏禾应声:“马上。”
她拿起手提包下楼,看到站在门口西装革履的男人,笑着走过去挽住他的手臂,语气娇软:“阿修。”
厉修扫了一眼她的衣着打扮,满意地点点头:“之前叮嘱你的记好了,今天去的都不是一般人,别惹祸上身。”
苏禾笑着点头,迎来男人奖励似的亲吻:“宝贝真乖。”
她嘴角上扬,眼里却划过一道冷光。
这是她第一次以女朋友的身份陪厉修出席晚宴,她当然会好好当她的厉总女伴。
至于邵棋,下地狱吧。
……
晚宴如期而至。
小沙发上,一帮纨绔少爷们搂着各自的女伴,正喝酒畅谈,有的还将手伸进女伴的裙底,引来其他人的放肆大笑。
“诶,我听我哥说,江二少从国外回来了?”
“就是之前把他爸气住院那个?要我说,这江家两个儿子也真厉害。这当爹的逼死了原配,还非要把家产分给私生子,结果人家兄弟俩二话不说,江大少直接夺权上位,抢了江氏企业。江二少更狠,他那时候也才十几岁吧,直接把亲爹送进精神病院,把他关到死,私生子和那小三也没再露过面,谁知道是不是被……”
说话的男人在自己的脖子上比划了一下,啧啧两声。
纨绔少爷们只听了一耳朵,就都纷纷噤了声,江家的秘辛他们是不敢乱说的。
“诶?李山,你今天怎么没带女伴来?禁欲了?这可不像你金枪不倒李大少啊。”周围人发出一阵哄笑。
李山摆了摆手,眼里冒着精光:“我今天可是有正事呢。”
只要一想起厉修跟他的交易,再想起那个女人明艳的侧脸,他就觉得小腹火热,浑身都要着火了。
有正餐在后,谁还在乎那些清粥小菜。李山舔了舔嘴唇。
而另一边,厉修带着苏禾刚入场,迎面就遇到了盛世文化的张总。刚没寒暄两句,张总侧了侧头,似乎是看到了谁,满脸带笑地迎了过去:“哎呀,邵影后,哦不对……邵总!难得在这见到你啊。”
门外的服务生将邵棋迎了进来,她穿着蓝灰色的丝绒拖地长裙,一字抹胸露出白皙精致的锁骨,珍珠肩带逶迤到后背腰部,缀着纱质蝴蝶结。她黑发盘起,带着长长的碎钻耳饰,露出大片雪腻的背部肌肤,蝴蝶骨翩翩欲飞。
邵棋戴着同色系的丝绒手套,提着裙摆漫步走来,露出脚上踩着的银色细闪高跟鞋和一截白得晃眼的小腿。
正是矜贵美人,明媚艳色,一进门仿佛照亮了整个大厅,宾客们的眼底浮现一抹惊艳。
“好久不见,张总。”
看着她款款走进酒店大厅,苏禾嘴角上扬,眼神里划过一道暗光,而他身旁的厉修被惊艳了一瞬,随即眼神变得漠然。
张总把邵棋请到了一旁的角落里,笑着和她商议:“你那个悬疑电影的样片我已经看了,拍得太好了!我想要加进一笔投资,就是不知道邵总愿不愿意我挣这个钱了。”
邵棋挑了挑眉,直截了当告诉他:“这部电影是要和繁星那部大项目仙侠电影同期上映的,张总可想好了?”
听了这话,张总一惊,他看了看眼前年轻贵气一脸淡定的女人,只犹豫了一下,就点了点头。
“邵总,许你做千里马,还不许我当一回伯乐?这笔钱我就交到你手里,赚就赚,赔就赔,这个项目,我张某参与了。”
说完,张总又低声对邵棋说:“其实我也看姓厉的不爽很久了。”
邵棋被他逗乐了。
【这男主真是人见人嫌,太失败了。】
正聊着,旁边一个服务生突然路过,手里端着的红酒一歪,精准地洒在了邵棋的手臂和手套上。
张总吓了一跳,看清楚情况后横他一眼:“你干什么!端个酒杯都端不稳?”
服务生弯着腰连声道歉,语气诚恳:“抱歉抱歉,女士,都是我的错,我带您去处理一下吧,真的很抱歉。”
【这么快就来了。】邵棋垂着眼拿纸巾擦了擦手臂,翘了翘唇。
她抬眼笑着看向张总:“那我就先失陪了,张总。”
服务生带着邵棋离开了大厅,七拐八拐到了酒店三楼的一个小房间里。
“女士,这里有干洗机和一些擦拭用品,您可以使用。”
邵棋点了点头,假装专心致志地伸头去看。
在她身后,服务生一边说着使用方法,一边悄悄地拿起了一个电击器,猛地探向身前的女人——
却见邵棋突然往旁边一躲,转身朝他笑了笑,迅速抄起一个酒瓶对准他的头,直接把他锤晕了过去!
服务生的身体应声倒地。
邵棋弯了弯眼睛:【女人要想地位稳,下手就得快准狠。】
系统啧啧称奇:【最高端的反杀往往要用最直接的作案手法。】
邵棋看了看他手中的电击器,竟然还能伸缩:【好东西,没收了。】
她扒了扒他身上的衣服,从裤兜里掏出了一个手机,指纹解锁后很快就找到了转账记录。
她顺着这个手机号发了一条短信过去:【已经把她电晕了。】
隔了一会,对面回复:【那你还不赶紧上了她?把视频给我发过来,记得把脸拍清楚。】
这个语气……
邵棋笑了:【是苏禾。】
原来是想拍她的小电影啊……
【那厉修是什么招数?】系统嗑着瓜子,感觉像是在打怪,十分期待。
【什么招数都会被我见招拆招,统统反弹。】
邵棋拿上手机出来,关上门,刚走没几步,突然从旁边的房间里伸出一只手,把她拉了进去!
【厉修的招数来得快啊。】
她低头隐去眼里的暗光。
包间的门被合上,屋里没开灯,邵棋光滑细腻的背贴在了一个男人滚烫的胸膛上,硌得她有些难受。
她冷着脸,打开了手里攥着的电击器,猛地往他腰上一刺!
男人似有所感,迅速反手制住了她,电击器“砰”地一声掉在地上。
邵棋:???
这不科学,小世界里的人的反应速度一般不会比她快。
下一秒,男人把嘴唇凑到她耳边,轻轻吹了一口热气:“是我,前辈。”
第16章 黑料影后在娱乐圈封神(16)
邵棋转过头,迎上一双熟悉的笑眼。
她冷笑一声:“哟,这不江二少吗?不在大厅里应酬跑这里干什么。”
江京捂着小腹,一脸无辜地看着她:“我受伤了,前辈,好疼。”
邵棋冷着脸低头去看,江京把手挪开,他的小腹上被划了一道,渗着血丝。
“嚯,好大的伤口,我晚一会看说不定都愈合了。”
江京眨眨眼:“可是很疼。”
“忍着。”邵棋已经看出这男人两副面孔,惯会装模作样,随手递给他一张纸巾,然后扫了一眼四周,突然目光定在一处。
“那是什么玩意?”她指着床上被子盖着那一坨,兴趣盎然地挑了挑眉:“你在那藏了一具尸体?”
邵棋的语气兴奋得像个变态似的,江京无奈地笑着看她:“那是李山。”
“厉修和李山做了交易,李山今天会对你不利,我就把他绑起来了,还给他灌了几瓶酒,他现在神智不太清醒。”
邵棋啧啧称奇:“平常装得像个小可爱似的,下手这么狠啊。”
这就狠了吗?他以为他已经收敛的很好了呢,看来下次还要再温和些才好。
不要吓跑她。
江京抿了抿唇,眼神暗了暗,只看着她淡笑不语。
正说着,苏禾又发短信过来了:【视频呢?速度快点!】
邵棋略思忖了一下,低头给她回复:【文件太大发不过去,容易失真,我把摄像机放到这,你自己来取。】然后把这个房间号发了过去。
【厉修找来的人,当然要让苏禾来享受啊,肥水不流外人田。】
系统直呼666:【这操作秀啊。】
江京旁观她发信息的全程,没有任何阻止的反应,甚至还笑意盈盈地问:“我能帮什么忙吗?”
“把李山身上的绳子解了,再给他塞两片醒酒的药,醉着可不行。”
邵棋抬眼看着他意味深长地笑了笑:“江二少,我们可是同伙了。”
江京眨眨眼睛,心照不宣:“荣幸之至。”
二人布置好后,就离开了房间。
而另一边,苏禾收到服务生发来的短信后,在心里狠狠地骂了声“蠢货!”
她娇笑着对厉修说自己要去补个妆,然后悄然离场,拐弯去了酒店三楼,很快就找到了服务生发来的房间号。
苏禾站在房间外,心里莫名有些忐忑,她敲了敲门,没人回应。
再一看,门没锁,她想起邵棋的视频,有些迫不及待,直接打开门进去。里面黑漆漆的,她反手关上了门,正要开灯找摄像机,突然一个黑影朝她扑了过来!
“啊——”她发出短促的一声尖叫,下一秒,嘴被死死捂住,一只大手把她的裙子扯了下来!
男人浑身酒气,火热的嘴唇在她的肩上游离。
他喘着粗气喊:“邵棋!邵棋!可落在我手里了大美人!哥哥好好疼你!”
苏禾被捂着嘴,感受着身下的异样,泪流满面。她的手竭尽全力地向旁边探去,不一会却又被拽回来。她试了几次,最后终于幸运地攥住了一个空酒瓶,趁男人早已意乱情迷,她猛地使力,狠狠朝男人头上砸去!
男人晃了晃神,伸手想要抓她,苏禾吓得又拿着酒瓶往他身上乱砸。
突然,不知是砸到了哪里,男人捂着下身尖叫一声,昏死过去。
……
邵棋和江京下了楼,回到大厅,两人皆是衣冠楚楚,让人完全想不到他们刚才干了些什么事情。
巧的是,邵棋去餐台取小蛋糕时,正好迎面遇到了厉修,对方看到她,脸色唰地变了,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厉总看到我,好像很惊讶?”邵棋拿了一碟小蛋糕,甜甜的蛋糕配上她明媚的笑容,让人看着很舒心,可放在厉修眼里,只有震惊。
他刚刚已经看到李山上楼,并且现在打他电话已经打不通了,他以为……李山已经得手了。
这是怎么回事?!
厉修注视着邵棋脸上的笑容,心里莫名有些不安。
邵棋微笑不语,注视着他着急地离开了餐台,结果他走的时候又迎面碰见了也拿着小蛋糕的江京。
厉修皱了皱眉。
邵棋那个小男朋友?他怎么在这?
然而擦肩而过的时候,厉修清楚地听见有人叫他“江二少”。
他的瞳孔里顿时充满震惊。
“江二少?”他回头,满脸不可置信。
江京扫了他一眼,温和地笑了笑,似乎还是娱乐圈里那个后辈似的:“厉总,别来无恙。”而后看也不看他,转身走向邵棋。
厉修脸色难看极了,心慌意乱地去找李山的狐朋狗友们。
碍眼的人走了,江京满脸神秘地对邵棋眨眨眼睛,笑着说:“前辈,我给你带来了个人,对你应该很有用。”
他一侧身,身后站了个男人。邵棋抬眼看去,看到了一张和厉修有五六分相似的脸。
“邵总你好,我是厉佑泽。”
……
“李山?李大少爷有自己常住的房间。”
“对,房间号我还记得呢,他经常领个女人往那住一晚。”
纨绔少爷们给厉修说了房间号,然后就看见对方沉着脸急匆匆地往楼上跑。
“这,这怎么回事啊?李山出啥事了?”
“哎,我们也去看看呗,走走走!”于是一群人浩浩荡荡地跟着去了。
厉修到了房间门口,门没锁,房间里突然传出“啪”的一声脆响,像是玻璃碎裂的声音。他吓了一跳,直接推门而进,然后就被眼前的一切给震在原地。
苏禾的身体一览无余,几块裙子破布挂在她身上。她手里紧紧地攥着一个酒瓶,而不远处,李山满身是血地倒在地毯上。
“阿修!呜呜呜呜救我阿修!”苏禾看见他,委屈地流下泪来,直起身想要往他怀里钻。
“卧槽这什么情况?!”门口的纨绔少爷们一脸震惊地探头看。
“啊!别看别看!出去!”苏禾尖叫一声,情绪崩溃。
厉修赶紧把身上的西装脱下来披在她身上,然后转身冷冷地看向门口那帮人,声音又冷又怒:“都滚出去!滚!”
纨绔少爷们撇撇嘴,然后把李山抬了出去,看到李山受伤的部位,他们满脸震惊和不可思议,忍不住往角落里的女人那里瞟了又瞟。
卧槽?!!这是玩的什么花样?
李山和厉修的女人???
李山这后半辈子还能行吗???
啧啧啧……
第17章 黑料影后在娱乐圈封神(17)
若说纨绔少爷们有什么厉害的地方,那必然是狗血八卦信息流通之迅速。
短短十几分钟,宴会上的人就几乎都已经知道了酒店三楼发生的风流事。
厉修带着苏禾离开的时候,苏禾能感受到不少人向她投来的异样的目光,她恨恨咬牙,却不经意间瞥见站在不远处依旧明艳华丽的邵棋。
对方站在江京旁边,举着一杯红酒,噙着笑往这边看了一眼。
像是嘲讽。
苏禾心里顿时涌起浓浓怒火和不甘。
然而更糟糕的事还在后面。
第二天,厉修、苏禾和李山三人在房间里的照片不知是被谁给爆了出来,网上一片哗然!再加上当时有那帮纨绔少爷们目睹,不少上流圈子的人也听说了这件事,感到不可思议。
厉修的女朋友竟然和李家大少滚在了一起!
李家大少满身是血地被抬出来,关键部位还受了伤!!
李家怒不可遏,直接找上了厉修讨说法。
他们早就从李山的口中得知了他和厉修的交易,当时邵棋没中计,进到那间房间的人却成了苏禾。李家都不是蠢人,他们当然知道肯定是邵棋技高一筹,做了什么手脚。
起初他们也想要报复邵棋,但是江家的江二少却派人来传了句话:“邵小姐当时与我在一起,还是不要牵扯无辜的人。”
李家顿时不敢深究了,只好把全部的炮火对准厉修和苏禾,誓要从他们身上咬下几块肉来。
李家和媒体放出的不利消息铺天盖地,繁星的股价暴跌,厉修焦头烂额,只好把苏禾关在了自己的别墅里,禁止她与外面的人接触。
苏禾待在别墅里,每天看着网上的唾骂,满心愤恨。
“这……玩的挺花啊。”
“呕呕呕!苏禾这种形象,还不封杀???”
“李山放出的证据是厉修主动联系的他,所以厉修有绿帽癖???亲眼欣赏女朋友和别人的小电影比较爽??”
“yue了,苏禾所谓的努力小新人就是在这种事上努力的?”
“脏得没眼看。”
苏禾猛地关闭了手机,骤然黑下来的屏幕倒映出她狰狞的神情。
邵棋!你好狠啊!我绝不会放过你的……
突然,玄关处传来动静,是厉修回来了。他一进门,就看见坐在沙发上的苏禾,披散着头发穿着睡衣,正低头垂泪,脸色很是憔悴。
以往厉修会心疼地把她抱在怀里安慰亲吻,但今天他心里只剩麻木。
厉修一直以为苏禾是意外被神志不清的李山遇上,然后被他欺负了。所以他对苏禾很是愧疚,这些天来各种补偿和安慰,也一直保护着她不被李家找上门来。
可是直到刚才,李家给了他一小段酒店的监控视频,苏禾是自己鬼鬼祟祟地走进房间的。监控视频没头没尾,也看不出原因,但厉修动摇了。
公司股价下跌已经让董事们对他不满,李家的事再不解决,他自己都自身难保。
“小禾,你去换一身衣服,我一会带你去医院见见李山。”
苏禾震惊地抬头看他:“为什么?我不要见他。”
她的眼里汇起泪水,一脸难过和委屈:“阿修,我很难受,我不要见强奸犯!”
厉修毫不动摇,平静地看着她:“那你为什么要自己走进李山的房间?回答我。”
苏禾眼里划过一丝慌乱,又迅速被掩饰住,她低声哭了起来。
“我不是……我是被骗过去的!我没有!有人把我骗过去了!我什么都不知道……你相信我啊!阿修!我没有骗你……”
厉修的眼神一片冷寂。
“无所谓了,你今天一定要去给李山道歉。管家——”厉修喊了一声,管家应声出现,厉修指着苏禾吩咐他:“带苏小姐上楼换衣服,备一辆车,我们十分钟后要出门。”
管家表情毫无波澜,低头道:“好的,先生。”
苏禾垂下头,眼中骤然迸发一股恨意。
到了医院,苏禾戴着帽子和口罩,全副武装,但旁边的厉修实在太过显眼,走廊上的护士打量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一会,苏禾经过时,听到她说:“哎哎哎,是厉总和那个苏禾。”
其他护士也忍不住拿异样的眼神偷偷瞟她,苏禾顿时觉得自己像是被扒光了似的,无地自容。
到了李山的病房,厉修推门进去,苏禾跟在他身后,迎面就看见病床上躺着的一脸虚弱的李山,他旁边还坐着一个穿着华贵的贵妇。
李山看见她进门,眼神猛地闪射凶光:“臭婊子!现在才知道来?!”
苏禾吓得往后缩了一步,表情楚楚可怜。
厉修正要开口缓和气氛,旁边的贵妇突然站了起来,缓步走到苏禾面前,居高临下地扫视了她一眼,然后猛地抬手狠狠地扇了她一巴掌!
“小贱蹄子!没妈生没爹养的贱东西!敢对我儿子动手,上不得台面的东西!你也配?”
苏禾的脸上顿时泛起红肿,疼得她落下泪来。李夫人抬手又是一巴掌,声音清脆,在病房里尤为清晰响亮。
“少在这卖弄风骚,厉总心疼,我可不吃你这一套!”
厉修心里万般无奈,冷着脸伸手拦她:“李夫人,我和李大少做交易时说定的是邵棋,但现在邵棋那边无事发生,反倒我们都吃了亏,您该报复的,是邵棋才对。”
李夫人眼里闪着精光。
江二少都那么说了,说明他也掺和了这件事,厉修和苏禾搬起石头砸了自己的脚,但李家可不想跟江家对上!
邵棋就算了……
她冷眼看向苏禾,反正,这个小贱人肯定是不冤的!
“妈!我不管别的!我后半生就这样了,我要让苏禾付出代价!”李山满眼怒火地盯着苏禾。
“我儿子被这贱人害成这样,想干什么都行!”
李山红着眼睛,恨恨地说道:“我要让人轮了她!”
苏禾顿时脸色煞白。
厉修的脸色也难看极了,他冷着脸拒绝:“苏禾是我的人,二位这么做太过了。”
“厉总是想为了一个不值钱的小情人,和我们李家结仇吗?”李夫人目光狠厉,意有所指地威胁他:“我记得,厉总家里还有个弟弟吧,你难道不担心他‘后来者居上’?”
厉修沉下了脸。
他们正对峙着,突然,一旁的苏禾身形晃了晃,昏了过去。
同一时间,系统收到警报,向邵棋汇报:【宿主,男女主的感情线出现了大变动!】
听了这话,邵棋放下手中的剧本,伸了个懒腰,眉开眼笑:【说来听听。】
第18章 黑料影后在娱乐圈封神(18)
厉修抱着突然晕倒的苏禾,赶紧叫了医生,送去抢救。
一旁的李夫人冷嗤一声:“救不过来才好。”
诊断结果出来,却让在场众人愣在原地。
“初步检查,患者是情绪波动太大导致晕倒,孕妇的情绪问题很重要,你们还是注意些。”
厉修皱了皱眉,非常意外:“她怀孕了?你确定吗?”
医生点点头:“确定,怀孕三周左右。”
听到这话,原本冷眼旁观的李夫人挑了挑眉,眼神意味深长:“三周,哟,莫非还是我们李家的种?”
今天距离晚宴刚好过去了三周左右。
李夫人转头看向厉修,语气戏谑:“当然,厉总倒也不必生气,也有可能是你中了奖呢。”
厉修脸色铁青。
他和苏禾向来是随心所欲,晚宴前天晚上也有几次,所以苏禾肚子里到底是谁的孩子,还真说不定。
厉修眼神冰冷,他觉得自己站在这就像是一个笑话。
突然,护士过来传话,苏禾醒了。
厉修冷着脸进了病房,李夫人跟在他身后,一进去看到苏禾那要死不活的可怜样子,顿时心生厌恶,破口大骂:“贱人!别以为你怀了我们李家的种,就了不起了!等生完孩子,我该怎么收拾你还是怎么收拾!”
苏禾脸色惨白,红着眼看向厉修,声音软软的:“不是的,阿修,这是你的孩子!你相信我,这肯定是你的孩子!”
李夫人冷哼一声:“不管是谁的,你这个人,我们李家今天是一定要带走的。”
苏禾嗓子都哭哑了,一直拉着厉修的手臂,不停地说:“不要……不要!我不要跟你走!阿修救我啊!求求你……”
厉修看着身旁她楚楚可怜的神态,心情复杂极了,但最终还是阴沉着脸说:“苏禾是我的人,与李家没有关系,李夫人,你的条件,我不同意。”
“哦?厉总,我儿子还在病床上半身不遂地躺着,你们这两个凶手,难道就不付出一点代价?”
“除了苏禾,其他的我都可以答应。”
“那好,我要繁星的股份。”李夫人满意地勾了勾唇。
厉修沉下了脸,看了一眼身旁正依偎着自己的苏禾。苏禾被他冷漠的眼神吓得心里一惊,连忙垂下头。
过了一会,她听到男人阴声说了句“好”。
苏禾突然莫名的心底里泛起一股凉意。
……
【怀孕了?!!能检测出来是谁的吗?】
邵棋有些惊讶,她最初只是想以牙还牙,但没想到还能开启这么一段狗血剧情。
这是该夸李山的身体好,还是该夸厉修的身体好。
她打开手机看了看,上面已经有营销号把这个事情爆了出去,热搜上#苏禾怀孕#的词条位列第一。
“我没有想到我有一天能吃到这么劲爆的瓜!”
“所以孩子的父亲是谁?”
“太狗血了吧!!!我的天哪,厉总和李大少竞选当爹。”
“贵圈真乱啊。”
邵棋正刷着评论,热搜却突然没了,应该是厉修或者李家花钱给撤了。
【孕期才三周,以小世界的医学水平暂时无法检测,而我是被禁止去检测男女主的身体的。】系统长叹一声,这是他们的第一个世界,没有积分,所以处处受制,只能靠邵棋一个人虐渣,它感觉自己都废物了不少。
邵棋笑了:【这就有意思了,原剧情里男主对女主一片痴心感天动地,那是因为他们的爱情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女主偷了那么多人的气运,男主也是直接受益者,两个人间接导致了其他人的没落和死亡。】
她的眼里划过一道暗光,意味深长地说:【而且,厉修难道就真感觉不到苏禾身上的蹊跷吗?她一个普通学生,能和那么多名流交好,能未卜先知那些爆火的机遇,厉修是个彻头彻尾的商人,他难道没有觉察到这其中蕴藏的深意?恐怕未必吧。】
【所谓的爱情,其实也不过是利益共同体。】
系统觉得这小菜鸟在分析这些的时候。身上莫名出现一股压迫感,它有些怂:【所以?】
邵棋咬了一口小面包,又变回了平常那副样子:【所以苏禾现在已经无法给厉修提供价值了,他们的感情线不攻自破。】
她拿起手机看了看日期,《藏灯》差不多也要进入宣传期了,她给王启明打了个电话,让他准备开始安排线上线下的宣传。
邵棋特意叮嘱他:“多买点负面宣传,走黑红路线。”
王启明的声音顺着电话传来,充满震惊:“你吃错药了?”
“放心,听我的,买负面宣传和水军,务必要把《藏灯》骂成一坨翔,骂得不好不给钱啊。”邵棋一脸淡定地挂了电话。
【统子,你帮我多给《问道》刷点好评,你的水军小世界里查不到,比较安全,记得要踩一捧一,让《问道》和《藏灯》形成鲜明对比。】
《问道》就是厉修力排众议投资的那部大项目电影。
系统一脸问号:【你这是什么操作?】
邵棋得意地笑了笑:“把事闹大,让《问道》和《藏灯》的打擂台更激烈,让厉修以为自己胜券在握。”
“我要借着这个机会,让他从繁星娱乐总裁的位置上滚下来。”
系统无言点赞,论阴险,还得是你啊。
于是没过多久,在《问道》和《藏灯》同期进行宣传时,网上的舆论果然形成明显的两极分化。
“邵棋怎么想的啊,新人主演+无名气剧本+无名气导演,这种组合怎么敢跟繁星刚啊……”
“要是邵棋是主演,说不定还能带飞,但是她只演了个小配角,还是个灰头土脸的母亲角色……”
“我靠,我突然发现,邵棋、江京、何瑶瑶……逐日传媒但凡有点名气的,都演的小配角,主演基本都是新人。”
“???虽然我很讨厌厉修和苏禾,但不得不说,人家这一把还是赢定了。”
“国内悬疑电影很难拍出彩吧……不知道邵棋咋想的。”
“+1,这不是上赶着送人头。”
“邵棋不适合当老板,又贡献一部烂片。”
第19章 黑料影后在娱乐圈封神(19)
厉修看着下属汇报上来的舆情监测,冷嗤一声。
虽然这段时间他时不时会被邵棋坑一把,但拿这么一个破烂电影跟他打擂台,这女人恐怕是失心疯了。
之前苏禾的丑闻屡屡爆出,自己受了牵连,公司股价持续走低,董事们对他已经有些不满,他那个弟弟还趁机又笼络了一批人。但现在看来,也不过是一群乱跳的虫子罢了。等《问道》的成绩出来,他再一一算账。
厉修眼神冷寒,吩咐一旁的部门负责人:“加大《问道》的宣传力度,必要的时候放几个主演的绯闻炒炒热度。”
“是,厉总。”
……
而另一边,出于电影宣传的考虑,邵棋带着江京、秦珂和李云舒几个电影主演参加了一期乡村生活直播综艺。
两天一夜的时间里,嘉宾们入住乡村小院,节目组不给一分钱,全靠他们想办法解决吃饭问题。
小院里安装着几十个摄像头,实时直播,观众们把弹幕刷得飞快:
“邵棋工作室的艺人颜值都好高啊……江京美人嘶哈嘶哈。”
“这一期飞行嘉宾有邵棋?哇哦,有好戏看了!”
“之前不是传闻邵棋脾气大还清高吗?刚好这节目里还有个著名作精孟晴晴,哇,打起来打起来!”
“我竟然没吃过这个瓜?”
“邵棋两年前被爆出过在后台扇新人巴掌,威风十足。”
“有一说一,虽然她业务能力确实牛,但是恋爱脑加脾气大,真是有点下头。”
系统把实时弹幕转述给邵棋,后者挑了挑眉:【又是个历史遗留问题,看来男女主为了抹黑原主形象确实下了不少功夫。】
【三百六十度无死角抹黑,男女主这两个人,加起来得有八百个坏心眼子啊。】系统啧啧称奇,然后想了想,又补了一句:【当然,还是没你多。】
邵棋:?
节目已经开始直播,第一个环节,就是节目组当众检查嘉宾们的行李箱,没收违规物品。
一旁的江京听到还有这个环节,棱角分明、灿然带笑的神情停顿了一下。
“前辈,怎么还有这个环节啊?”他把收音麦克风关掉,往邵棋耳边凑了凑,低声说道。
邵棋疑惑地看了他一眼,同样掐了麦:“你藏了什么私密物品?我说江二少爷,咱们不是来度假的OK?你没拿什么不该拿的吧?”
江京的表情骤然变得很复杂。
一瞬间,邵棋脑子里闪过了很多种不堪的可能性,江京这个黑心眼的,不会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吧?
【这小王八蛋……】
然而已经来不及了,下一秒,导演打开了江京的箱子,他素来严肃正经的脸色顿时绷不住了:“江老师,你真是让我意外。”
节目直播间弹幕瞬时刷屏:
“让我瞅瞅是什么好东西!”
“救命啊哈哈哈哈竟然塞了满满一箱子小零食!”
“我的天哪哈哈哈,大帅哥私下这么爱吃的吗?”
“这反差萌杀我!谁懂!”
邵棋不可思议地扫了一眼,再三确定后,不得不承认,这一箱子全是自己零食中的心尖宠。
系统怪声怪调:【这小王八蛋挺会投其所好啊,是不是啊宿主?】
邵棋一脸淡定,装作没听到系统的阴阳怪气。
而旁边江京耳尖微红,面不改色地说自己比较喜欢吃这些,然后一脸无奈地看着导演冷酷无情地没收了全部。
入住小屋后,很快就到了分任务环节。
在这种体验类直播真人秀中,分任务和干活最能体现嘉宾们之间的冲突,往往是节目组最爱挖掘的素材。
节目的常驻嘉宾孟晴晴拿着任务表,对着镜头抿唇一笑:“新来的客人们人生地不熟,秦珂弟弟和云舒妹妹可以帮我来清洗食材和做饭,陈哥力气大,劈柴的工作就交给你啦,至于邵老师和江京弟弟……”
她笑得甜甜的:“邵老师方言好像很不错,可以去镇上当临时工赚钱,江京弟弟帮忙去拉货赚钱,怎么样?”
“三个人做饭,一个人劈柴,两个人挣钱养家,这比例不对吧?”她话音刚落,邵棋就挑了挑眉。
弹幕霎时间开始翻滚:
“开始了开始了!”
“家人们快来!修罗场来咯!”
孟晴晴惊讶地看向她:“可是我力气很小,很多东西拿不动诶,需要弟弟妹妹们帮我一下。”
“今天的饭菜是水煮鱼,你是提不动菜刀还是拿不动鱼?”
“可是我不会杀鱼啊,太血腥了,好可怕的。”孟晴晴撅了撅嘴唇,表情委屈。
这时,秦珂在旁边弱弱举手,脸色尴尬:“那个,其实我也不会杀鱼。”然后,李云舒和常驻嘉宾陈辰也摇了摇头。
孟晴晴见状,瞪大眼睛:“都不会吗?那我们把鱼放了吧,它好可怜。”
邵棋:???
没饭吃的我们就不可怜?
弹幕也有感而发:“鱼:我自由了,谢谢。”
“江京腿不舒服,就不出去了,我和江京做饭,陈辰劈柴,你们三个去镇上打工,就这么定了。”邵棋顺手从一旁的柜子里拿起一个围裙穿上。
一旁的江京听到她的话愣了愣。
弹幕涌现出一堆问号:
“江京腿受伤了吗?看不出来啊?”
“邵棋是老板,可能了解得多吧。”
“邵棋是一句话都懒得跟她多说啊,笑死。”
孟晴晴有些不可置信的样子,她盯着邵棋看了几眼,结果对方连一个眼神都不屑给她,她脸上划过几分恼羞成怒。
“邵老师说什么就是什么吧……”孟晴晴红着眼睛,一脸委屈地夺门而出,摄像师赶紧追了过去。剩下的人里,秦珂和李云舒被领着坐上了去镇上的车,陈辰则笑着去院里劈柴。
节目组和直播间观众旁观了全程,对邵棋正面硬刚的身姿感到叹服,孟晴晴是圈内出了名的关系户,性子作又爱哭,邵棋竟然一上来就不给她一点面子。
“孟晴晴都哭了??邵棋真是狠人。”
“所以邵棋是真的脾气差吧,仗着资历欺负人。”
“楼上放什么屁?孟晴晴明显在作妖,邵棋收拾她不是理所当然!”
“只能说是恶人自有恶人磨。”
“都不是啥好东西,别踩一捧一OK?”
对于网上的评价,系统都实时转给邵棋听,后者一脸兴趣盎然的样子。
【先让他们骂会,不过,我是和这位孟女士有仇吗?她对我攻击性还挺强。】邵棋转身进了厨房。
系统查了查资料:【按照你们人类的话说,她是苏禾的闺蜜。】
【哦,那就合理了。】她点点头。
果然,女主的光环无处不在。
“前辈怎么知道我的腿不舒服?”江京一边穿上同款围裙,一边笑着问,目光专注地盯着她。
第20章 黑料影后在娱乐圈封神(20)
“你走路姿势不太自然,和别人打架了?”邵棋张口就来。
弹幕飞速刷过:
“喂喂喂,这是在直播,邵棋真是什么都敢问出口啊。”
“笑死,老板慰问旗下艺人,开口就是你打架了哈哈哈哈……”
江京垂着头在洗菜,让人看不清表情,仅凭语气判断他似乎笑了笑:“什么打架啊,前几天腿被猫抓了一下,不太严重,就没让范哥汇报给你。”
“范哥”是江京的经纪人,范柏青,之前江京见过的那个胖胖的男人。
抓了一下?
邵棋若有所思地瞥了他一眼。
【江家最近有什么变故吗?】
系统查了查,惊呼一声:【嚯,江家老太爷在精神病院发疯了,好像活不了多久了。】
【什么情况?】
【官方说法是江家老太爷之前有被害妄想症,非常严重,所以江烈和江京就把他送进精神病院里了。这几年,病情有些好转,前几天突然又发疯了。而且,江家封锁了消息,实际情况是,前几天江京去探望过他一回,他们聊了一上午,江京走后他就疯了。】
听到这个说法,邵棋挑了挑眉,没再开口。
他们把菜洗完之后,就准备着手开始杀鱼。为了照顾观众的心理感受,摄像机回避了这个画面,所以直播间的网友们只能听到二人的画外音。
“前辈,你摁着它,让我来吧。”
“你先别动,嘶,这应该从哪下手来着?我给忘了。”
“我记得好像是这……”
“这兄弟蹦跶得真有力气,对不住了鱼宝贝。”
“诶诶!前辈——”
“它跑了!江京!快给我抓回来!我的天哪你这什么姿势?”
“前辈你能别笑了吗?我不要面子的吗?”
“对不起,我替宝贝鱼给你道歉。”
邵棋毫不客气的嘲笑和江京无奈的语气清晰地传来,然后就是二人的低语,似乎在商量什么,网友们心情复杂:
“救命,好有生活气息,我浅磕一下这对CP。”
“江京刚才低声笑了一下,好宠啊……”
“这俩人杀个鱼也这么有意思,孟晴晴的直播间全是她在抱怨她有多累,真是无语。”
“我们晴晴在外面辛苦挣钱,发泄一下情绪也不可以吗?”
然而,下午孟晴晴回来后,她的情绪发泄只增不减,陈辰、秦珂、李云舒三个人只能尴尬地坐在一旁听着,最后还是导演把他们解救出来:“到饭点了,嘉宾们进入下一个环节,晚饭时间。”
这是典型的煽情环节,一般都是一群人坐在一块,边吃饭边聊天,聊聊工作、生活、情感等方面的内容,主要是为了给观众展示明星嘉宾们的真实一面。
“哪有网上传的那么夸张啦,我男朋友确实是富二代,但是他爸爸要锻炼他的能力,所以他平时挺低调的,我也听他的,不怎么宣扬。”孟晴晴摆手笑了笑,脸上有些羞涩。
弹幕在一边刷屏:
“天天晒钻戒晒游艇,这还不宣扬?”
“我记得,之前有人爆料,孟晴晴男朋友好像是一个豪门世家的大少爷。”
“晴晴这么漂亮可爱优秀,男朋友又有钱又宠她,圈内哪个女星比得过?”
“???优秀体现在哪?这一桌子人就她没什么好作品吧。”
“酸鸡还是滚远点吧,嫉妒晴晴就直说!”
孟晴晴正甜蜜回味着,突然转了话头,看向正在埋头干饭的邵棋,语气微妙:“说起来,邵老师倒是让我惊讶,之前您跟繁星娱乐闹得那么厉害,还能全身而退,现在自己当老板做电影,厉总恐怕都要后悔失去您了。”
邵棋碗里肉香四溢,“厉修”二字在她耳朵里跟“垃圾”同义,她恍若未闻,根本懒得抬头。
旁边的江京低笑着给她夹了几根青菜,顿时惹来她的横眉冷对,两人对视片刻,邵棋咽下了青菜,冷哼一声。
这两人都自顾自地忙活,孟晴晴的脸色扭曲了一瞬,有点下不来台。
她于是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而且,圈内传闻邵老师脾气大,也不知道是谁造的谣言,邵老师人是耿直了点,当初那件事让邵老师被骂到差点退网,我觉得邵老师估计也挺委屈的……”
这话一出,旁边的陈辰、秦珂和李云舒都屏住了呼吸,表情僵硬。
江京骤然沉下了脸,冷冷地看了她一眼。孟晴晴被这个眼神吓了一跳,后面的话忘得一干二净。
弹幕顿时炸开:
“委屈?她有什么可委屈的??!!”
“那个小新人脸都被扇肿了,这有什么好洗白的!”
“这是什么瓜啊?谁来给我科普一下。”
“去年邵棋获得金玫瑰奖影后,被曝出在后台扇新人巴掌,那个男生的经纪人发微博怒斥邵棋,刚发了几分钟就删了,然后繁星直接撤了热搜,到现在邵棋都没道歉!!”
“仗着资历耍脾气!恶心恶心!”
制片人看着满屏的指责辱骂,担忧地问导演:“这是不是得控制一下?邵老师一会要是发火怎么办?人家是来宣传电影的,结果挨了一身骂回去,邵棋团队得恨死我们节目组。”
导演皱着眉想了想:“再看看情况,别错过节目爆点。”
制片人苦着脸,感觉今天是一定会得罪人了。
而就在气氛僵持之时,邵棋却突然开口了。
“我是挺委屈的。”邵棋放下筷子,神态自若地擦了擦嘴,抬眼看向孟晴晴:“要不是有人拦着,我不仅要扇他耳光,我还要踹他两脚。要是我早知道他后来还敢在微博上发疯,我那天就该让他横着出去。”
她眼睛弯成好看的弧度,语气温和:“多谢你的理解,孟小姐。”
弹幕顿时一片感叹号和问号,全都在追问邵棋是不是疯了?
而孟晴晴迎上她的目光,心里却生出一股不安感。
围观的众人一片沉寂,制片人瞪大了眼睛,导演也愣在原地。
这节目爆点是不是有点过于爆了?!!
只有江京冷沉的侧脸柔和了下来,一双笑眼悠悠地看了过去,他就知道邵棋不会吃亏。
第21章 黑料影后在娱乐圈封神(21)
【统子,把那个爆料我扇新人耳光的视频搜出来,高清无码地放到网上。】
【这视频怎么没声音啊?】系统疑惑地又查看了一下。
邵棋勾了勾唇:【要是有声音还怎么陷害我。】
她看了一眼节目组,确定导演没有中止直播的意思,在众人震惊不解的目光中,她直截了当地开口:“那个垃圾男当时在强迫一个女生,我只是做了我该做的事情而已。”
短短一句话,信息量巨大。
李云舒在旁边一脸震惊地问出口:“邵姐,那你为什么……”
“我当时被繁星禁言了,我的社交账号我都控制不了。”
邵棋挑了挑眉,然后直视摄像机镜头,直接和看直播的人对话:“正在看直播的各位,可听清楚了,那个爆料视频你们可以再看看,话我只说一次,信不信由你们。至于那个脸都被我扇肿的‘小新人’——”
她压迫性极强地笑了一声,十分嘲讽:“当初你在网上发疯的时候我发不了微博,后来是我把你这号人物给忘了。现在,我也告诉你,我和我的工作室不和垃圾打交道,之后你的一切合作,在我这里是永久黑名单。”
邵棋眉眼锋利,似笑非笑:“祝你工作顺利。”
话音落地,节目组众人纷纷瞳孔地震,几个嘉宾也是完全被惊到,只有江京嘴角带笑、十分理所当然地鼓了鼓掌,更添了几分攻击性和讽刺性。
邵棋满意地看了他一眼。
而此时的弹幕上已经刷疯了:
“我靠!!邵棋刚刚摄像机怼脸的镜头好帅!!!”
“太苏了!轻飘飘的一个眼神都又冷又艳,他妈的,我被掰弯了!”
“我信邵棋,我刚看视频了,那个男的状态确实不对劲。”
“什么恶心男,呕!”
“这个太帅了!真的,没几个大佬敢这么干,私底下的喜恶直接摆到明面上来。”
“这里面有几个重点,首先那个男的犯罪未遂,应该报警抓他,其次,繁星娱乐捂嘴邵棋,导致她这个黑料一直传播,这里面是不是也有点阴谋。”
“我报警了!俩都报了!恶心男和繁星都有问题!”
#恭喜曹洛进入邵棋黑名单#、#曹洛性侵未遂#和#繁星捂嘴#几个词条热度攀升,迅速登上了热搜。
另一边,制片人感觉自己血压飙升,整个人都处于兴奋状态,这一期节目肯定会有个好成绩!
邀请邵棋来上节目,是他最正确的决定!简直是福星啊!
而此时,他的“福星”淡定地喝完了碗里的最后一口鱼汤,抬眼瞥了一眼脸色难看的孟晴晴,语气温和:“孟小姐对我的工作和生活还有什么问题吗?尽管提出来,我作为前辈,肯定会认真解答。”
江京坐在一旁,盯着她的侧脸抿唇笑了笑,感觉到了一点“她在欺负人”的意味。
与他的心情截然不同,孟晴晴压下心底的怨恨,强颜欢笑:“说开了就好,邵老师也少了一个污点,皆大欢喜。”
“吃吃吃,别光聊天,赶紧动筷子!”陈辰也赶紧出来暖场,活跃气氛。
之后,晚饭时间就在邵棋的埋头干饭、江京的伺候用膳、其他人的说说笑笑和孟晴晴的恼怒不甘中过去,直播一天后,嘉宾们也该休息了。晚上九点,摄像机准时关闭,直播间下线。
……
邵棋在直播间的回击,让厉修又摊上了麻烦,无法回答网友们“为何要捂嘴艺人”的问题,繁星娱乐只能一个劲地撤热搜,然后被网友们痛骂成“强奸犯的同伙”。
厉修顿时感受到了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他只是想搞臭邵棋而已,曹洛犯罪这一点他真没料到。
他又挂断了好几个董事打来的电话,然后吩咐公关部不惜一切代价把这件事的热度降下来,务必不能影响到《问道》的上映。
厉修脸色阴沉,下班回到了别墅。
苏禾正在遛弯,看到他回来。连忙笑着迎上去:“阿修今天下班好早,刚好来陪陪我和宝宝,宝宝今天踢了我一下——”
厉修冷着脸打断她,语气有点不耐烦:“不是让你在卧室里待着养胎,怎么出来了。”
“随便走走散散心嘛。”苏禾打量着他的表情,心里有点不安。
“以后别乱走动,赶紧回去,我要去书房处理文件,别来打搅我。”厉修扯了扯领带,头也不回迈步离开,把苏禾丢在原地。
而在他身后,苏禾回想着刚才在厉修身上闻到的一缕陌生的女士香水味,她自嘲地笑了笑,低下头轻轻地摸了摸肚子,语气令人毛骨悚然:“宝宝可要好好的哦,妈妈只有你了。”
……
夜晚,总是欲望与恶滋生的摇篮。
陈辰仔仔细细地在耳畔喷了喷香水,然后对着镜子又练习了几个表情,他眯着眼睛意味深长地笑了笑,走出了房门。
正是深夜,四下无人,他来到了邵棋的卧室门口,正要敲门,却听到了“咚咚咚”的敲击声。
他转身抬眼看过去。
是江京。
陈辰有一瞬间的慌乱,他赶忙定了定神。
江京漫不经心地用指关节敲了敲楼梯扶手,他站在台阶上,身姿颀长,居高临下地望过来。
陈辰若无其事地笑了一下,轻声跟他打招呼:“小江要去上厕所吗?大半夜的,怎么不拿个手电筒?”
话音落地,无人回应,过了许久,他才听到对方平淡无波的声音传来:“陈先生站在那干什么?”
陈辰扯了扯唇,也不狡辩,开门见山告诉他:“想和你老板深入交流一下,我忙我的,你忙你的,长点眼色,闭紧嘴巴,别多管闲事。”
“呵。”江京立在台阶上,窗外的月光洒进来,映在他脸上,让他的表情和眼神都一清二楚。他低头冷冷地看过来,语气不善:“你觉得你配吗?”
“你——”
江京眼底一丝温度也无,冷沉的眼神压过来:“滚回你的房间去,离邵棋远点,别让我说第二遍。”
他白天的时候,一口一个“前辈”,乖巧礼貌克制。而在此时,却说“邵棋”,声音中蕴含着浓重的占有欲和爱欲。
陈辰突然觉得对方身上透出一股压迫感,他顿时觉得有点腿软,但心里不服气,张口嘲讽:“怎么?你也看上了你老板?总得讲究个先来后到吧——”
他话说到一半,猛地闭上了嘴。
因为他看到江京慢条斯理地卷起了自己身上衬衫的袖子,似有似无地笑了一声:“看来陈先生是想今晚大出血,明天再被封杀,双喜临门的福气,我真怕你受不住。”
陈辰咽了咽口水,他不清楚对方的身份地位,但心里莫名蹿起一股恐慌,他立马认错:“我回去!我回去!我就不耽误你的事了,我马上回!”
他转身就跑,回到房间合上房门,后背已是冒了一层冷汗。
草,这人到底是什么来路啊。
第22章 黑料影后在娱乐圈封神(22)
第二天节目直播时,陈辰在几个游戏环节的存在感都极低,偶尔不小心和江京的目光撞上,还下意识地避开。
看到他眼神的闪躲,江京不以为意地笑了笑。
下午节目结束,邵棋一行人动身回A市,下飞机的时候遇到了前来接机的粉丝,井然有序地站在过道两旁。
“江京!好帅啊江京!啊啊啊啊!”
“珂珂!秦珂!”
“李云舒!姐姐看我啊!小云!”
各家粉丝都在狂欢,激动地给正主打招呼,然而到了邵棋这里,画风一变。
“邵棋!你给我穿厚点!天这么冷耍什么酷呢!”一个女孩站在人群里大喊,语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哈哈哈哈……”其他人纷纷笑起来。
邵棋:???
想造反是吧?
她撇撇嘴,不情愿地哼了一声,最后还是披上了助理递过来的羽绒服,然后就被粉丝们以一种“叛逆期,真不省心”的目光作为回应。
“我的艺人都在这里,给我这个老板一点面子,咱们回去关上门你们再训我,好不好?”邵棋揣着兜,跟个老大爷似的,用商量和打趣的语气和粉丝们聊天。
粉丝们被她逗乐了,都嘻嘻哈哈地开起玩笑。
然而没过多久,江京走了过来,他穿着连帽卫衣加黑色大衣,揉合了清纯感和稳重感,气质出众,十分显眼夺目,邵棋的粉丝也对他印象很好。他笑着提醒邵棋:“前辈,我们该走了。”
“行,诶?秦珂和李云舒呢?”
“他们赶通告,已经被接走了。我们直接回去就好……这个我帮你拿着吧。”
邵棋揣着兜取暖,手空不出来,江京就帮她拿着帽子和墨镜。
邵棋也没想太多,递给了他,然后和粉丝们笑着挥挥手,就往机场出口的地方走去。江京也和人群挥了挥手道别,跟在了她身后。
粉丝们旁观着两人的互动,却感觉出了一种怪怪的氛围。
“江京刚才莫名有一种贤夫感啊。”
“草,有点想磕。”
“你敢?!你可是唯粉,我的老姐姐!”
“哈哈哈哈……”
而另一边,邵棋和江京走到出口处的时候,王启明和范柏青已经在那等着了。
正要各找各经纪人、各回各家的时候,突然,从旁边冒出一个穿着皮夹克、戴着口罩的男人,他瞄准机会,迅速躲开了保镖,径直朝着邵棋这边泼过来了一瓶液体。
“去死吧你!”
【宿主!是浓硫酸!】
“邵棋!”
江京脸色骤变,往前跨了一步,一把将她扯进怀里,挡在了她身前。不远处的两个经纪人赶紧冲了过来,一旁的保镖也迅速行动,但来不及了。
【系统,给我兑换一个动作加速器!先赊账!】邵棋没积分,她没时间多说,果断赊账。
系统连忙操作,甩出一个加速器来。邵棋拉着江京的手臂瞬间往旁边闪躲了一下,扑倒在地上,两人的速度快到离奇。
“咚”地一声,玻璃瓶子落地,地面上四散着几滩液体,发出“滋滋”的响声。那个男人转身想跑,被一个保镖摁倒在地。
一股布料被腐蚀后的刺鼻味道钻进邵棋的鼻子里,她默不作声地直接扯下了江京的外套,简单粗暴地掀起他的卫衣,沉着脸察看他的后背情况,有一块不小的灼伤痕迹,看着很是吓人。
王启明冲了过来,脸色难看:“我们快把江京扶到车上去,赶紧送医院——”
“去叫救护车,然后报警。这是机场,周围堵车是常态,你的车能比救护车快?”邵棋声音冰冷,打断了他。
王启明这才反应过来,急急忙忙掏出手机打电话,而一旁的范柏青吓得脸色大变。
江京要是出了点事,他怎么跟江总交代!
“前辈,其实我不是很疼,伤口应该没事……”江京一双笑眼直勾勾地看向她,他们靠得很近,他就顺势把头埋在她肩上。嘴上说着不疼,邵棋却能感受到他的身体在微微颤抖。
他在强忍。
邵棋整个人周围的气压更低,她眉眼沉沉,看向一边的王启明:“救护车还要多长时间到?”
“在路上了,五分钟之内到。”王启明顿时感觉自己像是一个老太监,在伺候因为宠妃受伤而盛怒的皇帝。
他忍不住在心里想,江京是为了邵棋受伤,但邵棋这反应也太大了吧,他头一回见她这样,整个人都炸起来了……
【宿主,我查了资料,这种伤会留疤,但是及时就诊的话不严重。】系统看她状态不对,提醒了一句。
【我知道了。】邵棋垂下了头,让人看不清她的神色。
周围已经有人群认出了他们,拿着手机在拍,邵棋沉默着不说话,救护车来之后,就和江京一起上了救护车。
……
#邵棋被泼硫酸#和#江京受伤#两个词条很快就登上了热搜。
热搜爆出的照片里,江京半搂着邵棋,对着她笑,而邵棋脸色冷沉,正拧眉对他说着什么,似乎是训斥。还有一张是在医院,邵棋站在病房门口打电话,整个人的气质都冷得刺人。
还有人曝出了视频,是邵棋被泼硫酸而江京替她挡下的那个画面,江京的动作十分利落,毫不犹豫。
热搜下面的评论里弥漫着一种诡异的沉默。
“。。。。。。”
“他妈的,我竟然磕到了真的。”
“邵棋可是出了名的笑里藏刀,这么臭脸的邵棋我可从来没见过。”
“江京真爷们,牛逼,这么果断,不是真爱我不信。”
“江京伤势严重吗?”
“回楼上,身上有灼伤,估摸得休息一段时间,但不算太严重。”
“啊啊啊啊啊啊,江京伤成那样还笑得那么灿烂对邵棋说话,说的啥呀,来个唇语大师求求了。”
“我看有大佬分析,说的是他不疼,反正就是安慰邵棋的那种话。”
“救命!这么甜的吗?我要晕了!”
“先别管是不是恋情,泼硫酸的是谁?这么一大瓶,有人要搞邵棋?”
“听说已经报警了,蹲一个后续。”
江京侧身躺在病床上,拿着手机翻看网友们的发言,特别是那些说邵棋很在乎他的评论,他都挨个用小号点了赞。
没看一会,他的手机就响了起来,是江烈的电话。
“喂,哥。”
“谁干的?”男人沉声问。
江京不以为意地笑了笑:“我派人去查了,是厉修养的那个小情人。”
第23章 黑料影后在娱乐圈封神(23)
“你想怎么做?需要哥帮忙吗?”
“我什么都不用做。”江京的笑音通过电话传过来,带着几分得意和炫耀。
这头的江烈拧了拧眉,不太理解:“什么意思?”
“已经有人给厉家那个小儿子吩咐过了,不用你插手。”
江烈笑了一声,可算听懂这个小子在炫耀什么了,他知道江京是为了保护邵棋受的伤,他作为哥哥并没有什么迁怒。为了追求爱人受点伤,没什么大不了的。他也知道江京、邵棋和厉家那个小儿子估计是做了什么交易和计划。邵棋有野心有手段,这事交给她,厉修和那个苏禾只能是吃不了兜着走。
他弟这是被人家护着,跑他这显摆来了。
“这么嘚瑟,你已经追到邵小姐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江烈意味深长地哼笑一声。然后他就听到江京阴阳怪气地说:“哥,你笑得这么开心,是已经把嫂子哄回来了?”
江烈:……
狗江京!
兄弟俩又硬撑着聊了几句,然后双双利落地挂断了电话。
而邵棋这边,她和厉佑泽通过电话后,就去见了范柏青:“把江京近期的行程都推掉,他就呆在医院里,哪也不去。”范柏青本来想说《藏灯》的宣传还挺重要的,江京恢复的差不多后可以去参加,但是话一出口也被邵棋给否了。
“《藏灯》的前期宣传已经差不多到位了,我心里有数。”
范柏青默默地闭上了嘴,心里一万个不理解。
老板你真的心里有数吗?现在网上关于《藏灯》的可都是负面评价,一个个的都不看好啊……
唉,糟心。
网上关于邵棋和江京这件事的热度很大,但那个泼硫酸的男人一口咬定自己是邵棋的黑粉,最后这个案子只能以给他判刑告终,并未牵扯出苏禾,这在邵棋的意料之中。
但在她意料之外的是,这件事让网友们看待她和江京的关系时,心照不宣地带上了一层暧昧的色彩。这为《藏灯》又添了一把热度,因为在这部电影里,邵棋和江京饰演的是一对荧幕夫妻,一个内向懦弱的母亲和一个老实憨厚的父亲,他们以卖猪肉为生,有一个十三岁的女儿。
网友们对这部电影在不看好之外又带了点好奇。
当电影官方发布电影预告片和人物海报后,这份好奇更是达到了极点。
主角团是几个刚工作的社会新闻记者,由秦珂、李云舒和乔深饰演,他们各有各的性格特色,形象青春活力,十分阳光。配角有何瑶瑶饰演的刑侦支队女警、以及邵棋和江京等等。
在预告片里,几个小记者误打误撞闯入了一桩连环杀人案里,面对他们的采访,几个受害者的家属都表现出了彻骨的痛苦和难过。而随着情节的发展,记者们发现受害者家属竟然隐瞒了一些事实。然后镜头一转,何瑶瑶饰演的女警又接到了一起报案,又有一个人死了!杀人手法和连环杀人案里的杀人手法一模一样!受害者家属们的恸哭和警察们破案的焦灼都展现在记者们的眼前。
下一秒,邵棋和江京沧桑疲惫的脸骤然出现,经历了丧女之痛,他们四十多岁的年纪头发就已花白,他们强忍悲伤,又向警察提供了一个线索。画外音陡然响起:“灯上,有血迹。”
片子的最后,是三个小记者震惊的侧脸,然后黑屏,其上四散着几个白色大字:
“一场弥天大谎。——《藏灯》”
整部预告片一环扣一环,十分扑朔迷离,吊足了网友们的胃口。
“家人们,这电影有点东西啊。”
“望周知,按照传统,预告片内容一般是全片高光,意思是能看的都在预告片里了。”
“对啊,悬疑电影预告片诈骗不是一天两天了。”
“我反正是不相信这能拍出什么好东西。”
“还是《问道》靠谱,至少人家是大制作,全剧组都是人物。”
“冷知识,《藏灯》也是大制作,光邵棋一个人就投了近一个亿,把全部身家押上了。”
“卧槽!楼上说的真的假的?”
“!!!???标点符号把我的想法表达的淋漓尽致。”
“这么多!何必呢?”
网上关于《藏灯》和《问道》的评价和猜测满天飞,毕竟是繁星厉总的重点投资项目和逐日邵总投资的第一部电影,某种意义上,也是两人的针锋对决。
在这个关键节点上,邵棋的一个采访视频被转发出圈了。
视频里,记者问道:“网上对于《藏灯》和《问道》两部电影同期上映角逐票房的事情十分关注,您作为《藏灯》的主要投资商,《藏灯》也是您工作室的第一部作品,您有什么看法?”
其实这个问题是一个坑,一般这种情况下的标准答案是说自己已经尽力,希望两部电影都能取得应有的好成绩。
但邵棋反其道而行之。
她挑了挑唇,笑得十分张扬:“我很有自信,我相信《藏灯》会给我们所有人带来一个惊喜。”
停顿了一下,她想了想,又不嫌事大地补充说:“当然,对于厉总来说,带来的是可能是一个惊吓,但这无所谓——”
“他什么心情我不关心,我只关心我旗下演员的发展,以及我投出去的一亿元人民币。”
记者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愣在当场。
这个视频传开之后,网友们爱恨交加。爱的更爱,认为邵棋真性情,也觉得她这么自信说明电影也肯定不错;恨的更恨,说她电影拍不好只会炒作。
而厉修在办公室里看完整个视频,冷笑一声:“不可理喻。”
他对邵棋很了解,一个感性至上的女人,他不觉得她有什么明智的投资眼光。
于是就在各方各怀心思的观望中,《藏灯》和《问道》正式上映。
《藏灯》首映日的票房要远远低于《问道》,邵棋很理解,甚至这绝大部分还是她的功劳,她最开始就是故意买水军抹黑《藏灯》,让网友对《藏灯》放低期待值的。
一开始就去看《藏灯》的人少很正常。
【宿主,你这一招剑走偏锋,有点险啊。】系统关注着实时数据,嗑着瓜子,心里突突的。
邵棋笑了笑:【惊喜嘛,没有惊,哪来的喜。】
和她计划的一模一样,首映日之后,事情的走向开始偏离了厉修所设想的轨道。
第24章 黑料影后在娱乐圈封神(24)
第一批看过电影的人开始在网上给出评价,各方影评人也开始下场。
“《问道》一般般,取这么高大上的名字,结果故事内核还是谈恋爱,无聊。”
“《问道》配不上那么好的演员阵容,还有,特效是真的拉,大制作就这?”
“我看到女主哭着去救男主的时候,我人都麻了,你还是让他死了吧,死了还能保全一点清名。”
“好烦,看了一部没那么好也没那么烂的电影。”
“对对对,好电影很精彩,烂到一定程度的电影也很精彩,《问道》多多少少有点招我瞌睡了。”
“有没有看《藏灯》的兄弟姐妹,出来走两步说说看法。”
“。。。。。。”
“楼上的兄弟好像有话要说。”
“说不出话,看完《藏灯》给我震撼的,到现在脑子嗡嗡的。”
“???这玩笑可不好笑嗷兄弟。”
“我来了!两部都看了,任何人不看《藏灯》,而是去看了那个《问道》,我都会心疼你,阿门。”
“我用我闺蜜的终身幸福发誓!快去看《藏灯》!全员恶人,终极反杀!杀杀杀!”
“我要为我曾看不起它而道歉!我错了!《藏灯》无敌!”
几乎是在上映后的两天内,舆论情绪两级反转。
《藏灯》的导演、编剧、制片人和演员等电影主创们的电话都快被打爆了,邵棋更是无数媒体和业内人士想要联系的对象。
一位知名影评人观影结束就发了一条微博:“《藏灯》的选角很有意思,每个人都饰演了和现实中自己的性格完全相反的角色,腼腆可爱的秦珂饰演的是冷淡逻辑怪,内向温柔的李云舒饰演的是高傲御姐式人物,又拽又爱耍帅的乔深饰演的是细腻文艺青年,邵棋和江京更不用说,横跨近二十岁的年龄差演绎角色,在各自的戏路上都是很大突破。我起初觉得这个选角很奇特,后来一打听,才知道是邵棋故意这样做的,《藏灯》很大意义上是邵棋拿来给工作室演员们磨炼演技的试炼品。听到这个消息我很震撼,我只能说,邵棋,十七岁已经不再是你的巅峰了,你的巅峰在未来,在台前,也在幕后。”
下面评论区一片感叹号,最大的震惊之处就在于《藏灯》竟然是用来给新人演员磨炼演技的?结果却拍出了这么好的效果!
谢谢,已经在替繁星娱乐和厉总尴尬了。
人家磨炼个演技的作品都能把你这个重点投资项目按在地上摩擦!
繁星娱乐被嘲上了天,公关部只能天天花钱买热搜买营销,试图挽回一点口碑,但是毫无作用,之前对邵棋和《藏灯》的所有嘲笑都成了反噬,让《问道》背负了后果。
这是厉修一手敲定的投资项目,繁星投入了几个亿的资金,结果却成了赔钱买卖。再加上之前厉修个人私生活给公司带来的负面影响,董事们更加不满,甚至准备召开关于讨论他是否能够继续担任总裁的会议。
厉修焦头烂额,每日上班的脸色都阴沉沉的,连他的贴身秘书都能感觉到他变得暴躁了许多。
更糟糕的事还在后面。
没过多久,有人透露给他一个消息,又有股东把股份转给了厉佑泽,厉修坐不住了。
为了自保,他必须找一个帮手,帮他渡过这次危机。
……
“经常听别人说厉总是人中龙凤,今天一见,真是名副其实,厉总这份相貌气质,要不是当的是老板,恐怕都要被自己公司的星探给挖走吧。”女人一边笑着打趣他,一边撩了撩耳边的碎发。她穿着黑色的吊带长裙,身姿曼妙,面容妩媚,眼睛里像是带着钩子。
厉修整理了一下袖口,抬眼看向对面一颦一笑皆是风情的女人,眼神温柔缱绻:“蒋小姐作为蒋氏企业的副总裁,见过的漂亮人物数不胜数,能得到蒋小姐这样的评价,真是我的荣幸,我以后可要把这句话拿出去自夸一下。”
蒋小姐听出他的调情意味,娇声笑了一下。
她不是不知道厉修的心思,圈子里的人都知道,繁星近来内部动荡,这种节骨眼上,他是想要蒋家出面帮他一把。至于为什么不找她家老爷子,而是拐着弯找了她,使的也是一出美男计罢了。
不过……她确实对这男人有点想法。
蒋小姐勾了勾唇,眼尾上挑,狐狸似的看了一眼对面的男人,语气柔柔地:“时间也不早了,我这会醉得厉害,还要劳烦厉总把我送到附近的酒店了。”
厉修脸上的笑意加深,伸出了手扶着她起身,语气温和亲昵:“蒋小姐小心别摔了。”
“嗯哼,厉总真是贴心。”
二人心照不宣,坐车去了附近的一家酒店,登记入住。
暗处的镜头一扫而过,清晰地记录下了他们神色暧昧地相拥进入酒店的情形。
夜深了,酒店顶层的总统套房里,一对男女正热火朝天地缠绵着,女人的娇笑声十分动听,时不时地轻唤两声“厉总”,像是在点火似的。
而另一边的别墅里,苏禾的手机上收到了一封匿名邮件,里面的几张照片拍得很是清晰,她死死地盯着照片上男人熟悉的侧脸,表情逐渐变得狰狞。
第二天是周末,厉修不用去上班,他送蒋小姐回家后,就开车回到自己的别墅。
欢好一夜,他疲惫得很,正准备要上楼休息,一打开门,却看到苏禾正坐在客厅沙发上。
她一看到他,就扬起了笑脸,语气有些委屈:“阿修,你昨晚怎么没回家?也不给我打个电话。”
厉修面不改色,随口应付她:“昨晚临时有事,我在公司。”
“是这样啊,那你好好休息。”
厉修没理会她的关心,头也不回地往二楼走,而在他身后,在他看不到的地方,苏禾收起了笑容,面无表情地注视着他的背影。
厉佑泽的动作很快,他又连着收购了好几个股东的股份,明眼人都能看出来他要干什么。但厉修却不再慌张了,现在他就等蒋小姐出手,然后他再敲山震虎一番,厉佑泽就翻不了身。
然而,就在他翘首以盼的时候,一则“繁星总裁密会蒋家大小姐”的花边新闻横空出世,吃瓜群众沸腾了!
“贵圈真乱啊。”
“我记得苏禾还在养胎吧。”
“厉大总裁这是卖身求荣?真够恶心的。”
蒋老爷子在家得知了这个消息,雷霆震怒,直接把蒋小姐从蒋氏副总裁的位子上给踹了下去!
而同时,繁星董事会也果断作出决议,解除厉修的执行总裁职位,声明他的个人私生活与繁星娱乐再无瓜葛。
第25章 黑料影后在娱乐圈封神(25)
而董事会选出的下一位继任的执行总裁,正是厉修同父异母的弟弟,厉佑泽。
厉修收拾东西从办公室离开的那一天,厉佑泽还特意送了他一程。
他工作严谨负责,性格温柔,有一个稳定交往的女朋友,在公司里素有美名。与厉修相比,他完全没有富家阔少爷的那些臭毛病,整个人都是谦和的。
“哥,日后有什么难处都跟我说,做弟弟的肯定全力以赴。”
厉修扯了扯嘴角,眼神阴冷:“还装?”
他话说得刺耳难听,旁边的助理都看不下去了,而厉佑泽却拍了拍他的肩,表情不变:“你怎么想,我都无所谓,我就送到这了,哥你回去照顾嫂子吧,等小侄子出生我再去看望你们。”
厉修冷笑一声,然后突然抬手狠狠给了他一拳,他的眼镜都被砸掉了,脸上红肿了一片。
“诶!你干什么!”
“没事,没事,我没事。”厉佑泽捂着脸,也不还手,弯腰捡起眼镜,而厉修阴沉着脸转身上车离开。
助理在一旁忿忿不平:“厉总您待他够好了吧,他自己捅出来的篓子,怎么还怨到您身上了?”
在他看不见的地方,厉佑泽低头擦着眼镜,掩去嘴角一抹得意和讽刺的笑容。
“是啊,我待他够好了……”
……
【先挑拨厉修和苏禾的关系,然后让苏禾去害厉修,再趁机推厉佑泽上位,阴,你真是够阴啊。】系统纵观全局,对自己的宿主不服不行。
更绝的是,她在这一连串事情中是完全隐身的。
那个蒋小姐是江烈的一个商业竞争对手,江京借这个机会除掉了她,厉佑泽又趁机扳倒了厉修,成功上位。只有邵棋,她只是规规矩矩投资了个电影而已,照片是江京派人拍的,是苏禾发到网上去的,股份是厉佑泽买的,谁能想到这些事情背后有她的手笔呢?
系统嗑着瓜子感慨:【爽!爽麻了!】
邵棋窝在沙发上,又一举赢了二十万欢乐豆,她咬了一口小饼干,听到它这话笑了一下:【等着瞧吧,还没完呢。】
……
江京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但医生诊断会留疤,把范柏青急得直上火。
男性演员的背部有个不小的疤痕,对他的事业是会有很大影响的。
于是邵棋利落地又赊了一回账,让系统从积分商城兑换了一瓶祛疤的药膏,然后她就直接给了江京,随口说是一个医生朋友给的秘制药。
江京噙着笑抬眼看她,然后像是丝毫没有察觉到这药的身世疑云,满面春风地收下,下午就用上了。
用药没几天,疤痕完全消失了,范柏青得知这个消息,满脸惊讶地问他怎么做到的,因为国内一流的专家也认定疤痕过于严重,无法完全祛除。
江京挑了挑眉:“保密。”
无论是被泼硫酸时邵棋突如其来的瞬移,还是这次她给自己的药膏,都存在太多难以深究的地方,他不是没发现,只是邵棋不想多说,那他就装不知道。
不过……难道她有什么秘密身份?天才科学家?穿越?外星人?
江京抿唇深思,满脑子奇思妙想。
范柏青并不知道这小祖宗天天想的什么,他忙着签各种合同,江京卧床休息这段时间,《藏灯》大爆,票房直接冲过了五十亿,电影主创们几乎入选了今年的全部电影奖项,身价大涨。
江京在电影里与邵棋搭配组合,被业内誉为“贡献了近乎同邵棋平分秋色的影帝级演技”,知名度和国民度大涨,稳稳跻身一线,各种邀约来得铺天盖地。
范柏青忙得团团转,给江京定好了从现在到年底的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
最近的一个通告就是作为一期飞行嘉宾去参加一档旅行真人秀综艺,让他去玩两天。然后就是进组,他给江京接了一部大制作谍战剧的男主。
江京面无表情地看着自己打了鸡血似的经纪人,他不能体会他的激动和亢奋,冷酷无情地从满满的行程中划掉了一部古装剧。
“祖宗!这剧哪惹到你了?!”范柏青气得面容扭曲。
“行程太多,我都没时间体验生活了。”江京懒洋洋地斜倚在靠枕上,正一行一行地看着工作室群里的消息,逐日传媒旗下的艺人不多,都在这个群里。
这群人有一半是邵棋的迷弟迷妹,剩下一半即将成为邵棋的迷弟迷妹,群里天天都是“邵姐”、“老板”地喊,花式“争宠”。
江京翻着聊天记录,仿佛正宫似的冷嗤一声。
范柏青眯着眼打量他,语气很是不客气地意有所指:“体验生活?天天找机会围着老板转的体验生活?”
“你能明白就最好,不要给我拖后腿。”江京一派淡定,他打开微信界面,点了点备注为“小恐龙”的好友,垂眸思索怎么跟她开启今天的话题。
范柏青被他的不要脸给惊住了。他本来已经畅想好了怎么在三年之内把这个大少爷送上顶级流量和影帝宝座,结果计划倒是没什么问题,人出问题了!
也没人跟他说江京还有恋爱脑属性啊!
范柏青委委屈屈地咽下心中的苦涩。
没过多久,被迫营业·新晋流量·江京告别了梦碎的经纪人,入驻了旅行真人秀。
这档节目主打“狗血”风,嘉宾们意见不和甚至撕破脸皮都是常有的事,但是它热度又很高,几乎圈内所有一线艺人都来过,旅行本就是一件考验人的耐性的事,更何况是一群人的旅行,不少艺人都在节目里人设崩塌,现了原形。
但这期节目播出后,网友们惊奇地发现,江京真是一股清流,他骨子里就透出一种懒洋洋的冷感,在节目上话很少,懒得出风头,懒得参与这些人暗戳戳的小团体,一个人就把节目组给的那些破任务完成得很完美。
镜头里,他穿着长长的黑色风衣走在纽约的大街上,熟练地说着英语跟街边小贩沟通,然后买了一顶设计很小众的宽檐女士帽,还买了一堆各种奇奇怪怪的小玩意,十分清闲,像是真正来度假的。
“以前他在邵棋身边可可爱爱的,我一直以为他是个笨蛋帅哥呢,没想到是个冷淡美人。”
“说不定人家对外冷淡、对内可爱呢。”
“白切黑狼狗和明艳女老板只能说是过于般配!”
“江京穿这身风衣好帅啊,满屏的荷尔蒙迎面扑来!”
“???他为什么要买女士帽?”
第26章 黑料影后在娱乐圈封神(26)
观看节目的网友在网上实时发布评论,讨论个不停。
随着节目进度条的前进,观众们看到,嘉宾们被突然安排了一场“随机打电话”的游戏环节。
这个环节也很考验嘉宾,因为没有提前演练,很有可能会临时出现各种意外,将嘉宾们不为人知的一面或是隐藏的秘密暴露在大众面前。
网友们对这一环节异常兴奋。
“吃瓜啦!吃瓜啦!”
“让我看看今天有没有什么离谱翻车。”
首先是一位顶流女歌手,她被抽到给手机里备注为“凌哥哥”的人打电话,电话接通后是个年轻男人,声音十分温柔和缓,语气熟稔地问她不是在纽约录节目吗,怎么突然想起给他打电话了。那位女歌手支支吾吾半天,二人又聊了几分钟,主持人才介入说出实情,电话那头的男人有些惊讶地笑了笑,说自己是女歌手的多年好友,女歌手红着脸介绍他,在场众人脸上纷纷露出暧昧八卦的神色,网友们也心照不宣。
“我梁姐是不是要脱单了?”
“嘿嘿嘿,感觉很甜的样子。”
然后就是一位男团偶像,他被抽到给团内队友打电话,结果刚打通,对面劈头盖脸直接来了一句“岩哥你前女友又来酒店找你了,你到底能不能解决啊!”话音刚落,在场众人满脸震惊诧异,男偶像赶紧挂断了电话,脸色有些难看,主持人无奈救场,解释说这队友在整蛊他,但是很显然,大家心里都对此心知肚明。
“张岩有前女友还搞单身人设???给爷死!”
“女友粉在此,我要吐了。”
“热搜预定!大家伙加把劲,争取今天就让他失业!”
接着又有好几位一线艺人完成了这一环节,或惊险或搞笑,最后就轮到了江京,今年热度最大的新晋顶流演员,网友们对他的关注度最高。而节目组秉持着“挖掘爆点”的原则,最终决定让他给通讯录备注为“小恐龙”的人打一个电话。
正在观看节目的网友看到这个备注,顿时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这种可爱备注???是他女朋友吗??上帝啊,难道我的两个老公今天都要在此塌房吗!”
“虽然但是,江京不是爱豆啊,他一个演员谈个女朋友很正常吧。”
“呜哇,我好伤心,哪个女人得到了他,我好酸!”
“呜呜呜……”
在网友们的紧张与期待中,镜头下的江京神色有些复杂,他抿了抿唇,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不一定能打通,我试试吧。”
众人:???什么意思?
“嘟嘟嘟——”铃声响了好一会,就在众人真以为打不通的时候,那头的人突然接起了电话。
对面传来一道略微沙哑慵懒的女音,带着微微不满:“大早上的,你干什么?不会又找不到自己办公室的钥匙了吧?我的大少爷,你饶了我吧,我要困死了。”
江京嘴角微微上扬,然后忍着笑回了一句:“现在国内应该是上午九点多吧,前辈你还在睡吗?”
电话里传来一声理直气壮的呵欠:“老板睡个懒觉你也管?你直接去我办公室上班得了,哦,你在国外录节目……那你回来了记得给我带点小吃。”
江京弯了弯眼睛,肉眼可见地心情愉悦。
主持人站在旁边,听着二人的对话,忍不住笑出了声。
“你那边什么声音?奇奇怪怪的。”
眼看要穿帮了,主持人笑着开口,为她解释这是正在节目录制中,江京被节目组要求做一个小游戏,才把电话打给了她。
那头沉默了许久,然后幽幽地出声:“记得给我结通告费,我很贵的。”
看节目看到这一段的网友们乐疯了:
“噗哈哈哈哈哈!邵棋搞笑女实锤!”
“江京喊邵棋前辈,邵棋喊江京大少爷,这俩人彼此尊重有礼,我愿称之为礼貌CP。”
“楼上逗死我了,哈哈哈你礼貌吗?”
“救命!真的好甜,江京刚才跟邵棋打电话的时候整个人都变得和平常不一样了!”
“该死的!这男人竟然两副面孔!”
“哈哈哈哈姐妹们又酸又想笑。”
“有一说一,认真地来看,对邵棋来说,江京作为前途灿烂的新晋顶流演员,颜值高会撒娇又听话,相比某卖身求荣前总裁,要强太多了吧。”
“谁能拒绝一只满眼都是你的小狗呢?”
“年下好啊!我同意这门亲事!”
这边磕糖磕得不亦乐乎,而另一边,看着满屏羡慕祝福的弹幕飘过,“砰”的一声,苏禾关上了电视,把手中的遥控器狠狠甩了出去!
凭什么?!凭什么她邵棋可以拥有一切!而她只能怀着孕坐在这个别墅里,被全世界抛弃!
苏禾坐在沙发上,恨得面容扭曲。
就在这时,忽然,别墅的门开了,一个男人浑身酒味地踉跄着走进来,正是厉修。
自从他被解职之后,苏禾就再也联系不上他,别墅里的佣人也都离开了,苏禾在这里苦苦地等了这么多天,这是他第一次回别墅。
“阿修!你去哪了啊?我一个人好害怕好担心你——”苏禾挺着肚子小跑过去,噙着泪哭诉,然后突然就对上了男人泛着红血丝的眼睛,她顿时吓得说不出话来。
厉修身上的酒味很重,眼神阴冷,下巴还冒出了胡茬,衣服皱巴巴的,整个人看上去又颓废又暴戾。
苏禾有些不安,护着肚子往后退了一步。
厉修伸手拽住了她的胳膊,力气极重,几乎要给她揉出一条青痕,他死死地盯着她,语气冷厉:“怎么,嫌弃我?”他话刚说完,就一把将她扯进怀里,居高临下地怒视着她:“连你也敢嫌弃我!”
“不是的,阿修,我没有……你冷静一下,你听我说……”苏禾紧张极了,浑身颤抖起来。
厉修用毒蛇般阴冷的眼神打量她,然后突然低下头凑到她的肩上,狠狠地撕咬了一下,似乎是发泄的前奏。
苏禾吓得尖叫一声:“不要!”
下一秒,她就直接被推倒在了客厅的地毯上,苏禾赶紧护着肚子,害怕地脸色发白。
厉修对她的动作极狠,苏禾满脸泪水,意识模糊,只感觉肚子钻心地疼,她断断续续地呜咽着:“孩子……我的孩子……”
红着眼睛的男人充耳不闻。
第27章 黑料影后在娱乐圈封神(27)
第二天早上,苏禾在别墅的大床上醒来,她浑身酸痛,腹部更是绞痛无比,她知道,这里已经没了一个小生命。
她眼里顿时落下泪来,心中的绝望几乎要将她淹没,让她窒息。
这时,厉修推门而入,看见她悲伤至极的神色,他冷嗤一声:“不就是一个孩子吗?我已经让私人医生给你诊断过了,不影响你以后的生育。”
“可那是我们的孩子啊。”苏禾盯着他,试图从他表情里找到任何的内疚和心疼,可是一丝都没有,只有麻木。
她失去了一个孩子,却还是没能让这个男人为她心软半分。
“不一定是我的种,你心里清楚得很,不是吗。”厉修讽刺地笑了笑。
然后他走上前去,将瘦小的她拥入怀里,语气温柔又阴冷:“小禾,我们以后还会有更多孩子,只要你乖乖听我的话,好吗?”他轻轻地抚摸着她的侧脸,像是在抚摸一只讨人喜欢的爱宠。
苏禾垂眼,沉默良久,随后低声地说了声:“好。”
男人很满意,低下头给了她一个缱绻安抚的亲吻。
两个人的身影在卧室的大床上交叠,像是一对亲密无间的情人。
……
时间缓缓走过,转眼间,已过去了两年。若说这两年有什么大事发生,那必然是逐日传媒声名鹊起,旗下艺人的事业遍地开花,几乎引领了业内的风潮。
而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莫过于邵棋和江京二人,邵棋在这段时间里首次尝试执导电影,她的镜头语言瑰丽独特,见解独到,最终票房总成绩达四十亿,被媒体誉为“国内女导演第一人”。江京则凭借一部反战主题的文艺片成为最大黑马,超越众多演员前辈,一举拿下影帝奖项。
年仅二十八岁、拿遍国内演员奖项的四十亿票房女导演和年仅二十三岁、拥有顶级流量的新晋影帝,光环十足,更不要提这二位还时不时传出一些引人遐想的暧昧绯闻。
国内媒体的镜头纷纷对准这两人,他们的一举一动都能在网络上掀起狂潮。
但风暴中心的主角却并不关心外界的喧嚣,他们正在繁星娱乐公司顶楼的总裁办公室,和厉佑泽达成最后的协议。
“很感谢二位一直以来对我的帮助,厉某无以为报,二位有什么要求都可以提出来,只要我有。”厉佑泽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拿起手边的咖啡抿了一口。
这两年里,厉修暗地里动作不断,一直企图回到繁星的权力中心,但都没有成功。在邵棋和江京的帮助下,厉佑泽花了两年时间,才把厉修和繁星的利益联系尽数斩断,完完全全地将繁星控制在手中,成为繁星娱乐名副其实的掌权人。
商人在商言商,天上没有白掉下的馅饼,这个道理他懂。
“不过,江氏企业体量庞大,我也实在不知江先生您想要哪方面的回馈啊。”厉佑泽笑了笑。
江京看了一眼身旁的邵棋,眉梢微挑:“我哥的公司我管不着,我现在是逐日传媒旗下的艺人,你不如直接跟她说。”
厉佑泽有些意外,眼神中浮现一抹异色。
江京话里这意思,就是他不再插手这件事了,连带他那份人情都一并送给了邵棋。
真是一份不小的礼物。
厉佑泽突然想起他听过的有关二人的暧昧传闻,忍不住脸上泛起几分意味深长的笑意。
“邵小姐呢?您有什么需要?”
“我要你一个承诺。”邵棋语气平静,弯了弯眼睛,“我要你承诺未来繁星娱乐和逐日传媒之间只有透明的良性竞争,厉总应该懂我意思吧?”
女人话语的尾音微微拉长,透出几分势在必得。
对面办公椅上原本气定神闲的厉佑泽一愣,他以为邵棋会选择要股份或者要资源,但真没想到她会提出这么个要求,他眼神微暗。
“透明的良性竞争”,这一句话就扼杀了繁星娱乐在圈内称霸多年的优势,谁不知道繁星背地里的暗箱操作技术一流,更别说多年来在圈里有无数的利益交换,许多公司之所以能被它干倒,不是没有原因的。
厉佑泽沉默着低头考虑。
而江京则拿起桌子上的茶壶,笑着给邵棋沏了一杯茶。
不看短期的利益,而要长期的收获,这一步棋确实走得厉害。江京眨了眨眼睛,向邵棋递过去一个崇拜的眼神。
邵棋淡淡地瞥了他一眼,然后朝着厉佑泽悠悠地开口:“想好了吗?厉总?”
“我可以同意,就当是交您这么位朋友了。”厉佑泽笑着伸出手同她握手。
邵棋眼神里终于流露出几分满意,她嘴角上扬,语气愉悦:“既然这样,厉总,那我就再送你一份礼物。”
……
没过多久,网上爆出了一则重磅社会新闻。
有关部门接到群众举报繁星娱乐前总裁厉修在职期间存在严重不法商业行为,已经立即立案进行调查,包括李氏集团在内的许多家企业牵连其中。但令人意外的是,由于现任总裁厉佑泽之前对于繁星业务的肃清,如今的繁星娱乐并未牵扯在内。
警察上门逮捕厉修的时候,他投资的一大笔钱刚成了打水漂,喝得醉醺醺地在房里折磨苏禾,后者用尽全身力气去反抗他,换来更暴虐的对待。
这两年里,苏禾怀过三次孕,但最终都流产了。厉修事业不顺,性格愈发暴躁,她日日夜夜都想要摆脱厉修的控制,但是她又离不开他,她像一朵菟丝花,再也没有了独立生活的能力,只能被他关在笼子里,彼此折磨。
毕竟是当年的清纯小花和业内总裁,警察也对这对恋人的事迹有所耳闻,但没想到他们竟闹成这种互相仇恨的结局,于是就把两人都带回了拘留所。
最终经过调查和法院裁决,判处厉修二十年有期徒刑,包括李家在内的其他作案人员也受到了不同程度的法律制裁,国内的商业环境进行了一番大清洗。
苏禾并未参与此事,被从警局里释放出来,然后下落不明,无人知道她去了哪里。
【over!这一世界圆满完成!】系统看着世界线进度达到100%,口袋里涨了不少任务积分,高兴地开了一瓶酒。
【不走感情线,直接一顿操作把男主送进监狱,秀!太秀了!】系统吱哇乱叫。
邵棋收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正在选角会现场,她要和副导演、制片人一同为她的新电影选演员。这是一部她从未尝试过的现实主义题材电影,聚焦众多社会问题。她对角色有更高的标准,女主角由她亲自上阵,然而到现在连男主角都未定下。
【积分到账了?那你先把我赊的账给还上吧。】
“叮咚”一声,邵棋赊过两次账,价钱还都不低,系统只能眼巴巴地看着积分又哗啦啦地流走。
它十分痛心:【忙碌一世,归来你仍是穷光蛋。】
邵棋:……
她正要回怼一下系统,旁边的副导演已经吆喝着准备进行下一轮选拔,她挥了挥手边的扇子,打了个呵欠,进入社畜上班状态。
这前面的一个比一个演得辣眼,要是再来个流泪机器,她就要开骂了!
“下一个!”
大棚的帘子被人掀开,从外面进来了一个穿着黑色卫衣、带着鸭舌帽的男人。
他进了门,摘下帽子,露出一张俊美锋利却又家喻户晓的脸。
第28章 黑料影后在娱乐圈封神(28)
“天哪!江老师!”副导演惊了一下,连忙站起身迎他。
在场的其他人也满脸惊讶地赶忙站起身,只有邵棋稳稳地坐在那,抬眼看过去,眼神有些不解。
“你不是在国外拍戏呢吗?”
然后众人就更意外地发现,江京表现得完全不像他在媒体镜头下的那般冷淡,他眼睛弯弯地看向邵棋,勾了勾唇,语气熟稔:“调整了档期,你的电影选角,我可不想错过。”
邵棋挑了挑眉:“好吧,来试什么角色?”
“男主角。”江京唇角微扬,目标明确。
旁观的副导演和制片人对视一眼,双双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好奇和八卦。
这两位老师在这里,真是自成一个磁场,别人想插都插不进去。
邵棋的新电影叫《纯白》,讲的是一个小混混在偏远小镇生活的故事,小混混考不上高中辍学在家,开了个小卖部,平日里吃喝嫖赌无恶不作。有一次他在发廊剪发,意外发现这家老板逼着自己的女儿辍学去卖身,他一时逞英雄,就花钱包了他女儿一个月,两人聊天时他才知道这个女孩家里情况复杂,他爸爸是这一片出了名的混不吝,平日里喝醉了爱打人,她妈妈精神混乱,一直活在她爸爸的掌控中,她不敢跑。
小混混一开始没放在心上,这种穷地方有这事不稀奇,他再不忍心又能怎么办呢?后来他想给女孩买个小礼物,女孩什么都不要,只想要书,他买来了,女孩教他认字,最后,他心软了,他太心疼她了。
他经过计划,最后把女孩救了出去。
女孩在他的帮助下回到学校,但学校里的同学听说了她之前卖身的事情,又听说她现在和一个混混住在一起,都孤立她排挤她辱骂她,她不堪重负,从教学楼上跳了下去。
小混混没有赶上见她最后一面,他那个时候正在工厂里卸货,给她赚下个学期的学费。
这是个彻头彻尾的悲剧,而江京饰演得很好。
他演的是最后结尾部分,小混混安顿好女孩的后事以后,回到工厂里辞职的部分。
“你不干了你家里那个妹妹怎么办?小四,你可不能再脑子犯浑,去赌场里挥霍了啊,你妹妹还得考大学呢。”一个工人大哥不停地劝说着,他只听小四说过家里有个念书的妹妹,小四打工就是为了供她上大学。
江京沉默地垂着头,浑身绷紧着,良久,他才捂着脸蹲了下去,哭得浑身发抖。
“我没有妹妹了。”
场上一片寂静,只有他入戏后的哽咽声。
邵棋目不转睛地盯着他看了许久,然后仿佛怕吓到他似的轻声开口:“好了,停。”
众人这才从戏里回过神来,好的演技就是这样,能紧紧揪住观众的心。
制片人疑惑地瞥了她一眼,怎么叫停叫得这么快,按照剧本上的明明还得要再哭一会啊。
而副导演站在一旁兴奋得面色发红,有邵棋和江京坐镇男女主角,他几乎能看到这部电影将会取得多么优越的成绩!
场上的江京缓了一会,才红着眼睛朝邵棋看过去,笑着问:“我演的怎么样?你还满意吗?”
“挺好的,就是哭得太丑了,回去要再练练。”邵棋语气平淡。
他脸上还有残余的泪痕,却笑得更加开怀,显得有些滑稽:“遵命,我的邵导。”
制片人在一旁啧啧两声,感慨邵棋的标准就是高,他倒是觉得江老师哭得很漂亮,以他业余摄影师的眼光来看,江老师哭的时候,晶莹的泪珠挂在浓密的睫毛上,配上那张帅脸,有一种勾人的易碎感,让他看了都忍不住想按下快门。
而邵棋嘴上说着丑,目光却不着痕迹地在江京的身上又逗留了一会,才暗暗移开,然后一言不发地听着选角会上的其他人讨论,最终定下江京为男主角。
另一边的系统在醉醺醺的间隙,从数据检测中发现了一个小问题。
宿主刚才明明说谎了,为什么呢?
人类的情感和行为总是那么复杂,就算它有再精密的大脑也搞不清楚。
……
时间过得很快,转眼间又是两年。
《纯白》上映了。
C市的电影院内,一个女人穿着一身黑棉袄和黑裤子,戴着鸭舌帽和口罩,在观影厅落座。旁边的人看她这副打扮,忍不住瞄了她两眼,确定应该不是什么明星后,才把眼神移开。
两个小时的电影,将小混混和女孩的身世和遭遇讲得清清楚楚,小混混去医院认领女孩尸体的时候,黑棉袄女人听到旁边的大哥哭出了声。
观影结束后,黑棉袄女人走出影院还能听到周围人的议论。
“我哭死了,盈盈跳楼前的最后一场考试考了第一名,她拿了奖学金,下学期的学费就够了,崔四就不用一天打两份工了……”
“崔四的赌债也快还完了,他们明明马上就可以开始新生活了啊。”
“只差一点,他们只差一点就可以从过去走出来了。”
“双向救赎太好哭了!”
“不过真的有好多现实题材,盈盈他爸用脚踹盈盈的时候,我都快气死了。”
黑棉袄女人走得快了些,远远地甩开人群,她走回自己租的小屋里,摘下帽子和口罩,露出了一张万分熟悉的脸。
是苏禾。
她刚想坐下休息会,就有人给她打了一个电话。
“笑笑!快点换上衣服来,今天到你和小红来坐台了。”
“诶,我马上去!”苏禾挂了电话,利落地换上黑色丝袜和超短裙,然后画了一个十分浓艳的妆容,提着外套下楼。
拿钥匙时,她随意扫了一眼,看到钥匙旁边的《纯白》的电影票存根,愣了一会,然后把它丢进了垃圾桶,关上门赶往夜店。
时至今日,苏禾不得不承认,她和邵棋已经是天差地别。
……
《纯白》引起一片好评,邵棋导演水平的进步、演员演技的爆发以及剧本本身所反映的社会问题,都引起了不小的热度,业内对《纯白》的总票房成绩十分看好。
而电影首映后没几天,一篇影评被顶上了热搜,热搜词条是#邵棋心中的纯白#。
第29章 黑料影后在娱乐圈封神(29)
影评人刘某V:“这是邵棋作为导演的第二部电影,她对镜头的把控能力让我十分吃惊。但更让我惊讶的是,在这部电影里,邵棋的镜头对江京展现了不小的偏爱,江京首次尝试这种小混混角色,在她的镜头下,竟然显现出了不小的人格魅力。这部电影名字叫《纯白》,不少人认为,这暗示盈盈是崔四眼中的纯白。”
“但我斗胆提出另一个猜测,在邵棋的镜头下,我反倒有一种感觉,她心里的纯白,是江京饰演的崔四,又或者是江京本人。”
这篇影评一出,许多人又去刷了一遍电影,认真地去挖掘邵棋的镜头语言。
“太玄妙了,我只能说,邵棋在拍江京时比拍她自己还要用心。”
“我的天哪,这就是来自邵大佬的偏爱吗?我酸了,我好嫉妒江京。”
“四年过去了,他俩还是没传出一点风声,我还以为他俩be了,扶我起来!我还能磕!”
江京第一时间就在机场看到了热搜,在这次拍戏时,他总能感觉到邵棋在摄像机后投来的目光,一旦他去看她,她又立马若无其事地移开眼神。
他轻轻地拿手指敲着栏杆,垂眼思索,没多久,脸上忍不住绽放笑容。
“你傻乐什么?”范柏青为自己艺人的精神状况感到担忧,单相思四年还没结果,他都忍不住对他有点怜爱了。
江京立马转身,拉着他往回走:“改签,不去纽约了,我要回A市。”
范柏青:???
他收回他的怜爱!这还是那个难伺候的祖宗!
……
而另一边,王启明也看到了热搜,他兴致勃勃地拿着手机去问邵棋,满脸神采飞扬。
邵棋扫了一眼影评,面色不改,平静道:“导演对欣赏的演员有镜头上的偏向,不是很正常吗?”
这时,系统又看了一眼数据检测,发现了和上次同样的问题。
它紧紧地捂住嘴,怕忍不住笑出声来,嘲笑宿主撒谎技术的拙劣,连最低等的心理数据监测都骗不过。
【噗嗤——】
邵棋:?
【你发什么疯?又喝假酒了?】她轻嘲道。
系统得知了一个她的惊天秘密,心情愉悦,大方地不与她计较:【没事,刚才看了一个冷笑话。】
邵棋眯了眯眼睛,一点都不信它的鬼话。
王启明并不放弃,他正准备再挖掘些劲爆内容,忽然,办公室的门被推开了,江京从外面大步走了进来。
他微微喘着气,额头渗出了一些汗珠,像是很急地跑着过来的。
“你被人追杀了?”邵棋眉梢微挑。
“我有重要的事想跟你说。”江京看了一眼王启明,后者识相地退了出去,还十分贴心地给他们关上了门。
邵棋疑惑地看着他,江京对上她的目光,抿唇一笑,眼尾勾出一个好看的弧度。
他的语气带着些得意:“邵棋,你是不是有点喜欢我了?”
室外的阳光透过窗子洒进来,而男人站在光线中,阳光眷顾他的美貌,让他熠熠生辉,而他笑着低头看她,表情中满满的笃定。
邵棋必须承认自己有点被男色冲昏了头脑,要不然怎么会不以为然地脱口而出:“是又怎样?”
“那我可以成为你的男朋友吗?”
“不可以。”她歪着头看他。
“为什么?”江京顿时委屈巴巴地看着她,像只被抛弃的小狗。
又来这一招,明明是匹恶狼。
邵棋侧了侧头,眼神中闪过几分茫然失措,她只是个穿越者而已,完成所有任务后还要回到现实世界,那里有更重要的事等着她。
更何况,她是个彻头彻尾的恶人,不需要别人的陪伴。
于是她直直地对上他的目光,语气认真:“我们不是一路人,没必要浪费时间。”
说完,她站起身,正准备赶他出去,谁知江京却伸手轻轻地拍了拍她的头,语气无奈:“我早就知道了,你是外星人?或者是有什么超能力?”
邵棋:???
系统:!!!
“你是不是喝醉了?”她打量着他,试图糊弄过去。
“上次那个人泼硫酸的时候,你为了救我,拉着我瞬间移动了一下,我能感觉到。”
邵棋:……
系统:!!!
【统子,你来给我解释一下,为什么他能感觉到。】邵棋无语了。
系统擦了擦额头并不存在的汗水,赶紧手忙脚乱地查资料:【啊这,啊这这这,俺也不知道啊,谁来救救我!从来没见过这种情况!】
邵棋皱了皱眉:【江京身上也太多不对劲的地方了吧。】
又是剧情缺失,又是精神体屏蔽,又是能感觉到异世界外挂的。
这什么奇葩体质?
【宿主,没别的办法了】系统三思之后,战战兢兢地开口:【只能抹杀江京的精神体。】
它们这些女配反击系统匹配到的宿主,一律都是在现实中有罪行的罪犯,甚至不少是那种杀人不眨眼的狠人物,邵棋既然进了这里,不管是什么原因,杀个人对她来说,应该不是什么大问题。
但出乎系统的预料,邵棋听完之后,几乎没怎么犹豫,态度强硬:【这个不行,你再想个别的办法。】
系统只能又翻了半天资料:【不抹杀的话,你就只能确保他不往外说这些事了,你要待在他身边监视他,直到他在这个世界寿终正寝。】
邵棋眉梢微挑,甚至有些想笑:【这是非得让我公费谈恋爱吗?】
系统郑重道:【委屈你了,宿主。】
于是邵棋抬头若有所思地看了江京一眼,试探着说:“或许,你缺个不是亲生胜似亲生的姐姐吗?”
江京斩钉截铁:“不缺,我只缺个美丽心善优秀可爱的女朋友。”
“好吧,”邵棋点点头,决定一步到位,她直截了当开口,“我看你很有诚意,那这样吧,咱俩明天就去领证,你也老大不小了,男人过了二十五岁谁还要?珍惜机会。”
她小嘴叭叭地在那胡扯,江京却楞在了原地,良久后才忍不住笑出了声,眉眼弯弯地注视着她:“邵棋,我很开心。”
“这个机会我求之不得。”他眼神认真而执着。
邵棋眨了眨眼,抬手推了他一把:“行了行了,忙你的去吧,去去去。”
江京眼神亮亮的,嘴角噙着愉悦的笑,步伐轻快地转身离去。他走之后,邵棋若无其事地坐在了自己的办公椅上,神色端庄自然。
系统左看看右看看,直觉有点不对劲。
【这……就领证了?】它被自家宿主的效率震惊到了。
【绑定两个人的最佳方法,就是婚姻啊。】邵棋一脸理所当然、公事公办的样子。
系统又迅速瞥了一眼数据监测。
很好,宿主还在撒谎。
系统觉得自己的高级数据大脑顿时有了一个可以深入探究的新课题,就叫《宿主的嘴到底有多硬》。
而办公室门外,江京坐电梯下了楼,电梯门合上那一刹那,他脑子里闪过之前在飞机上搜查的资料。
他查了许多故事情节和历史资料,总结出了一些规律:按照一般情况,普通人如果发现了异世界,要么会被杀掉灭口,要么会被同化,但邵棋能把他同化掉吗?他脑子里闪过这几年邵棋的行为,发现她很少使用超能力,甚至如果不是自己受伤,她根本就从未使用过。所以他推测她的能力有限。
那就存在第三种可能,被监视,只要确保自己不把异世界的事说出去就可以了,所以……
她就只能留在自己身边了。
因为他打赌邵棋舍不得杀掉他。
到了一楼,电梯门打开,江京低头掩去嘴角得逞般的笑意,神色如常地走了出去。
第30章 黑料影后在娱乐圈封神(30)
于是第二天,两人就去民政局领了证。
接待他们的工作人员满脸震惊,给他们两个人照结婚照的时候,看着照片上的神颜,又感叹又惊艳。
真是哪哪都般配的一对夫妻。
没过多久,他们身边的人很快也都知道了这件事。王启明意味深长地“啧”了一声,他瞥了一眼旁边暗自神伤的吴疆,又想起这几年那些对邵棋自荐枕席然后纷纷以失败告终的男明星,心中不由得感慨万分。
能把邵棋拿下,这江京真是有点手段啊……
邵棋和江京并不打算藏着掖着,于是不久后就有狗仔拍到了他们相携一同进入某高档小区的照片,秋季的夜晚天气降温,照片上,邵棋身上披着江京的黑色大衣,江京手里拿着她的手提包,侧过头去正跟她说话,神色很是亲昵。
因为涉及的主人公是国内超一线明星,所以这条爆料即使是在凌晨发布,也很快顺利登上热搜,一群熬夜上网的吃瓜人顿时一激灵!
众人还没来得及瞎猜多久,几分钟后,凌晨三点多,正主就直接发了一张结婚证的照片和言简意赅的几个字。
江京V:是和我老婆一起回家。
一时间,评论区满满的感叹号,有欢呼的有心碎的,江京似乎心情格外好,破天荒头一回地挑着网友们的评论一个一个回复。
“?邵棋是我老婆,你休要胡说八道。”
江京回复:“你想多了,她只喜欢我。”
“咋想的……和一个老女人结婚,不如跟我。”
江京回复:“别人裹脚你裹脑?”
“为啥邵棋没回复你的官宣?有点尴尬啊。”
江京回复:“她睡着了。”
这个网友还紧接着又回了他一句:“哥,对不起,是我自取其辱了……”
许多人慕名来参观江京的评论区,纷纷笑得喘不过气。
“大胆!江皇后恃宠而骄,邵棋应该雨露均沾,譬如说明天应该我侍寝!”
“《她只喜欢我》,《她睡着了》。”
“哈哈哈哈自取其辱,笑死了……笑着笑着又有点酸。”
“柠檬树上柠檬果,柠檬树下你和我。”
“这个点,邵棋睡了江京还没睡,这不得不让我有点多想了嘿嘿嘿……”
“只有我很好奇他们之间的相处模式吗?跪求参加一期夫妻综艺!”
这条评论下面一堆点赞的,纷纷希望有节目组赶紧把这一对强强组合请到节目里,这不是妥妥的收视密码!?
而这边,江烈倒是紧急把自己的便宜弟弟叫回家了一趟,先是装模作样地恭喜他新婚快乐,然后频频暗示他也该接管一部分家里的企业练练手了,最后见江京一脸无动于衷,江烈“图穷匕见”,直接通知他反正最近他也没戏拍,赶紧滚回来代班管公司。
江烈急着要去国外千里追妻,他再不行动他老婆就要跟别人跑了!
“于女士会搭理你吗?”江京满脸看热闹的表情。
江烈冷眼回视,但这话确实让他心里更害怕焦虑,所以他交接完工作后,当天夜里就连夜坐飞机出了国,等江京第二天到江氏大厦顶层的时候,留给他的只有一个不见人影的总裁办公室还有若干待处理的文件。
江京:……
总裁助理方文熟知这位二少的能力和作风,他迅速地召开了高层会议,让江京以代理总裁的身份在公司内亮相。
公司高层都知道江烈有个弟弟,但都没有见过,直到今天才知道居然是影帝江京!
这谁能想到?!
他们更想不到的是,这位小江总做事比他哥还要雷厉风行,一场会议就处理了若干项目,高层们的任何困惑他都对答如流,眼光毒辣,做事稳重,一看就是有备而来。
本来还有人想趁着江烈不在浑水摸鱼,这下谁都不敢乱动了,一个个地都缩起脖子勤勤恳恳地老实干活。
公司员工们倒是在聊天群连发几百条消息,讨论江影帝的颜值真是人神共愤,多看几眼仿佛连加班都不成问题。
但身为关注焦点的江京本人脸上面无表情,心里万分郁闷,每天的下班回家见邵棋是他唯一的工作动力,可不巧的是,邵棋这一个月在外省参加电影节,还陆陆续续地有其他活动。他心情更加不佳,表现在工作上就是小江总这几天对工作要求更加严苛了,下属几个部门经理每天战战兢兢,生怕被纠错。
这天夜里,江京拿着文件回到家,他已经加班了两个多小时,但工作还剩余一部分,他回家后还得去书房继续处理。
一推开家门,下一秒,他惊讶地抬眼看过去,客厅里的小夜灯亮着,邵棋穿着睡衣窝在沙发上,支着手已经睡着了,手边散着一本小册子,目测是新电影的剧本。
江京脱下外套换上拖鞋,放轻脚步地走了过去,他低头看着她在沙发上窝成一小团,暗黄的灯光照在她脸上,有一种柔和醉人的气氛在空气中涌动。江京的目光一寸一寸地扫过她紧闭的双眼、高挺的鼻梁和精致的嘴唇,他觉得自己的心里有一块地方渐渐软了下去。
他弯下腰,刚准备把她抱回卧室,邵棋醒了。
“你回来这么晚?”她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睛。
江京没有回答她的问题,他半蹲下来,把头深深地埋进她肩窝里,声音微哑:“我好想你。”
邵棋的身体僵了僵。
“下次再有这么久的出差,你把我也带过去,我给你当助理。”他蹭了蹭她的头发,语气低沉。
邵棋本来还有点不自在,一听这话,被他逗笑了:“白嫖行吗?我可不给你结工资。”
江京低声笑了一下,意有所指:“当然可以,我人都是你的。”
他这话让邵棋下意识地联想到了某些回忆,她心虚地咳了咳。
之前被狗仔拍到的那一晚,其实是邵棋刚参加完一个饭局,酒喝的有点多,就有人起哄给江京打了电话,当时他正在郊区拍戏,直接请了个假,开车过来把她接回了家。
到家之后的事,邵棋其实也记不太清,她就记得自己好像一直喊累,不肯走路,一进门就非要牢牢挂在江京身上,酒劲上来后她抱着江京一顿乱亲。
根据系统被屏蔽之前的记忆,她在这期间还又是撒娇又是威胁地一直对江京说:“你是我的。”
之后,她的手在江京身上乱摸,好像摸到了什么东西,然后事情就不受控制了。
第二天,邵棋的腿抖得不成样,看着客厅、卧室和浴室的一片狼藉,听着系统的事前细节描述,她整个人震惊了。
【这是我???】
系统点点头,语气感慨:【没想到你喝醉了竟然玩这么花,江京当时被你逼得眼都红了。】
【我只是犯了天下女人都会犯的错而已……】邵棋理直气壮。
系统不置可否,它还少说了一句,当时邵棋挂在江京身上的时候,她还大哭了一场,迷迷糊糊地喊了许多东西,江京揽着她的腰,轻轻拍着她的背哄她,又很认真地吻她的额头安抚她,之后邵棋就失控了。
这涉及她的过往经历,系统不便多说。
邵棋从回忆里回过神,这时江京已经完成了灵活走位,抱着她一同挤在了沙发上,客厅里没开空调,他们靠彼此的体温取暖。
江京伸出手把她的一双手拢在手心里,一边给她暖手,一边在她的耳边低声地说着这一个月来发生的一些事。他讲公司里那些股东暗地里的小动作,讲前几天他电影学院的老师邀请他回学校演讲,讲楼下卖糍粑的阿婆生病了,最近是她儿子在卖,口味不一样。
他有好多好多话跟她讲。
邵棋觉得空气里应该是有酒的味道,要不然她怎么会又有些醉了呢。
时针悠悠荡荡晃过零点,江京把她裹在怀里抱回了卧室。
“我可以……吗?”他把她放在床上,低头笑着看她。
原来是早有预谋。
邵棋冷笑一声,本来张口就想拒绝,但是一对上他的眼神,又突然什么话都说不出了。
系统一看这情况,十分自觉地开启了屏蔽模式。
夜色醉人,男人俯身轻吻愣住的女人,眼里的爱意几乎要凝成实质。
“等一下,我有点渴,要不——”话还没说完,她的嘴被封住。
江京有点失控,把她牢牢禁锢在怀里,动作又凶又狠。邵棋嗓子都要喊哑了。
窗外寒风凛凛,雪花飘落,而室内温暖如春,情意正浓。
失去意识的前一秒,邵棋忽然想起,自己儿时在破旧的木屋里也曾对着烛光许愿,希望传说中的守护神能够赐予她一件礼物,什么都好,只要让她不再孤独。
但是一年又一年,从未实现。后来邵棋被逼着长大,在黑暗、压迫和恶意深处摸爬滚打,杀出重围。
她早已忘记了当年那个小姑娘为此流下的泪水,可现在,她好像收到了一份迟来的礼物。
第31章 黑料影后在娱乐圈封神(31)
《他们的夫妻生活》节目组官方公布最新一期的嘉宾名单时,毫不意外地上了热搜。
邀请了天王和他的经纪人老婆、圈内著名的演员老前辈夫妻以及刚刚公布的顶流男星和十八线小艺人这一对隐婚夫妻。
还有最让人期待的,《霸道导演和她的影帝娇夫》、《大满贯影后家里那点事》以及最新更新的《江氏总裁隐姓埋名,为爱逐梦娱乐圈》。
江烈在国外忙着追老婆,江京就以江氏代理总裁的身份登上了国内知名财经杂志的封面,于是众多网友后知后觉地发现,这竟然还是个豪门爱情!
太逆天了吧?!
节目以直播形式在嘉宾家中进行实时录制,为观众真实展现这些娱乐圈内知名夫妻的日常。
直播从早上开始录制,邵棋和江京的直播间一开启,就有一千多万人在线观看,然而众人左瞧右瞧,没看见人影。
“慕名前来看看两位大佬的日常嘿嘿……人呢?”
“???我网卡了?”
“咋没人呢?”
“只有卧室的直播画面是黑屏,其他地方没人,说明在卧室呗。”
正猜测着,忽然,客厅的直播画面中出现了一个熟悉的人影,是江京从卧室出来了。
“江哥!”
“别,听我的,喊江总!”
“哈哈哈哈我已经被财经杂志上那一张西装照片帅晕了。”
江京穿着居家常服,倒了一杯水,走到了镜头前,声音略微有些哑:“抱歉让大家久等了,我今早起晚了。”
“救命!素颜怼脸拍也这么帅吗!”
“邵棋呢?你老婆呢?”
江京也打开了手机进入直播间,方便看弹幕,他低头看见手机屏幕上满屏的“你老婆呢”,忍不住低声笑了一下,给他们解释:“她还没醒呢,你们可能要再等一会才能见到她,我先去做早餐。”
他转身进了厨房,动作熟练地煮了粥,做了两份三明治,还炒了一碟小菜。把早餐暂时保温后,就去健身房的跑步机上又跑了半个小时。
“江京好有人夫感。”
“隔壁某顶流明明不会做饭还偏要装,最后还是老婆收拾的烂摊子,对比江京简直是天差地别。”
江京把晨间新闻都看完后,邵棋还没起床,他看了一眼时间,无奈地笑着去了卧室。某人已经醒了,甚至还自己把镜头给打开了,但就是裹在被子里赖床不起。江京坐在床边沉思了一会,然后低下头凑到她耳边,噙着笑低声说了一句话。
下一秒,邵棋睁开了眼睛,瞪了他一眼:“你想得美。”然后利落地翻身下床。
江京弯了弯眼睛,上前去牵着她的手,和她一块出了卧室。
“有没有懂唇语的?”
“我有个朋友快不行了,他临死前真的很想知道江京刚才说了什么,求求了!”
“嘿嘿嘿我大概猜到了,你们看邵棋的后颈上是什么。”
今天是工作日,两人简单吃过饭后,江京还要去上班。邵棋拿着剧本窝在沙发上专心钻研,而江京穿上黑色大衣,收拾妥当后,并未动身离开,而是莫名其妙地朝她那边看了好几眼。
邵棋终于感受到他灼热的视线,有些疑惑地抬眼看他:“你怎么还没走?”
然后她就看到男人叹了口气,走了过来,俯下身捧着她的脸轻轻地亲吻了一会,还趁她不注意咬了她一下。他语气颇有些委屈:“老规矩,你又忘了。”
“咳咳,正在直播,不太好意思。”邵棋眨了眨眼。
江京意味深长地低头看她:“你还会不好意思?”
他这话是有原因的,之前邵棋在国外拍戏,江京去探班,在酒店外恰好碰见了当地的几个女学生,非缠着他要联系方式,还各种言语调戏,江京出于礼貌转头就走,但那几个女孩竟然追了过来,直言要和他睡一晚。
江京冷着脸正要叫保镖,邵棋走了过来,然后直接当着她们的面吻上了他,还用当地语言宣示主权:“他是我的丈夫,如果你再纠缠他,后果自负。”
于是那几个女孩就被吓跑了。
“那时候你张牙舞爪的,特别可爱。”江京笑着赞美。
邵棋:?这什么形容词?
她冷眼看向他:“你还上不上班?”
江京只好把她搂入怀里,亲了亲她的头发:“老婆,我上班去了。”然后恋恋不舍地离开了家。
直播间网友围观全程,顿时感觉自己像一只走在路上被踢了一脚的狗。
“太黏糊了,看得我脸红了。”
“这俩人一对视就有一种莫名其妙的暧昧感和性张力,嘶哈嘶哈。”
“我实名举报!江总在外威风凛凛,在家是老婆的大狗狗!”
邵棋待在家认真地看剧本,一个上午很快过去。到了中午,她不会做饭,本来想点个外卖,谁知弹幕上都在刷“给江京送饭去!”、“去探班!”
还有个网友十分正经认真地发了一条弹幕:“今天是珍食节,传说要是能让心爱的人吃到你亲手做的饭,你们就可以生生世世都在一起哦。”下面有许多人回复他:“对!你说的很对!”、“虽然但是,你这个理由有点土啊。”、“又土又可爱哈哈哈。”
邵棋挑了挑眉,低头在浏览器上搜了搜,笑了一声:“今天还真是珍食节。”
“噗哈哈哈我们邵大佬都被逗乐了。”
“外面下着雪呢,咱们还是讨论讨论点啥外卖吧。”
然而出乎众人意料的是,邵棋放下手机,低头想了一会,她没有点外卖,而是进了厨房。她一看就对这里毫不熟悉,翻了半天才找到了围裙穿上。她看了看冰箱里的食材,搜了一些食谱,准备进行第一次下厨做饭。
直播间的网友们亲眼看着她捣鼓了一个多小时,才勉强做成一份色香味俱佳的饭菜。她把饭菜打包到保温食盒里,然后换了一身衣服,准备出门。
“我开着手机直播,我们一块去给江京探班。”邵棋换上鞋出门。
直播间网友很懵,有一个人忽然发了一条弹幕:“不会是因为那个编撰的珍食节传说吧?”
“《生生世世在一起》。”
“虽然知道是假的,但是我情愿信以为真。”
“天哪,戳到我了。”
“邵棋嘴硬心软实锤!”
“我打赌,一会邵棋到那,又该跟江京说这是什么节目安排了,她就是嘴硬得很!”
“嘴硬心软VS粘人狼狗,我要磕疯了!”
不一会就到了江氏大厦楼下,邵棋提着食盒进去。前台小姐问她是否有预约,邵棋正准备拿起手机打电话,刚好总裁助理方文经过,一眼认出了她。
“夫人,您找江总?我带您上去吧。”
邵棋点点头,跟着他去乘电梯。前台小姐听到这句话瞪大了眼睛,看着这个穿着大衣戴着墨镜和口罩的女人,这是邵棋?!
方总助这都能认出来?!真不愧是江总手下第一人,
很快,公司的聊天群里都知道邵棋来探班了,大厦顶层的秘书们眼里闪着兴奋期待的光,将邵棋迎了进来。
“夫人,江总在进行电话会议,需要我为您通报一下吗?”
邵棋取下口罩和墨镜,笑着摇摇头:“不用,你们忙你们的,我在这等一会。”秘书被她的脸惊艳地晃了晃神,然后退了下去。
直播还在进行:
“谢谢邵棋带我来长见识。”
“四舍五入,我来过江氏总裁办,哈哈哈。”
过了一会,江京开完会了,按了个铃让外面的秘书给他端杯咖啡进去。
邵棋眉梢微挑:“交给我吧,我端进去。”她接了一杯咖啡,推开门走了进去。
男人正低头翻阅一份文件,神色认真,没有察觉到任何异样,邵棋把咖啡递给他,他头也不抬地抿了一口,还难得地褒扬了一句:“这份咖啡做得不错,保持住。”
邵棋没忍住笑出了声。
江京惊讶地抬头,眼神瞬间柔和了下来:“来探我班了?”
“一直待在家没意思,带着网友们来看看你江大总裁,顺便给你送个饭。”邵棋把食盒放他桌上,然后坐到了一旁的小沙发上,开始斗地主。
“邵棋嘴硬大赏。”
“《顺便》,是指差点把家里的厨房给炸了。”
“哈哈哈哈哈哈……”
江京也有点饿了,打开食盒拿起筷子开始进餐,但还没吃两口,就感觉出了些不对劲,他表情奇怪地看向邵棋:“你在哪点的外卖?做成这样也能拿出来卖了?”
邵棋:……
“哈哈哈哈哈哈哈!”
“我笑得我妈拿着鸡毛掸子来打我了!”
“邵棋的表情哈哈哈哈,我要截图,不开心的时候拿出来看看。”
“江京,危!”
江京看见她一言难尽的神色,很快就反应了过来,他连忙低头又扒拉了两口,细细品尝了一番,然后一本正经地开口:“刚才我味觉出问题了,其实做得非常好吃,很爽口很入味。”
邵棋冷笑一声:“反正也是最后一回了,慢慢品尝,以后可尝不到了。”
江京低声笑了一下,把剩下的饭吃完,然后起身走到沙发旁边,把正在专心斗地主的邵棋拥入怀里,他声音低哑,像是在诱惑她:“可以邀请邵棋小姐和我一起午睡吗?我给你暖床赔罪。”
“你这是赔罪还是讨赏?”邵棋睨了他一眼。
江京歪了歪头,眼睛弯弯地看着她,也不回答,然后趁她不注意,猛地俯身将她打横抱了起来,径直走向了休息间。
过了一会,他又折返回来,对着手机里正在直播间观看的网友们开口:“今天先直播到这里,我们两个请个假,下午上完班我们要去约会。”
弹幕飞速刷新着:
“你老婆是因为珍食节传说给你做的饭,你一会记得上网搜搜,网上有直播视频录屏。”
“一定要搜啊!她很爱你,就是嘴硬。”
“绝美爱情感动死我了!”
“去吧去吧,你们要幸福快乐!”
江京把这些评论一一收入眼底,然后笑着回复他们:“谢谢你们,也祝你们生活开心。”他和网友们道别之后,就关闭了直播间,然后搜了搜珍食节传说,网上已经有人创建了词条:#珍食节传说是假的,但爱你是真的#
他点进去认真地看完,然后一言不发地关掉了手机,进了休息间。
邵棋已经躺在床上睡着了,他低头久久凝视着她的面容,仿佛是要透过身体去牢牢记住这个灵魂。良久后,他上了床,把她拥进怀里。
“邵棋……邵棋。”他声音沙哑,透出浓浓爱欲,仿佛展现在人前的只是冰山一角,而更多浓烈幽深的心思和情感,被他压在心底。
倘若有人得以窥见全貌,必定会被惊得骇然。
时间飞逝,邵棋执导的电影无一败绩,她本人“最年轻大满贯影后+国内唯一百亿女导演+逐日传媒创始人”的三重身份,牢牢占领金字塔顶尖。十七岁巅峰出道,二十多岁惨遭算计名声大跌,之后绝地反击重铸荣光,她波澜壮阔的一生几十年后仍被无数人奉为神话。
邵棋和江京在这个世界生活到老。
回到系统空间时,邵棋的神色还有些恍惚,直到系统刷新个人积分后,她才回过神来。
【我有多少存款?显示出来让我看看。】她好整以暇地盯着积分面板。
下一秒,系统如她所愿地展示了一个数字:-50。
邵棋:???
【你在逗我?】她怒发冲冠,万分不解:【还上赊账之后应该还有剩余啊,怎么就成负数了?】
系统翻了个白眼:【你自己心里没点数吗?上次领导来视察的时候,你和江京在屏幕上全是马赛克……】
邵棋:……
行叭,谈恋爱被抓了。
她面不改色:【那个领导来得不是时候。】
系统“呵”了一声,不再多说,而是直接进入下一环节:【我给你清除一下记忆,然后你休息两天,我们去下个世界。】
它正要开启程序,【等等——】邵棋突然开口:【有没有方法不清除?这个世界的记忆我想保留,以后的其他世界再照常清除。】
系统对此早有预料,于是它几乎是没有任何思索地开口:【可以,那就交点罚款。】
邵棋头顶缓缓冒出一个大大的问号。
沉默许久后,她微微一笑,声音透着些咬牙切齿的意味:【我赊账。】
【OK。】系统很快就操作好了。
邵棋看着个人账户负得不能再负的数字,冷笑一声,阴阳怪气地说:【快穿局可真会挣积分,员工都比不过呢。】
系统摆摆手,一派云淡风轻:【别酸,多从自己身上找原因。】
邵棋并没有这个觉悟,而是选择回房睡大觉,美美开始休息。两天后,系统把她从床上拉起来,进行下一个世界的传送。
……
“咣啷”一声,邵棋的头狠狠撞在了一块木板上,直接把她从昏睡中疼醒了。
她下意识地伸手一摸,触碰到了一滩稍显粘稠的液体,睁眼一看。
是一大摊血。
她自己穿着华丽繁杂的古装衣裙,正披头散发地躺在血泊中。
【真是很精彩的出场方式呢,统子。】她面不改色地甩了甩手上的血,往四周扫了一眼,她是在一架马车里。
第32章 娇贵和亲公主在权力顶峰封神(1)
马车仍在颠簸行进,车外杀声震天。
“殿下!小心有袭——”侍女掺杂着哭腔的喊声戛然而止。
她被人从身后刺穿了。
一个黑衣人猛地翻身上了马车,出手狠厉,伸手抓向她。
邵棋抽出袖中的鞭子,闪身躲过,然后直直地抽在他的脸上,趁他痛得睁不开眼时,又拿鞭子勒住他的脖子,狠狠一拧。
他的骨节发出“咔嚓”声,应声倒地,没了生息。
邵棋本以为原身是个娇小姐,但没想到她的身体意外的矫健有力,袖中又暗藏许多凶器,应该是长年习武。
她下了马车,用相同的方式又解决了几个黑衣人。
其余的人看见这一幕,忌惮地向后退了几步,黑衣头目打量着她,笑了笑:“占阳公主,我们主上只是想请您去聊一聊,何必喊打喊杀呢?”
邵棋在脑中过了一遍他的话,将细节暗暗记在心里。
她冷嗤一声:“偷袭劫车,玩些暗地里的小把戏,你们主上是有多么见不得人?”
对面脸色一僵,正要发怒,邵棋沉着脸,语气更是轻蔑。
“想聊天?行啊,让他三跪九叩地滚过来见我!本宫可不是什么玩意想见就能见着的!”
“你个恶妇——”
黑衣头目怒喝一声,冲了过来!
下一刻,他的人头落地。血肉淋漓之处发出“滋滋”的烧焦声,皮肤颜色迅速发青发紫。
“是毒!这个疯女人!应该多下点蒙汉药,就不该让她醒过来!”黑衣人们纷纷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有几个咬牙冲了过来,剩下的人缓慢地往后退。
“别着急,一个一个来。”
邵棋低头擦了擦手腕上被溅上的血,然后猛地提剑冲了出去!
没过多久,新鲜的血液的味道飘散开来,这里只剩下一地尸体。
……
“驾!驾——”
远处的马蹄声渐渐逼近,无边的旷野上,一队人马渐渐显出身影来。
高平金纵马奔驰,加速赶着马前行,他收到暗报称,幽州王疑似准备劫下前来和亲的占阳公主,以此来搅乱雍、邺两国的局势。
他马不停蹄地赶过来,结果放眼望去,竟然看到了一地尸体。
他的心顿时沉了下来。
“别慌,先近前去探探情况,确认公主的安危。”
身旁一道清润的男声传来,高平金定了定情绪,低声道:“您说的是。”
他扬声向后喊了一句:“众将士听令!将这里包围起来,剩下的随我去一趟!”
他骑马闯了过去,这里的马车队伍已经四散开来,好几辆马车摔在地上,周围横七竖八地躺着一地尸体,有邺国人,也有一些黑衣人。
高平金没有看到公主服饰,他走到一处马车前,掀开帘子察看,骤然被人扼住了咽喉!
他眼神一厉,挣扎着要还手。
“剑上有毒,想死就乱动吧。”
一道柔媚低哑的女声在他耳边响起。
高平金僵在了原地,他能感觉到自己已经触到了剑锋,颈上渗出了鲜血,一股寒流从他的肩上往下流去,他的半边身子好像渐渐失去了脉搏。
“公主……霍内侍……救我……”
他求助的目光投向了不远处,顺着他的视线,邵棋看到了一个正缓步走来的红衣男子。
北境的天气寒冷,他身量颀长,穿着深红色的官袍,披着白色大氅,锋利的下颌缩在毛领里,衬得他白皙的肤色更显清透。狭长的眼尾,高挺的鼻梁和略显薄情寡义的唇,横添几分清隽。
他的眼神望过来,与记忆中的神态重合起来。
邵棋皱了皱眉,恍惚以为自己回到了上个世界。
男子走到她面前,缓缓行了个跪礼,动作行云流水。
“雍国司礼监监事太监霍让,拜见占阳公主。”
第33章 娇贵和亲公主在权力顶峰封神(2)
“霍内侍……救命……”
高平金双眼翻白,在邵棋的钳制下身体不停地发抖。
但邵棋没有理会他,她面色平静地注视着霍让,掩去眼底的异色,突然开口:“刚才那一伙来劫车的黑衣人,也说自己是雍国的,现在被我杀得一个不留。你们怎么证明你们和他们不一样?”
“臣有圣旨和令牌,请殿下过目。”
霍让从袖中取出凭证,他微微弯下腰,递给邵棋。
邵棋接过令牌时,不小心触碰到了他的手指,冰凉彻骨,惹得她忍不住瞥了他一眼,精准地捕捉到了他冻得发红的耳垂。
她停顿了片刻,收回视线,低头扫视圣旨的内容。
原来如此,是和亲。
原主是邺国占阳公主,奉旨嫁到雍国,只不过,这圣旨上并没有说明她要嫁给谁,是皇帝还是其他王室贵族。
这可真是难搞……刚来就要嫁人。
“一直停在这里,对殿下来说也是不便,不如及时上路快些赶回京城,陛下和朝臣们已经等候多时了。”霍让声色清润悦耳,丝毫听不出来是一个太监的声音。
邵棋甩了甩鞭子,语气娇纵:“本宫累了,想休息,去找辆马车让我坐着,我们快些上路。”
这时,高平金又“呜呜”地叫起来,眼里满是恐惧。
“殿下,高将军性格率直,不小心冒犯到您,罪不至死,这……”霍让看向邵棋,低声为他求情。
邵棋瞥了他一眼,看到他冻得泛青的脸色,她没说话,往高平金嘴里塞了一枚药丸,然后放开了他。
高平金顿时感觉自己的身体升上一股暖意,从鬼门关上走一遭,他更加提心吊胆,战战兢兢地爬起来,指使着周围的侍卫和侍女:“还愣着干什么!快把马车带过来,一群没眼色的东西!”
“再给殿下拿来一套常服。”霍让看着邵棋衣服上的斑斑血迹,语气淡淡地补充。
“对!霍内侍说得对!你们还不快去办!蠢东西!”高平金一边骂,一边慌乱地跑开。
邵棋打了个哈欠,准备等系统上线发剧情,就在这时,眼前忽然有一只手递来了一条素色帕子。
“殿下脸上有脏东西。”
霍让走得近了些,邵棋闻到了他身上有一缕淡淡的苦艾香,很是清爽宜人。
邵棋接过帕子擦了擦侧脸,原来是杀人的时候脸上被溅到了几滴血。
啧,技艺不精。
她随手把用过的帕子丢在一旁,意味深长地轻笑了一声:“霍内侍真是贴心,不如来本宫身边伺候,本宫护短得很,必然不会让别人伤到你。”
她说着,突然伸手往上拉了拉霍让的衣领,遮住了他颈旁的一处伤痕。
看样子应该是刀伤,就是不知道,这司礼监监事太监,成天在宫里办事,怎么会被刀给砍伤了……
“臣听命陛下差遣。”
她的手方才碰到了他的肩颈,他顿时浑身紧绷,低头掩去眼神中的异样。
邵棋看着他清隽的面庞,忽然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你最常和谁待在一块?”
霍让觉得她应该是想问自己最常在哪里伺候,他看向她:“臣被陛下遣去伺候延西王。”
“延西王可有妻妾?”
霍让忍不住地皱了皱眉:“并无,但是……”
“好了,我知道了。”邵棋喜笑颜开,心中有了决定。
马车来了,她没再多说,转身回到旁边侧翻的马车里拿行李。
等到上了马车,她掀开帘子透过窗户看向窗外,笑了笑:“霍内侍,方才本宫问你的话还没问完,你到马车上来,本宫要接着问。”
在众人各式各样的目光中,霍让面不改色地上了马车。
旁边的高平金眼神中闪过一丝羡慕。
这么冷的天,马车上烧的有暖炉,他们这些护送公主进京的人坐不了马车,只能骑着马在外面,霍让竟然能被公主叫上去。
但是占阳公主那个泼辣劲……
高平金想到这,顿时不羡慕了,反而有点同情。
希望霍让别平白无故地被公主勒脖子,他人还挺好的,为他祈祷。
这一系列心理活动被掩盖在高平金严肃的表情下。
马车内,是高平金想象不到的场景。
霍让一进马车就能感受到四面八方的暖热往他怀里钻,他冻得发青的脸有些缓和。
“霍内侍好像很畏寒?”
邵棋正在随手翻着一本时下流行的话本子,叫什么《深情王爷霸道妃》,里面腻歪的对话以及一些露骨的动作描写都给邵棋雷得不轻。
她是一边直呼好家伙,一边尴尬,一边忍不住往下看。
霍让没想到她会这么问,他眼神暗了暗:“儿时留下的老毛病罢了。”
邵棋合上了话本子,十分自然地拿手支起头阖上了眼:“这书比较深奥,本宫看得有点困了,霍内侍就先在马车里坐着吧,等我睡醒再问你话。”
说完,她又睁了一只眼看向他,语气警告:“别乱跑,我要是醒了看不到你人,有你好果子吃。”
说完她就闭上了眼,也确实累了,不一会就沉沉进入梦乡。
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霍让眼神幽暗,他把手伸入自己的衣袖中,攥住了那条沾着血迹的素色帕子,是她走后,他特意返回去捡起的。
他的目光阴暗冷沉,全然不似展露在人前那般清润无害,一遍又一遍地扫视着邵棋睡着的面庞。
眼前的人给他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熟悉感和契合感,他生平第一次,觉得自己的血液都在叫嚣着掠夺。
而邵棋睡了没多久,系统终于上线。
【宿主!爷来啦!你这几天过得怎么样啊?】
邵棋声音平静:【过得还行,你要是来得再晚点,说不定能赶上我投胎。】
系统:……
骚瑞~
它这回来得确实太晚了,咳咳。
【也不能全赖我,快穿局召开紧急会议,所有系统还有没进入小世界的员工都得滚回去开会,巴拉巴拉说了半天,我都在会上睡醒了三回了。你进入了小世界,所以才逃过一劫。】
邵棋:【……所以发生了什么?】
系统嗑着瓜子,努力回想:【好像有个大人物丢了,啧,太困了,我也没太听清。总之就是丢了个人,现在帝星那边怀疑是掉进了时空隧道,跑到小世界里来了,让大家伙帮着找找。】
邵棋挑了挑眉,她意味不明地开口:【你往外面看看,看看和我一块坐在马车上的那个人。】
系统不明所以,往外看了一眼,刹那间满脸的不可思议。
【我超!这是江京吗?怎么长得这么像!】
【不,其实外貌上只是像了五六分,但是神态非常相似。】
系统眨了眨眼,试探着问:【所以你觉得?】
【他们是同一个精神体,同一个灵魂。】邵棋的语气斩钉截铁。
第34章 娇贵和亲公主在权力顶峰封神(3)
【不可能!同一个精神体是绝对不可能出现在不同小世界的,他在没有任何设备的情况下,根本就没有穿越时空的能力,会被强大的精神压直接碾死。】
邵棋不置可否,只是轻轻笑了笑。
其实是有可能的,她就可以,即使没有系统。
但她没把这话说出来,而来另开了一个话题:【快传送剧情,不然削你了。】
系统哼了一声,开始传送剧情。
原主邵棋,邺国占阳公主,是邺国皇后唯一的孩子,出生时就被封了封号,占阳,侵占天上的太阳,何等的显赫和荣耀。不仅如此,原主天资聪慧,对国事屡有建言,她还一心为民,常常到民间听百姓们反映难处,在民间备受推崇,位同太子。
邺国并不是没有女子登基的先例,先祖开国后,就是立了皇太女做继承者,所以原主的存在,对贵妃和英王是一个很大的威胁。
皇帝老了,不知道哪天就会倒下,他们必须把原主当权的希望斩断,才能安心。
所以英王暗中和雍国的皇帝有书信往来,他承诺只要自己登基,就可以将边境十城送给雍国。雍国皇帝答应了,然后出兵三十万无端闯入了邺国边境。
原主一党多为主战派,而英王一党力求主和,邺国皇帝没有魄力再挑起战事了,他决定求和,而雍国皇帝的条件就是被誉为“如日之曜,不可直视”的占阳公主,邺国皇帝纠结再三还是答应了。
在原剧情里,原主一腔愤恨进了雍国,在晚宴上没有选择别的贵族公子,而是决定进入雍国皇帝的后宫。
她要反击,却进入了恶魔的巢穴。
雍国皇帝是个十足十的变态暴君,光是他的寝殿里就藏了一堆女子的尸骨,他用温柔的外表蒙蔽原主,引诱原主对他卸下心防,然后秘密囚禁了她,对外宣称是她患病不能外出。
他给原主喂药让她不能生育,然后日日夜夜地虐待他,原主在地牢里了却余生,最后一次反击,是趁他在自己身上神志不清、眼神迷离时,用夜以继日打磨得锋利的石片,阉了他。
原主在不甘中死去。
邵棋不仅接收了剧情,还接收了原主的记忆,她一下子就看到了原主在地牢里那日日夜夜的画面,忍不住呕吐出声,直接在马车上清醒了过来。
“殿下!”
霍让一直关注着她,看她突然脸色苍白地不停干呕,迅速伸出手去扶她,又给她倒了一杯茶。
邵棋捂着嘴唇,沉默地消化着原主的记忆。
她已经很久没有这么想要杀人剖尸的欲望了。
“殿下?漱漱口缓一缓。”
霍让靠了过来,邵棋还在接受记忆,忍不住又捂着嘴神色痛苦地干呕了一下。
霍让脚步一顿,他又移的远了些,弯下腰将茶递给邵棋。
邵棋瘫在马车靠背上,也不伸手去拿,直接就着他的手腕抿了一口。
霍让看着她的发顶,她垂眼喝茶时长长的眼睫毛投下的影子,有一种正揽她入怀的错觉。
“殿下觉得好点了吗?”
邵棋轻轻呼出一口气,感觉自己七魂六魄丢了大半,她看了一眼外面渐渐暗下来的天色,看向他说:“我没事了,天快黑了,进城休息一晚再出发,你去外面给那个姓高的吩咐吩咐。”
“我今天不舒服,也没什么好问你的了,明天我们再聊。”
霍让不动声色地思考着她突然干呕的原因,面上温顺地点了点头,下了马车。
【宿主?你还好吗?】系统观察着她的脸色,试探着发问。
【一点都不好。】
邵棋厌恶地皱了皱眉:【萧从丰真恶心啊,我一定要给他准备一个绝妙的死法。原剧情的男女主是谁?】
萧从丰就是雍国的皇帝。
系统看了一眼剧情,瞬间地铁老人脸:【男主萧从丰,女主洛栖,一个穿越者,她坐着时光机从现代穿越到了这个世界,成了京城显贵洛家的小姐,进宫后俘获了男主的芳心,男主为她解散后宫,一生一世一双人,还生了龙凤胎……】
【停停停——】邵棋迅速发现关键点,【萧从丰为她解散后宫的时候,原主在哪?已经死了吗?】
系统对照了一下时间线,惊得瞪大了眼:【天哪,原主还在地牢里受苦!】
【哈!】邵棋讥讽地笑出了声,毫不意外。
【他表面上深情地和女主一生一世一双人,实际上还经常去地牢里折磨原主。按照时间线,女主洛栖怀孕无法行房事的那九个月,他几乎每日都要造访地牢。】
邵棋眼底浮现尖锐的戾气:【我要剁碎了他喂狗……】
【你在说什么呢?狗又不是不挑。】系统给她出主意,【要不然这样,以彼之道还彼之身。】
【原主的诉求是什么?】邵棋抿了一口茶,压下心底各种疯狂的想法。
系统拿出客户订单:【她的诉求是报复萧从丰和邺国的贵妃和五皇子,并且是在不伤及百姓的前提下。】
【她做皇太女会很称职。】邵棋听罢淡淡道。
可惜了这么一个好女子。
……
在城中休息了一晚,第二天邵棋一行开始上路。
邵棋又用同样的话术把霍让叫上了马车。
他一进来,邵棋的鼻子动了动,灵敏地嗅到了一缕清甜的桂花香。
“怎么换熏香了?”她斜倚在靠枕上,还在看那本话本子,越看越津津有味。
霍让的脚步顿了顿,面不改色道:“殿下好像闻不惯苦艾香,臣就换成了桂花香。”
邵棋惊讶抬眼。
他以为自己昨日是因为苦艾气味才干呕的吗?
所以他第二日就换掉了?
这实在是……
邵棋忍不住看着他笑了起来,眼睛弯弯的,眼神中露出与往日不同的柔和与亲近,还有一丝眷恋。
“霍内侍,我真是越来越喜欢你了,我嫁给延西王,就让他把你调到我身边怎么样?”
霍让皱眉:“殿下想嫁给延西王?”
“嗯哼。”
他第一次没有掩饰好自己的情绪,脸上满是不赞同:“殿下应该先了解延西王的为人再做决定。”
雍国皇室中,尤以皇帝萧从丰和延西王萧贤最为伪善,表面仁爱守礼,实则丧心病狂,手上无辜之人的鲜血无数。
霍让强压下眼底浮现的厌恶和杀意。
“无所谓,成个婚而已,这些雍国王室对我来说没什么不同。”邵棋摆了摆手。
霍让忍不住出口直言:“延西王表面一套,背后一套,尤其喜欢虐待女子——”
邵棋面不改色,笑着打断他:“你焉知我不是有备而来呢?”
霍让怔住。
“你焉知我没有应对的手段呢?嗯?小霍子?小让子?”
她自己说着,都被这两个称呼给逗笑了。
第35章 娇贵和亲公主在权力顶峰封神(4)
“殿下……”霍让听到她话中的两个称呼,无奈地笑了笑。
他从前最忌讳“小让子,霍公公”这些太监的名号,别人拿他是太监来羞辱他,他事后必定百倍报复回去。
可这些从她的口中说出来,就没有了那些看轻之意,只有令人愉悦的亲近。
“殿下把这些东西透露给臣,不怕臣说出去吗?”
“你敢?”
邵棋悠悠地笑了笑,眉眼间显现出一丝笃定和娇蛮。
她站起身向前一步,侧身凑到霍让的耳边,低声引诱他:“来我身边,你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她的发香飘来,乌黑的发丝有几缕落在霍让的颈上,她说话时吐出的热气轻轻洒在他的耳朵上。
这个距离太近了。
霍让的喉头微不可察地动了动。
他知道她口中的“来我身边”,不仅仅指的是距离,还有归属和忠心。
邵棋退回到靠枕上,盯着他也不说话,就只是笑。
霍让觉得马车里有点闷热了,他直起身:“殿下,快到京城了,我下马车去打点些事务。”
说完也不等她回应,他就落荒而逃。
【啧,这就被吓跑了?】邵棋觉得有趣,这和他上个世界可不一样。
上个世界他是个黏黏糊糊的厚脸皮。
系统感觉有些不对劲,它试探着问:【你想要这个太监?】
【对,想要,各种意义上的。】邵棋掀开了《深情王爷霸道妃》,虚心学习话本里霸道王妃的狩猎手段。
系统又进一步问:【是因为那张脸吗?】
邵棋不耐烦地出声:【你到底想问什么?一步到位。】
【这个……这个……他既然不是江京,那你不就是在养替身吗?】
邵棋沉默,她真是被它的脑洞打败了。
【你竟然养替身?!】系统看她不敢反驳,更是肯定了心中所想。
她也不辩解,哼笑了一声:【我的快乐你不懂。】
系统瞪大了眼睛。
它沉浸在这个婆娘竟然玩得这么花的猜想中,而邵棋则似笑非笑地摇了摇头,觉得自家统子真是好忽悠。
……
接下来几日,邵棋一日不落地将霍让叫进马车,说是问些京城的问题,其实一个没问,就是跟他各种唠嗑。
很快就到了京城,霍让要进宫复命,而邵棋则暂居在客栈里,等待皇帝设宴召见。
霍让将邵棋送到客栈,然后与她告别,正要下马车时,他忽然转过头看向正在吃糕点的邵棋,眼神晦涩深沉。
“殿下一路上都把臣叫进来,在他人眼里,未免有些失了避嫌之责。邺国民风开放,殿下也许并不放在心上,但是在雍国,臣还是提醒殿下一句,莫要随意让其他男子进入殿下的马车以及——”
呦,图穷匕见了。
邵棋看向他,笑着反问了一句:“你不是怕冷吗?”
霍让登时愣在了原地。
“我是看你手指冰凉,脸色泛青,知道你畏寒,就找个借口让你天天在我这取暖。”
霍让怔怔地看着她,这副呆愣的样子放在邵棋眼里实在是又稀罕又可爱。
于是她眨了眨眼睛,会意道:“放心吧,除了你,其他人可进不了本宫的马车。”
霍让再一次落荒而逃。
【宿主,撩人家纯情小男生,你是一套又一套啊。】系统阴阳怪气。
邵棋很谦虚:【还有上升空间,还得进步,共勉,共勉。】
【呵。】
系统突然想起了什么,疑惑地问她:【他是太监,你是不是不能像上个世界那样天天马赛克了?】
邵棋面不改色:【积分商城应该有这方面的药。】
系统:???
【什么!你又要赊账?!】系统万般痛心,仿佛在看一个败家子。
邵棋丝毫感受不到它的恨铁不成钢,语气毫不犹豫:【赊。】
【这回赊的倒是痛快。】系统阴阳怪气地刺了她一句,然后操作一番,不禁感慨花积分如流水。
她的宿主真是进化了,上个世界还欲拒还迎、心软嘴硬呢,现在已经学会撕下脸皮、主动出击了。
……
邵棋还没在客栈住几天,皇帝已经设好接待她的宴会,除了朝臣外,还宴请了一众贵族公子小姐,摆明了是个月老宴。
宴会当天晚上,邵棋被专人接到了宫里。
殿内齐聚一堂,皇帝宣她觐见。
邵棋扶了扶发髻上的流云坠珠金钗,款款走了进去。
雍国女子时下流行杨柳腰天仙貌,穿衣更推崇清冷出尘,温婉雅致。
但邺国女子不同,邺国民风素来热情开放,女子们的服饰也随之相匹配。而这其中的穿着风向,又以邵棋最为拔尖。
她本就是位同太子身份尊贵的占阳公主,即使她出嫁了,也仍然掌控着邺国的部分势力,穿着打扮向来像她手里的权势一样华丽雍容。
大朵牡丹绣于翠绿烟纱锦缎上,下身穿着逶迤拖地的朱红色金纹长裙,外罩金丝流云锦,在满殿烛光下熠熠生辉。
她梳了一个飞仙髻,斜插碧玉点翠步摇和坠珠金钗,满头的金碧头饰,富丽非凡。
这样一看,她倒与这金殿交相辉映,般配极了。
“陛下万安。”
邵棋红唇轻启,行了一礼。
端坐在上首的萧从丰眯了眯眼睛,然后朗声一笑:“真不愧是‘如日之曜,不可直视’的占阳公主,一进来朕这金殿都亮堂了不少。”
下首各座的人都善意地哄笑起来。
邵棋没有搭腔,她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一个华服男人身后的霍让,他有官职在身,穿着暗红色的常服,在人群中气质卓越,十分惹眼。
她忍不住瞥了他好几眼,心中暗笑。
“占阳公主在看什么?”萧从丰的眼力极好,他看着殿上明艳女子顾盼神飞的神态,觉得心里有点痒痒的。
“好奇而已,素来听闻雍国男子多是儒雅俊逸之姿,所以本宫想着看看哪位能拔得头筹,倒也是算是能配得上我。”
这话一出,场上众人都目露惊色。
这,这就已经挑上了?
萧从丰大笑出声,他抿了一口酒,脸上笑意仍存:“公主啊公主,挑夫婿可不能只看样貌,朕向你保证,今天一定为你挑一个尊贵至极的如意郎君。”
殿上众人的神情顿时有些异样。
他们暗自思忖着陛下这话是什么意思。
一旁的霍让听到这句话,皱起了眉,脸色沉了下去,“尊贵至极”,指的不就是皇帝自己吗?
第36章 娇贵和亲公主在权力顶峰封神(5)
他不动声色地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心腹,给他递去了一个“按兵不动”的眼神。
霍让转过身来,兀自垂眼思量。
他既不愿公主嫁进魔窟般的延西王府,但又想着在自己眼皮底下会更安全……
但无论如何,宫里绝对不是个好去处。
这时,殿上的邵棋抬起头盯着萧从丰,语气强硬地开口:“尊贵至极?不要。”
她轻蔑地笑了一下,娇媚低哑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众人的耳朵:“本宫脾气不大好,太尊贵的夫婿,你要是骂他。他爱顶嘴,抽起来也不顺手,这可不行。”
“尊敬的雍国陛下,我也不是很挑,赐给我一个温柔小意脾气温顺的男子,外貌上再俊秀一些,就再好不过了。”
话音落地,霍让有些意外地笑了笑,而殿内其余人纷纷大惊失色。
“噗”的一声,萧贤口中的酒直接喷了出去!
侍女赶紧拿着锦帕上前为他擦拭,他愤愤地说:“这泼妇,竟然还打骂自己夫婿,这谁敢娶她进门?”
一旁的幕僚看他一眼,动作谨慎地递给他一张纸条,霍让就站在萧贤身后,他眼力极好,清楚地看见上面写的是“小不忍则乱大谋”。
原来延西王也有娶她之意,有所图谋。
霍让眼神一暗,静静地站在一边,决定顺势而为。
“占阳公主!你欺人太甚!你是作为邺国的公主来我国和亲,为的是救你们邺国边境之难,你们邺国既然在战场上打不过,低下头向我们求和,就该有个‘求’的样子!”
一个宗室王爷冷嗤一声,语气威胁。
萧从丰坐于上首,也收起了和善的笑,目光沉沉地审视着她。
气氛有些紧张起来,在众人的目光中,邵棋浑然不觉,仍旧是一副我行我素的姿态:“谁跟你们求的和,你们就找谁去,本宫,是主战派。”
萧从丰骤然沉下了脸,心思百转千回——
她怎么敢这般强硬?是在硬撑还是有恃无恐?
即使占阳离开了邺国,但那个废物英王竟然还没有搞定那些臣子,坐稳朝政,反而仍然是举步维艰。这是不是说明,她留的有后手?
多疑是帝王的优秀品质,萧从丰也不例外。
他甚至有些后悔搅入邺国的皇位之争了,万一最后登基的不是英王呢?
“公主远道而来,为了不伤两国的情分,朕可以给你一个选择的机会,这满殿的男子,你想要谁?”萧从丰做出了让步,他毕竟还没有摸清对方的底细。
他原本看上了她的美貌,想让她进宫,但现在来看,这个想法有些危险了。
她不能带着未知的砝码嫁进王室。
但让萧从丰失望了,邵棋扫视了一圈,最终眼神停在了一处:“这位公子,颇合本宫眼缘。”
众人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台子上坐着的,是延西王萧贤。
萧贤愣在了原地,而他身旁的幕僚掩面而笑。
成了!
又得一助力!
萧从丰的脸色有些难看:“公主怎么选了延西王?”
他暗暗地盯着她的表情,辨别有没有什么暗含阴谋的破绽。
虽然他这个弟弟没什么出息,对自己的皇位也算不上有威胁。
邵棋面不改色:“原来是延西王吗?长相中等,听说平常爱招猫逗狗,也就是一个普通王爷,挺好的,适合过日子。”
放在萧贤耳朵里,听起来更像是“适合挨打挨骂”。
这个恶妇!
他阴阴地看她一眼。
萧从丰听了,没再说话,大殿里沉默良久,他才开口:“那就赐婚于延西王和占阳公主,择定良辰吉日后尽快完婚。”
他得赶快去给英王写封信了。
晚宴继续进行,萧从丰又赐婚了几对少男少女,然后就宣布结束。他没停留,直接去了御书房。
萧贤大步出门上轿,脸上是从未显露在外人眼前的阴冷。
旁边的幕僚看他这副模样,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他凑过去低声劝慰他:“占阳公主明艳娇媚,是天人之姿,王爷平常不是最爱玩这一种的吗?”
萧贤眉梢微挑,突然被他一提醒,他才觉出几分有趣来。
“你这么一说,倒也不错。”他不怀好意地笑了笑。
“之前用在那几个女人身上的小玩意还有吗?给本王准备一些,洞房的时候我可要好好教教我的夫人什么叫夫为妻纲。”
“是。”
轿子里隐隐响起两人不怀好意的笑声。
而另一边,霍让出了金殿,转过一道弯进到了回廊,他走到一个无人的地方,打开了手里的一张纸条。
是刚才突然掉落在他脚边的。
上面只有几个字:“可惜满殿不知本宫目光所至。”
霍让骨节分明的手指不停地摩挲着这几个字,眼神幽暗。
刚刚在殿内,所有人包括皇帝在内,都以为她看向的是萧贤。
而只有他知道,她在看他。一边笑着看他,一边说“颇合本宫眼缘”。
他感觉自己的呼吸都停了一瞬。
霍让想起殿上女人娇艳的唇,上挑的眼尾和轻蔑的语气,他垂下眼帘,掩去眼中浓重的欲。
……
很快转入了深冬,某日晚上,在东厂司礼监,萧从丰突然微服造访。
本国司礼监权柄极重,高品阶太监可称臣,不仅辅佐皇帝处理奏折,上听下达晓谕众臣,而且亦行暗中之事。
彼时霍让作为监事太监,正在处理幽州之变一事,没有人禀报,忽然萧从丰就从门外走了进来。
“免礼,不必拜了。”他摆摆手,阴声问道:“那件事,查的怎么样了?”
霍让面色平静:“已经查过了膳食、衣物和日常用品,都没有任何异样。”
萧从丰虽然外表装的人模狗样,但内里确实是个十足十的变态。
他为了防止来自后代的威胁,稳稳坐在皇位上,早些年间一直控制着宫里妃嫔们的生育。
更丧心病狂的是,他并不是事后给侍寝的妃嫔们服用避子汤药,而是等妃子们怀上孕,然后用各种手段折磨到流产,有的甚至是生下了孩子,他再派人去暗中解决掉。
他享受着这种屠杀未来继承人的快感。
但是最近他发现,他的发泄次数并没有减少,但宫里的妃子们已经很久没有怀孕的了。
他召来太医诊治,才知道自己身上被下了慢性毒药,竟然已经失去了生育能力!
萧从丰一下就暴怒而起,当场就杀了前来诊断的三名太医,还处置了当时在外面伺候的一众宫人,鲜血把地砖都染红了。
之后他封锁了消息,目前只有几个人知道,霍让就是其中之一,司礼监掌印张德特地派他去调查此事。
“这些都没问题,那难道是朕的问题?”萧从丰眯起眼睛,冷冷地盯着他。
霍让垂下眼,面不改色道:“陛下醉心国事,常常待在御书房,臣斗胆,请陛下给臣一次机会,让臣排查御书房内的物件。”
萧从丰瞥他一眼。
自己经常待在御书房,可不是醉心国事,而是因为御书房里有暗道,通往他的地牢。
第37章 娇贵和亲公主在权力顶峰封神(6)
“准了。”他阴着脸迈步走了出去。
前几日他让人搜罗来了一个容貌肖似占阳公主的女子,关在了地牢里,现在火气正旺,他要赶去狠狠泄泄火。
而在他身后,霍让面无表情地拍了拍衣袍上的尘土,站起身来。
他想起很久以前,他还在宫里当差的时候,有一日萧从丰突然起兴,随手指了一个宫女,把她丢进了发情的马群里,还召来了一群太监与他一同观赏。
那画面太过血腥恶心,霍让当时年幼没忍住,跑到了一旁呕吐了起来。
萧从丰当时就沉下了脸,把他抓了过来,一脚踩住他的头,狠狠地碾了碾。
他一字一句地羞辱道:“没子孙的东西,怪不得看不了这种事。”
时间太过久远,萧从丰恐怕根本不知道他当时随手惩罚的小太监叫什么名字。
霍让的脸隐在黑暗里,他低声笑了笑。
真好啊,陛下,你也成了没子孙的东西。
不枉费我一片苦心。
他披上大氅,修长的身影如鬼魅一般,转身走进了夜色里。
……
邵棋在京城里每日吃吃喝喝,时不时地听个小曲,逛个青楼,日子过得美滋滋的。
暗中监视她的人跟了几个月,都没发现有什么异动。
他汇报给萧从丰,萧从丰觉得蹊跷,但他怀疑自己派去的人应该是被发现了,邵棋的大婚之日将至,他让暗卫停止监视。
婚期前几天,延西王府派来了人,为邵棋置办事务。
她如愿以偿地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殿下,臣是王爷为您指派的贴身太监,这是白术,是您的贴身侍女。”姿容清隽的男子低眉给她解释。
邵棋的视线划过他的下颌,顿了顿。
怎么又瘦了?
“殿下金安,奴婢白术,拜见殿下!”穿着靛青色长裙的小侍女微微一笑,胖娃娃般的脸庞,眼神清澈,看着就讨喜。
邵棋戳了戳她的酒窝:“来了我身边,一定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的,变得更可爱。”
“嘿嘿嘿谢谢殿下!”白术眼睛弯成一道月牙。
“你也是,听到了吗?”邵棋侧头看向霍让。
后者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她是在说他太瘦了。
他弯腰行礼,掩去唇边的笑:“是,谢殿下。”
大婚之日当天,按照流程,邵棋祭过天地和宗庙,又拜过皇帝之后,就被送进了延西王府后院,延西王妃的住处。
萧贤在招待外宾,邵棋坐在屋内的大床上,早已自己揭开了盖头,扯掉了头上沉甸甸的发饰。
她斜躺在床上,思考着一会洞房花烛夜的对策。
【宿主,要不……你再赊个账?积分商城里有制造记忆的药物。】系统默默出声。
邵棋义正词严地拒绝了:【忙活两个世界,我总不能欠一屁股债吧?太丢人了。】
【先给他喷个药迷晕了,明天再找个借口糊弄过去。我准备的有慢性药,能够逐渐迷惑他的神志,以后就不愁了。】
系统很不解:【但是,新婚夜这种事怎么糊弄?别人会信?】
【信不信的,无所谓,】邵棋拿起贴身佩戴的鞭子,甩了一下,【反正本宫脾气不太好,他要是想挑刺,那我只能发发火了。】
系统:……真有你的。
深夜,前厅的客人早已散去。
邵棋房间的窗户上显出一个身影,他缓缓走近,踱步到了门边,几声轻轻的敲门声响起。
【迷药已经准备就位。】
邵棋手里攥着涂满药物的银针,走过去开门。
“吱呀”一声,房门打开,他迈步走进来,声音清润温和。
“殿——”
邵棋蓄势已久,从身侧朝他颈上狠狠刺去!在看清他面容的一刹那,她连忙收住手——
然而情况太过突然,她不小心绊了一下,往后倒去。
霍让惊了一下,伸出手去扶她,但是,原身习武之人的力气大得出奇,她拉上他的衣襟,把他往后扯了过去!
“砰”的一声,霍让的额头狠狠地撞在了门板上。
邵棋被霍让揽在怀里,他的一只手垫在她的头后面,她身处霍让和门板之间,顿时感觉自己好像干了一件蠢事。
系统已经看不下去了。
再甜蜜的偶像剧桥段见到宿主都得俯首称臣,变成大杀器。
“殿下伤到了吗?”
霍让松开她,退后半步,视线从上至下地扫过她,似乎是在确认有没有伤口。
邵棋已经取下了所有配饰,只披散着一头长发,她带着新娘的妆容,娇艳欲滴,身上穿着华丽的嫁衣,红唇乌发,衣服的正红色衬得她更加明艳夺目。
霍让看着看着,觉得喉间干涩,他强压住心底那些下流的念头。
“我鲁莽了,还以为你是萧贤呢,你进来,我给你擦点药。”
他的额头红了一片,邵棋把他拉了进来,关上门。
“萧贤不会过来了。”霍让的声音在屋内响起,有些低哑。
邵棋一脸疑惑地看向他。
“臣给他下了幻药,差人把他安置在了偏房,幻药能让他梦见自己想要的东西,并且让他身临其境,这样殿下就不用跟他周旋了,以后也是如此。”
他说到“梦见自己想要的东西”时,眼底浮现一抹戾气。
邵棋真是有点意外了。
“阿让好贴心,真是我的——”她本想说“贤内助”,但是感觉多少有点厚脸皮了,于是及时刹住话头。
霍让听到“阿让”,就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她靠得很近,正拿着药瓶,轻轻涂在自己额头上。
他又是痛又是紧张。
都说灯下看美人别有韵味,邵棋今晚也算是体验了一把。
美人垂着眼坐在她面前,又乖又温顺,她看着就觉得心情好了几分。
“……这个院里伺候的下人都是臣筛选过的,没有别人安插进来的,殿下用起来也能放心。”
夜深了,药也擦完了,霍让不宜待太久,他将该交代的事都交代给邵棋后,行了个礼就起身离开。
“殿下夜安。”
邵棋笑着目送他出门:“阿让夜安。”
霍让的脚步顿了一下,然后迈步走了出去,替她关上了门。
邵棋淡笑着坐在床头,望着窗外高悬在夜空的一轮明月。
她早就知道儿时所谓的守护神是帝星给大荒星编织的谎言,是上等人对下等人怜悯的施舍,但她还是想回到那个小木屋里还愿。
因为她收到了这个世上最好的礼物。
如果有机会的话,她会去的。
如果她能活着走出快穿局。
邵棋收回了笑意,低下头,眼里划过一道暗芒。
第38章 娇贵和亲公主在权力顶峰封神(7)
霍让走出邵棋的房门后,拐弯走向了偏房。
白术和几个侍卫正守在那里。
“主子。”
霍让皱了皱眉:“进了这个院子,你们只有一个主子,以后就和别人一样叫我便可。”
他们彼此看了一眼,然后点头应是。
偏房里传来萧贤的叫声和喘气声,听着就知道他梦见了什么。
霍让眼神阴寒,冷声吩咐道:“堵上他的嘴,再扔进去几只拔了牙的无毒蛇。”
但这有可能让他察觉到异常,白术正要张口劝说,旁边的侍卫扯了她一下,做了个口型,让她有点眼力见,没看见主子正在气头上吗。
霍让已经看到了他们的小动作,他又添了一句:“再给他喂点幻药,加大剂量确保万无一失。”
话落,一众侍卫纷纷低下头,眼中满是惊骇。
好狠!这要是萧贤多来几回,他不迟早变成痴呆?
然而霍让并不关心他的死活,他冷着脸嘱咐:“看好他,别打扰到殿下。”然后转身出了院子。
第二日,冬日里难得的晴天。
萧贤毫无察觉地去上朝了,正厅里,几个妾室已经早早等候在此,等着拜见新夫人。
但新夫人并不想见她们,她的被窝绊住了她的脚。
“殿下有些不适,还在休息,今日就不出来见各位了。”白术笑盈盈的,扯起谎来不在话下。
有几个小妾面露不虞,但是不敢说什么,沉着脸离开。
霍让进宫面圣后回来,邵棋还在睡懒觉。
“可能是昨日大婚流程繁杂,殿下累着了。”白术默默为她解释。
霍让不赞同地摇了摇头:“久卧伤身。”
他敲了敲房门,站在外面说:“殿下,今日阳光正好,洋湖上有不少人游湖,周围的集市也是络绎不绝,殿下不妨出去转转,中午可以在翠香楼用膳,他们出了新菜品。”
邵棋迷迷瞪瞪中就听见了“新菜品”三个字,她考虑了考虑,觉得可以为美食折腰。
“等我洗把脸,白术进来帮我穿一下衣服。”
白术憋着笑进去,她早就发现了,殿下不喜下人伺候,但是自己却不会穿那些款式繁杂的衣裙,所以有时候不得不叫她。
收拾完毕,简单吃了顿早饭,邵棋、霍让和白术带着几个侍卫就登上了去洋湖的马车。
等到萧贤处理完政务回到王府,他想和自己的新夫人亲热亲热,却发现人已经不见了。
霍让的目的达成√
……
洋湖上,雾气四起,登船行于此,颇有天上仙人之感。
“素行,你实话告诉我,王爷到底是怎么想的?我可已经得到了消息,宫里那位,怕是生不成了!”男子在甲板上走来走去,语气焦急。
被称作“素行”的男子正在对着棋盘下棋,他捋了一把自己的山羊胡,笑了笑:“莫慌莫慌,你这稳不住的性子,怎么去争那从龙之功啊?”
“幽州王有异动!我是怕咱们再不起事,这皇位就要被别人夺过去了!”
张素行“呵”了一声,觉得他的想法很是天真:“难道你以为,宫里那位就是吃素的吗?谁想打就打,那他这皇帝做的岂不是太儿戏?”
“先让幽州王和陛下斗一斗,我们再坐收渔翁之利。”
男子听了他这话,高兴起来,然而忽然想到了什么,又皱起了眉。
“占阳公主在邺国是相当于皇太女的人物,再加上她那个刁蛮性子,恐怕轻易不会给我们助力。”
张素行并不担心:“她再有手段也就是个女人而已,生个孩子就好了,有了王爷的种,她不做也得做。”
“张公高见呐!”
“哈哈哈哈……”
船上传出两人胸有成竹的笑声。
另一边,邵棋一行人刚刚下了船从洋湖离开,准备去翠香楼用饭。
店小二一看他们这打扮,就知道是非富即贵,领着他们上楼进包间。
酒楼房间的隔音不好,途经一间包间的时候,房里传出来了几道声音,带着清楚的“占阳”二字。
语调上扬,一听就知道不是什么好话。
于是她停在了房门口。
“客官……您这是?”店小二不明所以地开口询问,霍让在一旁摆了摆手,让他闭上嘴巴。
“瞧她那个样子!穿得花花绿绿的,哪有贵族的风范?简直俗不可耐。”
“当众说自己爱打骂夫婿,哪有这样广而告之的泼妇?不嫌丢人吗?”
“五哥可真是倒霉,娶了这么个母老虎。”
“不过,她长得还是够带劲的吧,给我做个小妾最合适,做正妻有点抬举了。”
“表哥!你这么不挑的啊?”
里面的话题都围绕着一个人展开,外面这一身贵气的女郎又站在这里默默听着,笑得像是要杀人,旁边白皙俊美的男人浑身冒冷气。
到了这个份上,店小二哪里还看不出眼前的就是占阳公主,他的腿顿时抖成了筛子。
白术听不下去了,气得就要冲进去,邵棋拦住了她。
“别急,再听听,挺有意思的。”
白术噘着嘴沉着脸站在了一旁。
“殿下可带了趁手的兵器?需要臣为您找一把吗?”霍让适时出声,一副“殿下杀人我递刀”的样子。
这份默契和体贴让邵棋扬了扬唇:“放心,一会你们都别动,我来。”
里面的人谈得愈发起兴,从她的穿着打扮所作所为,说到她嫁进去后的延西王府,这时,其中一个男子忽然想到了什么。
“爷可听说,她从北境到京城这一路上,每天都把霍让叫进马车说话,她又说自己喜欢温顺的,不会说的是霍让吧。这可真是泼妇配太监,绝配啊。”
系统听到这,就知道要完。
这可真是戳到宿主肺管子上了。
果不其然,下一刻,“砰”的一声,邵棋一脚踹开了门!
由于太过用力,木门晃了晃,最后直接脱落,掉在了地上。
旁边的店小二看到这一幕简直惊掉了下巴,旁边吃饭的宾客不敢靠近,但都伸着头往这边看。
里面的人还没看清情况,邵棋一甩鞭子,卷上其中一个穿着华贵蓝衫的男子的脖子,直接将他扯了出来!
方才说“泼妇配太监”的那道男声就是他发出来的。
男子摔在石柱上,“喀嚓”一声,似乎是骨头断了。
一道娇媚慵懒的女声响起,踩着众人紧张的心跳声传来。
“让本宫看看,是哪家的狗没拴好,跑出来乱叫了啊?”
第39章 娇贵和亲公主在权力顶峰封神(8)
“邵棋你放肆!你竟敢对安王不敬,贱人!啊——”
邵棋微眯着眼睛,转过身,直接又甩了一鞭子,狠狠地抽在说话的紫衣女子的脸上。
这一鞭子下去,她就算是不毁容也得留疤。
紫衣女子捂着脸,鲜血从她的指缝里渗出来,她崩溃地大叫一声:“你竟敢打我!你知道我是谁吗?我是庄静公主!我要你死!啊啊啊——”
邵棋又给了她几鞭子,她语气轻蔑:“庄静公主是谁?不认识。”
“全天下封号传遍四海的公主也就本宫一个,你老老实实地靠边站着吧。”
她的视线挪向一边的黑袍男子,面容平静地问:“你又是哪位?”
男子吓了一跳,猛地从凳子上掉在了地上,他往后爬了一步,颤颤巍巍地回答:“小的,小的是康国公世子,公主!占阳公主!我错了,我错了!”
邵棋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康国公,好,本宫记着了。”
男子大惊失色,正要再求饶,迎面一记鞭子打来,他吓得直接晕了过去。
还剩最后一个躲在角落里的女子,邵棋干脆把他们两个卷在一起,一同扯了出来,把他们四个扔在二楼的空地上。
接下来,女子挥鞭的凌厉风声不停响起。
围观的众人就目瞪口呆地看着她一个人把这四个贵族男女抽得满地乱爬。
打了一会,邵棋感觉差不多了。
她叫来几个侍卫,让他们把这几个人抬着送回去。
“若是他们家里人问了,就说本宫与这几位才俊佳人一见如故,切磋了切磋武艺,下手重了些,请他们见谅。”
旁边正吃饭的客人听见这句话,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这是“重了些”吗?还“请他们见谅”,多缺德啊。
这位占阳公主真是个妙人。
打也打完了,人也抬走了,邵棋收起了鞭子。
一旁的霍让不动声色地观察了一会,然后低声吩咐侍卫:“去取些药酒来。”
他又瞥了一眼呆立着的店小二:“就让我家殿下一直站着?领我们进包间,快些上茶。”
“是是是!”
店小二抖着腿踉踉跄跄地带着他们进包间,给他们沏了一壶茶。
没过多久,侍卫把药酒送到了霍让手上,邵棋这才发现自己的手心被蹭破了皮。
“殿下使力的方式不对,这样用鞭反而容易伤到自己,回去臣为您请一个师傅矫正一下。”霍让低头专心致志地拿药酒处理她的伤口。
邵棋欣赏着他垂眼时的清俊面庞,笑着问:“你会用鞭?”
“从前学过,但臣身子骨弱,并不擅武。”
“那你教我怎么用就好了,站在旁边给我纠正。”
霍让顿了顿,然后低声“嗯”了一声。
在翠香楼用完饭后,他们又转了一会就返回王府,结果在途经后花园去往王妃院落的路上,迎面撞见了萧贤。
他正在和一个小妾亲亲热热地赏花。
邵棋面色不改,转身就要绕开,但是萧贤余光已经瞥见了她。
“夫人!你去哪了?怎么现在才回来?”他已经把那小妾抛在了一边,眼神发亮地大步走来。
萧贤其人,酒囊饭袋,贪欢好色,但他手下的谋士却抱有不小的野心,撺掇着他走向了夺位的道路。
邵棋对于他而言,就是一个长相美艳又颇具实力的女人。张素行等谋士们想吞下她的权势,而萧贤则想吞下她这个人。
他的笼子里很缺这么一个“玩物”。
“天寒地冻的,谁伺候的夫人?怎么也不劝着点,就这么让你出去了,着凉了岂不让本王心疼?”
他的目光在邵棋身上逡巡一番,透着藏不住的下流。
邵棋皱了皱眉。
一旁的霍让眼神骤冷,他十分自然地挪了挪位置,挡住了他的视线。
萧贤正要不满地出声呵斥,他弯腰行礼,唇边微微带笑:“王爷原来在这儿?方才臣看见贺先生在正厅正四处寻您呢。”
“贺海清?他找本王做什么?”萧贤有些不耐烦。
霍让皱眉思忖片刻:“说是有要紧事,一刻也耽搁不得。”
萧贤竖起眉。
还不就是幽州王和他皇兄掰腕子那些破事!那群谋士天天说着韬光养晦,自己都韬光养晦好几年了,不是还只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去争那把椅子?
但是由于要靠着他们起事,所以萧贤只能摆出一副“尊师重道”的样子,体现自己这个主君对贤士的器重。
他泄愤似的甩了甩袖子,然后看了邵棋一眼,后者正在侧过头欣赏旁边的寒梅,根本懒得抬头跟他说一句话。
萧贤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去往前厅。
他走后,霍让不动声色瞥了旁边一个侍卫一眼,那侍卫顿时心领神会,悄悄退了下去。
方才那番话,其实只是他随口扯的一个谎,目的就是让萧贤滚得远远的,远离邵棋。
不过……是假的也无事,早已投奔他麾下的贺海清,会去让它成真。
霍让神色漠然地拂去落在袖上的花瓣,转过头去的刹那间换上一副温和的笑颜:“殿下,外头天寒,咱们早些回去吧。”
邵棋点点头,回了院子,进到屋里,她坐在榻上忽然若有所思地问了一句:“萧贤是要谋划造反吗?他怎么养了那么多谋士?”
白术被她的话吓了一跳,正要阻拦,霍让忽然面不改色地开口:“是。”
白术愣在原地。
主子……霍内侍竟然连这种事也这么放心地给殿下透露吗?
邵棋眉梢微挑:“竟还让我给猜对了。”
她抿了口茶,毫无避讳地说:“那我就不愁了,安心助他上位。”
白术还没缓过来,又愣住了。
她试探着问:“殿下想做皇后?”
“皇后有什么可稀罕的?”邵棋语气平淡地说出了一句惊世骇俗的话:“还是龙椅坐着舒服。”
“殿下!”
白术赶忙关上门,又警惕地环顾四周,防止隔墙有耳。
霍让幽暗的眼神盯着她,语气意味不明:“殿下不与萧贤同房,您若是弑君登基,皇嗣该如何解决?过继萧氏子孙?还是殿下要再纳后宫?”
思路跑这么快的吗?
邵棋瞥他一眼,煞有介事地说:“纳个后宫好像听起来挺不错的……”
霍让垂下眼,心里无法抑制地生出了众多狠决毒辣的念头,他正要若无其事地同她继续商议,却忽然听到她带着笑音补充了一句话。
“可是合本宫眼缘的就那么一个,别的我可都瞧不上。”
她的话一字不落地钻进自己的耳朵里,霍让的眼睛一眨不眨,浓密纤长的眼睫毛颤了颤。
他二人说话没头没尾的,白术听不懂,却觉得屋里突然变得有些逼仄起来了,好像有点……容不下她?
小侍女站在一旁困惑地挠挠头。
第40章 娇贵和亲公主在权力顶峰封神(9)
第二日,宫里传来消息,被邵棋抽过的那四个贵族男女的家里人连夜进宫,狠狠哭诉了一番邵棋的嚣张跋扈,直言“她根本不将雍国皇室放在眼里”。
邵棋秉着客观公正的原则,也进了一趟宫,把事情原委说个清楚。她记忆力很不错,甚至能把当时他们那些话一字不落地转述出来,语气生动逼真。
说完,她也不添油加醋,就静静地站在那,身姿舒展。
仿佛在对萧从丰讥讽:你们雍国皇室就是这么满嘴污言秽语、毫无风度。
萧从丰面子上挂不住,狠狠地处罚了他们,但邵棋下手那么狠,他也给她下了禁令,罚她在延西王府关一月禁闭,专心礼佛,消除戾气,不许随意出门。
【宿主,你是不是有点太狂了?】系统担心她玩脱了。
邵棋笑了一声,眉眼间透着狡黠:【萧从丰欺软怕硬,我不高调一点怎么行?】
系统愣了愣:【你,你玩空城计?】
【不,占阳公主确实有所依仗。】邵棋纠正它:【只是没有萧从丰想象的那么可怕。】
【什么依仗?】系统满脸好奇。
这不是剧情里有的内容,需要邵棋自己去挖掘,系统都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的。
邵棋扶了扶发髻上的钗环,笑盈盈地开口:【我有一枚虎符。】
系统猛地瞪大了眼睛。
……
已近年关,延西王府内到处热热闹闹地掀起了过年的气氛,除了王妃的梨院。
自从邵棋被关禁闭后,梨院就闭门谢客,包括萧贤在内,谁也见不到她。
刚开始前几天,有个正得宠的小妾不知死活地闯了进去,结果没多久就浑身是血地被丢了出来。
只见王妃的贴身太监霍让推开院门缓步走出,居高临下地盯着那小妾,冷着脸留下一句话:“殿下不想见死人,留你一命。”
然后他面无表情地回了院子。
这件事一传开,没人再敢去叨扰,就连萧贤也怕了这个疯女人,只想着等一个月再去宠幸她。
梨院隔绝外界,安安静静。
但没人知道,被勒令不得外出的占阳公主本人,已经身处百里之外的江南水乡,正悠悠地品着茶,倾听着楼下戏班子吴侬软语的戏腔。
“殿下,您吩咐的事,已经办妥了。”
心腹唇边带笑:“属下让我们的人冒充了幽州王的势力,去塔城边上侵扰驻军了。”
塔城是邺国边境的一个关卡,十分险要。
邵棋咬了一口梨花酥,点点头,对他的任务完成表示满意。
“不过,您让我们冒充幽州王的部下去挑衅邺国,这一步棋,属下有些看不明白。”
心腹不解地看向她。
邵棋笑了笑,语焉不详:“我那个父皇,快活不成了吧,现在邺国朝臣们中意的储君是谁?”
“是……英王。”
“雍国皇帝和幽州王水火不容,现在幽州王又侵扰了邺国的边境,邺国那一帮子求和派也打不起来,你觉得,本宫这位二皇兄,会去同谁结盟?”
心腹不假思索:“当然是雍皇,更何况……英王之前不也把您推出去来讨好他吗?他二人本来就有交情。”
“二皇兄可是惯会投机取巧的人物,你想想他会怎么结盟?只派使臣去送信吗?”
心腹低头思忖半晌,猛地抬头:“不,他亲自离开邺国去拜访雍国!借着结盟的名义,不仅能让他获得雍皇的亲近,为他夺嫡添了一分筹码,而且也表现了他作为皇子对邺国边境的看重,可以招揽民心,更重要的是,一旦他离开邺国这段时间有皇子造反,他就更可以借着清君侧的名头带兵攻入京城,直接登基!”
他感叹了一句:“这可是一石三鸟的好把戏!”
转而更是困惑:“那您不就是在给他造势吗?这对您有什么好处?”
“你说的这些局面都太顺风顺水了,”邵棋瞥他一眼,“就不能有点波折?”
她的语气意味深长:“万一,他回不去了呢?”
“殿下!”心腹不可置信地看向她,后背顿时冒出了一层冷汗。
这一环扣一环,英王被一步步从皇宫里引出来,自以为这是光明的坦途,结果却是送死的黄泉路!
他叹服一声,真不愧是享誉天下的占阳公主。
“本宫记得,我有个庶妹,行七,是叫……邵怀笙吧?”邵棋突然问了一个不相关的问题。
心腹想了一下,才想起她说的这位七公主。
邵棋的兄弟姐妹们,无论生母出身如何,按照这一辈的惯例,都是单字起名,唯有七公主邵怀笙,名字为双字,并不是皇帝的偏爱,反而是故意冷落她。
只因她的生母沈妃,出身皇商沈家,家财万贯富可敌国,但性子直爽屡次惹怒皇帝,皇帝碍着她母家的财力,不敢明着斥责她,只能耍些背地里的手段,来体现自己对她母女二人的不喜。
由于这些原因,邵怀笙是被其他兄弟姐妹孤立的,他们比不上她豪掷万金,满屋金灿灿的富贵,就嘲讽她俗气、爱钱,没有一点公主的样子。
她也不会什么琴棋书画,贵族礼仪上也有些不及格,姐妹们都讥笑她像个土财主。
在心腹的印象中,和邵棋的张扬华丽截然相反,这是一位极为沉默低调的公主。
“你想个办法,让英王来雍国的时候带上她,我要见她。”邵棋语气平淡。
“是,属下这就去做。”心腹准备要动用他安插的人手,给英王吹吹耳边风。
他行了一礼,起身出了屋子返程回邺国。
【宿主,你见邵怀笙干什么?】系统觉得这个世界颇为耗费脑力,它听着这一堆阴谋阳谋听得头晕。
邵棋唇边露出笑意:【原主有一次路过后花园,恰好碰见了邵怀笙,你知道她那个时候在干什么吗?】
【干什么?】
【她在埋尸。】
系统:???!!!
它瞳孔地震:【你开玩笑呢吧?根据剧情人设,邵怀笙不是个小绵羊吗?】
邵棋摇了摇头:【人是复杂的,一个单薄的人设不能描绘出一个完整的人,兔子急了还会咬人呢,我前阵子找人调查过了,她杀的是她身边一个丫鬟,那个丫鬟总是打骂她,最严重的一次拿开水烫坏了她背上的一片肌肤,沈妃对这个女儿放养,所以根本不知情,邵怀笙实在忍受不了才杀了她。】
系统无法理解:【但是她母妃不是给她很多钱吗?那些丫鬟不是应该上赶着伺候?】
【人的恶的一面是没法解释的。而且,原主并没有发现她在埋尸,是我在她的记忆里偶然察觉到的。原主从她旁边经过时掉了一方手帕,这么好的栽赃嫁祸的机会,邵怀笙竟然还把她的手帕洗干净还回去了,因为原主是唯一一个没有欺负过她的姐姐。】
邵棋说到这,脸上顿时露出感兴趣的笑容:【原本我以为除了原主,剩下的邺国皇室就是一堆小人和窝囊废,没想到,竟然还有块无人问津的璞玉。】
【我想见她一面。】
第41章 娇贵和亲公主在权力顶峰封神(10)
“殿下!霍内侍来信了!”白术推开门进来,脸上带着圆润的笑。
她这段时间确实被邵棋给喂胖了不少。
霍让作为司礼监监事太监,朝廷事务繁忙,根本脱不开身和她一块来江南,所以就留在了京城,帮她留意着院子,防止别人发现她不在。
邵棋接过信件,是薄薄的一封信。
她挑了挑眉,在心里“呵”了一声。
写这么少?是没话跟她讲吗?
拆开信,从信封里竟然先掉出了一片桂花标本,薄薄的,应该是才制成不久,泛着淡淡的清香。
她有些惊讶:“这个季节,哪来的桂花?”
白术在一旁猜测:“应该是从一些游商那里买来的,他们行走四海,有许多奇珍异宝出售,常常性格怪异不好沟通,还爱开天价。”
她以前小时候就想长大了成为一名游商,因为感觉他们又能挣又很横。
不知是用了什么方法,这桂花的香气虽淡,却很容易沾染到身上,邵棋拿在手中只是抚摸了一会,她的手腕上都沾上了一股桂花香。
这种熟悉的气息,让她感觉自己就像是在被霍让侵袭。
“他倒是挺有心思。”邵棋意味不明地点评了一句。
白术站在一旁装傻,她的鼻子很灵,隔着一段距离也能闻出来霍让身上的熏香是什么。
她以前一直以为霍让对邵棋就像他们对霍让一样,是忠心耿耿。然而看着这支桂花,闻着桂花散发出的和他身上简直一模一样的味道,她的认知被颠覆了。
可,可他是个太监啊!
白术又感觉殿下有点吃亏,她纠结得眉毛都皱在了一起。
邵棋并不知道小侍女一路狂奔的思路,她打开了信,一字一句地阅读。
他的字和他的人似乎截然相反,意外的凌厉张扬。信上详细记录了京城近来发生的重要事件,还向她透露了萧从丰和幽州王的对立愈发尖锐,幽州王已经成了名副其实的叛党,朝廷上下都对此事十分关注。
信的最后,他才一转笔墨,询问她在江南的近况。
“臣自幼长在宫中,未曾得见江南之貌,确是人生一大憾事。已至冬深,莫忘添衣,臣心切切,伴于殿下旁。”
邵棋把这句话看了两三遍,嘴角忍不住上扬,眉眼舒展开来。
“他说他没来过江南,感觉很遗憾,这是什么意思?”她似笑非笑地问。
白术眨了眨眼,然后试探着说:“霍内侍应该是想来陪您。”
“我又没砍断他的腿不让他来,他想来就来,谁能拦着?”
白术只得硬着头皮继续说:“他应该是……想让您写信叫他来。”
她说着自己都觉得有些不可思议,霍让私下里在殿下面前竟然是这样的吗?又别扭又会耍小心机,简直跟以前她见过的那些拿捏家主的小妾一样,招数一套一套的。
“哦……我还得亲自邀请。”邵棋拉长尾音,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
她点点头,屏退了白术,拿出一张信纸,伏案专心地写起回信,然后用信封封好,交给了白术,让她送去驿站。
若是路程顺利,不出半月,他应该就能拿到信了。
……
京城昨夜下了一夜雪,第二日群臣顶着寒风上朝,结果萧从丰的脸色比天气更冷,他在朝上狠狠发了一通脾气。
原因无他,幽州王不仅屡次三番挑衅自己,竟然还打着雍国正统的旗号侵扰了邺国,百姓传言纷纷。
“朕的颜面在哪?所谓的正统又在哪!”
萧从丰怒极,狠狠地拍了一下龙椅扶手,下面的群臣顿时跪了一地。
“陛下息怒,邺国使者既然表明要与我国结盟,两国兵力的倾轧之下,幽州王撑不了多久,必定投降归顺。”身着紫红色官袍的内阁大臣轻声劝慰。
霍让身姿挺拔地站在特许上朝的司礼监队列中,阖上了眼,一言不发。
这种行事,不是幽州王的风格,应该是有人在搅局,不过……拉邺国皇室下水的事,他乐见其成。
下了朝,霍让回到官署中,继续处理公务。
旁边一个面白无须的老太监靠过来,低声对他说:“听说了吗,过完年,邺国英王应该是要来访了,要是陛下和他结盟,那邺国夺嫡的局势,算是定了。”
霍让准确地捕捉到“和他结盟”,而不是“和邺国结盟”,这是差别极大的两句话。
“您觉得呢?”霍让看向他。
老太监是早些年唯一护着他的人,算是他半个师父,他一向礼敬有加。
“我觉得?呵呵……早朝上那事玄乎得很,幽州王这一次倒是冤枉了,那人冒充他挑衅邺国,结果英王就坐不住了,这一手真是云里雾里的,不知道为了什么……”
他话还没说完,门外冲进来个侍卫,脸色喜庆得跟什么似的,看见老太监在这也不避讳:“主子,江南那边来信了!”
霍让伸出手接过来,旁边的老太监清楚地看见他锋利的侧脸渐渐柔和了下来。
他却并没有打开,而是小心翼翼地放进了袖中。
看了一眼时辰,他面色不改地站起身。
老太监哼笑一声:“哟,这还没到时辰呢,霍监事就急着回去了?”
“您少打趣我。”霍让忍不住嘴角泻出些笑意,拜别了他,转身离开。
老太监上了年纪了,老眼昏花,眯着眼睛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隐隐约约能看到他轻快的步伐。不禁有些感慨,当年那个怕疼怕黑却咬牙硬撑着长大的孩子,总算是有了归处。
……
又过了几天,年关将至。
幽州王及其叛党已经在边境揭竿而起,萧从丰命两广总督率二十万大军对其进行围剿,两军以渭河为界,驻扎两岸,针锋相对。
在这样紧张的局势下,萧从丰下令宫廷内春节期间的宴会仪典一切从简,宫里的人也个个提心吊胆,生怕犯了皇上的忌讳。
除夕夜到了,百姓们并不关心官老爷们的想法,他们和往常一样,欢欢喜喜地迎接新的一年的到来。
江南的春节离不开灯会与游湖,邵棋作为穿越者,第一次见识这些传统习俗,又好奇又喜欢。
“小姐,这个面具,您戴上一定很好看!”
“姑娘好眼光!这一个是我这么多面具中做工最精致的,很衬这位小姐。”
邵棋和白术正在街边挑面具,白术和小贩给她推荐了一个金色牡丹式样的,华丽精致。
而邵棋挑了挑眉,拒绝了,她指了指旁边的一个看起来凶神恶煞的老虎面具:“我要这个。”
然后,一个身穿靛青色长裙、戴着老虎面具的女子就出现在了大街上,带着自家小侍女悠悠地逛起了集市。
第42章 娇贵和亲公主在权力顶峰封神(11)
老虎面具只遮了一半脸,邵棋咬着糖葫芦,左看看右看看,没走几步就又站在了另一处略显奇怪的小摊前。
别的小贩都会叫卖招揽客人,反观这里却是冷冷清清的,一个人都没有。
摆摊的黑袍老头坐在小板凳上,不慌不忙地喝了一口手边的浓茶:“两位姑娘想要买点什么啊?我这都是从各地搜罗来的货,独一无二,童叟无欺。”
白术好奇地指了指桌上的一支白玉簪子:“这个怎么卖?”
“一口价,十五两银子。”
白术:?
“这么贵?你是从黑市来的吧!”她瞪大了眼睛,感到不可思议。
黑袍老头笑了笑:“猜对了,老朽以前确实是混黑市的,后来不干了。”
白术撇了撇嘴,你就是在天庭里混过也不能这么坑人吧?
“老先生,这个手炉,我要了。”邵棋忽然出声,拿起了桌上的一个深蓝色的手炉。
听见她说这话,黑袍老头也不装高深莫测了,他眼神一亮。
“姑娘好眼光!一口价,三十两……”
白术正准备放下心来,心说这价钱还算贵得不太离谱,然后她就听到黑袍老头带着笑意的尾音:
“黄金。”
白术:???
“三十两黄金!买一个用来暖手的手炉?你怎么不去抢?”白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听到了什么。
“姑娘,这就是你不懂货了,”黑袍老头抿了一口茶,语气像说书似的抑扬顿挫,“此乃八窍蓝玉手炉,提手是由上好的蓝玉镶嵌而成,色泽莹润,要的就是玉能养人的效果。你再仔细去看手炉上雕刻的图案,是传世大家张鸣的《泛舟图》,一笔一划,分毫不差。寒冬腊月里,往里面撒上一些香料点燃,可谓是驱寒问春,雅意十足。”
白术没怎么读过书,不知道《泛舟图》是什么东西,但蓝玉她是清楚的,向来有价无市,宫里的娘娘都未必能有。
这……真的假的?
她一脸疑惑地看向自家殿下。
邵棋能看出来真假,但她倒不是因为他说的这些东西才看上了这个手炉,她刚才从小摊边走过,随意向这边瞥了一眼,就被这抹深蓝色吸引了目光。
它很衬霍让,又温润又清冷。
“老先生,我身上没带那么多银票,我把这个抵押给您,怎么样?”
邵棋摘下了手腕上的一串佛珠,递给了他。
那佛珠略有磨损,泛着一种古朴厚重的气息,无论如何,似乎都是与眼前鲜亮的女郎不相符的。
黑袍老头拿着细细打量了一会,眼神渐渐认真起来:“是个宝贝啊,成交!”
邵棋如愿地带走了手炉,白术愤愤地瞪了那老头一眼,转身跟着她离开。
在她们走后不久,一个蓝袍青衣的男子走到了摊前,声音清润:“老先生,这串佛珠,您可否卖给我?”
……
值得一提的是,即使是在除夕夜,秦楼楚馆的生意依旧红火。
门口的龟公面庞俊秀,扭着腰将来人请进去:“两位女客里面请!朱砂,快点过来伺候着!”
“是。”
一个身着白衣、气质澄净的小倌缓步走来,他长发披在身后,肌肤胜雪,微微低头行了个礼:“二位女客,请随奴家往这边走。”
白术还是第一次来这种地方,她尴尬得眼睛都不知道往哪看。
邵棋倒是很自如,她刚才一时兴起,就带着白术进来了。这里的一楼大堂上正有几个盛装打扮的男子在台上跳舞,下面也有不少男客女客正在边喝酒边欣赏着。
白衣小倌带着她们进到了一间房里,房间里有各种乐器、茶具,里间还摆着一张床榻,周围罩着浅色的床纱。
白术眼力不错,能看到床上摆着整整齐齐的双人枕头和被褥,她顿时耳尖通红。
“你叫朱砂是吧?你会什么乐器?”
邵棋身姿舒展地坐在了椅子上,抬眼看向他。
来都来了,钱也不能白花。
素来听闻江南乐声与其他地方都与众不同,她本人虽然是个土鳖,但是时不时熏陶熏陶还是有必要的,毕竟原主可是个公主。
“奴家会琵琶舞。”
邵棋满意地点点头:“跳吧。”
朱砂脸上浮现一抹柔媚的笑,他拿起了一旁屏风后的琵琶,眼神微垂,脚尖一点,便开始边弹琵琶边跳起舞来,他舞姿清扬,白色的长袍在空中划出美丽的弧线,配上宛转的乐声,确实是视听享受。
【宿主,你过得滋润啊。】系统阴阳怪气一声。
【也还行。】邵棋面不改色。
然而,渐渐地,他的动作幅度越来越大,领口处散开了些,露出白皙细腻的肩颈。
白术顿时面红耳赤,移开了眼。
邵棋心里隐约咂摸出点不对劲来。
朱砂挪得越来越近,他抬眼看向她,熟练地轻轻一笑。下一刻,他倾身过来,一甩袖子,袖角轻轻拂过邵棋的肩,他眼神直直地看向她,是赤裸裸的引诱。
邵棋:?
谁让你多此一举的?
差评!
她正要推开他,忽然,房间的门开了。
“有人送来了密信,我不得不来打扰您了……小姐。”
霍让推门进来,他身上披着黑色大氅,内里打底的蓝袍衬得他清冷如玉。
他说话的同时不着痕迹扫视了一眼房里的情况,目光掠过衣冠不整的白衣小倌时,顿了顿,眼神深不可测。
邵棋顿时有一种被捉奸在床的尴尬。
她让朱砂退了下去,后者不慌不忙地整理好衣衫,离开房间时还低笑着说了一句:“您若有什么需要,还请再来使唤奴家。”
他身姿轻盈、体态柔软地走了出去,“咔哒”一声,房门合上了。
房内陷入诡异的寂静,白术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秦楼楚馆的人鱼龙混杂,殿下不该允许他们近您的身,殿下若是喜欢这些,臣可以为您安排。”霍让将信件递给邵棋,语气忍不住透出些生硬。
一段时日不见,他应该是忙得顾不上休息,脸色有些疲惫。
邵棋打量着他的脸庞,将手里温热的手炉塞到他手心,问了另一个问题:“今晚是除夕,外面天寒地冻的,你怎么来了?”
“……殿下想让臣来。”霍让的喉头动了动。
那封回信上只写了几个字:“我心切切,始盼君来。”
如她所愿,也如他所愿。
邵棋眉眼含笑地注视着他,良久后,目光扫过他微微皱着的眉峰,突然开口:“我刚才让他给我跳支琵琶舞,跳着跳着他就开始脱了,我也躲闪不及。”
听了这话,霍让一下子就明白了,像琵琶舞这样的,约莫是这家青楼的黑话,是那个小倌误会了邵棋的意思。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这次是我的错,小霍公公教训的是,不过……以后都有你在我身边,什么危墙都近不了我的身,那我还怕什么。”
邵棋的语气理直气壮。
霍让表情一顿,接着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臣会为殿下处理好一切。”
他脸色依旧平淡,邵棋却仿佛看到了他身后甩动起来的毛茸茸大尾巴。
旁边提心吊胆旁观全程的白术见到霍让柔下来的脸色和邵棋得逞的笑,悄悄呼出一口气,终于放下心来。
这……应该是和好了吧?
虽然但是,真的好像老夫老妻闹别扭。
白术心情有些复杂。
第43章 娇贵和亲公主在权力顶峰封神(12)
邵棋哄完某人后,就打开了信。
信是心腹送来的,内容很简洁,只告诉了她一件事。
邺皇病重,英王已经提前离开了邺国,带着四公主和七公主进入了雍国境内,现下就在江南。
【哟,这可巧了,统子,帮我看看邵成现在具体在哪?】
系统搜索一番,告诉了她一个令人意外的答案:【清风馆。】
邵棋:???
她不就在清风馆?
他也在这?!
【这里不都是小倌吗?】
系统语气平静:【邵成男女不忌。】
邵棋挑了挑眉,“啧啧”一声,表情露出些厌恶:【癞蛤蟆骑青蛙,长得丑玩得花。】
她让白术把朱砂叫进来,然后拿出了几张银票,递到他面前:“我跟你打听点事,你拿了银票,把嘴封严实。”
朱砂有些讶然,他笑了笑,下意识地想要调情几句,然而旁边的霍让眼神幽深,轻飘飘地看了他一眼。
死人的嘴闭得最严。
他顿时感觉自己的脖子有点凉,连忙噤声,老老实实地点头应是。
……
江南的冬日泛着丝丝潮气,种满梅花的庭院内,一个穿着紫色大袄的丫鬟急匆匆地跑进屋内。
“青萍又在背地里说殿下的坏话!等我什么时候抓到她的现行,非要撕烂她的嘴!”
“紫荆,没必要生气,翻来覆去还是那些话,我都听腻了。”榻上坐着一个衣着华丽的女子,她穿着艳丽的长裙,头上带着珠翠头面,看着就富贵非凡。
“是英王非要带您来雍国的,陇西公主凭什么要怨到您头上啊?小肚鸡肠!”紫荆愤愤不平。
四姐小肚鸡肠、刁蛮任性,难道二哥就是什么好人了吗?
还不是想变着法地把自己当做筹码给卖出去,就像当初对三姐那样……
邵怀笙心里不甘却又无可奈何,她一个不受重视的皇家公主,在这种事面前,毫无办法。
“殿下。”门外一个小侍卫快步进屋,神色有异。
邵怀笙不着痕迹地看了一眼四周,随后笑着问他:“怎么了?”
“您让剪的花枝,奴才给您带来了。”小侍卫将一大枝梅花递到她手里。
花枝粗壮,但有一道裂痕,邵怀笙能摸出来里面藏了东西。
她面不改色,让他退了下去。
等到晌午午睡的时候,几个丫鬟都守在门外,邵怀笙才打开了花枝里藏着的纸条。
“七妹,今夜可否来碎玉阁小聚?”
四姐邵梦就住在自己隔壁,这当然不可能是她写的,这样的口吻,再加上是在雍国境内,邵怀笙只能想到一个人。
她的三姐,占阳公主邵棋。
她现在不是应该在京城吗?怎么会在江南?她怎么知道自己在这里?
邵怀笙心里有很多疑问,但她对这个姐姐很信任,占阳公主光明磊落的作风,是有目共睹的。
她想去见见她。
“紫荆!进来,我有话问你。”
邵怀笙看到门口那个年纪较大的嬷嬷犹豫了一下,没说什么。
她是英王派来监视七公主的日常动向的。
邵怀笙强自镇定,然后跟紫荆说了一番自己的计划。
夜幕降临,紫荆穿着邵怀笙的衣服躺在床上,看着自家殿下翻出了窗。邵怀笙披着黑色的大氅,绕过了巡逻的侍卫,从后门离开了院落。
“殿下。”侍卫已经等候在马车前。
“去碎玉阁。”
“是。”
邵怀笙坐在马车里,忍不住裹紧了大氅,她有些紧张,自从三姐被强制和亲给嫁出去,她已经有许多时日没有见过三姐了。
她有些害怕,她怕见到一个物是人非的占阳公主。
然而一切都出乎她的意料,等她到了碎玉阁,下了马车,一个胖娃娃模样的侍女已经等候多时。
“您就是七殿下吗?请随我来。”她笑起来眼睛弯弯,像年画里送福的金童,很是让人心生好感。
邵怀笙点点头,随她走了进去。
碎玉阁一楼是出售珠宝首饰的店面,二楼才是主家居住的地方。
邵怀笙上了二楼,就看见大堂上有一男一女对坐着,男子侧颜干净俊美,气质温润如玉,他穿着月白的长袍,腰间挂着青玉,头发束起,带了一顶深绿色的玉冠。他手里还拿着一个深蓝色的手炉,拢在怀里,看起来是心爱之物。
屋里暖和,女子只在绿色长裙外随意披了件金丝锦缎外袍,头发是散着的,只用一根金钗固定了一部分,看起来慵懒随性。
他二人正在下棋。
“等等,先别动!这一步我再想想。”
“殿下又要悔棋了吗?”
“什么叫悔棋,我这棋子还没落地呢,不准污蔑我……我下这。”
“好吧,殿下,你又输了。”
邵棋:……
“我都输四局了,你就不能让我一回吗?!”她非常不满,这是一次极差的体验,显得她像个弱智。
“可是殿下每一局都能比上一局多下几个回合,这样才是在进步,殿下很有天赋。”
邵棋竖起眉头,还想再辩,忽然,她眼角余光瞥见了一个身影。
“小七来了!”她笑着看向邵怀笙,然后又瞥了一眼对面的男人,“我不跟你下了,你自己玩吧。”
男子被她迁怒也不生气,只是嘴角含笑地看着她。
邵怀笙缓步走了过来,看向面前的女子,她的容颜并未有什么大的变化,反倒是整个人的气质变了许多,看起来更高不可攀也更洒脱随性了。
“怀笙见过三姐。”邵怀笙笑着见礼。
等到看向与邵棋同坐的男子时,她犹豫了一下:“这位是……三姐夫吗?”
霍让挑了挑眉,嘴角忍不住泻出了点笑意,又迅速被他掩饰住。
他咳了咳:“司礼监监事太监霍让,见过七公主。”
邵怀笙顿时面露诧异,这……这是个太监?看起来一点都不像,倒像是哪家的贵族公子。
邵棋咂摸着这个“三姐夫”的称呼,觉得还挺有意思,她笑着说:“我嫁的是延西王,不过,他可不配当你三姐夫,你要是在京城遇见他,不用理会。”
“这是小霍,对外称是我的贴身太监,对里……视同我身,任何话在他面前也不用避讳。”
她口中“视同我身”四个字清楚地钻进霍让耳朵里,他身体一僵。
耳尖隐隐泛起热意,烧得他有些神志不清。
邵怀笙看了看眼前的两人,心里埋下了些疑惑不解,但时间紧迫,正事还未解决。
“三姐,你夜里叫我来这一趟,是有话要说吗?”
邵棋摸了摸手腕上的佛珠,笑了笑。
“你知道为什么邵成要把你带到雍国来吗?小七。”
第44章 娇贵和亲公主在权力顶峰封神(13)
邵怀笙一愣,脸色有些难看。
“我已经到了议亲的年纪,二哥他……应该是想把我嫁到雍国来。”
她语气平静无奈,没有透露出任何的怨气,很像别人口中那个低调怯懦的七公主。
但邵棋却注意到了她攥着手帕的手指,用力到有些微微发白。
恨是藏不住的。
“这是一方面原因,另一方面,是我让人给邵成出的主意,”邵棋抬眼看向她,“是因为我想见你。”
“三姐……”
邵怀笙惊愕地看着她。
邵棋也不兜圈子,直接开门见山:“即使是我嫁出去了,那个位子,也不该是邵成那个蠢货来坐。”
“成贵妃强势狠辣,光是后宫里的孩子,都不知道被她溺死了多少个。成家作为外戚,得势便猖狂,欺压百姓,强占土地,这还只是明面上,背地里更是可想而知。邵成压制不住自己的外祖和母亲,有点小聪明,但却用不到实处上,贪欢好色,偏听偏信。满朝文武,现在有多少谄媚上位者的蛀虫,又有多少被打压的能臣?”
“你觉得,他适合来坐这个皇位吗?”
一旁的霍让看她说得口干,给她倒了一盏茶,递给了她。
邵棋对他展颜一笑。
这番话毫不避讳地谈及她们父皇去世后的皇位继承,可谓是大逆不道,邵怀笙心下骇然,却又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为什么三姐要费尽心思地跟她说这些话?
她心里隐隐有些猜测,几乎要惊得她失态:“三姐,你和我说这些,有什么用呢?”
邵怀笙的脸色发白,坐在椅子上的身形晃了晃。
邵棋站起身,缓缓走到她跟前,伸出手扶正她头上的玉钗,又帮她理了理衣襟,动作不紧不慢。
“因为你是邺国的公主。”
她注视着她,语气坚定:“邺国的公主从来都和政治割舍不开,高祖太宗,都是以女儿身登临大统,作出了一番创世基业。百姓们要的是吃饱穿暖,并不在乎龙椅上坐的是谁。既然皇子们无能昏庸,满足不了百姓的要求,那就让公主来掌权,能者即位。”
邵棋俯下身子,拉住了她的手,轻轻地拍了拍:“曾经我离那个位子很近,现在,你也可以。”
她把手移开,邵怀笙察觉到她动作的异常,低头去看,发现自己的手里竟然被塞进了一块老虎式样的铜牌。
赫然是一块虎符!
“三姐!”邵怀笙猛地抬起头,大惊失色。
邵棋眉眼含笑地看着她:“这是我送你的小礼物。”
邵怀笙沉默良久,她摩挲着手里的虎符,这是权势地位的象征,现在就这么安静地躺在她手心里,让她感觉有些心惊肉跳。
“母妃不会同意我做这些的,三姐,我老老实实嫁人——”
邵棋打断了她,回忆起从前的事,感慨道:“我记得,你小的时候,有一次被沈妃打了板子,误打误撞地跑进了我的住处,你哭了一夜,一直在跟我说,没有人关心你,没有人爱你,后来眼睛都哭肿了……”
邵怀笙面上有些羞赧,眼神里却忍不住浮现出些许的忧伤。
而邵棋却突然转了话题。
“小七,你知道吗,邺国地处北境,每年的深冬,不知有多少人会冻死在深夜,在梦中不知不觉地没了生息。你若是到塞北去看一看,能在城外看到遍地冻僵的尸体,连下葬的地方都没有,只能被野兽吞食。”
邵怀笙皱起了眉:“地方官不管吗?”
“地方官也是凡人,上头都没人在意,他们怎么管?”邵棋语气里透出些冷意。
“我跟你说这些,是想告诉你,一人之情怎比万民之爱,怎比天下大义?帝王从来不需要一两个人的关怀与疼爱,他为民为国,鞠躬尽瘁,自然会有天下百姓去爱他、敬重他,为他冲锋陷阵。”
邵棋坐回到位子上,抿了一口茶说:“你不需要自轻自怜,无论是身世,还是他人的眼光,你都不必放在心上,因为还有更重要的事,等着你去做。”
“百年之后,史书自有评定分说。到那时,你才是主角,别人都只是昙花一现,泯然众人矣。”
邵怀笙愣住了,她十几年来谨慎行事,向父皇和母妃乞怜乞爱,从来没有人,跟她说这些话。
原来一个生来就不受重视的公主,还有另一种证明自己的可能。
夜色渐渐浓郁,邵怀笙不能出来太久,担心会穿帮,她起身道别。
“三姐,再给我一段时间,让我想想……”
邵棋目送她登上马车,笑了笑:“好,我们京城见。”
马车渐渐远去,邵棋回到屋里,霍让将手炉塞到她怀里,为她驱寒。
“今天晚上可真是做了不少事,我都有些累了。”
一旁的霍让忽然开口,似有所指:“还有一件事没做,殿下。”
邵棋缩在椅子上,大氅包裹着她的身体,她从毛茸茸的领子那探出头:“什么事?”
“莫非是我忘了给侍卫们发压岁钱?我记得我发了啊。”
邵棋拿手支着头,摇头晃脑地思索着,她的下颌藏在白色的狐毛领中,甚是可爱。
“难道你说的是我没来得及教训邵成那蠢货?”
“都不是,”霍让看了一眼时辰,嘴角含笑地看向她:“臣是想说,殿下,新年快乐。”
他话音刚落,窗外满城烟花在夜空中绽放,是到子时夜半了。
新的一年,到来了。
“殿下,这是臣陪您过的第一个年夜,以后年年如此,臣都会陪伴在殿下身边。”
窗外的烟火倒映在他眼里,而他只是认真地看着自己,邵棋怔了怔,忽然往前走了一大步,揪住了他的衣领。
“低头。”
霍让没反应过来,顺从地低头去看她。
邵棋踮起脚尖,在他嘴角落下一吻,触之即分。
“霍公公都这么说了,本宫当然要留个凭据。”
她无视他眼底的错愕,揽住了他的脖子,再次吻了上去:“新年快乐,霍让。”
烟花在耳畔乍响,霍让心神震荡。他抬起了手,手指微微颤抖着,良久后,一把将她拉进了怀中。
“嘶——”
邵棋嘴角吃痛。
怎么突然咬她?!
她皱了皱眉,睁开眼睛,却看见对方在笑。
她就这么撞进了他含笑的眼里。
窗外万家烟火,屋内一片安静,只有偶尔泄出的沉沉的呼吸声……
第45章 娇贵和亲公主在权力顶峰封神(14)
过了春节,又下了几场雪,天地皆白,从江南往京城走的路上,正是好风光。
【这不应该,这不应该啊……】
邵棋坐在马车里,百思不得其解。
【怎么会有这样的人!亲完就不理人了。】
系统嗑着瓜子,一脸幸灾乐祸:【翻车了吧?很明显,你把人家吓到了呗!】
自从那天邵棋拉着霍让亲了一顿后,对方每次见到她都恨不得躲着走,眼神闪烁,语气疏离,如果不是邵棋确定亲他的时候他确实是笑了的话,她恐怕会以为自己是个强抢民男的登徒子。
更过分的是,她这几日尝试着把他叫上马车,霍让都是连连推拒,抱着那个手炉,坚持要骑着马走。
【唉,我这不是怕他冷么,小霍的心真是海底针啊。】
邵棋长叹一声。
“吁”的一声,马车突然停了下来。
对面赫然出现了一行人,几个侍卫簇拥着中间的一辆装饰贵气的马车。
霍让皱了皱眉,这是延西王府的标志——
“夫人,这是往哪鬼混去了啊?”马车的帘子被掀开,露出萧贤阴沉的脸,他的身旁还坐着一个蓄着山羊胡的男人。
【呦呵,被发现了?】
邵棋嘴角上扬,掀开了帘子,笑着看向对面气得冒烟的男人。
“怎么?王爷也是出京来逛逛?”
她丝毫不慌张,甚至可以说是有恃无恐。
萧贤眼神阴冷,他是前几日才发现梨院已经人去楼空的,他派人一查,才知道邵棋已经去江南快半个月了。她还顶着延西王妃的名头,竟然敢擅离京城,根本就没有把他这个夫君放在眼里!
“邵棋,延西王府有延西王府的规矩,你把你那一套公主脾气给我收起来,擅自离京不遵皇命,藐视夫君不守纲常,回京后,本王要对你家法处置!”
邵棋:???
【他是不是喝假酒了?】
系统不予评价。
她猛地一甩鞭子,直接打在了马车的架子上,马儿受惊,往旁边跑了几步,萧贤没坐稳,头狠狠地磕在了马车的窗上。
“保护王爷!”
“快!稳住马车!”
萧贤扶着头,声音冷硬:“王妃屡教不改,给本王拿下!”
霍让沉着脸,做了个手势,旁边的侍卫顿时一字排开,拦在了马车前。
邵棋不慌不忙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萧贤,你娶本宫为的是什么,本宫心知肚明,想要个帮手,还想摆架子,天下哪有这么好的事。”
听了这话,萧贤旁边的山羊胡男子眼神一亮。
“王爷,小不忍则乱大谋啊。”他低声提醒。
忍!又是忍忍忍!
等他当上皇帝,就把这帮人都杀了!解心头之恨!
萧贤阴沉的目光扫过邵棋的身影,他冷声道:“这条路前面是英王的车驾,要是遇上,你擅自离京的事就藏不住了。你换条路走。”
还挺上道。
邵棋瞥了他一眼,挑了挑眉:“多谢王爷提醒,本宫就不奉陪了,再会。”
霍让和白术骑着马带着马车走另一条路,马车远去,萧贤盯着那个深蓝色长袍的身影,有些困惑。
“这霍让,不是皇兄派来监视我的吗?怎么和邵棋走这么近?”
“如果草民没猜错的话,他已经是占阳公主的人了。”山羊胡男子摸了一把胡子,语气笃定。
萧贤冷嗤一声:“若是我禀告给皇兄,他必死无疑。”
“非也非也,王爷要是这么想,就大错特错了。”
“素行你这话什么意思?一个阉人而已,我那杀人如麻的皇兄还舍不得了?”萧贤看向他。
张素行摇了摇头:“阉人才是最可怕的,他们杀人于无形。霍让是司礼监的二把手,他上峰张德最是器重他,他背后能牵扯出多少利益,有多少双眼睛都在听他号令,这是您和我都没法预料的。”
“这种人,就像潜伏在夜间草丛里的蛇,冷不丁冒出来咬你一口,要你的命,王爷还是莫要去招惹为好。”
萧贤冷冷地拧着眉,偏过了脸。
……
到京城已是几日后,邵棋回到梨园,进到自己屋里,才忽然发现,自己用来装信件的盒子还有几幅画换了位置。
“那些东西不宜示于人前,臣就擅作主张,给您放在了暗处。”
邵棋有些惊讶,抬眼看向他,问了一句:“我的房间,前些天都是你在打理?”
“殿下身份尊贵,臣不敢假借他人之手。”
“我记得你之前在后宫呆过一阵子,那些公主妃子们也是身份尊贵,怎么?你也会亲手为她们打理屋子?”
霍让面不改色:“臣是奉旨调查,此非臣之事务。”
邵棋顿时有些想笑。
恐怕是他看不上眼吧。
司礼监的监事太监,也是权掌一方的人物,后宫巴结都来不及,再者说,他手下那帮小太监哪敢让他亲自动手。
【真是贤夫啊,好想抢回家。】
系统阴阳怪气:【照照镜子。】
邵棋果真去照了照镜子,更自信了:【人美心善又体贴,我和霍让天生一对。】
系统:……
对方脸皮太厚,它赢不了。
平静的日子就这样一天天过去,在这期间,邵棋收拾了三个不长眼的小妾,禁足令解除后,她天天在外游玩,拉着霍让和白术逛街、游湖、爬山,日子过得美哉。
然而不久后,传来消息,延西王即将护送英王抵达京城。
萧从丰设宴款待,一时之间,街头巷尾的闲聊都围绕着来访的三位邺国皇室展开。
“这英王不是来找咱们陛下结盟的吗?怎么还带来了两个公主?”
“自古美人配英雄,姻亲才能亲上加亲么。”
“占阳公主还在延西王府呢,要我看,这英王自己没本事,开价卖妹子倒是一把好手。”
“嘘!休要胡言!”
议论纷纷中,延西王府倒是安静得很。
萧贤返回府内,第一时间就找到了邵棋:“占阳,只说不做假把式,你怎么助我呢?你要是敢耍本王,可叫你吃不了兜着走。”
“不就是想要那个位子?”邵棋正在亭子里赏雪,闻言,不慌不忙地瞥了他一眼。
“这次英王访雍,本宫就送你一份大礼。”
第46章 娇贵和亲公主在权力顶峰封神(15)
正月十七,萧从丰设宴于大明宫,以迎邺国来使。按照规制,各级王公大臣应携家眷入宫参宴。
萧贤收拾妥当,立于延西王府门口,正要差人去叫邵棋,转身却见一位身着蓝裙夹袄的女郎从府内缓缓走出。
她的长发盘起飞天髻,深蓝色的翡玉头面衬得她高雅贵气,挑眉时眉间的昙花钿若隐若现,韵味知足。
霍让扶着邵棋的手,白术侍立在一旁,三人连看都没看他一眼,径直走向车队后面的马车。
“公主不与本王同乘吗?”
邵棋经过萧贤身边时,后者突然开口,脸色不大好看。
“我们好像没那么熟,王爷。”邵棋轻飘飘地瞥了他一眼,然后拍了拍霍让的手腕,白术跟在身后,三人登上了后面的马车。
萧贤目光阴沉地注视着他们的背影,他招了招手,门口一个小太监立刻小步跑到了他身旁听候差遣。
“给管事的吩咐一声,今晚本王要去公主院里歇息,让他早些安排。”
他停顿了一下,阴狠地笑了一声:“给张素行带个话,让他把本王的那些‘宝贝’也带到公主院里去。”
“不是说不熟吗,那更要好好培养感情。”
……
正是雪化之期,天气异常的寒冷。
马车上烧了炭火,邵棋缩在狐毛大氅中取暖,对面的霍让沏了一杯热茶,递到她嘴边,喂她喝了一口。
“天这么冷,北境不知又要死多少难民。”
邵棋望向窗外,一望无际的冷色调天空,透着一种莫名的残忍无情。
“前几日来报的暗卫说,北境地方官员呈递的奏折里,没有提到任何灾情。”霍让捻了捻指尖,觉得寒意似乎钻进了他骨子里。
“呵,”邵棋扯了扯唇,“枯骨荒坟无人问,奏章只录太平歌。”
白术忍不住抬头看了她一眼,觉得自家殿下此时的神情格外的锋利。
正说话间,马车已经抵达了宫门外。
邵棋正准备要下车时,外面忽然响起了一声娇笑。
“这是……延西王府的标志?看来是四弟妹了,真是久仰大名。”
邵棋挑了挑眉,掀起了帘子,霍让扶着她下了马车。
她抬眼看过去,一个穿着金色长裙的女子正上下打量着自己,眉眼中隐隐透出些刻薄,她的旁边还站着一个穿着粉荷色外衫,下摆青色半裙的女郎,约莫只有十四五岁。
“四弟妹恐怕是不认识我,我是恭亲王妃洛氏,这是我的娘家侄女。栖儿,还不见过延西王妃?”
那年轻女子行了个礼,却眼神乱转,有些不太安分:“栖儿见过王妃。”
邵棋眯起了眼睛,目光扫过她的面庞。
【洛栖?】
系统嗑起了瓜子:【是滴,就是和萧从丰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那个穿越女。】
【我说呢,怎么看起来仿佛有些和别人不一样的地方,原来是女主自带的女主光环。】
系统查了查原剧情,合理推测:【你把原来的剧情线全推翻了,那么按照时间线,这个宴会很有可能就会出现男女主相识的情节,然后就开始恩恩爱爱到白头了。】
【恩恩爱爱到白头?做梦呢。】邵棋冷笑道。
她忽然上前一步,俯下了身子,拉住了洛栖的手,脸上浮现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
“这位女郎真是生得光彩照人,瞧瞧这副好模样,叫本宫看着都喜欢呢。”
旁边的霍让看见她的动作,嘴角忍不住泛起笑意。
他知道她从不做无用之功。
“谢谢娘娘的夸奖,栖儿愧不敢当。”洛栖没想到自己还能得到占阳公主的青睐,毕竟这位可是出了名的软硬不吃脾气火爆,她这样想着,脸上露出些得意来。
邵棋把她拉了起来,替她扶正头上的钗环,笑着说:“这般好颜色,可要配上一个……尊贵至极的夫君才好,一会进了宫,本宫帮你留意着,可好?”
站在邵棋身后替她挡风的霍让听到“尊贵至极”这原封不动的四个字,挑了挑眉。
旁边的洛氏本来还没反应过来现在这情况,听到这句话,她顿时就沉了脸色。
洛家女儿的婚姻,可是重中之重,关乎家族兴旺,岂能轻易许出去?
她正要开口阻拦,就听见洛栖欢欢喜喜地应了下来。
看着她雀跃的神态,洛氏一把将她扯了过来,对着邵棋阴声道:“不劳烦四弟妹了,洛栖的婚事,自然由家中长辈做主。”
“说个媒而已,本宫的恩赐,你也敢嫌弃?”
邵棋抬眼看向她,语气里是毫不掩饰的威胁。
洛氏顿时有些后悔了,她刚才就不该一时兴起,来招惹这个疯女人,毕竟她什么事都干得出来。
邵棋眉梢微挑,给她留下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就转身进了宫门。
“殿下想让洛家女嫁给皇上?”一旁的白术刚才听到“尊贵至极”四个字,觉得指向性很明确。
“怎么?”邵棋笑了笑,“你雍国的皇帝尊贵,我邺国的皇储就不尊贵了?”
“殿下!”听到这话,白术满脸不可置信。
将洛氏女嫁给英王?
一旁的霍让闻言,忽然开口,语气温和:“或许殿下需要一些内应,来助您成事。”
“当然,那此事就交给阿让了。”
邵棋展颜一笑,心中已有计策。
【宿主,原主的诉求里,报复对象只有萧从丰、英王和成贵妃,这个洛栖……你没必要花心思啊。】
邵棋摇了摇头:【那是因为在她的视角里,洛栖是无辜的。但实际上,洛栖不仅是既得利益者,而且,她还默认了萧从丰对原主还有其他女孩进行虐待的行为,她在原剧情里为萧从丰辩护,说他是因为幼年创伤才造成心理压抑。】
【瞧瞧,她还很心疼男主呢。所以,她倒是满足了自己的圣母情怀,原主和那些死在地牢里的女孩的命谁来偿还?】
【一个萧从丰,恐怕是不够抵的吧。】
言谈间,已至殿外,传话太监看见是她,正要向里通报:“延西——”
忽然,邵棋打断了他:“是占阳公主,超品公主封号在一品王妃之上。”
传话太监一愣,顺从地脱口而出:“占阳公主到!”
邵棋抬脚踏进了大明宫。
第47章 娇贵和亲公主在权力顶峰封神(16)
皇帝和邺国来使未至,大明宫里的王公大臣和贵族亲眷们正在低声地彼此交谈,看见邵棋进来,他们将目光投向她,神色异样。
“今天来的可是娘家人,这占阳公主看起来不太有兴致啊。”
“要我说,这占阳啊,就是自视甚高,还位同太子呢,她一个深宫里的女人家,哪来那么大本事?”
“我的好姐姐,小点声吧,那位可是个疯起来什么都不管的主儿。”
邵棋在众人的视线中落座,自顾自地抿了一口清茶。
没过多久,霍让回到了殿内,他俯身给邵棋添了一壶茶,低声道:“已经办妥了。”
“这么快,不会牵连出你吧?”
霍让眉眼间不由得流露出几分矜傲:“殿下放心。”
看着他的神态,邵棋似乎忽然想到了什么,扬了扬唇:“你说,我们像不像话本子里那种行事恶毒的反派?”
“成王败寇,史书由胜利者书写,不管谁执笔墨,殿下都必是立于云端的贵人。”霍让摇了摇头。
邵棋嘴角上扬,瞥了他一眼:“若我是史书上立于云端的贵人,那我一定也要让你与我一同青史留名。”
霍让面容一滞,垂眸掩去眼底的暗色,
正说着,门外一声通报,萧从丰大步进殿,坐在了上首。
“宣吧。”
他摆了摆手。
掌印太监张德一甩拂尘,向殿外高声道:“宣邺国来使进殿——”
一层一层的太监传令下去,没过多久,从殿外缓缓走进了一行人。
单从邵棋和邵怀笙身上就能看出来,邵氏皇族的容貌必定不差。走在最前列的英王邵成形色昳丽,但眉眼间隐隐流露出些许的傲慢和轻浮,反倒在气质上落了下乘。
他身后一左一右跟着两个衣着贵气的女子,一个穿着绯红色的罩衫,一袭蝴蝶纹曳地长裙,面容明媚,是邵怀笙。而另外一个身着鹅黄色的长裙,头上的珍珠配饰显得天真可爱,眉眼娇俏动人,正是陇西公主邵梦。
“见过雍国陛下。”
邵成行了一礼,朗声一笑:“素来听闻雍皇喜好书画,为表我邺国心意,本王特意请宫廷画家为您绘制了一幅画作,来人,呈上来——”
从殿外进来了几个随侍,合力搬着一个沉甸甸的大箱子。
箱子打开后,从中取出了一幅画轴,缓缓掀开,上面赫然是一幅众美人图,美人们身着邺国服饰,动作开放火辣,神态妩媚,各有千秋。
“这是《十八美人图》,上面汇聚了本王从全国找到的最顶尖的美人画像,栩栩如生,但是,这画上仅仅画了十七个美人……”
萧从丰眼神闪了闪,想知道他还有什么花样。
邵成脸上浮现一抹神秘暧昧的笑意,他拍了拍手,退在了一边。
“这第十八位美人,自然是要在现场,为雍皇亲自作画。”
他话音刚落,旁边的邵梦往中间跨了一步,忽然抬起袖子轻轻地摆动了几下,刹那间,她身上的长裙掉落在地,露出内里粉色的抹胸裙装来,裙装紧紧贴着她的身体,勾勒出柔美的曲线,边缘用珍珠加以点缀,抬手间,大片雪腻的肌肤若隐若现,叫人看的直晃眼。
邵梦脚尖一点,舞步轻盈,开始在画布上作画。
她画着点朱唇的妆容,眼神含笑,直直地注视着萧从丰,表情既纯真又诱惑,就像是从山水之间修炼而成的精魅,能够勾起男人的怜爱与爱欲。
萧从丰的手指敲了敲龙椅扶手,目光忍不住暗暗流连在邵梦的肌肤上,然后移向她透着粉嫩的面庞。
两人的眼神交汇缠绵。
系统懵了:【男主这咋回事?他不是只对女主动心吗?过一会他们可就初遇了啊!】
【他不是只对女主动心,他在地牢里可是天天发情。】
邵棋笑了一声:【而且,他不会和女主初遇了。】
系统:???
【我让人冒充成对她一见钟情的贵族男子,约她在偏殿里相会,估计她现在就已经在赶往那里的路上了。】
系统不可置信:【这就把她约出来了?这么简单?】
【就这么简单。萧从丰图美色,洛栖图权势,二人才会一拍即合,现在各自有了别的选项,不是照样上钩?】
邵棋扫了一眼场上的情况,邵梦一舞已经结束,他们一行人已经落座,觥筹交错间,邵成和邵梦还暗地里将目光投了过来,细细打量着她。
他们的眼神带着胜利者的得意和讥讽,或许是觉得这“如日之曜”的占阳公主总算没了光芒,永远都要困于后宅,没有东山再起的机会了。
邵棋低头抿了一口茶,和身旁的霍让对视一眼,一同露出些笑意,心照不宣。
不急,要等正式的好戏开场。
……
酒过半酣。
邵成又喝了几杯酒后,不知为何,觉得小腹涨得难受,无奈之间,只得离席去小解。他走之时,邵梦还一心在隔空与萧从丰对视,只有邵怀笙眉心一跳,隐约觉得要有意外发生。
但她没有作出任何反应,而是沉默地坐在一旁饮酒。
出了大明宫,领路的宫人七拐八拐地将邵成带到了一处偏殿。
他小腹愈发疼痛,忍得都有些神志不清,并未察觉出异常,而是大步跑了进去。
小解过后,邵成舒了一口气,收拾好衣服出了净房,他正要走向殿外,忽然,一旁的侧室中传出一声嘤咛。
他打开门一看,里面坐着一位美人,美人面色酡红,似乎是喝醉了,看见他进来,跌跌撞撞地直接扑到了他怀里。
“帅哥,你是谁?”
邵成没听懂,“帅哥”是什么意思?
但他没精力去细想,因为美人毫不避讳地在他身上摸来摸去,嘴里吐着热气:“是腹肌,我好喜欢……”
这么直白的女人他从来没有见过。
邵成身子火热,他来不及多想,忍不住将她抱了起来,一把扔到了床上。
“你喜欢?”
“帅哥——”
室内一片旖旎,女人妖娆的尾音渐渐转为呜咽。
……
大明宫内,宴会还在继续,邵梦隔空和萧从丰有了好几个眼神的来回后,心里觉得稳了。
她一定能让雍国皇帝娶她。
这么一想,她脸上忍不住透出几分骄矜。
“陛下,只喝酒未免太无趣,我们不妨来做个游戏如何?”
萧从丰笑着看向她,一脸宠溺:“陇西公主有何高见?”
第48章 娇贵和亲公主在权力顶峰封神(17)
“向来听闻雍国多文人雅士,每一位都是才高八斗,那我们不如以花为题,来做一场飞花令如何?”
邵梦勾了勾唇,暗暗看向坐在不远处的邵棋。
据她了解,她这个三姐谋略虽多,但在舞文弄墨上可是从未下过功夫。
为搏美人一笑,萧从丰点头应允。
邵棋正在品尝宫廷小点心,猛不丁地听到要做飞花令,皱了皱眉。
【你可别给原主丢人。】系统幸灾乐祸地提醒她。
【没有丢人一说,原主注重实政,最不喜这些诗词,】邵棋叹口气,【所以在这上面,我俩都是菜鸡。】
系统“啧”了一声,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忽然,邵梦又插了一句话:“陛下,人数太多,不如这样,行令者出题后,可以指定对令者,对令者对不上来,再由在场诸位集思广益,如何?”
一听这话,邵棋扯了扯唇。
得了,这心眼子都要多到漏出来了。
白术站在一旁,语气有些莫名的自信:“殿下名冠天下,区区一个飞花令,肯定能夺得魁首!”
邵棋眨了眨眼,咳了一声:“啊这……”
霍让似乎看出了她的窘迫,侧过头正要叮嘱她些什么,第一局飞花令就已经开始了。
邵梦率先以菊花为题,作了一句诗,展现菊花在秋日里的傲然身姿,似乎也是引以自比。
她作完诗后,笑了笑:“我初来乍到,也不识人,一时莽撞反倒扰了诸位雅兴,这一题,不如就给我三姐吧……”
她看向邵棋,语气亲昵:“题目简单,以三姐的水平,必然能够简中取巧,让我们耳目一新。”
邵棋眉梢微挑,抬眼看向她。
“恐怕不太行。”
“四妹是不是糊涂了?我不喜欢舞文弄墨又不是一天两天了,当初在书院里的诗词课上我逃课的次数,和你在武术课上逃课的次数可是不相上下,四妹忘了?”
邵梦脸色一变,正要出言打断她。
突然,邵棋袖中的鞭子猛地一甩,直接狠狠砸了出去,凌厉的鞭打声响彻殿内,接着“哗啦”一声,邵棋身前的桌子直接应声裂开,碎了一地。
众人心头一震。
萧从丰大喝一声:“邵棋!”
“我在教训妹妹,陛下也想插手我们邵家人的事?”邵棋斜坐在垫子上,嘴角含笑。
“先祖有训,邵氏一族无论男女不可废武,许久不见,也不知四妹是什么水平,不如来打一场?”
她活动了一下手中的鞭子。
邵梦缓了缓脸上的神色,语气委屈:“都是自家人,我只是想让三姐帮我接下这一题,你既不愿,拒绝便可,何必对自家妹妹甩起鞭子呢?”
“那行,姐姐就帮你一把。”
邵棋侧头看向了霍让:“你擅诗词,你来替我答。”
霍让含笑看了她一眼,没多加思索,就对上了一句关于菊花的诗。
邵梦的诗句以菊花自比,想要表现自己的淡泊孤傲,霍让的诗句里却说菊花最不耐富贵,越是清寒越是盛放,意在暗指邵梦之心智,根本与菊花截然相反,毫无相似之处。
邵梦的脸色登时就难看到了极点。
她如何听不出这是在讽刺她!
“三姐何必借此来辱我,等二哥回来,我定要让他为我讨回个公道不可!”
邵棋“啧”了一声。
你二哥正忙着呢,可没时间管你。
听到邵梦的这句话,萧从丰抬眼环顾一圈,忽然开口:“英王人呢?”
邵怀笙眼皮跳了一下,她暗暗看了一眼不远处面带笑意的邵棋,心里大概有了猜测。
她定了定神,站起身来。
“二哥刚才离开大殿后就一直没回来,我有些担心,请陛下派人在宫里寻他……”
邵怀笙的眼神里恰到好处地流露出些许担忧,她眉头微蹙,像是担心极了兄长的安全。
邵棋瞥了她一眼,在心里满意地点了点头。
【我这七妹真是机灵人,聪明,会来事。】
萧从丰的脸色阴晴不定,殿内众宾议论纷纷,都不知道出了什么情况。而邵梦皱着眉头,觉得有些不对劲。
邵棋扫视众人的神态,笑了笑:【该我出场了。】
她抿了一口茶,然后突然将茶杯摔在地上,发出清脆的碎裂声!
【今天砸的东西有点多了,阿弥陀佛。】
她感慨一声,然后抬起头就变了一副脸色,佯装愠怒,眼神冷淡:“在两国之交的宴席上如此失礼,英王要是胜任不了这个使者,就退位让贤,邵家不缺能人,本宫的其他弟妹也不是没本事。”
“邵棋!你个出嫁妇,没资格议论邺国政事!”邵梦语气阴狠。
“本宫是你的嫡姐,”邵棋侧头看向她,身上迸发出一股威慑感,“如果你还学不会该怎么和我说话,当姐姐的,就只能动手教教你了。”
“邵棋你——”
“都住口!”萧从丰冷着脸出言打断,他摆了摆手,从殿内两侧出来了两队侍卫。
“去寻英王,看他是不是被什么事给耽搁了。”
“是!”
邵梦阴着脸坐在了位子上,她看着旁边低头沉默的邵怀笙就来气:“多此一举!谁让你议论二哥的事!”
邵怀笙将头压得更低了些:“四姐,我,我是害怕二哥出事……你说这宫里会不会有刺客啊?”
邵梦沉着脸,她也不清楚二哥那边出了什么状况,她心里隐隐有些不安。
不一会,刚刚出去的侍卫就回到了殿中。
“启禀陛下,已经找到英王了。”
萧从丰皱了皱眉:“怎么不把人给带回来,人呢?”
那侍卫神态有些异样,支支吾吾半天并未说出口。
“小侍卫,你怎么这副表情?”邵棋在一旁火上浇油:“难不成英王还能在宫里干什么偷鸡摸狗的事?”
“邵棋!”邵梦怒斥一声。
萧从丰正了脸色,他都有些怀疑英王有什么暗地里的小动作了。
“在朕面前还吞吞吐吐,是想血溅于此?”
侍卫顿时脸色惨白,跪了下去:“启禀陛下,英王……英王与洛家的小姐在偏殿里的床榻上休息,还未醒来。”
什么?!
殿内众人都一脸震惊。
这,这成何体统!
大臣中一个中年臣子站起身来,气得面色通红:“胡言乱语!我的栖儿断不可能做出这种事情!”
那侍卫颤着身子,低声地说:“那床榻上两人盖着被子,奴才只看到了地上的衣服,里面有一个洛家的入宫令牌。”
“什么!”
那个中年臣子怒目圆睁,猛地喘了几口粗气后,昏了过去。
“洛大人!”
殿内一片混乱,坐于上首的萧从丰面无表情,挥袖直接离开了大明宫。
第49章 娇贵和亲公主在权力顶峰封神(18)
英王与洛家女在宴会上春宵一度的事情传遍了全京城,一时之间,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着这对男女的韵事。
“圣旨下了?”
邵棋手持白子,放在了棋盘上一处。
“是英王向陛下求的旨,他说他愿意以正妃之位迎娶洛氏女。”霍让执黑子,端坐在她的对面。
邵棋挑了挑眉:“正妃之位?他在邺国的势力不要了?”
据她所知,英王正妃之位长期空悬,邵成收拢的一些臣子可是卯着劲要把自家女儿嫁进去呢。
觊觎已久的鸭子就这么飞了,他们会甘心?
“闹出这么一档子丑事,陛下不会善罢甘休的,英王只能这么体面地收场,而且……”霍让顿了顿,语气有些不可置信:“似乎英王经此一遭,对洛氏女情根深种了,臣的手下监视到,他这几日夜里都会翻墙进洛氏女闺房,与她私会,不顾被发现的风险。”
邵棋眯起眼睛。
【又是女主光环?】
系统点点头:【应该是,不过……咳咳,这一次应该是英王沉迷她的身体。】
听到这句话,邵棋忍不住笑出了声。
“殿下?”
对面的男子投来疑惑的目光。
她想了片刻,招了招手,让他凑过来,在他耳边低声说:“我记得有一种蛊毒,种在女子身上,男女交合后会让男子爆体而亡,你去给我寻来。”
闻言,霍让皱眉看向她,眼神复杂。
“啧,你这什么表情?这蛊毒我是要种在洛栖身上的。”
霍让脸色稍缓:“臣会让他们去办。”
他顿了一下,面不改色地接着说:“这种事,殿下还是不要挂在嘴边,一些心思叵测的人会诬您清白。”
邵棋伸了个懒腰,语气满不在乎:“这有什么?阴阳交合,天性所为,圣人也不能避免。”
对面的人身子陡然僵了僵。
【宿主,你这张小嘴,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啊。】系统大为震撼。
【……】
邵棋有些紧张地咳了一声,从袖中拿出了一小瓶药丸,在他面前晃了晃。
“当当当当!这个是给你的,以后每日一粒,服用完为止。”
霍让已经恢复成平常神情,他接了过去,温顺应是。
“不怕我害你?”
“殿下不会的。”
邵棋眼里的笑意更深。
……
又过了几天,邵怀笙送来了书信,邀邵棋到翠香楼一聚。
霍让忙着政事,白术帮忙寻蛊毒,邵棋就谁也没带,自己去了。
“三姐,你说的那种人生,我想试试。”
邵怀笙眼神坚毅,暗含着一丝决然:“我不觉得我比二哥差,这个皇储,我能比他做得更优秀。”
邵棋脸上浮现一抹笑意:“你当然能,否则我也不会把虎符交给你。”
邵怀笙想了想,又问了一个问题:“那……我要拉拢母妃和外祖家吗?父皇不喜我与外祖走太近,这会不会让臣子们觉得我像是个小门小户的商女?”
邵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
她走上前去,忽然抚上了她头上的金钗。
“我记得,以前四妹那帮人总是嘲笑你穿金戴银的,十分俗气,是么?”
邵怀笙的眼神黯淡了一下,点了点头:“是,她们说我像个暴发户。”
邵棋摇了摇头。
“要用很多钱才能堆起来的东西,譬如你头上这支八宝金钗,根本没有俗气一说,只看人能不能撑得起来。”
“所以,你根本无须介意自己的出身,只要能加以利用,那会是你的一大助力。”
邵怀笙听懂了她话里的意思,她抬眼,眼里有些许疑惑:“那父皇不喜怎么办……”
“父皇管过你的死活吗?”
邵怀笙一怔。
邵棋直直地注视着她:“别心软,会被那些人活活吃掉。”
“我知道了,三姐。”
邵怀笙低下头,将这些话深深地记在心里。
由于洛栖占了英王正妃的位子,邵梦又成功地勾搭上了萧从丰,所以邵成不准备再将邵怀笙嫁给雍国的权贵们,而是算计着让她回国,从自己那些臣子们挑一个,让她嫁过去,巩固势力。
于是不久后,邵怀笙就被强制送返回邺国。
春寒料峭,邵棋在关外送她一程。
“三姐,你多保重。”邵怀笙看向她,有些心疼。
一个自幼丧母、外祖家没落却又天资出众的嫡公主,被陷害远嫁她乡,即使再聪慧,总归不是条坦途。
邵棋知道她在想什么,朝她展颜一笑,脸上流露出一些矜傲之色。
“如日之曜,不可直视。如月之洁,不可相近。我可是占阳公主,我永不败。”
邵怀笙笑了笑,低声道:“我在邺都,等三姐的好消息。愿你我都能……得偿所愿。”
“一言为定。”
马车缓缓地起行,邵怀笙凑在窗户边上往外看,看到后面不远处,身着暗红色襟袍的男子走了过去,俯下身,将女子的大氅系带又紧了紧,怕她着凉。
邵怀笙看着看着,脸上逐渐露出笑容。
她不是孤身一人,那么荆棘丛生的一条路,那么冰冷的王座,有人陪着她。
……
过了初春,寒气退了些,萧从丰和邵成一拍即合,决定去猎场狩猎。
礼部被这个突如其来的决定忙得连着几天脚都不着地,霍让也多了许多要处理的事。
不久后,皇帝臣子家眷们浩浩荡荡一行人去到了皇家猎场上,狩猎大概要持续七八日,礼部官员和内廷忙着搭建帐篷御寒。
邵棋自然不与萧贤住一个帐篷,上次宴会结束的当天晚上,萧贤喝醉了,闯进了她的院内,嚷着要让她侍寝,霍让冷着脸从背后打晕了他,然后照例把他丢进了偏房,似乎还加大了用药的剂量。
这都是邵棋第二天早上醒来听白术说的,前天晚上霍让快准狠又有条不紊地做完这一系列事,根本没让萧贤吵到她。
“本王的王妃可真有本事,连住都不想和本王住在一起。”萧贤脸色难看极了。
邵棋连看都不看他一眼,转身就进了自己的帐篷。
“王爷,恕属下直言,您得想办法,让她给您生个孩子。”张素行侍立在一旁,眼神深沉。
萧贤冷哼一声:“她再厉害又能如何,一个女人家,翻不出本王的手掌心。”
张素行摸了一把胡子,眯了眯眼睛,隐隐觉得事情没那么简单。
第50章 娇贵和亲公主在权力顶峰封神(19)
到猎场时正是晌午,用过膳后,萧从丰就率先出发,带着几个侍卫骑马进入了林子里,英王以及一些武将紧跟其后。
而邵棋也坐在马上悠悠地跟在后面,还拉上了霍让陪着她。
“殿下没有带弓箭?”
霍让看向她空荡荡的背包。
“春发之时,不宜杀生。像萧从丰和邵成那样做,有损阴德。”邵棋拉着缰绳,环顾周围,像是在看风景。
这个答案在霍让意料之外。
“我以为殿下不信鬼神。”他侧过头注视着她。
邵棋扬了扬唇:“以前我不信,现在我信了,鬼也罢,神也好,只要他能满足我的心愿,我愿意成为他永远的信徒。”
霍让蹙了蹙眉尖,隐隐有些不解:“登临大统,施爱四海,以您的心性,即使没有鬼神的庇护,您也能做到这些。”
听到他说这句话,邵棋忍不住深深地看了他一眼。
“但是生死离别、孤寂长夜,却是人所不能。”
她的眼里似是藏着许多浓重的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霍让怔了怔,觉得有一种熟悉感冲撞自己的心绪,眼底顿时浮现一抹郁色。
但他又莫名觉得自己这时应该笑一下,笑给她看。
于是他压下心里那些戾气,眼睛弯了弯,眉眼舒展地看着她:“无论如何,臣会一直陪在殿下身边。”
这是他第二次说这句话。
邵棋晃了晃神。
然后,她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眉梢微挑:“当然,否则本宫砍了你的头。”
她猛地拽了一把缰绳,马儿发出“哞”的一声嚎叫,一下冲了出去!
“听闻霍监事马术了得,比比如何?”
“那殿下恐怕又要输了。”男子用腿夹了一下马背,他身下的马儿飞奔向前,去追逐前方的身影。
一红一黑两道身影彼此追赶,像是自成一方天地。
……
打了一下午猎,回来后,邵棋怀中凭空多了只灰色兔子,是霍让在一个树丛里捡到的。
它有些消瘦,“呜呜”地叫着,估计是一直饿着肚子。
霍让差人找来了些新鲜菜叶,他刚一伸手准备喂给它,那只兔子“嗷”的一下咬上了他的指尖。
“哎!小家伙,脾气还挺爆。”
邵棋拍了一下它的脑袋,赶紧凑过去细看霍让的手指,上面留了两个牙印。
“无事,它咬得轻。”霍让将手伸进了袖中。
“去用水冲一下,免得沾上什么脏东西。”邵棋看他一副浑然不在意的模样,蹙着眉提醒他。
正说着,帐外忽然响起一阵马蹄声,应该是萧从丰和邵成他们回来了,身后带着不少的猎物。
据侍卫们说,萧从丰和邵成合力猎到了一头熊,神武非常。
对于这个描述,邵棋持怀疑态度,实际上很大可能是,那两个半吊子就是在自己的随从的“配合”下,才能制服那头熊的。
“占阳,本王给你打到了一头狐狸,我看你很喜欢你那件狐毛大氅,那这个就送给你做披风了。”
萧贤笑了笑,脸上一副贴心又自傲的神情,仿佛这是什么天大的赏赐。
邵棋的神色有些微妙,因为那件狐毛大氅是霍让送给她的,就连上面的绒毛也是霍让去年秋狩时自己打的狐狸,他专门请人照着她的身形制了一件。
就连狐狸的毛色,也要比萧贤手上这只好上许多。
她瞥了一眼站在自己身旁穿着黑色锦纹短打、面不改色的男人,忽然有些想笑。
“不必了,王爷,你还是留给你的爱妾吧,那个叫……阿媚的,给她好了,这个颜色很衬她。”
她面上的笑容无懈可击,萧贤的脸色一下子却就沉了下来。
他从来没有主动讨好过哪个女人,就这么一个邵棋,还是软硬不吃的臭脾气!
他沉着脸一甩袖,转身回到了自己的帐子里。
“殿下,这里风大,我们进去吧。”霍让站在一侧给她挡着风,然后帮她提了提裙摆,方便她进帐。
邵棋进去的一刹那,眼角的余光随意一扫,就看见了不远处的邵成。
他正提着一只鹿,和洛栖说话,两人的神态动作亲昵又暧昧,像是一对热恋中的有情人。邵成说了一句什么话,就凑到了洛栖耳旁,洛栖仰着头看他,对视的眼神似乎都能碰撞出火花。
看到这一幕,邵棋意味深长地勾了勾唇,抬脚迈进了帐中。
而在她身后,霍让目送她进去之后,就转身去到了另一处隐蔽的地方。
“都准备好了?”
“已经下到洛家小姐的酒水里了。”
霍让缓缓地把玩着手腕上的佛珠,没有再说话。
他在江南的那个黑袍老人那把邵棋的佛珠买了回来,然后又照着那个做了一模一样的一串,新的在邵棋手腕上戴着,而原先旧的那一副,则被他给留下来了。
这上面有邵棋一遍又一遍抚摸过的痕迹,他每每触碰都会有一种令人战栗的满足感。
“你觉得,陛下今晚,会召哪位贵人侍寝?”
霍让忽然开口,语气淡淡的,面上没什么表情。
心腹愣了一下,然后脸色有些异样:“这……按照我们这几日的探查,应该还是陇西公主。”
“无媒苟合?”
“主子!”心腹赶紧打断他。
这可是宫闱秘事,萧从丰身边伺候的人都知道,但是对外是封锁消息的,一国皇帝和异国公主没有婚聘就勾搭在了一起,夜夜缠绵,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霍让扯了扯唇,嘴角的笑意有些凉薄:“想个法子,今夜一石二鸟。”
心腹低下头,语气恭敬:“是。”
……
是夜,邵成按照老规矩,支开人后,进了洛栖的帐子。
“王爷,我还在沐浴呢!这么猴急?”
雾气缭绕,美人一丝不挂地坐在浴桶中,含羞带怯地注视着他,邵成看见她圆润细腻的肩颈,只觉浑身血液翻涌。
他咧嘴笑了一下:“那正好,本王与爱妃洗个鸳鸯浴!”
说完便三下五除二地脱了衣服,然后跨了进去。
肌肤相贴,甚是火热。
帐中响起了甜腻的娇呼声,配着男子粗沉的低吼声。
过了一会,洛栖面色酡红,正享受着呢,忽然感觉对面的人不动弹了。
她睁开眼去看他:“王爷?”
下一刻,帐中传出女子惊惧的尖叫声。
“啊!”
第51章 娇贵和亲公主在权力顶峰封神(20)
叫声太过凄厉,把猎场上的几乎所有帐子里的人都震醒了。
邵梦躺在榻上,迷迷糊糊中被吵醒,她睁开眼,眼前赫然出现了一个白色人影,那人影好像还冷笑了一下,衣袖翻飞间隐约有刀光闪过。
邵梦陡然惊醒。
“啊!陛下!有刺客!有刺客!”
她赶紧叫醒了身边躺着的萧从丰,然后大声地呼喊帐外的侍卫。
“有刺客!护驾!快来护驾!”
萧从丰从美人的温柔乡中醒来,一下就听见了“刺客”两个字,他顿时惊了一身冷汗。
他一把甩开身边的女人,下了床披上衣服就踉踉跄跄地跑了出去,帐外的侍卫冲进来护送着他出去。
邵梦被晾在一边,愣在了原地,风声呜咽地传到她耳中,阴森诡异,她也顾不上穿衣服,散着头发连滚带爬地就冲出了帐子。
结果刚一出去,雍国的臣子家眷们恰好都汇聚在帐外,见她深更半夜里从陛下的帐子衣衫不整地跑出来,哪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竟然如此恬不知耻?
他们的目光投向她,就像是锋利的刀子割在邵梦的脸上,让她不知所措。
她一低头,才发现自己的衣领松开了,露出了大片肌肤。
“啊!”
她尖叫一声,赶忙扯着盖住。
哪还有公主的样子?臣子家眷中有几位夫人眼神鄙夷。
“发生了什么事?谁能来告诉朕!”萧从丰将手边的茶盏狠狠摔在了地上!
众臣面面相觑,一位上了年纪的老臣子站出来,颤颤巍巍地说:“启禀陛下,英王他……他方才遇害了,已经不治身亡。”
“什么?”
邵梦僵住了。
“二哥!”她哭着冲了过去,看到尸体面目全非的样子,被吓了一跳,顿时脸色惨白,忍不住坐在一旁吐了出来。
萧从丰一竖眉头,想起刚才自己帐中的异动,他眼底顿时充斥着沉沉的怒意。
“给朕查!查不出来就统统拉去放血!”
他语气阴狠,一旁随侍的人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真是风雨欲来。
……
御前侍卫们奉命搜查刺客,一个接着一个地搜帐篷,很快就查到了邵棋那里。
“殿下还在休息。”
霍让冷着脸,将他们拦在门外。
两方人站在门口对峙。
“奉旨行事,多有叨扰,请您见谅。但如果我们不搜的话,陛下那边可说不过去。”领头的侍卫出面打了个圆场。
霍让瞥了他一眼,皱着眉掀起了帘子,领头的侍卫往里扫了一眼。
里面的布置很简单,也很平坦,没有任何能藏人的地方。
占阳公主侧着脸躺在榻上,散着头发,睡得很沉,枕边还卧着一只小灰兔子。两者相互映衬,透出了一种温馨安宁的气氛。
没想到平日里刁蛮骄纵的占阳公主还有这么柔和的一面。
领头的侍卫暗暗想道。
“你的眼睛不想要了?”耳边忽然传来一道冷沉的声音。
领头侍卫侧过头看去,霍让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投过来的眼神就像要把他生吞活剥了似的。
他吓了一跳,赶忙退后几步。
“没什么异常!走走走!”领头侍卫不敢多待,赶紧领着人离开。
霍让站在帐子门口注视着他的背影,沉着脸捻了捻手腕上的佛珠,然后转身进了帐内。
邵棋这几日夜里总是失眠,所以霍让今晚就给她点了些安魂香,让她有个好梦。
他走上前去,站在了榻边,低头一动不动地看着她睡着的眉眼。
这样看着,他觉得心中有一种久违的安定。
霍让俯下身子,伸手轻轻地给她掖了掖被角,还将她脸颊上的几缕长发理了理,捋到了她身后。
然后他轻手轻脚地走了出去。
“主子……霍监事,已经都处理好了。”白术走了过来,低声说道。
霍让望着不远处正在挨个搜查的侍卫,语气淡淡:“让他出京躲一阵子,避避风头。”
“是。”
白术又看了一眼帐子,低着头离开了。
搜了一夜没搜出任何东西,萧从丰大怒,启程回京。
回京后,他连夜给邺国的老皇帝写了一封信,说明情况,人家的皇储在自己的土地上莫名其妙地没了。
这叫什么事!
与此同时,身在邺都的邵怀笙收到了来自远方的加急的信件,上面只有短短一句话。
“小七,邵成已死,可展宏图。”
她莞尔一笑。
“殿下?”身旁的侍女有些疑惑,不知道她在笑什么。
邵怀笙只是摇了摇头:“是有桩大喜事,你去给罗将军捎句话,就说……”
“我已蓄势待发。”
……
邺国老皇帝收到了信,果然“喜不自胜”,直接病情加重,在龙床上昏睡不醒。
他膝下的好几个皇子仿佛看见了新的光明,一个个的又燃起了“夺嫡”的志气,天天不是伺候老爹就是拉拢老臣。
而雍国这边,人毕竟是在这死的,萧从丰为了表达歉意,下旨纳邵梦为妃。
成贵妃死了一个儿子,女儿也不清不白地就这么远嫁到了他国,她一下子失去了生活的支撑,人都变得苍老了许多。
但这里面最震惊的,应该是萧贤。
“这就是你送我的大礼?”
他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坐在贵妃椅上正抱着灰兔怡然自得的女人。
那日她说英王访雍,要送自己一份大礼,结果转头就把人给搞死了。
萧贤震惊中带着一丝恐惧。
“他死了,才对你有好处。”邵棋悠悠地看过去,语气戏谑,“你不是想做皇帝吗?萧从丰要是多了英王这么个同盟,那他的龙椅岂不是坐得更稳当?这点道理你都不懂?”
“那……幽州王呢?怎么处理?”
萧贤没意识到,他已经下意识在征询邵棋的意见。
“幽州王已经死了。”邵棋面不改色,吐露出一个惊天秘密。
“什么?不可能!”萧贤皱起眉头,“我的密探传来消息,幽州王又在幽州收拢了一波势力,准备和皇兄派去的军队殊死搏斗。”
“那就是你的密探不中用了。”
邵棋笑了一下:“我的密探告诉我,幽州王已经死了,现在坐在幽州王座上的,早就换了一个人。”
第52章 娇贵和亲公主在权力顶峰封神(21)
幽州王是雍国少有的异姓王,以军功争得王位,为人深沉有城府,实际上,在造反这件事上,如果幽州王和萧贤竞争上岗,毫无疑问,赢的会是前者。
这也是张素行想要坐山观虎斗的原因,只有萧从丰和幽州王两方都斗得元气大伤,萧贤才有机会。
但有意思的是,谨慎果断的幽州王,却有个不成器的纨绔儿子,整日欺男霸女,为非作歹,幽州民间多有怨言。
邵棋前几日收到了心腹送来的信件,信上说幽州王府的探子已经得到了确切消息,幽州王前天夜里突发重病,病情严重,府上的名医束手无策,已经不治身亡。
现在王府内由世子和夫人一手操持,消息传开后,恐会生出大变。
“所以,幽州王一事,你根本不必担心。那个世子蹦跶不了多久,又能消耗萧从丰的一部分兵力。王爷,对你来说,这可是从天上凭空掉下的馅饼,你都有些好运过头了。”
邵棋一边缓缓地抚摸着灰兔的绒毛,一边抬眼看向他。
她都有些怀疑了,这事未免太过巧合,简直像是有人在推着萧贤往皇位上走。
被邵棋所说的这一番话给震到,萧贤离开梨院时脚步都是飘忽的,整个人陷入一种迷茫的不可置信中。
【统子,邵成死后,洛栖是怎么处置的?她现在在哪?】邵棋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开口。
系统的语气十分无奈:【她不见了。】
邵棋:?
【这话什么意思?】
系统给她解释:【英王死后,洛栖被萧从丰下令关到了牢里,说是要审问她,但是当天夜里她就在牢房中凭空消失了,萧从丰已经命人寻了好几日,没有任何消息。】
邵棋眯起眼睛:【洛栖失踪,蛊毒,幽州王突发重病,萧贤捡大便宜……怎么就这么连贯顺畅?】
【你在说什么?这几件事有关系吗?】系统一脸茫然。
邵棋脑中飞快地计算着从京城到幽州所需要的最快时间,不一会,了然地挑眉笑了笑:【关系大着呢,我猜,幽州王就是死在了洛栖的床上。】
系统:?!
这,这操作有点逆天了。
但它又有些疑惑:【幽州王的性格谨小慎微,洛栖怎么可能接触到他?】
【他是谨慎,他儿子可不是什么好东西,洛栖美色出众,走在大街上被他抢回去,这也不是没有可能。然后再因为女主光环被幽州王给看上,父子相争,幽州王将她纳入房中,又由于她身上带了蛊毒,深夜里死在她的床上,这情节不就连上了吗?】
一环扣一环,着实好计策。
系统已经目瞪口呆:【这套路已经深到我的电子大脑转不过来。】
邵棋感慨一声,猜测道:【至于探子传出的消息是他深夜重病不治身亡,恐怕也是经过美化的了。好歹是一代枭雄,就这么死了,过于难堪。】
【背后之人下手真阴啊……有两把刷子。】她点了点头。
估计没多久,幽州前线就能决出胜负了。
邵棋抿了一口茶,将手中捻着的白色棋子落在了旁边棋盘上的一处。
落子无悔。
……
果然,半个月后,前线传来捷报,叛军如同一片散沙,节节败退,幽州全境已被重新收回。
萧从丰大喜,幽州王去了西天,邺国皇帝也大限将至,他放眼全天下,深感自己已经没有对手,胸中荡气回肠,无比得意。
宫里的宴会连着举行了三日,礼部和工部没过多久也收到了旨意,皇帝下令,要他们快马加鞭地准备修建一座行宫。
一座富丽辉煌的雄伟宫殿,用来衬托自己的英主霸业,这是萧从丰的想法。
“幽州刚收复回来,亟待重建,钱就那么多,陛下用了,百姓们怎么办?”礼部尚书抗颜直谏,当庭就被拖出去打了五十大板,六十岁高龄的老臣,打完都下不了地,被随从抬着送回了府中。
金碧辉煌的金銮殿内,萧从丰坐在上首,礼部尚书刚才的话仿佛还萦绕在他耳边,他脸色难看极了:“朕意已决,还有谁有什么话想要说?”
底下的臣子们深深地低下了头,殿内一片沉寂。
“退朝吧。”萧从丰甩袖离开。
望着陛下的背影,大臣们心情压抑,面面相觑。
从礼部尚书出列进谏到他被拖出去打板子,再到陛下出言震慑他们这帮臣子,三朝元老大臣鸿毅都在一边旁观,脸上没什么表情,一下朝,他就率先出了金銮殿。刚回到府上,下人传讯,说是有人前来拜访。
他到了正厅,走近一看,是他的前弟子张素行。
之所以说是“前弟子”,是因为自从张素行跟了延西王,他就已经将他逐出了师门。
“老师,听说陛下已经下了修建行宫的旨令了?”张素行毕恭毕敬地给他沏了杯茶,语气意味不明。
鸿毅淡淡道:“你的消息倒是灵通。”
“都到这种份上了,您还是死心塌地要跟着陛下一条路走到黑吗?”张素行看着他丝毫没有变化的神情,嗤了一声。
室内沉默了下来,良久后,才响起老臣微哑的声音。
“陛下的确不是明君,但难道延西王就是了吗?”
他笑了一下:“一丘之貉而已。”
张素行面色不改:“他是好色自大了些,但是他心思都写在脸上,容易拿捏,这样的帝王,未尝不好。”
“而且,除了他,难道您还有更好的选择?”
面对昔日爱徒的质问,鸿毅的脸色有些衰败,每一根皱纹都显得疲倦无力,他摆了摆手:“我也不知道,你走吧,你已经不是我的学生了。”
张素行不再多说,只是又给他认真地斟了一壶热茶,在临走前深深看了他一眼。
“老师,我会向您证明的。”
门外的天空一片灰暗,毫无生气,望着渐行渐远的背影,鸿毅的眼神复杂幽深。
边境的百姓还等着家园重建;今年的虫害又来得格外凶猛,收成仍是未知;雨季即将来临,几座河岸都有了裂缝……
屋漏偏逢连夜雨,鸿毅叹了口气,他好像看不见希望。
第53章 娇贵和亲公主在权力顶峰封神(22)
又过了半月,雨季如期而至,各地上报灾害的奏折如雪花般飞到萧从丰的案桌上,但他都给暂时搁置了。
近日邵梦复宠,夜夜都勾得他心神荡漾,他也又新得了一个美人,关在了地牢里,每日都等着他去宠幸。
“这剩下的奏折就交给你处理了,若有什么要紧事再来叫朕。”全是灾害之事,萧从丰看得心烦,索性将奏折都撇给了一旁的霍让。
之前让霍让在延西王府那盯了那么久,也没发现什么异常,估摸着萧贤真就是个无异心的纨绔王爷,既然这样,萧从丰就准备下半年将他调回宫里,逐渐接替张德的位子。
“陛下,这云州灾害一事——”
萧从丰不耐烦地打断他:“先放着不用管,朕去和韵宫转转,都别来打搅朕。”
和韵宫是邵梦的住处。
望着他大步离开的身影,霍让面无表情地拿起了桌上的御笔,他落笔,笔迹却和萧从丰之前的朱批一模一样。
刚写了不一会,殿外传来一道男声。
“哟,这不是霍公公吗?咱家有点事想问问你,其他人都退下吧。”
来者面白无须,一脸慈相,正是张德的另一位徒弟,王来喜。宫内传闻,霍让和王来喜向来是彼此不容的死对头。
殿内侍奉的人都退了下去。
王来喜环顾一周,确定没有其他人在场后,才凑到了霍让身旁低声说:“师弟,西大营没动静了。”
“怎么会?不是要调到城外吗?”霍让挑了挑眉,写好最后一个字,放下笔,合上了奏折。
“还不是那延西王,你要说他胆小吧,他敢对宫妃先奸后杀,还敢造反,但你要说他胆大吧,他造反到一半又害怕了,西大营的人马粮草都准备好了,他又让人家先按兵不动。”
王来喜脸上露出些鄙夷:“犹犹豫豫、怕东怕西的,难成大事。”
霍让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那就帮他一把,帮他做出决定。”
王来喜一下子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乐呵呵地点头应是。
在这呆了一会,他正准备离开,忽然想起了什么,又转过身:“哎?那个洛家小姐,怎么处理?”
“交给殿下吧,剩下的不用管了。”
王来喜瞪大了眼睛:“那不就相当于直接告诉公主,幽州王是你干掉的。你怎么跟她解释你在背地里干了这么多事?”
谁家的文弱太监这么城府深沉、心狠手辣啊……
没人应答,殿内一片沉默。
许久后,王来喜才听到他重新开口说话:“若殿下问起什么,你如实回答就是了。”
他声音那么轻,却像是把自己的前半生交了出去。
十几年的蛰伏,与外表截然相反的手段,就这么毫无隐瞒地展示给她。
王来喜大吃一惊,看来他不得不重新审视这位占阳公主在霍让心中的地位了。
……
四月十日,早朝上,一位大臣带着密报上奏,说是监视到西大营有异动,而驻守将军则被查到与延西王府有秘密的书信往来。
此言一出,朝野大震。
萧从丰怒上心头,当场就直接摔了奏折。
“延西王人呢?”他压着火气问。
“回陛下,延西王已经抱病月余了,没来上早朝。”一旁的张德抱着拂尘,心里有些紧张。
萧从丰冷着脸吩咐:“现在就派人把他接进宫,若是病得走不了路,抬也要抬到朕的面前!”
“是。”张德朝一旁的侍卫使了个眼色,他立马退了下去。
大臣们立在殿下一言不发地等候,不到一炷香的时间,那侍卫快马加鞭地赶了回来,脸色惨白。
“陛下,延西王……延西王没在府上!占阳公主也不见了!”
“啪”的一声,萧从丰狠狠地拍了一下龙椅,脸色阴沉:“拟旨,通缉延西王和西大营驻守领将,凡牵扯其中之人,不留活口。”
大臣们纷纷跪了下去,微垂着头,满面骇然。
而此时,他们议论的焦点之一——邵棋,正悠悠地坐在马车上,品尝着侍女新制的糕点。
马车外,萧贤正在和张素行争吵.
“谁让你做本王的主的?本王什么时候让西大营开始行动了!”他阴着脸,怒意十足。
张素行跪在地上,只是淡淡说了一句:“王爷,成大事者,当机立断,难道您以为您还能和以前一样,去做陛下心中毫无野心的弟弟吗?”
“您没有退路了。”
萧贤怒不可遏,一把抽出了腰上剑鞘里的剑,就在这时,邵棋掀开了帘子,语气有些漫不经心:“磨蹭什么?后头的官兵都快追上来了,你们倒是在这比划起来了。”
她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瞥他一眼:“李将军已经在前面准备接应我们了,这个皇帝,你要是不想当,那就本宫来。”
萧贤和张素行还以为她是在阴阳怪气,都没将她这话放在心上,各自回到了马车里,车队起程加速行进。
“霍让那边,怎么样了?”
邵棋抬眼看向身边的白术。
“已经顺利回到了宫里,为了不让陛下起疑心……霍监事受了点伤。”白术没敢说他是直接拿刀砍了自己一下,她有预感,要是说了,邵棋可能会直接掉头杀回京城。
“给他传个信,让他断了与这边的全部联系,不许再掺和进来。”
邵棋抿了一口茶,语气戏谑:“平日里操心操太多了,这次就让他乖乖待在宫里,等我事成,我亲自上门把他接进金銮殿。”
这话说得甚是有趣,一旁的白术“噗嗤”笑了一声。
她看着邵棋脸上的神采,犹豫了一下,还是问了出口:“殿下……是心悦霍监事吗?”
邵棋不咸不淡地瞥她一眼。
“小孩子家家,少管大人的事。”
白术委屈地撅了撅嘴,巴巴看着她,良久后,她才听到邵棋叹了口气,声音发涩。
“人是贪婪的,任何第一次都可以说成是可遇不可求,但只要有第二次得到的机会,你就会想第三次、第四次……直到渴望永远占有。”
白术没有听懂,但她看到邵棋的眼神亮了起来,她就知道答案了。
……
四月二十一日,延西王号称要“清君侧”,给幽州百姓一个交代,于是率领西大营二十万大军正式起兵。
风雨欲来,史官一一记录在册。
第54章 娇贵和亲公主在权力顶峰封神(23)
“不就是个邺国女人么,老子凭啥要对她恭敬!一个臭婆娘真拿自己当回事了!”领头的将领掀开帘子大步迈了进去,嘴上叫骂声不断。
旁边的小将一听他这话,就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
自从西大营向北行军以来,势如破竹,接连收复了几座城池,眼看胜利在望,但到了临近京城的时候,占阳公主却突然连着下了几道军令,要求全军驻守原地,停止行进。
他们这些当兵的即使不认识几个字,也都听说过占阳公主的名号,更何况起兵以来,延西王对兵法一无所知,整日寻欢作乐,没个正形,军队里的大小事务基本都交由占阳公主与军师张素行处理。
这两人算无遗策、多智近妖,他们是不得不服。
但这次占阳公主下的这道军令,着实是让不少将领都有些埋怨不满,觉得她到底是个女人,唯唯诺诺还瞎指挥,京城就在眼前,她反倒还怕上了。
“妈的,头发长见识短,可别坏了老子的事!”那将领吐了一口唾沫,大口大口地咽下一碗烧酒。
“哎呀大哥!咱们凭什么要听她的!眼见着前面几里地开外就是京城,一鼓作气杀进宫就能事成,这点胆量都没有,造什么反呐?”
那人凑到他跟前,低声说了一句:“要是咱们先打进去,等事成以后,那可是头等功!”
听了这话,将领有些犹豫,喘着粗气问:“军师那边有什么反应?”
“不太清楚,但军师似乎也对占阳公主有些不满,毕竟是……牝鸡司晨。”
“啪嚓”一声,将领把称酒的碗摔在地上!他抹了抹嘴,眼底浮现一抹兴奋。
“好!干了!”
“给兄弟们传令下去!今晚咱们就一举渡过护城河!”
……
是夜,月色微凉,成片的树林梢头已经抽出了新枝。
“咱们走了多久了?”
“约莫接近两个时辰了。”
“一举夺下头等功,让那娘们看看咱们的厉害!”
“看!看!前面有亮光!到了!到城外了!”
走在队伍最前面的小队神色兴奋,加快了行进步伐,结果话语刚落,忽然,从四面八方飞来了密密麻麻的箭束!
队伍里响起沉闷的倒地声响,转眼间已经折损了十几个人。
“不好,有袭!”
“往后撤!快!有埋伏!”
但已经来不及了,他们犹如闯入的待宰羊羔,被隐在暗处的敌军用乱箭接连射死在当场。
将领闷着头不管不顾地转身向后跑,他能听到自己身旁的人一个一个地倒下,对死亡的恐惧让他脸色煞白,腿部的肌肉都隐隐有些抽搐。
突然,他看到前方不远处隐隐出现了一队人影。
是大军!
他们来了!
领头的女人穿着暗红色的束腰短打,身姿挺拔,腰间挂着她最爱用的长鞭,她手持一支箭束,遥遥地望过来。
将领大喜过望:“殿——”
“砰”的一声,他的话还没说完,就倒了下去,身前利箭穿心。
箭身上刻着一个“邵”字,笔锋张扬。
邵棋放下弓,语气淡淡:“违令不从,杀无赦。”
她面不改色,侧头吩咐身边的小将:“领一队人,去前面看看有没有还活着的。”
那小将面露为难,试探地问了一句:“是就地处决还是……”
“不用,带回来好好疗伤。”邵棋挑了挑眉,“将领之过,与他们无关。”
“是!属下领命!”
小将利落地领着人过去了。
“殿下,已经知道前面有重重埋伏,我们下一步怎么做?”一个将领凑了过来,眼神里带着钦佩。
原来殿下是早有预料,才下了那道军令,如若他们一开始就全军行进,正是中了圈套,恐怕要大伤元气。
“别着急,再等等。”
邵棋目视前方,语焉不详。
大概过了有一炷香的时间,刚才出列的小将灰头土脸地领着人赶了回来,神色慌张。
“殿下!咱们的人都没了,那群人放了一把火,火势凶猛,他们现在已经在往后撤离了。”
“什么!”
几个将领大震,狠狠皱起了眉头。
现在这个季节,正是干燥缺水又风势极大,在林子里放火,要是撤退不及时,可是要葬身于此!
“殿下!我们快撤——”
邵棋抬手打断了他,到了这时,其他人都有些焦躁不安的时候,她脸上才隐隐显出一抹满意的笑意。
她不慌不忙地转过身,对全军发号施令:“全部听令!本宫已经命人挖了防火的隔离带,往后撤退一里的距离,就停在原地不动,李将军,你带人抄小道超过他们,前面也有一条隔离带,你就驻扎在那里,从敌军的后方包抄。把他们堵在这里,堵死了,一只苍蝇也不准飞出去。”
邵棋拿袖子慢条斯理地擦了擦手腕上的血迹,笑了一下:“既然我们的那几十位将士都已葬身于此,那就把他们也留下来,自己放的火自己受着……”
“就当是陪葬吧。”
夜色沉沉,一旁的随从举着火把照明,火光映在她的脸上,光影诡谲,衬得她仿若杀神。
旁边的几位将领不由得颤了一颤。
“军师现在在何处?”邵棋忽然张口问了一句。
“回禀殿下,军师今日突发风寒,在营地里休息,并未随军。”
“风寒?”邵棋意味深长地笑了笑,“那就让他好好养病,什么时候痊愈了,再来为王爷效劳吧。”
随从愣了一愣,领悟了她话里的意思,行礼后退了下去。
一旁的将领们眼观鼻鼻观心,缄默不言,他们心里都清楚,这一局,是军师败的彻底。
……
长夜漫漫,身着七彩纱衣的邵梦悠悠起舞,她不知是从何处学的舞姿,魅惑勾人,眼尾轻轻一挑,赤裸着双足转了个圈,脚踝上的铃铛发出清脆的响声,应和着缠绵的曲子,美丽又颓靡。
“陛下……”
她轻跃几步,身体软软地跌进了萧从丰的怀中,双臂搂上他的颈,凑到他耳边笑了一声。
萧从丰顿时酥了半边身子,身体里猛地窜起一股火。
他急切地把她扯进怀里,完全将前几日太医的伤了元气不能行房的告诫抛在了脑后。
殿内又一次响起了男人的粗吼声和女人的呜咽声。
门外的王来喜听见声响,皱了皱眉,看向身边的霍让:“这迷情香真是非同凡响,他们才刚刚有些清醒,这会就又搞上了。”
“这个剂量刚刚好,既能让他无法踏出寝宫一步,又能让他再活一段时间,不用再加量了。”
萧从丰前几日就宣布了罢朝,前线正在交战,他反倒是突然色心大起,什么都不顾了,臣子们纷纷劝谏也毫无用处。
殊不知,是霍让这厮暗中给他点了迷情香,让他失去理智,只能没日没夜地待在寝宫里发泄。
“你就把他一直这么困在这?你要做什么?”王来喜低声问他。
“我?”霍让眼底浮现一抹浅浅的笑意,“我什么都不用做……”
“我只需要静等,等着迎接我的新君。”
第55章 娇贵和亲公主在权力顶峰封神(24)
五月廿六,是个晴空万里的好天气。
西大营的军队势如破竹,一路攻到了京城外。
“勿要惊扰百姓,进城吧。”
邵棋坐在马上,望向京城最高处的阁楼,那是萧从丰即位以后修建的,由于太高太陡,摔死了许多工匠,最后建成的时候,不知埋了多少枯骨。
而现在它是用来让皇帝居高临下赏景的地方。
她拉开弓,放了一箭,箭身穿过层层枝桠飞去,阁楼上的旗帜应声倒地。
在她身后,西大营的军队排列整齐,如黑云压境般冲向了城门,厮杀声震天,城楼上的守卫纷纷倒下,大门被打开,将士们冲了进去。
而邵棋骑着马悠悠地穿梭于其中,思路有些发散。
以后那个阁楼用来做什么,才算不辜负逝者之苦呢?
正想着,忽然,满街的闭门宅院中,有人开了一扇门,迈步走了出来,恰好正对着她。
邵棋拉了一下缰绳,停了下来。
“如日之曜,不可直视。昔日占阳公主走访四海,百姓视若青天,更甚者为你立生祠,恩泽绵延。可如今,公主竟也成了操纵权势的野心家了,可叹,可叹呐。”
“鸿老这话说得不对,”邵棋笑了笑,“若不成为掌权之人,纵有千般本领万般胸怀,也无处可施。”
鸿毅似乎又老了些,他眯着眼睛,想看清她脸上的神情:“公主是在与虎谋皮,延西王性格暴躁自大,若是登基,岂非第二个陛下?到那时,您又上哪去寻找下一位新帝?”
“新帝?”
邵棋咂摸了一下这两个字,语气意味深长:“谁是这一次的新帝,还说不定呢,您且瞧着吧,鸿老。”
闻言,鸿毅怔了怔,许久后,脸上渐渐浮现出一抹不可置信。
在他的目光中,邵棋面不改色地转过身,纵马奔向了宫门。
……
乐声袅袅,萧从丰觉得又有些醉了,帘子遮蔽了阳光,宫殿内点着昏黄的蜡烛,让他分不清白天和黑夜。
“水!朕要喝水!”
他在地上爬着前进,忽然触碰到了什么东西,硬邦邦的。
他扯了一下,是女人的头发,低头一看,是邵梦已经僵住的尸体,浑身是血,衣衫凌乱。
室内还弥漫着浓郁的情事的气味,萧从丰猛地大叫出声:“来人!来人!死人了!快给朕处理掉!别脏了朕的地牢……”
他有些神志不清了。
“陛下,臣给您斟了一杯热茶。”霍让对满地凌乱的衣衫和血迹视若无睹,一脸平淡地给正坐在地上的萧从丰递了一盏茶,语气温和。
“狗奴才!竟敢现在才来!没子孙的阉货……”
萧从丰满嘴难听的咒骂声,霍让面不改色。
他抚摸着手腕上的佛珠,忽然问了一句:“陛下可还记得青州?”
“什么青州绿洲的……什么东西?”萧从丰像是一个濒死之人,大口大口地喝着茶水,嘟囔了一句。
霍让点了点头,似是在应和他:“青州早就没了,陛下不记得也很正常,十五年前青州天降大旱,守城的官员为了防止难民逃窜,堵上了城门,城中粮食吃完后,父子相食、兄弟相食、姊妹相食者不在少数,为了活下去,生吃人肉也成了再平常不过的一件事。”
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注视着萧从丰:“陛下那时候在做什么?哦……臣想起来了,陛下在避暑山庄游玩,把政事都丢给了监国大臣,救灾所需的钱财可不是一笔小数目,当时的户部尚书拿不出钱,就把这件事压了下来,压到最后,青州成了一座死城。”
茶水里似乎加了些东西,萧从丰喝完后头痛欲裂,隐隐约约恢复了一些神智,他渐渐清醒了些,忽然明白了自己之前为什么会不受控:“是你!你胆敢给朕下毒!朕要杀了你!霍让你个阉人——”
霍让瞥了他一眼,欣赏着一国之君的狼狈,笑了笑:“忘了告诉陛下,臣就是青州人士。”
“阉人又如何?陛下,您无法生育的绝症、您和幽州王日益积累的龃龉、您的同盟英王的惨死……这一桩桩一件件,可都有臣的功劳,阉人咬您一口,不是照样能把您咬死么。”
萧从丰瞪大了眼睛,满目惊怒:“你!你竟敢——”
“嘘。”
霍让耳力极好,敏锐地听到了殿外的声响。
他的嘴角下意识地上扬,眉眼荡开一抹愉悦:“她来了。”
下一刻,殿门打开,邵棋穿着银色盔甲,执着剑迈步而入。
她一眼就看到了穿着深蓝色长衫,束着发冠的霍让,只是一月未见,他下颌的线条更明显了些,整个人的侧脸显出一种破碎的锋利感。
“怎么又瘦了?”邵棋皱了皱眉。
“殿下,正事要紧。”霍让暗戳戳地转移话题。
邵棋又瞥了他一眼,才移开了目光,转而看向正坐在地上的萧从丰,他脸色蜡黄,一脸纵欲过度的虚脱样子。
“哟,陛下,还记得本宫吗?”
萧从丰一看见她,吓得往后退了退:“你是占阳!萧贤!萧贤打进宫了!”
听见这话,邵棋眉梢微挑:“你那弟弟?早就被我给埋了,早死晚死都一个样,是我大发善心,让他死在荒郊野岭,给他留一个自由的魂魄。”
其实是有一次萧贤喝醉了耍酒疯,跑到邵棋跟前跳脱衣舞,还满嘴的污言秽语,邵棋当时冷笑了一声,就直接把他拉到一旁的树林里给干掉了。
下手之凶残让系统连着屏蔽了三天显示屏,给出的理由是短期内不想再看见她,需要缓一缓。
“怎么?陛下,你是想念你那弟弟了?”
霍让站在一旁,含笑看着她胡扯。
而萧从丰则是吓得腿抖,他很识相,能看清楚眼前的局面,于是颤颤巍巍地开口:“朕,啊不,我,我可以退位让贤!别杀我,只要不杀我,你让我做什么都可以!”
邵棋笑了一下:“放心,我不杀你。”
她朝殿外摆了摆手,几个侍卫立马从外面走了进来。
“堵上他的嘴,把他带下去。”
“是!”
萧从丰还想再求饶,但已经被堵着说不出话来,他挣扎着被拖了下去。
“殿下,外面的事都处理好了吗?”
邵棋侧过头去,也不说话,就直直地盯着他。
霍让疑惑地眨眨眼,眉眼舒展地笑了笑:“殿下?怎么了?”
第56章 娇贵和亲公主在权力顶峰封神(25)
“霍监事好大的魄力,为了自证清白就砍自己一刀,这种事可不是谁都能做到的。”邵棋的语气生硬。
若不是白术说漏了嘴,她恐怕到现在还不知道。那么长的弯刀,硬生生挨一刀,那得多疼。
霍让怔了怔,心里陡然有处地方软了下去。
他的嘴角忍不住泄出一丝笑意:“没什么大碍,臣的伤口已经愈合了,瞒着您也是不想让您分心。”
邵棋细细打量着他,看他气色确实不错,才放下心来。
但她仍然对他没有什么好脸色,冷声留下一句“等我忙完再和你算账”,就转身离开。
旧朝已逝,新朝将立,她要做的事还有很多。
霍让嘴角含笑地注视着她的背影,直到离得太远看不见后,他才动身去处理事务。这时,一个小宫女忽然快步走了过来,拦住了他的去路。
“霍,霍监事……”小宫女垂着头,身子微抖,显然是有些怕他。
霍让停下步伐,扫她一眼,语气淡淡:“何事?”
小宫女颤颤巍巍地答话:“是……是占阳殿下有吩咐,殿下今晚要宿于紫微宫,特命奴婢领您先去那里休息,晚些时候她要和您一同用膳。”
霍让顿了一下,他捻了捻手腕上的佛珠,突然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我身上血腥味太重,恐冒犯了殿下,要先回去沐浴更衣。”
“不,不必了,”小宫女把头压得更低,忐忑地说:“殿下吩咐过,紫微宫里已经备好了适合您的衣物,您可以直接在那里沐浴,免得来回奔波。”
她说完,背上就起了一层冷汗。
占阳公主适才吩咐尚衣局在紫微宫常备一些男子服饰,而她给的尺寸却是霍让的,这其中深意,小宫女不敢去想。
正当她惴惴不安地揣测着眼前之人的反应时,她却突然听到他笑了一声。
不是冷笑,不是讥笑,而是轻轻的、携着春风一般的笑。
“殿下发话,我不敢不从。”
他的声音和煦,说完后也没让她领路,自己转身就朝紫微宫的方向走去。
小宫女站在原地,有些发愣,她怎么感觉,她说完那些话后,霍监事身上的冷气反倒消散了呢?
……
金銮殿外,一切尘埃落定。
“殿下,请您把延西王请出来,臣等想见王爷一面。”
一个身着红色官袍的臣子眼神锐利,沉沉地盯着面前的女人。
“他死了。”邵棋语气平淡,仿佛浑然不觉自己说出了什么惊天之语。
“什么!”
臣子们彼此对视一眼,压下心底的震惊,他们以为对方已经造反成功了,结果领头的居然死了?
倒也不失为一桩好事。
他们掩去脸上的神色,为自己之前没有与乱党纠缠松了口气,深觉自己有先见之明。
其中一个武将冷嗤一声:“乱臣贼子,人人得而诛之!既如此,那就请陛下来主持局面,剿灭乱党。”
“也死了。”
邵棋面不改色地又张口说了一句话。
下一刻,她扫过众人脸上失态的神情,装模作样地叹了一声:“陛下与妃子玩闹得太过,已经在床上身子都僵了,延西王提着刀闯进他的寝宫,看见他不堪入目的尸首,吓得中了风,从楼梯上跌落下来,摔死了。”
听到这话,臣子们一个个地都瞪大了眼睛,眼神呆滞,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
系统忍不住冒了个泡:【你编故事能不能用心一些,你觉得他们这些官场上的人精会相信吗?】
【信不信的,你且瞧好吧。】
邵棋掩去嘴角边的笑意,然后面向臣子们,脸上带着些愁绪,开口说道:“王爷起事之后,本宫也劝他多次,奈何他受了张素行的蒙蔽,做出了这等糊涂事,本宫也只能守在他身边盯着他,免得他再闯出什么祸事。”
“那请问殿下,张素行这贼子现在在何处?”一个臣子突然出言。
邵棋看向他,语气温和:“也死了。”
那臣子被噎了一下,顿时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邵棋笑了一下,继续说道:“其实也不过是兄弟之间闹了些不愉快,没想到却让陛下和王爷都失了性命,国不可一日无君……”
她的视线扫过台下心思各异的臣子们,语气意味深长:“奈何陛下和王爷皆无子嗣,既然这样,本宫就来出面提个建议,从宗室中选出一些孩子接受专人教养,以一年为期,最终敲定一位继承人,诸位觉得如何?”
此言一出,台下臣子们的表情顿时有些微妙了。
这是一个绝佳的机会,一年的时间,有足够的操纵的空间和时间,他们完全有希望用尽各种手段,把他们站队的宗世子给推上皇位,家族一飞冲天的契机,岂不就在此?
而那些宗师皇亲们更是欣喜,他们当庶族旁支当了几百年,没想到有一天,他们的孩子竟然有机会去竞争那个位子!
但也有一些人想要反对,然而他刚抬起头,邵棋身旁的西大营领将就看向了他。
他膀大腰圆,身穿金甲,虎目圆瞪,吓得那人又连忙低下了头。
那人脸色苍白,缓了缓神,他差点忘了,邵棋手里可是有二十万兵力,再加上一路以来收复的势力,在场众人中谁能与她抗衡?所以即使他们不同意又能如何?
“既然诸位都没什么异议,那我们不妨移步金銮殿,细细商议。”
邵棋嘴角含笑,看了身旁的领将一眼。
他立马抬手做了个手势,身后的将士们动了起来,步履沉得让地面震荡,他们变换队形,最终列成整整齐齐的两列,立于殿外两旁。
“各位大人们,请吧。”领将语气恭敬,但身上的战袍还带着血,透出几分肃杀的气息。
有几个沉不住气的臣子当场就被吓得变了脸色。
邵棋看见这一幕,只是笑了笑,她若无其事地走在最前面,领着在场众人进了金銮殿。
殿内侍奉的小宫女搬来了一把椅子,不偏不倚,正好放在了龙椅旁边,与龙椅齐平。
邵棋去后室脱下了盔甲,换了一身衣服,回来后毫不犹豫地直接走向那把椅子,稳稳当当地坐了下来。她的红色长袍与满堂的金碧辉煌相映,衬得她贵气非凡,仿佛天生就是这里的主人。
底下的臣子们彼此对视一眼,神情微妙。
第57章 娇贵和亲公主在权力顶峰封神(26)
邵棋似乎对底下暗潮涌动的气氛毫无察觉,她坐于上首,面不改色地与臣子们探讨着关于皇储选拔的事宜,几经修改后,确定了最终的章程。
“殿下,敢问这一年期间乃至皇储立业之前,国事交由谁处理呢?”一直默不作声的鸿毅在一旁听了全程,结束时却忽然开口询问。
好问题。
邵棋眉梢微挑,含笑看着他:“鸿老有何高见?”
鸿毅抬起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他们的视线交汇,邵棋突然发现这位三朝元老的眉毛竟有些白了。
到底是忠肝义胆,一片丹心,可惜却不遇明主。
她眼底浮现一抹怜惜。
鸿毅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的面庞,她神色上的丝毫变化都逃不过他眼底,他看到那闪过的怜惜忠臣之意,心里的那股犹豫不决顿时烟消云散。
他俯下身子,深深拜了下去。
他是开国老臣,因为腿上有旧伤,得到了太祖“见君不拜”的荣赏,历经三朝,这一辈子只拜过两位君主。第一位就是雍国的开国皇帝,带领他们这帮人从穷乡僻壤杀了出去,一路杀到了京城,立下不世功勋。
第二位,就在眼前了。
“臣鸿毅,叩请殿下掌玉玺,挽大厦于将倾。”
鸿毅将额头抵着地面,身躯弯了下来,透出几分虔诚。
其他臣子们心头大震,他们根本不清楚是什么促使鸿毅做出了这样的举动,但是他们清楚的是,他们也没有退路了。
“臣,叩请殿下掌玉玺,挽大厦于将倾。”
臣子们纷纷拜了下来,齐声请求。
坐于上首的邵棋并没有立刻表明态度,而是吩咐一旁的侍者:“快把鸿老扶起来,他的腿上有伤。”
侍者连忙走了过去,恭敬地将这位垂垂老矣的老人搀扶起来。
邵棋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任何的委曲求全的神情,他是真的想让她坐这个位子,也是真的相信她。对上这位老人阅尽风霜的目光,她忽然觉得肩上有千斤压下。
“我不会辜负诸位所托。”她朗声道。
不仅是说给臣子们听,也是说给原主听、说给自己听,更是说给百姓们听。
……
住在皇宫的第一夜,邵棋有些不习惯。
从勤政殿到紫微宫的路太长了,她不喜坐轿,想要一步一步地走着回去,本意是吹吹晚风,同时理一下稍有凌乱的思路,但走到一半,她甚至都对身在紫微宫的霍让起了些思念之情。
她面上不显,继续迈步向前走。
转过一道弯,忽然,不远处出现了一点光亮。
是霍让。
他正提着灯站在那里,看见是她,他迈步走了过来,把另一只手上拿着的外衫披在了她身上。
“夜里风凉,殿下怎么是走着回来的?”
霍让看了一眼她身后的侍从,吩咐道:“你们都退下吧,我陪殿下回去。”
不一会,此处就只剩下了他们两人。
邵棋一脸自若地挽上了他的手臂,和他悠悠地散着步回紫微宫,她可算是找到了一个可以吐槽的地方,一股脑地将今天发生的事都讲给他听。
“……还有户部尚书那个老东西,我让他拨钱款给幽州,他给我打太极,我非找个机会整治他一番不可。”
霍让笑了笑,给她出招:“张大人家的公子正在和溧阳侯府的小姐议亲,殿下不妨在此事上做文章。”
“好主意啊,”邵棋眼神一亮,然后笑得眉眼弯弯的,侧头看向他:“阿让可真是我的智多星。”
霍让抿了抿唇,掩在长发下的耳朵有些泛红。
他们就这样彼此依偎着,一路上有说有笑地回到了紫微宫。
晚膳已经摆了一桌,邵棋也有些饿了,收拾一番后就坐在了桌旁。
霍让讲究食不言寝不语,邵棋却没有这些规矩,吃饭的时候也在和他商讨今天处理的一些政事,说着说着,她突然发现了一点异样。
“你怎么不吃肉?”她皱眉看向他。
霍让的身体微不可见地僵了一僵,他掩去眼里的幽暗与不适,抿唇笑了一下:“臣不喜食荤。”
邵棋将他的神色变化收入眼底,她把系统叫出来:【统子,扫描一下他的身体状况,给我一份量身定做的营养均衡的菜单。】
系统本来准备喝点小酒,然后就美美睡一觉,没想到被她打断了,只好乖乖起来干活。
【不是,再营养均衡的菜单也不能缺了肉啊。】
【那你有解决这方面问题的营养剂吗?】邵棋作为星际居民,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这个。
系统顿了一下:【有是有,要花积分。】
邵棋:……
【给我赊账吧。】她面无表情。
系统从商城里购买东西,然后传送给她,忍不住又感慨了一句:【别人是积分大户,你是赊账大户。】
邵棋一脸勉强地“呵呵”笑了一下:【理解一下,养男人确实花销大。】
她从袖中将菜单和营养剂取出来,把菜单递给了一旁的侍女:“把这个给小厨房,让他们以后按上面的备膳。”然后她又将营养剂塞到了霍让手里:“以后每日一瓶,别忘了。”
霍让眉心一动,默不作声地把瓶子收了起来。
夜深了,用过膳后,霍让催她早点休息。
邵棋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忽然问:“之前我给你的那一瓶药丸,吃完了吗?”
“还剩一粒,怎么了殿下?”他眉间浮上一抹疑惑。
“你吃了那么多,就没什么感觉?”
听到这句话,霍让顿了顿,他压下心里惊涛骇浪般的思绪,面上若无其事地眨了眨眼,眼神清澈:“嗯……臣感觉身体更加强壮了些。”
邵棋皱了皱眉,又叫来了系统:【这药怎么回事?他没有任何感觉。】
【不可能啊,一般情况下吃一阵子就会有效果了啊?】
【有没有一种可能,你卖的是假药。】邵棋猜测。
系统深感自己被质疑,愤愤地反驳她。
他们两个在意识空间吵了起来,而在现实中,霍让目不转睛地盯着表情满是沉思的邵棋,视线一遍一遍地扫过她的面庞,神色复杂。
她怎么会有那种药?
能让一个太监重新变成男人的药,他从来没有听过。
这简直不像凡间的东西。她从哪得来的药?她有什么秘密?她……会不会有一天离开这里?
霍让沉下了脸,眼神幽深。
第58章 娇贵和亲公主在权力顶峰封神(27)
邵棋和系统较量一番后得出的结论就是,可能霍让的体质特殊,要把药吃完才能见效。
【这样吧,保险起见,我再给你一瓶滋养身体的药剂,你让他把这个和那剩下的最后一粒药一并服下,绝对药到见效!】系统拍着胸脯保证。
它信誓旦旦地操作一番:【这个药剂瓶不太好藏,突然出现在你袖子里怕会露馅,我放你房间了。】
邵棋点点头,勉强再信它一回。
于是她抬眼看向霍让,表情不露端倪:“你跟我来一趟,我有东西要给你。”
在她看过来的一瞬间,霍让就收回了表情,神色恢复平常,他面不改色地跟在邵棋身后,随她去往她的房间。
邵棋在系统的指挥下东找西找,终于找到了药剂。
她直接塞到他手里,也不多解释:“把这个和剩下的药丸一块服用。”
霍让不着痕迹地打量了一眼这“可能不是凡物”的药瓶,他垂眼掩去幽深的眸色,慢条斯理地乖乖照做。
“怎么样?有什么感觉吗?”邵棋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又期待又好奇。
主要是她也想见识一下太监突然变男人是什么情形。他是什么滋味?会惊得花容失色吗?不会直接被自己诡异的身体变化给吓哭吧?
嘿嘿嘿她还没见过他哭呢……
系统捕捉到她的联想,不由得感慨一声自家宿主真变态。
邵棋的心情七上八下,好奇中带着一点兴奋,而另一边,服用完药物的霍让却截然相反。
他其实方才对邵棋撒了谎,之前日日服药时,他就能觉察到自己身体的某个部位在渐渐恢复,他既震惊又恐慌。但现在服用完最后的药物,他清楚地感知到自己的身体里涌起一股暖流,流经他全身的脉络,让他完全复原,真真正正地变回了一个正常男人。
然而此时,他的心情异常的平静。
霍让抬眼对上邵棋的目光,喉头忍不住滚了滚。
他开口出声,音线带着克制又压抑的沙哑:“殿下是从天外而来的仙女吗?”
邵棋一愣,随即立刻反应过来,他是试图在用鬼神之说来解释这一异常现象。
【他真可爱。】
她忍不住感慨一声,换来系统带着酸味的阴阳怪气:【说不定人家以为你是从哪个山洞里蹦出来的妖怪呢。】
邵棋懒得理会它,她笑了一下,毫不脸红地接受了他的称呼:“你就当我是吧,总之我很厉害,能够护你周全。”
霍让的眼神渐渐幽暗下来,他垂眸沉默了许久,再抬眼时,脸上一直平淡无波的表情忽然就变了,显现出些隐忍和难受。
他轻轻开口,低哑的音色像是在蛊惑:“殿下,我有些疼。”
随着他的话音落下,他微微俯下身子,似乎难以忍受身上的痛意。
“怎么回事?”
邵棋赶紧上前去扶他,皱着眉头端详他的气色。
【系统!这怎么回事?那药不会有什么副作用吧?】邵棋看他一副痛苦的神情,脸上隐隐显露出些慌张。
系统也很意外:【没听说过啊,你稍等,我查查资料。】
邵棋靠近时,霍让清楚地闻到了她身上散发的馨香,他眼底的暗色更浓,然而张口时的语气却无辜柔弱:“殿下,您能扶我去坐一坐吗?我喝口水缓缓就没事了。”
然而邵棋的房间里没有椅子,听了这话,她也没多想,直接把他扶到了床边,让他靠在床头休息。
系统还在查资料,她又给他倒了一杯茶水,扶着他让他喝下去。
结果霍让喝到一半突然咳了一下,邵棋茶盏没拿稳,“啪嚓”一声碎在地上,茶水一下子全洒在了自己身上。
“抱歉,殿下,是我拖累您了。”
霍让想下床去收拾地上的陶瓷碎片,邵棋赶紧拦住他:“你别动,我拿块布盖着,明天叫人来收拾。”
她糊弄着做完这些事后,正要再问问他还疼不疼,房间开着窗,窗外一阵风忽然吹进来,身前湿漉漉的一大片激得她肌肤泛起一丝凉意。
“夜里凉,殿下衣服湿了,还是换下来吧,免得惹了风寒。”
邵棋背对着他,没能看到他说出这番话时,脸上的神态与语气截然不同。
“我知道了,你坐着别乱动,等我一下。”
她闪身进了屏风后面,把身上的深色长袍给换下,换了一身青色的齐胸襦裙,正在系带子的时候,她忽然听到外面传来“咚”的一声,似乎是霍让摔了一下。
“霍让?”
外面没回应,邵棋来不及整理衣裳,披了个白色云纱外罩,一下子就冲了出去。
系统这时隐隐咂摸出那么一点不对劲来。
屏风外,邵棋一到床边,就看见那昔日里如玉般贵气矜持的美人躺在床上,长发散了大半,他皱着眉轻声痛呼着,眼尾泛红,纯情又生动,像是幻化的妖魅。
“殿下,好难受……”
霍让一眼就看见了站在床边衣衫凌乱的邵棋,她刚跑过来,脸上的紧张之色还未散去,她的样子映在他眼底,他的眸色又深了些,只感觉身体里压抑多年的欲望在她面前毫无办法克制。
“殿下……”他微微直起身,抬起手扯住了她的衣袖,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
“殿下,我难受……帮帮我好不好……”
邵棋的背靠着他的胸膛,她能感觉到他凑到自己耳旁说话时呼出的热气,动情时的他声音沙哑,尾音还透出些无助和委屈。
【统子……你们这药,还有这种功效吗?】邵棋实在不知道该如何评价。
系统“呵”了一声,不多解释:【药想说,它不背锅。】
【什么玩意——】邵棋还想进一步探讨,她身后的霍让突然低下头,轻轻地亲吻了一下她的耳朵。
邵棋的身体骤然僵在了原地,江京也喜欢这样做,她顿时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
他是他。
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
“阿让,我帮你。”
邵棋伸出手,解开了他的衣服,霍让紧张得浑身绷紧,不敢动弹,只低着头眼神欲色沉沉地注视着她。他的视线一寸一寸地扫过她的眉峰、红唇,往下是露出的锁骨和雪肩。
她捣鼓了半天,手都酸了,霍让实在忍不下去了,翻身将她压在了身下。
欲火烧红了他的眼睛,他喘着气,动作又粗又急。
“殿下会离开我吗?”他忽然开口出声。
邵棋没听清:“你说什么——”
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打断了,霍让的身体笼罩着她,将她拖进了更深的欲海里。
“嘶——轻点——你发什么疯?”
房间里的灯早就灭了,在邵棋看不到的地方,霍让紧抿着唇,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眸色幽深。
而另一边,系统看着满屏的马赛克,琢磨回味,半晌才吐出一句话:【好小子,真能装啊。】
第59章 娇贵和亲公主在权力顶峰封神(28)
自这一晚以后,邵棋才真正地确定了霍让的精神体的身份,她的礼物又回到了她身边。
而她也发现,霍让开始变得异常的黏她。
常常是她只要不见了一小会,他就要四处去寻她,而日常的公务中,他更是时时跟在她身边。
甚至在夜里,邵棋有时候睡前水喝多了,半夜三更要起夜,等到她回来时,就看到他已经醒了,正坐在床头等她,只有他将自己揽进怀里,他才能安心。
邵棋不清楚这是什么情况,但她看到霍让时时紧绷的状态,她很担心。
直到过了一个月左右,霍让不知道从哪里搜罗来了一条绯色玉镯,认真地给她戴上。
“殿下,这是臣送您的礼物。”
他嘴角隐隐泛起笑意,看向她的眼神充斥着满满的爱欲。
玉镯大小刚好适合她的手腕,不紧不松,但戴上去就很难再取下。
邵棋能感觉到,这玉镯戴到她手腕上时,他紧绷的情绪顿时缓和了许多。
她皱眉不解:【统子,我需要你的支援。】
系统已经隐隐猜到了症结:【坊间传闻,红玉能安神镇魂,成色越好越稀有的红玉,效果越好,换句话说,他是想把你的灵魂,也就是精神体,留在这里。】
邵棋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他是把自己之前说的话当真了,或者说他害怕她身上的异常会让她有一天离他而去。
她低头摩挲着手腕上的红玉,看向他,眼里浮现一丝恰到好处的茫然:“你送我的我都喜欢,但我怎么有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霍让顿了一下,掩去眼底的深意:“什么感觉?”
“之前有仙人抚顶的轻盈感,现在好像没了。”邵棋面不改色地扯谎。
霍让喉头一滚,有一种说不出的紧张:“说不定是玉镯的原因,殿下若是难过的话,可以把它取——”
“不难过,”邵棋觉得他摇摆不定的样子特别可爱,笑了一下,“多少人几辈子都修不来的机遇,我体验一把就行了,我六根不净,七情不舍,对飞升成仙没兴趣。”
语罢,她还悠悠地瞥了他一眼,暗示意味十足。
霍让反应过来她话里的深意,脸上顿时透出几分羞赧。
系统冷眼旁观着全程,心里忿忿,明明这两个人都在装,它为什么还是忍不住酸了,呜。
……
八月廿五,是礼部选出来的黄道吉日,邵棋在这日正式登基,号慈肃皇帝,改年号为启元。
这一天不仅雍国在张灯结彩,邺国京城的上空,也响了一天一夜的烟花,是权势愈盛的七公主在为长姐庆贺。七公主笼络了一帮大臣,手持虎符,又得了将门世家罗家的襄助,眼看着邺国皇帝大限将至,皇位会落在谁的手中,已经不言而喻。
邵棋即位后,却并没有什么“新官上任三把火”。
相反,她似乎收敛了脾气,变得异常的温和,常常是臣子们在朝堂上辩论着辩论着吵了起来,她也只是一言不发地坐在上首,含笑看着他们争执。
反倒是掌印太监霍让,被慈肃帝授以更大的权柄,准许入朝参议,甚至许多机密文件都流经他手。他行事再不复以往的温和怀柔,仿佛揭下了面具,手段愈发果决狠辣起来。
光是十月份这一个月,他就参了七位臣子,其中六个都下了狱,朝臣们唯恐避之不及。
但另一方面,不少人也隐隐有感觉,这邵棋做了皇帝,也没什么好怕的啊,什么狠绝手段都没有,他们未免太高估她了。
这么一想,暗处潜伏的人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先是静安侯联手亲近的臣子向邵棋施压,要求她将皇储临朝的时间提前,这样一来,年纪最大的静安侯世子就最有可能登上皇位。
早朝上,几个臣子轮番上阵,拿仁义道德来贬斥皇帝,气得慈肃帝当场就甩袖离开了金銮殿,提前退了朝。
没过多久,又有镇守边疆的恭亲王扬言要除去“牝鸡司晨的祸国妖孽”,睦州一下子就乱了套,地方大臣的奏折一摞一摞地快马加鞭送进京城。
传言慈肃帝在第二天早朝上就摔了奏折,狠狠发了一通火,说是要拿取恭亲王项上人头来泄愤。
但许多人认为,她是在虚张声势,毕竟恭亲王可是宗世里资历最老的一位亲王,一生征战沙场无数,在睦州一手遮天,无人敢轻易招惹。
流言四起,都觉得慈肃帝这皇位恐怕坐不了多久。
在暗流涌动的氛围中,又一年除夕夜如期而至。
邵棋坐在大明宫上首,自顾自地饮酒,这新贡的酒掺了桂花香气,和霍让身上的气味一模一样,闻着就让她舒心,她忍不住又多饮了几杯。
“陛下。”
邵棋正要举杯再饮,旁边忽然传来霍让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满。她的手僵了一下,然后一脸讪讪地把酒杯放下。
“不喝了,我不喝了。”
霍让伸手拿走了她的酒杯,给她换上了一杯清茶,语气温和:“太医说了,陛下近日脾胃不舒是因为膳食搭配得太过混乱,我已经惩处过紫微宫小厨房的下人了,陛下莫非还想要让他们再受罚一次?”
“我在这喝酒和他们有什么关系?”邵棋瞪大眼睛,觉得他在找茬。
“主子身体不适,伺候的人就得担责,这是规矩,我以前也是这么受过来的。”霍让表情平淡,将过去吃过的苦一笔带过。
邵棋一看他这个表情就心疼,她率先败下阵来:“我知错了,以后都不喝了,你别不开心,笑一个好不好?”
她甚至还避着众臣,侧过身朝他偷偷做了个鬼脸。
霍让本来还想强装严肃,但最后还是没忍住笑了出来,眼底泛起淡淡的温柔。
他们对视一笑,掩在宽大衣袖下的手牵在了一起。
台下有的臣子看着正上方那边的气氛,心里直犯嘀咕,陛下和霍掌印怎么黏黏糊糊的?
宴会进行到一半,气氛酣畅,有的臣子醉了,竟吐露出了一些冒犯天威之语,大殿里的气氛有些僵滞,渐渐静了下来。
邵棋眉梢微挑,扯了扯唇:“诸位,怎么不喝了?”
她的眼神锐利,刺得刚才出言不逊的臣子脸色苍白,登时就跪了下来谢罪。
邵棋笑了一下没说话,这时,殿外的侍者通报,说是有人有要紧事,要入殿参见陛下。
“宣。”
那人穿着一身盔甲迈步进来,气质肃杀,手上用布匹包裹着什么东西,看着沉甸甸的。
他在殿中央恭敬行礼,声音粗犷:“陛下,微臣将东西给您取回来了。”
第60章 娇贵和亲公主在权力顶峰封神(29)
台下旁观的臣子们一脸不解,谁都不知道陛下和这位将军吩咐了什么。
这时,邵棋笑了,她语气轻飘飘的,细听还带了一丝狠厉:“胡将军,给诸位大人们看看,这是什么好东西。”
“是!”
胡将军听命照做,将手中的布匹散开,里面的东西顿时滚落在地。
竟是两颗带血的人头!
臣子们顿时白了脸,离得近看得更加清楚的臣子甚至双眼一翻,被吓晕了过去。
只有台上的霍让弯了弯眼睛,他转了转手中的酒杯,面不改色地又饮下了一杯酒。
“陛下,十四军已按您指令,将乱党尽数歼灭,并取了静安侯和恭亲王的人头,特来向您复命!”胡将军身姿挺拔,声量震耳。
邵棋扫了一眼台下被吓得纷纷失态的臣子们,满意地点了点头,嘴角含笑:“干得不错,你奔波跋涉,想来也是累了,回去休息吧,给你们的赏赐我会明日下旨。”
“谢陛下!”胡将军又行了一礼,转身离开大明宫。
邵棋从座位上站起身,缓步走了下来,她走到了那两颗头颅跟前,低头细细端详,台下的臣子看到她的举动,吓得魂都要飞了。
“哟,这恭亲王,还睁着眼呢,恐怕是死不瞑目。”
邵棋“啧”了一声,俯下身子轻轻地抚摸了一下头颅上带血的长发,旁观的臣子顿时瞪大了眼睛,险些尖叫出声。
这一幕实在是过于有威慑力。
“诸位爱卿,有何感想啊?”邵棋坐回座位上,身姿舒展,视线一个接一个地扫过殿中的臣子们。
她刚坐下,旁边的霍让就拉过她的手,拿沾水的锦帕为她擦去了手指上的血迹,他把带血的帕子递给了一旁的侍者,让他拿下去处理。
他凑过来的时候,邵棋清楚地闻到了一缕桂花的香气,那香气抚平了她心中的戾气与怒火,她刚才想要让御剑见见血的心思顿时歇了下去。
邵棋笑了笑:“这一阵子,我真是见识了不少妖魔鬼怪。熟悉我的人应该都知道,我喜用鞭,不过即位之后,身上再没佩戴过鞭子,不少人说我怕了,没脾气了,其实不然……”
“以前的时候,有时杀人必须要用鞭,现在不一样了,”邵棋收起笑容,眼底浮现一抹冷沉,“朕是天子,杀个人而已,朕有更好的办法。”
臣子们低着头,背后顿时起了一层冷汗,吓得气都不敢喘,殿内气氛一片肃静。
“瞧我,今晚是阖家团圆的好时候,我说这种事情,倒是扫兴了。”邵棋的脸上重新挂起笑容。
她朝一旁的侍者招了招手,吩咐道:“去将恭亲王和静安侯的尸首收起来,让他们家人领回家下葬,毕竟是团圆夜。”
侍者一听这话,脸上顿时露出为难的表情。
邵棋忽然反应过来:“哦,我方才给忘了,他们家已经灭门了。”
台下的臣子又是吓得一激灵。
“那就埋了吧,一家人整整齐齐上黄泉,一个个为非作歹的,反正都不是什么好东西。”
“是。”侍者退了下去。
“行了,我也累了,今天就到这吧,我先走一步。”邵棋颇觉得没意思,站起身理了理袖子,在侍女们的簇拥下转身离开。
霍让跟在她身后,临走时,他忽然转头扫了一眼殿内,声音冷然:“工部侍郎杨忠,枢密使王合,殿前失仪,忤逆君上,着三十廷杖,赶出宫去,流放岭南。”
“霍掌印!我知错了霍掌印!求您让我向陛下当面请罪,霍掌印……”
殿中的侍卫将他们拖了下去,霍让黑眸冷淡,不为所动,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迈步离开。
经过这一场杀鸡儆猴,朝中的臣子们提起了十二分的警醒,谨小慎微,再无人敢忤逆邵棋。
……
又是一年春,天气一转暖,邵棋就容易犯春困。
外面太阳高悬,她上完早朝回来,就把整个人埋在了被子里,又睡了过去。
她睡得浅,没躺多久,身后就忽然出现了一个温热的胸膛,将她包裹了起来。暖意渗透过来,邵棋睁开眼,笑着在床上转了个身。
“怎么这会回来了?”
按照往常,他现在应该是在司礼监处理公务的。
霍让抬手帮她理了理耳边稍显凌乱的长发,黑眸注视着她,声音中隐隐带着笑意:“陛下偷懒,把政事全都丢给我,可惜有人不依,贺老将军已经在勤政殿等了多时,吵着要见您呢。”
“又是为了他那个儿子?”邵棋拧眉,一脸不可思议。
这事其实是有一段渊源的,贺家长子与端慧郡主自幼定亲,但贺家长子成年后,却悔了这门婚事,一去边境就是三年,立志要干出一番事业。而端慧郡主也并不留恋,及笄之后就嫁给了新晋状元郎,夫妻两人恩爱和睦。
但天意弄人,状元郎英年早逝,端慧郡主年纪轻轻就成了寡妇,更巧合的是,那贺家长子偶然在寺庙里见了她一面,对她一见钟情,一打听才知道这就是自己曾经的未婚妻,于是登门求娶,结果被端慧郡主冷着脸赶出门外。
贺家长子就此一蹶不振。
贺老将军已经年近古稀,不忍见儿子为情所困,于是连着进了好几趟宫,求邵棋来解决此事。
“我能怎么解决?端慧不愿意就是不愿意,难道我能摁着她的头让她改嫁吗?当初悔婚的时候他怎么没多想想端慧的尴尬处境,现在倒是深情起来了。”邵棋冷着脸,对贺家长子很是鄙夷。
霍让和她是一样的看法,他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背,示意她稍安勿躁。
“坊间传闻,端慧郡主尚在闺中时就蕙质兰心,性格聪敏通透,陛下不妨去见她一面?”
邵棋怔了怔,抬眼看向他,他低垂着眼,面容清隽,长长的睫毛像一把小扇。
她笑着在心里感慨一句:他果真是心思敏锐。她刚有创办女学、选拔女官的想法,他就准备好为她铺路了。
“听你的,那我就抽个时间去见见她。”
霍让抿唇一笑,然后轻轻将她拢进怀里,又扯了扯两人身上的被褥,将她包裹严实。
“陛下昨晚累着了,不如再歇一会。”他说出这话时面不改色。
邵棋:……
谢谢你的体贴,罪魁祸首。
第61章 娇贵和亲公主在权力顶峰封神(30)
第二日邵棋就微服出宫,去了端慧郡主的居所。
正如霍让所言,她是个极聪慧的女子,言谈举止不俗,且对许多事都颇有见地,她们二人聊得很尽兴。
直到快离开时,邵棋才说明来意。
“女学?这,臣妇恐怕力不从心……”端慧郡主怔了怔,有些犹疑。
“臣妇一个寡居之人,虽说问心无愧,但终究害怕为您惹来非议,您不必为此伤神费心。”她眉心微蹙,额间浮起一缕淡淡的忧愁。
“端慧,你可知贺家那长子现在是什么状况?”邵棋忽然开口。
端慧郡主一愣,随即扯了扯唇,语气淡淡的:“他又干什么了?”
“他病了,病得卧床不起,大夫诊治说是思绪过重、哀劳成疾。”
端慧郡主冷着脸一言不发。
邵棋语气轻飘飘的,自顾自地陈述:“现在京城传言,说是你端慧郡主冷心冷情,弃多年情分于不顾,想要眼睁睁看着人家死呢。”
“那也是他自己作死的,与我何干!”端慧郡主语气冷硬,脸色缓了缓后又起身行了个礼道:“臣妇一时情急,御前失仪,请陛下恕罪。”
“不怪你。”邵棋摆了摆手,拉她起来。
“但是,端慧啊,你有没有想过,明明当初是他先悔婚,可是现在,他怎么敢这样理直气壮地对你步步紧逼?他依仗的是什么?你又有什么地方棋差一着?”
端慧郡主一愣。
“答案很简单对不对?他靠的是他贺家的权势,靠的是他积累的军功,没人敢说他什么,而你呢?你父母战死沙场,给你留了个安德侯府的空壳子,你的丈夫又早逝,你背后没有东西支撑,换句话说,人人可欺你。”邵棋低头抿了一口茶,说出的话似乎也带着涩涩的苦味。
“寡妇又如何?女人又如何?有本事就是有本事,等你也有了依仗,你倒看看他贺大公子还敢不敢在你面前再吠一声。”
话音落地,室内陷入久久的沉寂。
邵棋也不着急,又自顾自地倒了杯茶,慢条斯理地饮着。
良久后,端慧郡主声音微哑地出声:“臣妇明白了,谢陛下隆恩。”
邵棋声音温和,含笑看着她:“元泽会在天上亲眼看着你走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的。”
元泽就是端慧郡主的丈夫,那个天不假年的才华横溢的状元郎。
端慧郡主低下头,忍不住红了眼眶。
……
时间匆匆流逝,到八月十五的中秋夜的时候,邺国皇帝拖了许久的病体终于撑不住了。
他曾经最疼爱的女儿,被他毫不留情地送到了异国,他偏心的儿子,死得不明不白,而他从未正眼瞧过的小女儿,反倒是陪他走过了生命的最后一刻——
虽然她的脸上并未有任何伤感,好像死去的不是自己的父亲,而是一个陌生人。
“父皇,您算计了一辈子,把我三姐耍得团团转,做了那么多铺垫,就为了将皇位传给五哥,现在这幅局面,您是不是很失望?”
邵怀笙站在他床前,居高临下地注视着他,眼神无波无澜。
“呃……呜……咳咳咳!”邺国皇帝已经病得说不出话来了,他伸出手想拉她,挣扎许久,却无力地垂了下去。
邵怀笙亲眼看着他闭上了眼睛,床上的老人渐渐没了呼吸。
她一动不动地伫立了许久,室内一片安静,直到殿外忽然有一阵喧闹声传来。
“让本宫进去!本宫要见皇上!你们这群不长眼的狗奴才!”成贵妃的叫骂声十分刺耳,邵怀笙皱了皱眉。
下一刻,殿门被推开,她缓步走了出去。
成贵妃一看见是她,嚷得更起劲了:“七公主!你不能拦着我!我要见皇上!我很担心您啊,皇上——”
“嘘。”
邵怀笙不耐烦地竖起手指,给她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父皇死了……”
成贵妃猛地瞪大了眼睛,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邵怀笙盯着她,笑了笑:“父皇一个人上路太过孤单,贵妃既然这么挂念他,不如下去陪他可好?”
她话音落地,成贵妃顿时脸色煞白。
“不要!邵怀笙!你不能这样,我求你!不要!”成贵妃吓得花容失色,脸上涕泪横流,很不体面。
“把她拖下去。”邵怀笙懒得再同她周旋,朝旁边的侍卫招了招手。
“不要!唔——”
成贵妃没挣扎几下,嘴就被堵住了。
她眼眶里的泪珠大滴大滴地滚落,邵怀笙就站在原地,含笑与她对视:“今夜是中秋,那就提前预祝父皇、贵妃和五哥在地下一家团圆了。”
邵怀笙穿着锦衣华服,身姿挺拔,显得贵不可攀。遥遥瞥过来的那一眼,竟隐隐与邵棋的神态重合起来。
成贵妃昏过去之前,心里一片悲凉,到底是败得彻底。
而没过多久,远在雍国皇宫的邵棋,收到了来自邺国新皇友好问候的信件。
信上只有短短一句话:三姐和三姐夫可安好?
她笑了笑,把信递给身旁正端坐着处理公务的霍让:“问你是否安好呢。”
霍让扫了一眼,精准地捕捉到了“三姐夫”这个称呼,他的唇边泄露了一点笑意:“陛下可想去见见她?”
“皇帝没人权啊,这都兢兢业业干了快一年了,你看我出过几次皇宫?”
“诶?”邵棋刚说完,灵光一闪,突然想起了一件重要的事情,“那群小屁孩学了快一年了,我是不是也该物色一下继承人了?”
一旁的霍让递给她一份名单,名单上已经划掉了很多名字,剩下的寥寥无几。
“这里面,家世有问题的,品行不端的,表现一般的,臣都已经核实了一遍,一一划去,剩下的这三位宗室子女,倒是值得陛下和他们聊一聊。”
霍让的语气温和从容,细细地跟她讲述这剩下的三个孩子的详细背景和天资性格,到一些重要情况处,还会再三跟她强调。他垂着眼认真地给她分析利害,身上散发着淡淡的桂花香,邵棋看着他微颤的眼睫,心里一动,忽然很想抱抱他。
“唉,我好幸运。”她抱住了他的腰,整个人窝进了他的怀里。
霍让愣了一下,以为她是突发感慨,在回想她这一路走来所遇到的旁人没有的良机。
于是他牵住了她的手,眉眼含笑:“不是上天眷顾您,而是您自己赢了上天。”
“不是,不是……”邵棋一口否认,她猛地伸手扯住了他的衣领,迫使他低下头,然后扬起脸,闭着眼亲吻他。
霍让怔了怔,随即与她十指相扣,重重地吻了下来……
幸运的是,她从荆棘深渊中走来,明明浑身是刺、衣襟染血,却意外地拥抱到了她的花。
第62章 娇贵和亲公主在权力顶峰封神(31)
寒来暑往,人间又是几度春秋。
“阿姐呢!”一个身穿天青色长袍的少年小跑着闯进了紫微宫。
“回殿下,陛下已经留了旨意,未来一段时间内的国事交由您与念慈公主处理。”侍奉的女官微微俯身,眼里蕴着笑意。
少年的表情顿时透出几分失落:“出去玩又不带我……那她什么时候回来?”
女官顿了顿,回答道:“归期不定。”
少年耸拉着脸正要再问,忽然身后传来一声轻笑。
“让我看看,是谁又要哭鼻子了啊哈哈哈。”从门外走进来一个穿着荷粉色长裙的少女,她明眸善睐、唇角轻扬,缓缓走来时整个人明媚灿烂若春光。
“参见念慈殿下。”女官俯身行礼。
“不必多礼了,”念慈摆了摆手,状若无意地问了一句,“我刚才去御书房,没见到老师,他和阿姐一起出游了吗?”
“是的,陛下钦点霍掌印陪侍在旁。”
念慈挑了挑眉,不说话了,她心中那个困惑多年的问题的答案,已经呼之欲出。
怪不得阿姐这么多年怎么身边都没个男宠呢,她早就感觉这俩人不对劲了……
念慈记得小的时候,有一次宫里进了刺客,阿姐被刺伤了,倒在床上昏迷不醒,消息传来的时候,她还在上课,霍让正给她讲孙子兵法,当时她就看到他的脸色一下就沉了下来,表情变得很可怖,然后直接冲了出去。
那几天他下令封锁了京城和皇宫,羽林卫一遍又一遍地搜查,只要查到与刺客有关的人,就立刻拖出去斩首,行刑台那里的血迹就没干过,臣子们人人自危。
有一日晚上的时候,念慈偷溜进紫微宫,想去见阿姐,她躲在屏风后面,就看到霍让坐在阿姐的床头,紧紧地抓着她的手,眼眶通红。
他在那枯坐了一夜。
念慈那时候就在想,所有的主仆都会这样吗,对方受了伤,自己的心里仿佛就被剜去了一块肉。
等她慢慢长大了,她才明白了这其中蕴含的深意。
念慈从记忆中回过神来,就看到一旁的堂弟还在那里闷闷不乐。她笑了笑,使出一记杀手锏:“你今日的课业完成了?”
少年顿时醍醐灌顶,也没工夫沉浸在阿姐抛下自己的悲伤中了,一溜烟跑了出去。
念慈看着他着急慌乱的背影,摇了摇头,到底还是小孩子。
这时,一旁的女官犹豫了一下,走到了她身边,凑到她耳旁低声说了几句话。
“死了?什么时候?”念慈语气淡淡,仿佛谈论的人毫不重要。
女官低声给她解释:“是昨天夜里,狱吏如往常一般给他上刑,结果这次他没熬过去,尖叫几声就断了气。狱吏还想来向您请罪,因为陛下之前说了,要吊着他留一口气,别轻易让他死掉。”
“关了有几年了?”
“回殿下,有七八年了。”
念慈笑了一下:“那就算了,收拾收拾尸体,处理了吧。”
女官顿了一下,试探着问:“要入皇陵吗……”
念慈轻飘飘地瞥了她一眼:“你觉得呢?”
“奴婢明白了。”女官一下就领会了她话里的意思,正准备要离开去处理,想了想又恭敬地问:“殿下,这件事要写信告知给陛下吗?”
“先放放吧,别拿这种事去叨扰阿姐和老师。”
“是。”
而与此同时,距离京城隔了十万八千里的塞外江南,日上三竿,邵棋才从身旁男人温热的怀里醒来。
实在是昨晚闹得太过分。
她抬头瞪了一眼近在咫尺的俊脸。
【当当当当!恭喜宿主顺利完成任务!入账了一堆积分,腰包里终于变成正数了!撒花撒花!】系统突然冒泡。
邵棋毫不意外:【萧从丰死了?】
【对,昨天晚上刚咽气,那时候你在马赛克,我联系不上你。】系统早已习惯,语气平淡。
邵棋冷不丁被噎了一下,她又给了身旁的男人一记眼刀。
忽然,男人笑着睁开了眼睛,把脸凑了过去,搁在了她的肩上,声音微哑:“怎么这么看着我?”
“看你白天风度翩翩的,晚上像变了异的狼狗。”
霍让了然地笑了一下,侧着脸亲吻她,语气模糊:“那不能怪我,你太美了……”
这话倒是真的,随着年岁的增长,邵棋褪去了莽撞与青涩,身上的气质越来越从容,又夹杂着明艳张扬的气质,整个人站在那里,就能轻易夺走他人的目光。
“所以,你就有理由把我的裙子扯烂?你数没数过你毁了我多少裙子?”邵棋毫不买账,冷眼瞧他。
霍让立马端正态度,乖乖认错:“我太鲁莽了,我们出门去逛街买好不好?”
邵棋“呵”了一声,也没说答不答应,霍让心领神会,直接将她一把抱了起来,抱着她去洗漱,俯下身子替她穿衣。
裙装的衣带和衣襟太过繁琐,邵棋这么多年还是学不会系带,也有可能是懒得学,总之,霍让美滋滋地认领了帮她穿衣的任务。
骨节分明、修长白皙的手指从身后绕到她的身前,霍让的胸膛紧紧贴着她的背,邵棋敏锐地察觉到了一丝异样。
她眯起眼睛,语气有些不可置信:“你又……”
“抱歉,阿棋……”霍让一出声,嗓子已经哑到极致,他喉头滚了滚,显然是在努力克制。
他微微垂着头,从他唇中呼出的热气打在邵棋的耳朵上,烫得她浑身发麻。
邵棋索性自暴自弃了:“算了,随便你吧。”
得了她的应允,霍让喘了一下,猛地用力将她托起来,摁在了墙边。
等到他们终于收拾妥当出门的时候,已经是晌午了。
进到奇珍阁的时候,邵棋的腰还是酸的,霍让站在一旁扶着她,给她轻轻地揉着,门口的侍者看了他们好几眼,福至心灵,小跑着迎上来。
“公子和夫人请进,哎呦,夫人若是累了,可以现在这边稍事休息,揣着个小公子或者小千金,就是月份小也耗心神嘛。”她一脸理所当然。
邵棋听见她这话,正要迈进去的腿僵了僵,旁边的霍让一下子就笑出了声。
“夫人,她说得也没错,你还是先坐这休息一会吧。”他嘴角含笑,揶揄地看着她。
邵棋已经不知道说什么了,她就出了一趟门,就成了月份小的孕妇了。
她坐在一边,霍让在首饰的摆架那里挑了一只深蓝色的玉钗,他走过来,动作轻柔地戴在她头上,赞叹道:“很美。”
邵棋看了一眼,朝他招了招手,示意他蹲下来。霍让照做,她就把头上的玉钗取下来,端端正正地插到了他头上:“嗯,是朕的美人。”
说完她忍不住笑了笑,结果动作有点大,又闪到了腰。
“嘶——”她咬牙,恨恨地看向眼前的罪魁祸首。
霍让扬了扬眉,伸手去给她揉腰帮她缓解。这个角落根本没什么人,他扫了一眼四周,然后抬眼笑着看向她:“夫人,怀孕的感觉怎么样?”
邵棋扯了扯唇,毫不留情地捶了他一拳。
霍让含笑站起身,又给她挑了许多首饰,邵棋实在懒得动弹,坐着任他摆弄,之后二人又逛了成衣店,霍让挑了许多花花绿绿的裙子,让邵棋只觉他要把自己打扮成花孔雀。
回去的路上,在马车上,霍让还在不停地念叨着,天气转凉,邵棋图潇洒,仍然穿着轻薄的单衣,最近都咳了好几次。
“这几件披风,出门一定要穿,入秋了,你又喜欢夜里出来散步,穿那么薄要是染了风寒,药那么苦,你又喝不下,对不对……”
霍让正说着,忽然感觉肩头一沉。
是邵棋窝在他怀里睡着了。
他动作小心翼翼地换了个手臂,让她睡得更舒服。外面的风掠过马车壁时发出轻微的响声,他低头久久地注视着她红润的面庞,然后凑过去轻轻地亲了一下。
过了一会,他伸手敲了敲马车壁,马车停了下来,窗外传来车夫的询问。
霍让低声道:“不回客栈了,调转方向,去码头。”
车夫应了一声,马车又缓缓启动。
霍让抱着邵棋,低头用目光细细描绘她的五官,看着看着,他笑了起来。
殿下,陛下,阿棋……
我们还有好多风景要去看,我好爱你。
……
雍国史书载录,慈肃帝仁爱天下,政务勤勉,且重人本,重兼听,在位期间开创女学、选拔女官,入仕不问出身,广聚英才。百姓安居乐业,与邻国修好,再无战事。
慈肃帝一生不纳后宫,不育子女,其知心人,唯近身掌印而已。
启元四十九年,慈肃帝驾崩,掌印侍主而去,念慈公主携遗旨即位,为先帝定下谥号曰雍武帝,并追封其师掌印太监霍让为文敬公。
野史曾有传闻,称慈肃帝其实并未葬入皇陵,她生性不喜拘束,所以依她遗愿,她被葬在北境最高的山峰上,并与文敬公合葬于一处。
许多史学家认为这是胡编乱造,但即使如此,年年清明,仍有不少人慕名而去,祭奠先人。
……
邵棋回到意识空间时,系统已经醉到死机,昏睡过去了。
她很无语,但也没打扰它,而是坐在小沙发上一边喝饮料一边脑袋混沌地胡思乱想。
下个世界还会遇到他吗?
她不敢保证,但她直觉可以。
他是谁?为什么会穿梭在各个世界里?他也是……星际的人吗?
邵棋没有丝毫头绪,而就在这时,系统突然醒了过来,一看见她,就语气兴奋地道:【告诉你一个好消息!】
邵棋挑了挑眉:【发奖金了?】
【额,那倒也不是。】系统卡了一下,然后继续兴高采烈地跟她讲:【但是你能选金手指啦!】
它说完,就利落地调出来了一个显示面板,上面密密麻麻地陈列着各种各样的金手指,有惊人美貌、泼天富贵、超级智慧、至尊欧皇等等,邵棋眼花缭乱。
【来选一个吧!】系统给她一一介绍。
可问题是,她根本不知道下个世界什么情况,要是选了个惊天美貌进末世世界,这不就是上赶着找死吗?
邵棋思忖了一下,最后决定选:至尊欧皇。
系统:???
这有用吗?
【你咋回事?】它看不懂这操作。
邵棋很自信:【听我的,这个最保险。】
系统无奈地操作了一波,满足了邵棋的心愿。
【开始传送吧,我很期待下个世界。】邵棋伸了个懒腰,一副兴致勃勃的样子。
系统惊讶地看向她,哟,太阳打西边出来了?这么勤奋?
它点击了一下后台程序,正式开始传送。
……
“哗”的一下,邵棋刚睁开眼,头顶上骤然被泼下了一盆冷水。
她颤着身子坐在马桶盖上,浑身湿透了,旁边的讥笑声尖锐地刺耳:“就你?还喜欢顾少爷?你也不照照镜子!”
第63章 真千金在科研领域封神(1)
“就是啊!又穷又丑的死肥猪,还想高攀人家沈大小姐,笑死人了!”
“真不知道怎么进的我们学校,不会是陪睡了哪个老男人了吧?”
“人家会瞧上她?哈哈哈哈!”
邵棋抬手抹了把脸,勉强睁开眼,就看见面前几个穿着校服、妆容精致的女生正居高临下地打量着她,目光不善,话语更是伤人。
现在的天气已经入秋,厕所开着窗户,外面的风吹进来,邵棋冷得打了个寒颤。
【我这至尊欧皇是假的吧?】她在心里吐槽,【能不能给我一个和谐安宁的出场方式?】
这时,一个女生看她垂着头不说话,心里不爽,踩着小皮鞋走上前去:“怎么不说话啊肥猪?信不信我把你衣服脱了,把你扔出去跳脱衣舞?”
她的手刚伸出去,邵棋猛地出手,掐着她的手腕狠狠往上一掰!
“啊!”
女生尖叫出声,痛得直掉眼泪。
“死肥猪!你敢——”
“啊!”
邵棋抄起旁边的拖把棍子,横扫一大片,把那几个女生打得尖叫连连。
打了一会,感觉差不多了,她才放下棍子,看着坐在地上往后退缩的女生们,她伸手揪起其中一个人的头发,迫使她往后仰,那人梗着脖子威胁她:“邵棋你敢!我爸要是知道了——”
“聒噪。”邵棋顺手拿起旁边的抹布,直接堵上了她的嘴。
其他的女生本来还想破口大骂,一看见这一幕,顿时不敢再出声。
邵棋冷着脸,目光扫过她们:“我话只说一次,如果你们今天走出了这个门,还招惹到我身上,那你们就等着被收拾吧。”
“听清楚了吗?”
那几个女生不说话,邵棋抬腿踹翻了旁边的储物柜,声音冷厉:“听清楚没有?都不说话是不是都想永远留在这?”
“我,我们知道了!”她的表情可怖极了,女生们顿时吓得脸色苍白。
“滚吧。”
听到这句话,几个女生颤颤巍巍地从地上爬起来,踉踉跄跄地开门跑了出去,外面几个同学看到她们一脸惊吓地跑出来,纷纷觉得摸不着头脑。
稀奇,还有能让这群大小姐害怕的东西?
而“惊吓之源”——邵棋还正站在厕所里,她抬手将额前湿透的碎发捋到后面,又甩了甩上面的水珠,走到镜子前照了照,本来是想看看自己这副样子还能不能出门,结果却猛地被自己的尊容给吓了一大跳。
脸上的粉底液、眼影和口红一片凌乱,混着水珠,衬得她像一个妖怪。
她打开水龙头,用洗手液洗了把脸,再抬头去照,顿时觉得好多了。
宝贝啊宝贝,你完全没必要这么折腾自己。
这话是对原身的感慨。
原身的五官和骨架其实都挺不错,只是由于体型胖了些,再加上她可能有些自卑,走路畏手畏脚的,就很容易显得没精神,遮盖了原身出色的容貌。
系统暂时没上线,她没剧情,什么都不了解,决定先见机行事。
这副样子从正门走肯定是不行了,会招致更多的非议,邵棋心里没底,暂时还不想和他们正面硬刚,她细细观察了一下。
厕所的窗户朝外,稍低一些的地方有个窗檐,再往外走几步,就可以跳到围墙上,然后翻墙到校外。
是个不错的路线。
邵棋决定叛逆一把。
她三下五除二就翻出了窗户,跳到了下面一层的窗檐上,她像跑酷似的又跳了几个窗沿,一番周折后,最终成功地蹲在了围墙上。
这很简单嘛!
邵棋第一次翻墙就这么轻松,心里得意,她正准备纵身一跃,迎接自由的风和阳光,就在这时,墙外不远处,一道厉喝响起:“谁在那!哪班的?逃学记大过!”
邵棋被吓了一跳,没站稳,一下子从墙上跌了下去!
“哎!这上面怎么还有个同学?小心点——”
“砰”的一下,邵棋落地了,但好像不疼,身下软软的,还有一股淡淡的洗衣液香气钻进了她的鼻子里。
她往下一看,哦,是砸到了个人。
第64章 真千金在科研领域封神(2)
“抱歉,同学,我没看见你,真对不起……”邵棋连忙站起来,正想伸手扶他,却被他躲了过去。
男生身上的校服凌乱,他咳了一下,自己直起身,拍了拍校裤上的灰尘,面色平淡。
他侧着脸,碎发遮住了眉眼,邵棋眯着眼打量他,心里隐隐有种熟悉的感觉。
“陈珺!邵棋!公然翻墙逃课,你们两个可真有能耐啊!”
教导主任挺着小肚腩跑了过来,看清楚他们两个是谁后,顿时黑了脸色。
还都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啊!只不过是一正一反……
剧情还没传过来,邵棋大概猜到眼前的应该是个老师,但现在要是被逮回去可真是不妙了,她正想着怎么脱身,忽然,旁边的男生垂着头咳了两声,他微微弯下了腰。
邵棋灵机一动,福至心灵:“老师!我刚才不小心摔在这位同学身上了,他受伤了不舒服,我陪他去医院吧,我去给他交医药费。”
她说完,扯了扯男生的袖子,男生顿了一下,脸上恰到好处地显出几分痛意。
好小子!够机灵!
邵棋很满意,拉着他转身就往后走,教导主任还想再出口拦一下:“学校有医务室!不够你们用?”
“老师,他伤得有点严重,我们还是去专业医院检查一下吧,老师再见!”邵棋一边扬声向后喊,一边利落地叫了一辆出租车,然后一把将男生塞了进去。
教导主任站在原地,注视着出租车渐行渐远,他“哼”了一声,拿出自己的小本本,坚持给他们两人一人记了一个处分,然后揣着手扬长而去。
而出租车上,邵棋呼出一口气,她脑袋空空,无处可去,正准备向身边的男生打听一些关于学校的事情,侧过身却忽然看到了他脸上的伤痕,应该是刚才擦破的,还渗着血。
“同学,你受伤了,我们去医院给你处理一下伤口,再检查一下吧,毕竟以我的体重压在你身上——”
男生侧过头,面无表情地拒绝了,语气平淡:“不用,我没事,我到前面的路口下车。”
听到他清冽干净的声音,邵棋愣了一下,那种突如其来的熟悉感更加浓烈。她的目光不着痕迹地扫过他精致漂亮的眉眼,确定这是一副陌生的面孔。
她在心里默默记下这个人,然后面上若无其事地笑了笑:“那好吧,我叫邵棋,我听那个老师刚刚叫你……陈珺,是吗?”
“嗯。”
还挺高冷。
邵棋挑了挑眉,向司机师傅要了一张小纸条,她从口袋里掏出了自己被水淋湿的手机,捣鼓半天才开了机,然后将手机里显示的原身的手机号写在了纸条上,递给他。
“那陈同学,如果你之后身体有什么不舒服的,可以联系我,今天误伤了你,我很抱歉,你的医药费我应该承担。”
男生顿了一下,这回才正眼看向她,接过纸条说了句:“你和传言中很不一样。”
邵棋眨了眨眼,她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给出了一个万能答案:“传言不可信。”
男生靠着窗闭眼休息,没再理会她。
到了路口处,他也没跟她多说一句话,背起书包直接就下了车,快步走进了巷子里。
邵棋的眼力极好,能清楚地看到他拐弯时随手将那张小纸条扔进了垃圾桶,动作极其利落。
她撇了撇嘴,好冷酷无情的帅哥。
就在这时,脑中一道白光闪过,大量记忆涌了进来,是系统上线开始传送剧情了。
原主邵棋,出生在一个普通家庭,父母经营着一家饭店,生意还算不错,一家人和和美美,但这一切都在原主14岁的时候完全改变,有一天,一个贵妇人找上了门,拿着检测报告说原主是她的女儿,态度强硬地要把她接回去。
这是一个俗套狗血的真假千金情节,原主才应该是享受富贵的真千金,只因当初接生登记时出了差错,两家人的女儿发生了调换,就这么阴差阳错地过去了十五年,原主从亲生母亲的口中听到那个女孩叫沈似玉。
如珠似玉,多么金贵的名字。
原主其实并不想回去,这里有养育了她十五年的养父养母,有熟悉亲近的街坊邻居,她已经很知足,但是她的亲生母亲沈夫人私下里找到了邵父邵母,她用提供优质的教育资源、富贵的生活品质这些话打压他们,邵父邵母被教训得满脸羞愧,觉得自己家耽搁了养女,最终同意将她送回去。而沈似玉像小公主似的在沈家生活了十几年,他们也不敢要回来,怕亲生女儿会恨自己。
就这样,原主被送回了沈家,而邵父邵母一个女儿都没有了。
原主以为这是另一段幸福的开端,但其实却是她噩梦的开始。
原主什么都不会,相比举止带着上流气息的沈似玉,她不会和那些富家大小姐交际,不擅长任何娱乐,像个没见过世面的土包子。沈夫人把她送进了当地最好的一所高中,却并未对外公布她的身份,理由是担心沈似玉会遭受非议。
在这所高中里,原主简直像个异类,她跟不上课程,成绩日益落下,不会打扮,逐渐自卑怯懦,每一次沈似玉对她的亲近,都会让她遭受更大的非议和怀疑。而当她暗恋顾家小少爷的事被人发现后,她更是受到了不少同学的针对,男生们羞辱她的容貌体重,女生们针对她排挤她。
原主在被边缘化的过程中变得再也没有了以前的活泼开朗,她没有家人、没有朋友,孑然一身。
故事的最后,孟家大少,原主名义上的未婚夫,沈似玉的追求者,使手段逼死了邵父邵母,他想要让沈似玉的身世永远成为秘密。原主偶然偷听到了这件事,当场就发了疯,拿着刀冲进去想要杀了孟大少,却被他一脚踢断了肋骨。沈家惹不起孟家,怕受牵连,就把她赶出了家门。
实在走投无路,原主从教学楼上跳了下去,怀里还抱着写着“杀人偿命”四个大字的木板,手里攥着揭露孟大少罪行的遗书,可是毫无用途,孟家派人处理了她的尸体。
她死在中秋团圆的夜里,死得悲壮,死得悄无声息。
【这个小世界里,男主是孟秦,女主是沈似玉。】系统补充道。
记忆里从高楼上坠落的无助感压得她快要窒息,邵棋坐在出租车上呼出一口气,问它:【原主的诉求是?】
【一是保护好邵父邵母,二是希望自己能够有一个耀眼夺目的人生。】
【没提男女主办的那些恶事?】
系统叹了一口气:【没提,恐怕是害怕牵连到邵父邵母,但我看得出她很恨。】
【那我帮她再加一条诉求:让恶人罪有应得。】
邵棋语气坚定,说完后她看了看自己身上湿漉漉的衣服,天气有些凉,她冷得发颤,对着司机喊了一声:“师傅!掉头去香香巷,麻烦你啦!”
香香巷是邵父邵母居住的地方,原主在那里长大。
离家在外的孩子淋了水,还有哪里能比父母的怀抱更温暖的呢?
第65章 真千金在科研领域封神(3)
“爸妈!我回来啦!”门面上挂着“邵家小饭馆”几个大字,邵棋蹦蹦跳跳地走了进去。
“哎?我怎么听见了棋棋的声音,快出去看看,是不是棋棋回来了?”
从饭馆后厨里走出来了两个围着围裙的中年男女,他们穿着朴素,带着沾满油污的袖套,笑起来显得很憨厚,露出微微发黄的牙齿,和黄色的皮肤相互映衬。
看到他们的一瞬间,邵棋顿时眼眶湿润了。
这是原主留下的执念。
邵棋眨了眨眼睛,努力缓和神色上的异样,而邵母一眼就看到了她身上湿透的衣服,她神色担忧地看向女儿:“这是怎么回事?有人欺负你了?”
“不是,刚才走到巷口那边的时候,旁边楼上有个小屁孩在阳台玩水,把整盆水泼我身上了,我已经揍过他了。”邵棋咧嘴笑了笑。
“这么冷的天,淋水了还不赶紧跑回来!着凉了吃药打针可有你受的!”邵母虎着脸教训她,然后一把将她拉进里屋,从衣柜里给她找厚实衣服换上。
“孩子大老远跑过来,是听你发火的?看你这狗脾气——”
“闭嘴,站一边去!别碍我事!”
邵父落了下风,尴尬地摸了摸鼻子,他转身去了后厨,准备给自家闺女做一碗汤面暖暖胃。
邵棋坐在一旁看着他们斗嘴,鼻子一酸,她给自己倒了一杯热水,借低头喝水的功夫掩去脸上的失态。
换完衣服又吃过饭后,邵父邵母坐在邵棋的对面,犹豫许久,还是试探着将心里的话问了出来:“棋棋,在那边过得怎么样啊?他们对你好吗?你这次回来……”
邵父邵母还是怕的,他们怕邵棋回来会犯了沈家的忌讳,让沈家人不满,就因为有这个考虑,他们从来不敢联系邵棋。
“我不想回沈家了,那个爹妈,我也不想认了。”
邵棋开门见山,直接对他们坦白自己的想法。
“我是生长在这里的人,那个圈子我融不进去,何必自找麻烦?沈家人看不上我,他们更喜欢沈似玉,既然如此,那我就不回去打扰他们了,这样对大家都好。”
邵母有点急:“那你上学的事怎么办?那么好的高中,要是沈家人不让你上了,这——”
“妈,我有办法,你相信我,好不好?”
邵棋看向眼前的养父母:“我们就好好过自己的日子,如果沈似玉想来孝敬你们,我也可以把她当妹妹,只是我不想再和沈家有任何牵连了。”
话虽这么说,但他们心里都清楚,沈似玉不会来找他们的,她看不上这里。
邵父邵母对视一眼,点了点头,这孩子打小就有主见,决定了的事情,他们干涉不了。
邵棋满意地笑起来:“好,那我就忙去了!”
“小孩子家家忙什么?”邵母打趣她。
“我要写作业!”
然而,嘴上说得热血澎湃,昏黄的灯光下,邵棋看着原主厚厚的空白试卷,长叹一口气,她在星际没有正儿八经上过学,只是后来补了补课,还没学多少就死翘翘了。这些高中知识对于她而言简直是天外来物。
只能拼命补了。
小屋的台灯亮了一晚。
第二天早晨,邵棋毫不意外地迟到了。
教导主任和她昨天刚见过面,今天又相聚在校门口,简直气得不知道说什么好。
不过令他欣慰的是,这孩子总算不化妆了,看着素净的脸,他心里的气消了一些,结果一抬头,又看见一个缓缓走来的熟悉身影。
他边走边打着哈欠,一脸困倦疲惫。
“陈珺!你也不学好?怎么你也天天迟到!态度不认真,你学习怎么进步?”
“老师,我爸腿断了,我刚才带他去看病了。”男生语气淡淡,想了半晌又补充了一句:“我一直是第一,确实很久没进步了。”
听见他这话,教导主任气得脸红脖子粗,他在心里不停地对自己强调“眼前这个是年纪第一的好苗子”,良久后,稍稍缓和了脸色后,才看向他,声音沉沉。
“这一周,你爸的腿已经断了三次了。”
“噗嗤——”旁观的邵棋忍不住笑出了声,教导主任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
陈珺沉默了一下,可能意识到这个理由用得有点多了,他面不改色地又换了一个理由:“我记错了,今天是我妈腿断了。”
“逃学迟到屡教不改!你们两个!五千字检讨!下周一升旗的时候当着全校的面深刻反省!”
教导主任忍无可忍地把他俩赶进了校园。
“陈同学,你的伤怎么样了?”邵棋抬眼去看他侧脸上的伤口,那里被贴了一个创可贴。
陈珺的步伐加快了些,似乎是想甩开她:“我没事。”
“没事就好!那……你有没有兴趣体验一下教书育人的快乐呢?”
陈珺看了她一眼。
邵棋十分厚脸皮,直接开门见山:“我需要学霸的辅导,我可以付费,你出价吧。”
陈珺瞥了她一眼:“你付不起。”
邵棋:?
她发愣的功夫,陈珺已经走远了。
邵棋很不解啊:【他怎么这么难搞?】
【我这边的资料显示,他课外会打许多份工,家教、服务员什么都干,所以,不是价格问题,人家就是不想和你扯上关系。】系统一脸幸灾乐祸。
【不愿意就拉倒!我自己学,等我超过他,我要把我的满分试卷摔在他的课桌上,狠狠羞辱他。】
邵棋扯了扯唇,结果帅不过三秒,她刚走上楼梯,迎面就撞上了化学老师,化学老师“一脸和蔼”地把她拉到办公室,要抽查她的作业。
“怎么越学越倒退了?现在连物质的基本属性都能写错?”
化学老师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框,冷冷地盯着她:“回去把必修一课本背一遍,明天我提问。”
邵棋:???
我是初学者啊!小白啊!给条活路吧求求了!
然而,她虽然心里这么想,面上却不露分毫,完美演绎了全身上下最硬的地方就是嘴:“好的老师,保证完成任务!”
一脸沧桑地走出办公室,邵棋刚进教室,全班的目光都投了过来。
第66章 真千金在科研领域封神(4)
那些眼神里有鄙夷,有打量,仿佛在看一个上蹿下跳的小丑。
邵棋无视掉所有目光,一脸淡定地坐回了自己的位置上,拿出课本准备迎接第一节课。
忽然,她身下的椅子被踢了一下,后桌的男生怪笑着叫她的名字:“哎邵棋,你真的给顾少写情书了啊?哈哈哈哈你怎么敢的啊?”
“天哪,顾少肯定被恶心坏了吧。”
邵棋手里的笔被男生给抽走,他正想开口再讥笑两句,身旁的女生却突然暴起,抓住他的头发一把将他摁在了课桌上,男生不停地挣扎,脸都用力得有些变形。
“这么担心他的心理状态,你是顾言泽他妈还是他爸?”
邵棋阴阳怪气地冷笑了一下。
说完她松开手,在一众震惊的目光中,直接背着书包去了后排,角落里坐着班上另外一位被排挤的同学,邵棋走过去,轻声问了一句:“我可以坐在这里吗?”
那女孩神情有些胆怯紧张,最终微不可察地点了点头。
邵棋冲她友善地笑了一下,淡然自若地坐了下来。
刚才被打的男生缓过劲来,爆了一声粗口,正要破口大骂,忽然,数学老师推门而入,让同学们准备上课。
其他人只好都收回了目光,同桌女孩悄悄打量身边的邵棋,却见她从书包里拿出了数学试卷,兴致勃勃地写了起来。
女孩很惊讶,她之前听说过邵棋,传言中她身上有两个鲜明的标签,一是暗恋顾言泽,二就是又胖又笨,成绩极差,无论多么努力听课都听不懂的那种。
她看着邵棋一边慢条斯理地把玩着手中的笔,一边垂着头目光专注地审题,心里有些意外。
就在这时,从讲台上传来数学老师的声音:“邵棋,你的试卷为什么不交?”
全班的目光投注过来,其中不乏不屑和幸灾乐祸的。
“抱歉老师,我没做完,很多题没思路。”邵棋毫不慌乱,大大方方地站起来,眼神清澈。
看着她的表情,数学老师已经到了嘴边的斥责突然就说不出口了,他顿了一下,然后沉着脸说:“下课来我办公室。”
“好的老师。”邵棋一副乖乖学生的样子。
意识空间里的系统看着她的表现,倒是感觉很稀奇,它觉得邵棋对待学生身份有一种空前的认真。
于是它将心里的疑惑问了出来。
【一方面是因为我没上过学,感觉还挺有意思,另一方面嘛……】邵棋笑了一下,扬了扬眉,【我需要有能与沈家抗衡的筹码,而知识无所不能,不是吗?】
……
A市沈家,低调奢华的别墅中,沈家长子沈青从二楼缓缓下了楼梯。
“哥哥!快来吃午饭!”沈似玉甜甜的声音在餐厅里响起。
沈青嘴角噙着笑意,走了过去,他刚出差回来,一家人坐了下来,气氛其乐融融。
“诶?小棋呢?今天中午没回来?”沈夫人突然发现餐桌上少了个人,随口问了一句。
“姐姐已经两天没回家了,也不知道住哪,会不会有危险……”沈似玉脸上隐隐有些担忧。
沈夫人嘴角端庄的笑容顿时僵了僵,她这才意识到原来邵棋已经两天没回沈家了,只是她一直没留意。
“管她干什么?她那个刻薄的样子,真不知道邵家人是怎么教的孩子。”沈青声音冷淡,他对自己那个十四年没见面的亲生妹妹早有不满。
“妈,上次宴会上,小玉都上赶着去讨好她逗她开心了,她自己跟自己较劲,冷着脸不说话,旁边那么多世交叔伯,她坐在那连动都不动一下,说出去是我们沈家没有家教!”
沈青脸上透露着深深的反感。
而就在这时,餐厅的门被猛地推开——沈家老爷子手持拐杖,狠狠地敲了一下地面!
“你给我闭嘴!”
沈老爷子冷着脸,视线扫过眼前的儿孙,他的眼神锐利,盯着刚才口出恶言的沈青:“那是你的亲生妹妹!她爱干什么就干什么!这是你们欠她的!”
那孩子多可怜啊,自从回了沈家,亲人不是亲人,仇人不是仇人的,她越来越沉默寡言、越来越不爱笑了,他这个当祖父的能看得出来。
“爸,只是想让小棋听话一些,她一直这个性格——”
沈总的话还没讲完,沈老爷子抄起拐杖就狠狠抽在了他的腿上,沈总疼得面容扭曲,痛苦地叫了一声。
“你现在都敢跟你老子呛声了是不是!”
沈老爷子的目光转向沈夫人脸上,他一动不动地看着她,沈夫人的脸色有些僵硬。
良久后,他才开腔:“孟家那小子跟棋棋定亲的事,你张罗了吗?”
沈夫人顿了一下,脸上随即堆起笑容:“爸,我跟孟夫人在谈呢,不过……让小玉跟孟大少订婚,会不会更合适些,小玉毕竟是孟夫人看着长大的……”
沈老爷子眯起眼睛,瞥了沈似玉一眼,脸色阴晴不定:“你想替你姐姐跟孟家小子订婚?”
沈似玉神色有一瞬间的慌乱,她强行让自己镇定下来,笑了笑:“没有,爷爷,姐姐的婚事,我怎么敢插手呢?”
沈老爷子冷哼一声,又警告似的看了众人一眼,转身离开了餐厅。
而在沈青的角度,他看到妹妹微微垂下了头,笑容有些勉强,甚至眼眶也微微发红了。
小玉是想要和孟大少订婚的。
他握了握拳,对邵棋的存在更加不满。
而另一边,沈家在上演这出闹剧的时候,邵棋正被数学老师留在办公室里做题,接受着知识的熏陶。
然而,不幸的是,简单题还算勉强过得去,但是到了稍一复杂的难题,她就卡壳了。
【我怎么感觉我这“至尊欧皇”的名头没有一点用呢?】邵棋盯着试卷上那个红红的叉,心里琢磨,【我完美避开正确答案,这叫欧皇吗?】
系统装死不回答,它其实也不知道这些金手指会作用在哪些古怪地方,以前快穿局有一个宿主选了泼天富贵,结果进世界后发现自己在阳间穷得叮当响,但是在阴间坐拥大把冥钞,死了之后才能富贵,那个宿主气得直接把快穿局告上了星际法庭。
快穿局认错了,也赔款了,但就是不改。
系统缓缓合上了眼,一脸虔诚地祈祷邵棋的金手指别太离谱,它一个残损机器人可不抗揍。
而邵棋没收到系统的回应,只得心酸地叹了口气,决定拿着试卷去问作风严厉的数学老师。
在他的死亡视线中,她硬着头皮把自己的思路说出来,数学老师本来还没怎么放在心上,他执教这么多年,是知道有些学生确实对数字不敏感,但他听着听着,逐渐发现了问题。
第67章 真千金在科研领域封神(5)
邵棋还在专心地诉说着自己的思路,她没注意到数学老师渐渐诧异的眼神。
“按照这个思路,你能解得出来吗?”
听到他的询问,邵棋顿了一下,态度十分坦荡:“不能,总感觉缺了点东西……”
数学老师的目光一顿,看着她皱眉苦想的神态,他心里远远没有面上如此平静。
这孩子不是对数字不敏感,而是太敏感了……
“是缺了一个定理和公式,你看这样,是不是就迎刃而解了?”数学老师流利地在纸上写下一串数字和字母,很快就将整道复杂的题目给解了出来。
邵棋的眼睛亮了亮,有点意思嘿!
她又说了几个思路,在数学老师的帮助下,一一在题目上呈现。
看着试卷上满满当当的数字,邵棋心中的澎湃感油然而生,要是照这架势,超越陈珺夺下第一指日可待。
“邵棋同学,”数学老师忽然开口,他犹豫了一下,最终下了决定,一脸认真地邀请她,“你愿意加入我们学校的数学竞赛队伍吗?”
邵棋眉心一动,笑着点了点头。
……
周五之后,在漫天试卷和课本中过了一个周末,很快就到了周一,是邵棋做检讨的日子。
升旗仪式结束后,在广播中教导主任的大嗓门里,邵棋缓步走到了升旗台下,镇定自若地开始念稿:“……知识是银河系里最宝贵的东西,即使人的身体遭受创痛,知识也会在他的思想里闪闪发光……”
升旗台下,女孩的身形似乎瘦了一些,她身姿挺拔,柔和的阳光洒在她浓密的黑发和素净的面庞上,她神色波澜不惊,配上不紧不慢、泰然自若的语气和腔调,莫名有一种出挑的魅力,格外吸引人。
“欸?言泽,这就是之前给你写情书那女生?也不丑啊,看着挺可爱的。”
顾言泽还没说话,他站位旁边的男生就已经怪笑起来:“那是你没见过她之前的样子,又土又肥,什么心思都写在脸上,蠢得很,不过现在嘛……好像确实变了很多诶。”
他拿胳膊碰了碰顾言泽,语气意味深长:“要我说,不会是为了追求爱情改变自己了吧,她这么喜欢你的?哈哈哈。”
这话顿时让顾言泽想起了当初邵棋一脸羞涩地把情书塞到他抽屉里的场景,他厌恶地皱了皱眉:“跟我没关系,她再怎么样我也不会多看她一眼的。”
“哎呦这么冷酷,小肥猪又要哭鼻子咯!哈哈哈哈!”
队列里响起男生们充满讥讽的笑声。
而这边,邵棋已经在众人打量的目光中结束了检讨,她走了下去,淡定地站在了一旁。
又有几个人念完检讨后,最终轮到了陈珺,他还是如往常一样面无表情,眼神淡漠得仿佛谁都不放在眼里,而当他走上去的时候,邵棋清楚地听到台下起了一阵喧哗声。
就只用靠他那张脸,他就必定会引起许多人的关注,更何况,他还是常年在成绩排行榜上稳坐第一的学霸,性格孤僻,独来独往,颇为神秘,不过传闻中大家普遍认为,陈珺的家世应该不怎么好,因为有人遇见过他周末的时候在咖啡店做服务生。
陈珺的稿子很简短,不到两分钟就念完了。
他脸色没什么变化,在众人或仰慕或好奇或不屑的目光下缓缓走下了台。
“你之前说的那个条件,我答应了。”
陈珺忽然停在了邵棋的身边,语气平淡地开口。
邵棋思索了两秒,意识到他说的是之前她想要花钱请他来辅导的事,她迅速做出了反应:“那太好了,不过……我经费不多了,出价有限,你应该能理解的吧?”
听到这番看似事前说明实则暗中砍价的话,陈珺侧头看了她一眼。
“可以吗?陈同学?”邵棋眼底浮现一抹狡黠,他这会看起来似乎很缺钱,她笃定他会答应她。
陈珺面不改色地转过了头,语气没什么变化:“可以。”
他转身离开,走之前忍不住又评价了一句:“邵同学倒是很会做生意。”
邵棋挑了挑眉,权当是另类的夸奖。
他们这番互动并没有避开人,所以落在注意到的他人眼里,就是陈珺和邵棋一脸熟络地聊天,邵棋还眉眼含笑,两人的关系看上去很亲近。
顾言泽的那帮狐朋狗友发现了这一点,纷纷像发现了新大陆。
“哎呦!顾小少爷的狂热追求者移情别恋了?”
“哈哈哈哈言泽,你不用担心人家再缠着你了,陈珺真倒霉啊哈哈哈。”
“刚才好像是陈珺主动跟她搭话的吧。”
“难不成真看上了?陈珺那小子什么审美?眼瞎了?”
“哈哈哈哈……”
顾泽言满脸不耐,邵棋要是不纠缠他了最好,他早就烦得不行了。
“诶诶诶!言泽!你看谁来了!”旁边一个男生一脸兴奋地拿胳膊肘顶了他一下。
顾言泽抬眼望过去,沈似玉已经小步跑到了他面前,妆容精致,笑容甜美:“言泽哥!这周末有个宴会在我家举办,你有空来嘛?”
顾言泽没怎么犹豫,自然地点了点头:“我去,顺便拜访一下沈爷爷,都好久没见他了。”
顾家和沈家是世交,顾言泽小时候还被沈老爷子带过一段时间,情谊很深厚。
“那太好了!爷爷看见你肯定很高兴!”沈似玉撒娇似的抱上了他的手臂,姿态亲密。
顾言泽微微皱了皱眉,但也没说什么,带着她走了两步,就进了自己的教室。沈似玉待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眼神逐渐显出几分算计和得意。
尽在掌握之中,她还是那个被宠爱的沈家大小姐。
沈似玉的脑海里一瞬间闪过了邵棋肥胖怯懦、不招人喜欢的模样,她不屑地笑了一下。
……
沈家在A市是有百年基业的豪门世家,只不过近些年衰落了些,被新兴的家族给挤了下去,但实力仍不可小觑。
沈似玉作为沈家明面上唯一的女儿,一出生就是万千瞩目。
夜色里,她站在宴会厅的门外,陪沈夫人迎接宾客。她穿着一身素白色缀珍珠的长裙,微卷的浅棕色头发垂在身后,配上甜美的笑容,像个精致的洋娃娃。
第68章 真千金在科研领域封神(6)
“哎呦李太太,好久不见,我看着,您又漂亮了……”沈夫人脸上挂起温柔的笑容,熟稔地同前来的宾客寒暄。
李太太被说得心花怒放,眼神一转,看到了她身边如小公主一般的沈似玉。
“这是小玉吧!哟长得真标致,这以后要是许了哪家的小子,那可真是烧了高香了。”李夫人笑着打量眼前的女孩,听到她这话,沈似玉害羞地低下了头。
正说着,门外又停了一辆迈巴赫。
西装革履容颜帅气的顾泽言推开车门,利落地下了车。
沈似玉一眼就看见了他。
“妈妈……”她轻轻拉了一下沈夫人的袖子,似乎有些不好意思,沈夫人一下就看懂了她的神态。
“那是小泽吧?去吧,你们年轻人也该多多交往。”沈夫人笑着回应她。
沈似玉这才面容羞涩地走了过去,沈夫人看着她纤细美丽的背影,脸上渐渐流露出满意的神色。
“言泽哥!我们进去吧,李二哥、贺哥哥他们都等我们好久啦。”沈似玉笑得眼睛弯弯,白皙的脸颊上透着粉色,看上去纯真又动人。
顾言泽顿了一下,然后皱着眉有些为难地说:“小玉,我想先去见沈爷爷,要不你先去宴会厅等——”
“那言泽哥,我带你去见爷爷吧。”沈似玉猛地打断他,拉上他的手臂,领着他往里走。
在顾言泽看不到的地方,她的眼神逐渐变得复杂。
不知为何,她小的时候,沈老爷子就不亲近她,而自从邵棋找回来后,沈老爷子更是对她厌恶到了极点,若不是沈总和沈夫人态度坚决,她恐怕早就被老爷子送回邵家了。
顾言泽这么亲近沈老爷子,这对她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
沈似玉掩去眼里的冷意。
两人绕过正厅,进了后面的独栋小别墅,走到门外时,就听见屋里传来一阵争吵声,还伴随着几声敲打棍子的声音。
“那是你的亲生女儿!你当爹的都不认她!我看你是反了天了!”
“爸!你听我解释……”
顾言泽和沈似玉刚一推门进去,沈老爷子脸色沉沉地就看了过来。
“小泽来了啊,来,坐。”他面容缓和了些,指着沙发让顾言泽坐下来休息,顾言泽知道这时候自己出声询问不合适,就一言不发地坐在了一旁。
“爸,前面宴会厅还有好多事等着我去处理,那您和小泽先聊着,我先带着小玉过去——”
沈总话还没说完,腿上就又狠狠挨了一棍。
“你亲生女儿你不关心,一个冒牌货你倒是宠上天了!”沈老爷子厉声呵斥,“今天我还就把话放到这了!打电话马上叫棋棋回来,正好趁着宾客们都在这,假的真不了,把这事摊开了说清楚,给棋棋一个名分!”
听到这,沈似玉的脸色顿时僵住了。
顾言泽听得有些云里雾里,什么真的假的?棋棋……又是谁?
“爸!小泽还在这呢,您说这些干什么啊!更何况这么多宾客,家丑不可外扬……”
在沈老爷子日益冰冷的目光中,沈总渐渐说不出话了。
“就是要让他们听清楚谁才是我沈海的亲孙女!你和你媳妇联合起来瞒着你老子,欺负自己的亲生闺女,天底下怎么会有你们这样丧良心的爹妈!”沈老爷子猛地吼出声,声量过大,说完后还狠狠喘了几口气。
“爸……”医生说过,沈老爷子不能情绪浮动太大,沈总看着他气急攻心的样子,一时有些着急,顾言泽也一脸担忧地几步上前,扶着他。
沈老爷子拿拐杖抵着地板,缓了一会后,从口袋里掏出了手机:“你不愿给她打电话是吧?我打!”
沈似玉的表情已经麻木了,她几乎已经控制不住自己的表情,死死盯着他手里的手机,觉得那仿佛宣告着自己即将输得一塌糊涂。
在众人关注的目光中,“滴滴滴”几声,电话打通了。
手机听筒里传来一个女生平淡干净的声音:“喂,爷爷?怎么这个时间给我打电话?”
沈老爷子开了免提,一旁扶着他顾言泽听着,皱了皱眉,觉得这个声音莫名有些熟悉。
“棋棋,你现在有时间吗?回来一趟,爷爷有事想跟你说。”沈老爷子语气瞬间柔了下来,对于这个迟来十四年的孙女,他有一种天生的亲近感。
他知道儿子儿媳还有孙子是嫌弃她在小地方长大,什么都不懂,上不了台面,可他一看见这孩子第一面,就有一种深深的心酸和愧疚。
无论如何,她都是他的孙女,他活着一天,就要护她一天。
电话那头停顿了一下,邵棋似乎在外面,她的声音里夹杂着风声。
“好的爷爷,我马上过去。”
两人又聊了几句,沈老爷子挂断了电话,叫来了沈宅的管家,直接吩咐道:“给宴会厅的安检人员通知一声,一会小姐要过来了,她没有邀请函,给她放行。”
管家看着一旁脸色惨白的沈似玉,一时有点不解:“是……是哪位小姐?”
沈老爷子不咸不淡地瞥了他一眼,语气叫人听不出情绪:“沈家只有一位小姐。”
话音落地,沈似玉刹那间眼眶通红,似乎站都站不稳了,她看了一眼沈总和顾言泽,抽泣着跑了出去。看到这一幕,沈总有些心疼她,想要追上去安慰,却又不敢轻举妄动,而沈老爷子则站在原地冷哼了一声。
“年纪倒是小,旁门左道的歪心思可真不少。”
“爸!”
沈总不知道父亲哪来的这么大的偏见,对沈似玉如此反感,她毕竟在沈家生活了十四年。
沈老爷子懒得理会自己的蠢儿子,反而笑着对身边的顾言泽说:“小泽啊,今天爷爷给你介绍一个妹妹,她是爷爷的心头肉,你可要好好待她。”
顾言泽已经听懂了刚才这一番闹剧,沈似玉竟然不是沈家人,手机里那个叫“棋棋”的女孩子才是,而且似乎沈似玉竟然还在霸占着她的位置,外界根本就不知道。他短短几分钟里接受了这么大的信息量,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只能被动地应声说好。
沈老爷子满意地眯起眼睛笑了起来,带着他走去前厅,而沈总站在一边,看着固执的父亲,重重地叹了一口气。
第69章 真千金在科研领域封神(7)
而另一边,邵棋放下手机,一脸茫然,沈老爷子要跟她说什么?原剧情里没有这一段啊。
在原剧情里,沈老爷子是沈家唯一一个主动接纳她的人,他竭尽全力想要弥补她,发自内心地关爱她,原主在他身上感受到了血脉亲人的温暖与牵绊,可没过多久,沈老爷子就突发重病,在手术台上没抢救过来,去世了,从此,原主在沈家孤立无援,无人问津。
邵棋在脑海里过了一遍原剧情,心里微微叹息。她刚才跑完三公里,脸上微微出着汗,她拿手机查了一下,沈宅所在的别墅区离这不远,她也懒得打车,准备直接小跑着过去。
耳机里还放着英语新闻,邵棋喝了几口矿泉水,给陈珺打了个电话。
刚打过去,对方秒接。
“陈珺,我今天晚上就不去市图书馆了,我这边临时有点事。”邵棋乖乖给自己的“辅导老师”报备。
那头沉默了一下,才说:“下周就要考试,你确定今天晚上不让我给你讲讲重点和难点?”
邵棋想了想:“我处理完事情后可以自己在家熬个通宵,连夜复习,应该问题不大。”
电话那头顿了一下,不一会,陈珺淡漠的声音从手机听筒传出来,透着一股不近人情的味道:“随便你。”
“嘟嘟”两声,电话被挂断了。
邵棋:?
对方貌似不太开心的亚子。
不过她也没多想,直接赶着去了沈宅。
邵棋原本以为来这一趟就是爷孙之间说说话,可没想到,沈宅门外的保安领着她七拐八拐的,到了一处欧式建筑前。
“小姐,老爷子在里面等您。”
邵棋眉梢微挑,直觉不太对劲,她推门而入,里面坐着的人顿时纷纷将目光投了过来。
“棋棋来了?来,到爷爷这来。”
宴会厅头顶的吊灯金碧辉煌,出席的宾客们也都穿着精致的礼服,优雅贵气,一切都是那么悠闲上流。而邵棋截然不同,她风尘仆仆地赶过来,素面朝天,穿着一身深蓝色的运动服,头顶的发丝微微凌乱,额角还渗着一点汗珠,整个人青春活力,却仿佛与这里格格不入。
但她没有丝毫慌乱怯场,而是一脸淡定地走了过去,身姿挺拔,仪态从容。
顾言泽站在沈老爷子身后,看着她渐渐走近的身影,顿时愣在了原地。
她又瘦了些,整个人仿佛脱壳一般,丢掉怯懦自卑的壳,变得耀眼夺目起来,明明他前几日才用反感的语气讽刺过她,然而此时此刻,当她眼神淡然地走来时,他的心跳却忽然加速了起来。
顾言泽喉头一滚,突然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紧张。
在众人的注视中,邵棋走到了台上,笑着看向了同样在笑的老人:“爷爷,这几天身体怎么样?”
“瞧瞧,每次一聊天都先问我这种问题,这不是小瞧我么,老头子身体硬朗得很哪!”沈老爷子转头跟身边的顾言泽吐槽,说着说着朗声笑了起来。
顾言泽也笑了起来,同时,他忍不住偷偷看了邵棋一眼,却发现她根本连看都不看自己,只是嘴角挂着淡淡的笑意,专注地和沈老爷子交谈。
顾言泽心里有点不是滋味。
就在这时,沈老爷子已经站起身来,拉着邵棋的手,走到了台前,看着台下的宾客,他神情认真:“各位,老头子我想占大家一点时间,宣布一件事情。”
台下的沈夫人从邵棋进门开始就控制不住的脸色彻底崩盘,她咬牙看着台上的邵棋,眼神如同在看仇人。
“十四年前,因为一场意外,沈家的女儿和别人家的女儿发生了调换,经过十四年,我的孙女才回到我的身边,”台下的宾客都是有头有脸的人物,素来见多识广,但也没见过这种狗血情节,顿时都满脸震惊,沈老爷子继续往下讲,“棋棋是我唯一的孙女,这么多年,我这个做祖父的亏待了他,心里很愧疚,所以,我做出了一个决定——”
沈老爷子的声音铿锵有力,字字坚决:“我要把我名下沈氏财团百分之十五的股份,过继给我的孙女,也请各位做个见证。”
听到这句话,沈总和沈夫人几乎是呆立当场。
刹那间,邵棋能感觉到台下所有的视线汇聚到了自己身上,既火热又充满震惊。
这在她的计划之外。
她抿了抿唇,几乎是瞬间就做出了抉择:“抱歉爷爷,我不能接受。”
沈老爷子顿时转头看向了她,有些着急:“孩子,你不懂这个东西的意义,它对你很重要——”
邵棋第一次不顾礼节地打断了他:“我懂,爷爷,但是我不需要。”
沈老爷子一愣,这才认真地打量起了他这个孙女,他第一次感到她有些陌生,但看着她坚定的眼神和淡然的神色,心里又有些莫名的欣慰。
他突然笑了笑,不是以祖父的眼光,而是像是在看一个即将利剑出鞘的年轻人:“孩子,给我一个拒绝的理由。”
“因为我只有一对父母,他们姓邵,不姓沈。”邵棋不喜欢弯弯绕绕,直接开门见山,“吃别人家的东西嘴短,拿别人家的东西手软,这么简单的道理,小朋友都懂。”
她说完后顿了顿,又面不改色地补充了一句:“不过我和其他小朋友不太一样,我比他们多了一个祖父。”
话音落地,沈老爷子被她逗得哈哈大笑起来,他看着台下的宾客们,笑得欢畅:“我这个孙女,倒是很能说会道,对不对?”
宾客们也是第一次见这么独特的女孩,她能面不改色地拒绝了每年近十五亿的分成,又能极为巧妙地把老爷子哄得开怀大笑,确实非同寻常。
当然,这么想的人里没有沈总和沈夫人,他们两个的脸色早已难看到了极点。
沈老爷子笑过一阵,身体就有些撑不住了,他和宾客们简单道了个别,顾言泽和邵棋就把他扶回了房间,一路上,顾言泽控制不住地想要偷看邵棋,她刚才那一番话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仿佛一颗石头,不偏不倚地砸进他心里,泛起阵阵涟漪,让他耳朵通红。
“对了,小泽,我记得你和棋棋是在同一所高中上学的吧?以后帮我照顾好棋棋,别让她在学校里受欺负。”
听到这番话,顾泽言的心顿时揪了一下,他不知道如何开口,毕竟他也是欺负她的人中的一份子。
“爷爷,我们认识。”邵棋忽然开口。
顾言泽僵了一下,仿佛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
“哦?”沈老爷子很感兴趣地追问,“你们两个怎么认识的?”
邵棋意味深长地笑了一下,语气淡淡的:“是有点小误会,不过已经解决了。”
第70章 真千金在科研领域封神(8)
一旁的顾言泽听到这番话,一颗心顿时冷了下来。
“你们这些小辈,平日里是该多走动走动,我和老顾当年还是好兄弟呢……”沈老爷子来了兴致,给她讲起他以前的趣事来,而邵棋只是侧着头认真听着,对“和顾言泽多来往”这件事不置可否,她脸上微微带笑,叫人看不出情绪。
“诶?棋丫头,你和孟秦那小子的婚约,我跟孟家说了,你要不要改天抽个时间和他见见面?”
沈老爷子话锋一转,如绝大多数家长那样,开始操心起儿孙的婚事来。
站在旁边暗自神伤的顾言泽听了这话,猛地抬起头!
他眼神灼灼,死死盯着邵棋,似乎是想从她的表情上挖掘出任何能体现出她对这桩婚约的态度的端倪。
“爷爷,婚约的事,还是算了吧。”邵棋忽略掉旁边男生灼热的目光,神色认真地开口。
“怎么了?你对孟秦那小子不满意?”沈老爷子惊讶了一下,他虽然平日一口一个“小子”地叫着孟秦,但在他看来,孟秦确实年轻有为,性格也体贴,孟家的条件在全国也是数一数二的,要不然他也不会腆着老脸为孙女争来这么一桩婚事。
顾言泽也紧张地竖起耳朵,想听听她对孟秦的看法。
而邵棋眨了眨眼,轻轻笑了笑:“他年纪太大了,我不喜欢。”
沈老爷子拧眉不解地看着她:“你是嫌他老?”
“是,不过,他这个人我也不喜欢。”邵棋没有任何顾忌,直接否认男主的全部。
顾言泽已经放松了下来,听到这,他眉心一跳,觉得孟秦要是亲耳听到这番话,应该会气得维持不住那副狐狸似的笑容。
“那你喜欢什么样的?”沈老爷子咧嘴一笑,倒真是觉得自己这个孙女有个性极了,有他年少轻狂时的几分影子。
听到这个问题,邵棋甚至没怎么犹豫,像是心里已经有答案似的:“我喜欢温柔贤惠的,笑起来可爱的,最好再听话一些。”
这个描述……系统头上顿时冒出大片问号。
这是江京和霍让的结合体吗?
“你这丫头……”沈老爷子哈哈大笑起来,爽快地答应了,“好,那我去和孟家说,这件事就算了。”
“我可等着你给我领回来个孙女婿。”他打趣似的看着她。
邵棋挑了挑眉,含笑应下。
顾言泽一言不发地听着他们说话,紧张得手心冒汗。
又坐着随意聊了一会,沈老爷子年纪大了,说话说得有些疲惫,邵棋看出来了,起身告辞。
“这么晚了你一个人回去不安全……小泽,你帮我把棋棋送回去。”沈老爷子笑了一下,面上看不出来什么,眼神却有些意味深长。
走了一个孟秦,又来了一个顾言泽,从刚才邵棋进门开始,他就有些不对劲了。
沈老爷子眼光毒辣,想着说不定能撮合成功。
顾言泽愣了一下,然后迅速反应过来,神态有些不自然地说:“我,我让司机马上把车开过来。”
邵棋皱了一下眉,正准备拒绝,忽然,口袋里的电话响了。
她拿起手机打开一看,备注是“陈老师”。
邵棋忍不住笑了一下,接通。
“今晚临时有个数学课题组的专家航班落地A市,李老师让我带你去德智园旁听。”
对方的语气慢条斯理,而邵棋听懂后眉头微皱:“哪个德智园?”
德智园?
一旁的顾言泽侧头看向她,德智园是学校专门开发的建筑,是那些尖子生聚集的场所,邵棋怎么会和那里扯上关系?
而电话那头顿了一下:“你现在在哪?事情处理完了吗?”
“处理完了。”
“发定位,我把你带过去。”陈珺说完就挂了电话。
邵棋看着黑屏的手机,意味不明地“啧”了一声。
她转头笑着看向沈老爷子:“爷爷,不用送了,有人来接我,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是我的孙女婿吗?”沈老爷子瞥了一眼手机,又将视线移到她脸上,打量着她的神色,戏谑地问。
邵棋撇了撇嘴,语气毫不客气:“不是,是一个没礼貌的家伙。”
沈老爷子笑了笑,不置可否,他可从来没在自家孙女脸上见过这么丰富俏皮的表情。
“爷爷,我走啦!拜拜!”
沈老爷子注视着邵棋的背影,朝她挥了挥手,待背影渐渐远到看不见时,他才转过身,看了一眼站在一旁魂不守舍的顾言泽,他心里一晒。
一家有女百家求,他的宝贝孙女日益出色,大把的孙女婿在后头等着呢,他不着急。
……
而另一边,从沈家哭着跑出来的沈似玉,坐出租车来到了孟氏大厦。前台认识她,根本连拦都不拦,眼睁睁看着她直接乘坐私人电梯上到了顶层。
沈似玉理了理凌乱的头发和裙子,红着眼眶推开了总裁办公室的大门。
“秦哥哥!”
她噙着泪看向坐在办公椅上的男人,呜咽着跑了过去。
“宝贝怎么来了?”男人抬起头,停下了手里的公务,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笑。
他生得极为妖冶,眼尾狭长,笑起来像一只狡猾的狐狸,直勾人的心弦,一双含情眼,看向人的时候总像是在调情。
“秦哥哥呜呜呜……”女孩扑进了他怀里,抽泣着跟他讲今天在沈宅发生的事情。
孟秦很享受这种感觉,女孩全心全意地依赖他,仿佛他是她的天。
“我的小玉这么乖这么可爱,沈老头真是会挑刺。”孟秦用手指缓缓抚摸她的长发,低下头在她脸颊上轻轻地亲吻。
沈似玉红着脸,语气委屈:“明明我已经那么讨好姐姐了,为什么爷爷还是不满意,一定要逼我离开沈家吗?可是我舍不得爸妈和哥哥……”
她把头埋进他怀里,低声地哭泣。
她没有说的是,因为她的存在,邵棋遭遇了更多的恶意,相比之下,她那点委屈显得微不足道。
可……谁会在乎邵棋呢?
沈似玉垂眼,掩去眼底的恶毒和残忍。
这时,她听到男人充满磁性的声音从她头顶上传来。
“竟然让我们小玉受了委屈,哥哥帮你解决掉她好不好?”
第71章 真千金在科研领域封神(9)
“秦哥哥……”沈似玉抬头看他。
“是秦哥哥还是情哥哥?”孟秦勾了勾唇,用手指抬起她的下巴,深深吻了下去。
……
又过了几天,很快就到了月考。
邵棋这段时间夜以继日地学习,大脑的高速运转再加上每日锻炼,她整个人都瘦了一圈,再也没有了那个胖胖女孩的影子。平日里的课堂提问以及课后作业,她也完成得越来越高效出色,甚至在不少疑难问题上也能有自己的思路和解释。
她在飞跃。
班上不少的同学都注意到了她肉眼可见的变化,纷纷感觉不可思议。
年级里甚至还流传起了她为爱大变的传闻。
不过这些,邵棋并不知道。
这次月考是她穿来这个世界的第一场考试,她上考场时都有些紧张,但一看到试卷上那些似曾相识的题目,她就冷静下来了。
邵棋由于之前在星际干过情报工作,写字速度异常地快,大概刚刚过去四分之三的时间,她就已经把卷子检查第二遍了,她提前交卷,在众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一脸平静地出了考场。
第一场考试是这样,直到最后一场,邵棋也保持着高速的答题速度。
于是月考结束后,年级里不少人都知道,邵棋那个吊车尾竟然每次都是第一个出考场的!
这是吃了什么灵丹妙药了吧?
“我超,邵棋什么时候变这么好看了?”男生拿着手机,看着论坛上已经广为传播的抓拍照,满脸震惊。
照片上,邵棋穿着宽大的校服,长发垂在身后,她背着书包站在路灯下,像是在等人,寒风吹得她的眼尾和侧脸有些发红,直直地看过来的时候,瘦下来的五官锋利无比,有一种生人勿近又明艳张扬的美丽。
男生盯着看了半天,许久后,才捂住心口缓缓坐在位子上,笑着跟身边的同桌说:“怎么办?狠狠心动了。”
同桌正在做题,头也不抬:“你这话应该讲给顾少听。”
男生点了点头,拿着手机凑到了前排,一脸欠揍:“哎言泽,你真不喜欢邵棋啊?那兄弟我可就要追求她了!这张照片太好看了,简直长在我的审美点上……”
“什么照片?”顾言泽沉着脸,一把夺过他手中的手机,低头去看。
待看清上面的人的容貌后,他愣住了。
她又瘦了,也……更耀眼了。
这段时间年级里几乎都是她的各种传闻。
顾言泽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声震耳欲聋。
“追求什么!站一边去吧,你个炮灰早就没机会了!你没听说吗?人家是为爱大变,连学习都更努力了,何况减肥?”旁边另一个男生插话,语气暧昧,“而且,我可是听说了,邵棋去年级办公室问教导主任怎么才能转到A班,这岂不就和我们顾少是同班同学了?近水楼台先得月……”
“哈哈哈哈……还是言泽有艳福。”
顾言泽脸上的神色微妙,心里隐隐有种期待。
这时,从教室门外又进来了一个男生,他背着书包走到后排,坐在自己角落里的位子上。
“哎陈大学霸!你听说了吗?咱们班可是要转来一位风云人物!”最开始看照片的男生喊了他一声,挤眉弄眼地跟他分享八卦。
但他只是趴在桌子上闭着眼休息,没说话,一副不感兴趣的样子。
男生撇了撇嘴,小声嘟囔了一句:“没人能理解我刚爱上就失恋的心情,唉,我的邵棋……”
熟悉的字眼传入耳中。
“你说谁?”
男生一看他直起了身子,感觉他想听,就又兴致勃勃地讲了下去:“就是邵棋啊,她为了追言泽又是努力学习又是减肥的,还去教务处问怎么转到我们班,这心思也太明显了……”
“不过我觉得言泽似乎也有点回心转意了,那他俩在一起不就是早晚的事?陈大学霸,你觉得呢?”
对方没说话,许久后,男生惊讶地看见他竟然破天荒地笑了一下,但是笑得有些意味不明。
紧接着,男生听见他淡淡地说了一句:“是吗?”
……
关于邵棋的传言还没流传几天,就又有了新的内容。
邵棋在上课的时候被教导主任叫出去了,教导主任领着她进了校长办公室。
校长不过五十多岁的年纪,鬓角微微发白,看上去有一种慈祥又斯文的气质。
“邵同学,来,先坐,我们慢慢聊。”
邵棋眉梢微挑,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等着看这个校长要干什么。和和气气地闲聊了没一会,她就听出来重点了。
“您的意思是,想让我转学?”邵棋嘴角挂着疏离的笑意。
校长抿了一口茶,摇摇头:“我不是这个意思,是希望你作为交换生,去其他高中体验一下,对你自己的学业也有帮助——”
“体验多久?一年?”邵棋现在读高二,交换个一年,直接上大学,多么绝妙的主意。
校长知道这些话术糊弄不了她了,他索性摊开了讲:“邵棋同学,你应该清楚,以你的各项条件和水平,本来是进不了我们高中的,是沈家将你送过来,我们才收下了,但是……”
他顿了一下,话没有说全:“我言尽于此,你心里明白就好。”
邵棋笑了一下,忽然又问了一句:“我明白了,不过,我想知道这是谁给您的想法。”
校长微不可察地摇了摇头,语气模糊:“没有谁,你回去收拾收拾,准备手续吧。”
邵棋微微笑着,面不改色地出了校长办公室。
从校长办公室返回教室的路有一段距离,她唇角微勾,心里想着:是谁呢,沈父沈母,沈青,还是那个素未谋面的……孟秦?
邵棋眼底泛起一丝冷意。
走到楼梯口的时候,旁边的空教室里忽然伸出一只手,趁她不备,一把将她拉了进去。
“别说话。”
男生清冷的声音在耳畔响起,邵棋默默收回了正要打出去的拳头。
“什么都别管,回去好好听课。”
邵棋挑眉看向他。
“年底就有一场重要的国家级数学竞赛,李老师不会让你走的,把握这一次的机会,拿到一个让学校离不开你的成绩。”
第72章 真千金在科研领域封神(10)
“陈珺,”邵棋有些意外,抬头看着他笑了笑,眼神里微不可察地带上了些打量:“我们以前是不是在哪见过?你怎么突然对我的事这么上心?”
太熟悉了,这种似曾相识的熟悉感就像是以前两人曾睡过一个被窝。
男生的身体不自然地僵了一下,又被他掩盖了下去。
他不着痕迹地从她脸上移开视线,然后转移了话题:“从现在到年底的时间里,你要留出更多时间来攻克竞赛题目,这一点,你要有心理准备……”
“所以,其他一切无关紧要的事情,能省则省。”
邵棋没听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也不失落,而是悠悠地瞥了他一眼:“‘无关紧要的事情’是指?”
“所有耗费大量精力的事,比如玩手机、谈恋爱。”陈珺语气淡淡,似乎只是随口举例。
闻言,邵棋眉梢微挑,笑着点了点头:“行吧,反正也不缺这一时半会。”
陈珺顿了一下,然后面不改色地“嗯”了一声,接着就说自己还有事情要办,转身率先离开了空教室。
邵棋盯着他的背影,语气意味不明:【啧,还是老样子。】
系统:?
【什么老样子?你在说什么东西?】系统心说我也没喝酒啊,怎么好像又错过了重要剧情。
【全身上下嘴是第二硬的老样子。】
邵棋背着书包走了出来,不紧不慢地回教室,明明被校长背后之人下了绊子,可脸上的表情却似乎比来时更愉悦了些。
仿佛遇到了什么喜事。
……
月考的试卷批阅得很快,大概过了一星期左右,成绩就公布出来了。
沈似玉的排名一直都是年纪前五十左右,在这所高中的豪门子女中,算是突出的了,沈家一直以此为荣,认为培养了一个优秀上进的女儿。
但这一次,似乎出了一些意外。
她的成绩排名一下子掉到了一百零几名。
沈似玉拿着打印出来的年级成绩表,脸色难看极了。
这段时间沈家出了那么多事,她的大小姐名号都差点保不住了,她当然无心学习,而且自从那次在孟氏集团过后,她和孟秦的关系又近了一步,两人气氛火热,她哪还顾得上其他东西。
她正准备将成绩表合上,想一个瞒天过海的理由,忽然,她的眼角余光里,看到了一个不可能出现在这个位置的名字!
沈似玉猛地攥紧了手里的纸张,上面留下了皱巴巴的折痕。
在她的名字上面,年级第九十二名,赫然写着:邵棋。
沈似玉眼里顿时翻涌起怒火。
怎么可能!她怎么配?她肯定是抄了!
她拿出手机,打开了校园论坛,洋洋洒洒打下了一行字,然后匿名发布了出去。标题太过醒目,不一会就引来了一群人在下面纷纷讨论。
沈似玉随意看了几个评论,勾了勾唇,满意地合上了手机。
成绩正式公布的第二天,校园论坛里一个名为“邵棋抄袭”的帖子,直接登上了热榜第一。
帖子下面的评论区有不少侮辱唾骂和质疑的声音,字眼一个比一个不堪入目,字里行间都诉说着“不可能”。
一个人不可能在短短三个月时间里进步了五百多名,除非她用了特殊手段。
其中也有一部分人站在邵棋这边,自称是她的同班同学,说她这段时间的努力班上人人看在眼里。但这条评论很快就被别人的恶评攻陷了。
甚至还有人专门写了举报信,要求学校进行调查,给一个说法,他还专门又发了一条帖子,趾高气扬地说自己“最看不起这种人”。
本来是想随大流发个牢骚,没想到没过多久,这条帖子热度攀升,不少人涌了进来。
原因只有一个,在这条帖子发出去不到五分钟的时间里,一个顶着“陈珺”用户名的人在下面评论了一句话。
“是吗?邵棋的功课是我辅导的,想必你也看不起我了。”
下面跟着许多条回复:
“我超!惊现大佬!”
“真的是陈珺吗?救命,不是说是孤僻学霸吗,这句话怎么感觉有点帅!”
“在线吃瓜,陈珺和邵棋是啥关系?”
“……”
这一系列事情很快传到了邵棋那里,彼时她正在李老师的办公室里讨论一个难点问题,旁边一个热爱八卦的男老师看到了论坛,就把前因后果讲给了当事人听。
李老师瞥了邵棋一眼,笑着问:“你抄了?”
那男老师没想到还有问得这么直接的,他眼神里折射出八卦的光,顿时竖起了耳朵。
邵棋觉得这简直离谱且好笑,所以直接回了句:“老师觉得呢?”
“哼,”李老师冷哼了一声,拧起眉头,“抄要是抄出这种水平,那还真是蠢了,一张数学卷子犯了多少低级错误,我都懒得说你,别总是秀思路,拿到分数才是根本……”
邵棋咳了一下,不好意思地摸了摸鼻子,乖乖听训。
李老师说着说着就忍不住分析起了她的那张数学试卷,过程中提到了不少她的独特思路,旁边的男老师也是教数学的,听了几句,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侧过身子听得津津有味。
“这孩子真不错,思维很强,就是有点粗心了……”男老师也滔滔不绝地说了起来。
梅开二度,又被批评了一回,邵棋最后走出办公室时都是一脸麻木,她在心里发誓下一次绝不提前交卷,先检查它个两次起步。
回到教室里,和她同桌的那个女生凑过来,小心翼翼地问她看见论坛了吗,准备怎么解决,有没有什么需要她帮忙的。
邵棋挑眉笑了笑,先谢过她的好意,然后一派轻松地说:“小事情,我下课就去解决。”
同桌本来还以为她要向校领导解释,或者在论坛上亲自澄清,无外乎这几种办法,但出乎她的意料,一下课,她就看见邵棋从书桌里取出了这段时间写的一沓试卷,还有这次月考的卷子,然后不慌不忙地走出了教室。
她带着试卷下了楼,直奔教学楼前的公示墙。
拿起公示墙旁边的胶水,她把试卷一张一张地贴在了墙上,试卷很多,把墙贴得满满当当的,还剩余了一部分,邵棋直接放在了一旁的桌子上,然后取了一张纸板,在上面写上了几个大字,摆在一旁。
“清者自清,浊者自浊。欢迎大家前来指正。”
邵棋想了想,又在后面加了一行小字:“为避免过多占用公示墙,明晚八点收走,谢谢理解。——高二16班,邵棋。”
第73章 真千金在科研领域封神(11)
公示墙就在教学楼正门前,邵棋也没掩饰自己的动作,所以很多人都在楼上看着她在那里粘贴东西。
粘了满满一墙,在干什么?好奇怪。
她一走,众多吃瓜人士就下楼去看,结果发现是整整一面试卷墙,旁边的纸板上,字迹张扬,态度不卑不亢。
“我超,这妹子有点酷啊。”
“诶?这里面有她的月考试卷诶!”
“救命,她的解题思路我看不懂。”
“哈哈哈哈邵棋的作文竟然写过她对我们学校食堂饭菜味道的不满,还被判了0分,哈哈哈哈她好敢啊!”
“我发现了一个她很牛的地方,这上面所有题目,她从来不错第二遍。”
“只能说是叹为观止。”
邵棋的“试卷墙”很快就在全校出了名。
之前论坛上出现一堆质疑她的言论时,顾言泽就第一时间听说了,他虽然觉得邵棋不像是那种人,但又不敢相信她竟然真的有这么大的进步,他又是犹豫又是纠结。
后来陈珺站出来替她说话,他觉得又气又好笑,陈珺是邵棋的什么人?凭什么敢这样明目张胆?
他心里存了一堆疑问,等着抽个时间去找她。
但是他没想到她动作这么快,上午发的帖子,下午她就贴了试卷墙。
A班的几个男生对此事津津乐道,大课间的时候就拉着他去看了。
顾言泽看着满满一墙的“证明”,月考试卷上的思路也与标准答案大相径庭,他心里又震惊又感慨。
她在他看不到的地方,竟然默默地成长得这么优秀、这么耀眼。
“诶言泽,年级前一百名可是有能申请转到A班的机会哦,说不定过几天邵棋就成了你同桌哈哈哈哈……”旁边的男生们顿时都发出一阵心照不宣的笑声。
“老李!你就等着让位吧,邵棋要是来了,肯定想坐你那!”另一个男生插话道。
姓李的那个男生就是顾言泽现在的同桌。
顾言泽听着身旁的男生们插科打诨,心里隐隐有些期待。邵棋之前有多喜欢他,他是知道的,上次在沈家她对他爱答不理,可能也就是小女生使性子,等着他去搭话呢。
顾言泽忍不住笑了一下,眼神柔和。
他现在早已明白过来,他喜欢上邵棋了,既然如此,他就要得到她。
“呦呦呦……看咱们顾大少爷笑得一脸荡漾,老李啊,我劝你一句,早点准备着收拾东西调座位吧。”
男生们一齐笑了起来。
但出乎所有人的意料,当教导主任去问邵棋她还要不要换班时,她拒绝了。
“老师,我觉得现在这样待在16班挺好的,班主任李老师也很关心我,而且……校长那边还等着我出成绩呢,换班太麻烦了,恐怕‘那位’会不愿意,就暂时算了吧。”
邵棋着重强调“那位”二字,暗指背后要整她的那个人。
教导主任听懂了,有些不自在地咳了咳,他轻叹一声离开,觉得这孩子还真是可怜。
于是直到出成绩一周多,邵棋还淡然自若地坐在16班的教室里,半点没有要挪窝的征兆。
原本盛传的邵棋要转到A班的传闻不攻自破,沈似玉狠狠松了一口气。
她实在不想直面邵棋,她有些害怕了。
沈似玉阴着脸,暗暗发誓一定要把沈家人牢牢攥在手心里,再也不能让邵棋有翻身回来的可能。
……
又过了几天,顾言泽已经失望了,他心里清楚邵棋应该不会转过来了,不过他想着,如果她是为了保证自己的学业不受影响的话,他能理解,也能接受。
而另一边,除了他,A班还有人也坐不住了。
在一次辅导过后,他用一种随意的口吻提起了这件事。
“怎么突然决定不来A班了?”
他问出这句话的时候,邵棋还沉浸在刚才的思路中无法自拔,又过了一会,她才反应过来。
她面不改色地把对教导主任解释的话原封不动地搬了过来。
陈珺并不接受她的这个解释:“你心里应该很清楚,年底的竞赛对你来说已经是胜券在握,所以你根本不必关心校长亦或者背后之人的态度,至于李老师你就更不必担心了,你转到A班后,李老师仍然也是竞赛小组的带队老师,不影响你们的相处。”
这还是第一次听他一次性讲这么多话。
邵棋心里暗笑。
她挑了挑眉,面上不动声色,忽然开口:“你不是说让我这段时间最好不要谈恋爱吗?所以我不去A班了。”
陈珺顿了一下,抬眼注视着她。
邵棋大大方方任他打量。
过了一会,他才移开视线,语气淡淡的:“所以你这话的意思是,A班有你喜欢的人?是顾言泽?”
他喉头一滚,捻了捻手指。
他目不转睛地盯着她的反应,看到她只是笑了笑,什么也没说。
陈珺的心顿时跌入谷底,他突然有些不知道接下来该说什么,随口扯了句一会还有事,今天的辅导就到这里,就急匆匆逃离了现场。
邵棋坐在原地望着他的身影,觉得这人的性子真是别扭极了。
她利落地把手机上给他的备注改成了“陈麻花”。
【宿主,检测到刚才你心跳过快,建议你保持好情绪,不要让健康检测仪一直发出警告,】系统顿了顿,补充了一句,【警告声很吵的,我只是想睡个懒觉,求求了。】
【那我也没办法啊,我又控制不了。】邵棋无奈地笑了一下。
她的心脏只为唯一选定者加速跳动。
……
当天晚上回去,陈珺又做梦了。
在梦里,有时候他穿着西服,下班回家时将她拉进怀里拥吻;有时候他穿着红色的长袍,站在古色古香的床边,“欺君犯上”,一把将她摁在了床上……
天光微亮,陈珺恍惚中从梦中醒来。
他的身下又一次湿了一大片。
第74章 真千金在科研领域封神(12)
陈珺打开了卧室里的灯,他起身坐在床上,低低地喘着气,眼底的情潮还未褪去。
男生的眼尾微微发红,他脑海里闪过刚才一幕幕的情景,只觉浑身都烫得要颤抖起来。
又过了一会,他缓和过来后,看了一眼手表,翻身下床,将脏了的床单放在了洗衣盆里,清洗后晾晒在了衣架上。
天刚蒙蒙亮,他就从家里出发了。
穿过破旧的楼栋和脏污的小巷,他骑车半个小时,进了当地离家最近的一所医院。
“小陈?又来看你奶奶了?”
从一旁的问诊室里出来了一个医生,看见是他,熟稔地打了个招呼。
“张医生,我奶奶最近情况怎么样?”陈珺走上前,皱着眉头细问。
张医生笑了一下,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还是一切良好,别担心,病情比较稳定。”
陈珺松了口气。
张医生看着他有些疲惫的神色,顿了顿,最终还是开口:“小陈啊……既然你来了,那上一个月的治疗费用你得去交一下,你……”
他本来想问这孩子需不需要他垫付一部分,但他话还没说完,陈珺就对他鞠了一躬,眼神认真:“谢谢您对我奶奶的关照,我一会就去缴费,我奶奶有什么情况请您第一时间告诉我,麻烦您了。”
男生平静地向他告别,然后转身朝缴费处的方向走去。
张医生基本上是看着他长大的,看着他一步一步把那么破碎悲苦的日子给熬过来,走到今天,他看着男生高挑的背影,叹息着摇了摇头。
陈珺交完费后,就去了病房。
隔着门上的玻璃窗,他可以看见奶奶躺在病床上,睡得沉沉的,脸色比前段时间红润了些。
他不敢进去打扰,只是隔窗默默地看着,直到快到上课时间了,他才脚步一动,离开了医院。
陈珺骑着车从落后的街区骑到繁华的地带,像是穿过了两个截然不同的世界,如往常一般,他将车停在街边,然后背着书包打着哈欠进了学校。
看上去似乎和其他那些无忧无虑的学生没什么两样。
……
深冬已至,不知不觉,就到了年底。
刚刚完成期末考试的邵棋,暂时还无法离校,要再经过几天在校培训,坐上前往首都参加竞赛的高铁。
她已经和邵父邵母通过电话,由于赛程的封闭设计和时间紧张,按照这个时间安排,除夕夜大概是赶不回来了,最有可能是过完春节返程。
邵父邵母有些失落,但更多的是为她鼓励打气,邵棋一一应下,还夸下海口说拿了比赛奖金要请他们吃大餐,给他们买礼物。
“就这么确定能拿奖?”邵母笑着打趣她。
邵棋眉梢微挑,意味不明地哼哼了一句:“那你可瞧好吧。”
而在邵棋踏上前往首都的征程时,沈家这边却已经炸开了锅。
沈夫人在沈似玉的房间里发现了男女用品,她几乎是失态一般地不顾任何体面,把远在国外度假的沈似玉立即叫了回来。
她刚一进门,沈夫人就狠狠地给了她一巴掌,语气暴怒:“跟你在一起厮混的是谁?说!你作为沈家的女儿,不想着为沈家争光,只顾着和男人睡觉了是不是!”
沈似玉被这一巴掌打得趔趄了一下,眼里猛地冒出了泪花。
“我没有!那不是我的东西,我也不知道是谁放在那的……我什么都不知道。”她小声啜泣起来。
“你不知道?”沈夫人眼神冰冷地审视着她,冷笑了一下,“那是用过的,还被你小心翼翼地藏在床下最底下的盒子里,你说你不知道?”
沈似玉顿时脸色发白,眼神里闪过一丝慌乱。
她的反应被沈夫人一一收入眼底,沈夫人压着火气,叫来了管家:“去把别墅里的监控调出来,我倒要看看是谁进过小姐的卧室。”
“妈!不要!我求你,我说我说,是,是孟秦大哥……我在和他谈恋爱。”
沈似玉低下头交代,眼里暗了暗。
她把孟秦之前说过的“做他的情人”修饰了一下,她不想把“情人”这两个字说出口。
沈夫人听到名字,顿了一下,神色微微有些复杂。
她是有把沈似玉嫁给孟秦的念头,因为相比邵棋,她看上去更能代表沈家的脸面,嫁到孟家也最合适,但她没想到沈似玉竟然背着她已经勾搭上了孟秦。
她这个养女,到底还是有了自己的心思。
沈夫人掩去眼底的打量,如往常一般温柔地笑了笑,拉住了沈似玉的手。
“如果是孟秦,那我就没意见了,妈妈本来就想把你嫁给他,现在你们两情相悦了,岂不是更好?”
沈似玉松了一口气,身体微微放松下来,她犹豫了一下,脸色有些不自然地说:“妈妈,你能别把这件事告诉爸爸和哥哥吗?”
“为什么呢?”
“我怕他们不同意……”
沈夫人轻轻抚摸了一下她的头发,让她放心:“你就好好和孟秦相处,家里这边的事,不用你操心。”
沈似玉点了点头。
“上楼去休息吧,你回来一趟恐怕累了。”
“谢谢妈妈。”沈似玉笑着上了楼梯,神色平常,但到了二楼,就沉下了脸。
母女两人的互动如往常一般,但她们心里都清楚,有什么东西已经悄悄发生了变化。
……
果不其然,邵棋的大年夜是在首都过的。
赛方准备了丰盛的晚宴,希望他们这些参赛选手能够度过一个美丽的夜晚。
邵棋刚刚已经和邵父邵母还有沈老爷子通过了电话,她像一个未经世事的小女孩,眉飞色舞地向他们诉说着这几天的见闻,时不时引来长辈们的阵阵发笑。
邵棋笑得很开心,她觉得原主如果看见这一幕,应该也会很开心。
那她做的这些事就有意义。
又闲聊了几句,长辈们都习惯早睡,邵棋清楚这一点,害怕耽误他们休息,就笑着和他们告别。
她刚放下手机,旁边一个长相帅气的男生就凑了过来,笑着跟她打招呼,他身后还有几个男生在看着他们偷笑。
“你好,我叫宋度,你昨天在交流会上提出的思路好厉害,我可以有幸认识一下你吗?”
第75章 真千金在科研领域封神(13)
邵棋挑了挑眉:“当然可以,我知道你,有人给我介绍过,你是那个……去年刷新比赛纪录的人吧?”
宋度笑了一下,语气很谦和:“是去年的金奖获得者。”
他说完微微顿了顿,看向她的眼神里充满欣赏:“不过今年就不一定了……”
“那就谢谢你的吉言了。”邵棋听懂了他话里的看好之意,大大方方地应了下来。
宋度很意外:“你和其他人很不一样,你不怕自己万一输了吗?”
“不怕,我脸皮厚。”邵棋忽然觉得有些不舒服,但又说不上来是哪不舒服,她低头咬了一口小蛋糕,随口敷衍他。
“你好可爱,或许我能拥有你的联系方式吗——”宋度看着她微红的脸颊,终于笑了起来,像是一只安静等待猎物上钩的猎手。
而就在这时,邵棋的手机忽然响了。
她打断了宋度的话,拿起手机走到了一旁的角落里,接通。
“怎么?想我了?”邵棋刚才喝了点甜酒,现在酒劲后知后觉地上来了,她下意识就流露出了以前在前两个世界和他相处的口吻。
对面的人沉默了一下,似乎有些察觉:“你是喝酒了吗?”
“喝了一点,嘶——”邵棋千算万算,没想到这具身体酒量竟然这么差,只是一两口酒就已经有些晕乎了。
“你现在在外面吗?要是醉得厉害,就赶紧回酒店。我给负责人打电话让他找个人送你。”
陈珺之前也参加过几次这里的竞赛,和负责人很熟。
“不用,我喝点牛奶解一解就好了。”邵棋不想上去,坐在了一旁的沙发上休息,絮絮叨叨地跟他说起了这几天比赛中出现的一些失误。
“……出题人到底是怎么想的啊?怎么会有人那样出题?你说这合理吗?”邵棋想起来就生气,一生气脑子更晕乎了。
陈珺倒是非常客观中立,还反过来劝她:“他有他的考虑不周,你也有你的错误,也要从自己身上找找问题——”
邵棋虎着脸打断他:“我就不,与其苛责自己,不如埋怨他人。你站哪一边?说。”
这话有些孩子气了,陈珺听出来她醉得有些厉害了,低声软了语气:“站你这一边,你回酒店,我们在路上接着聊好不好?”
邵棋正要点头,这时,宋度竟然跟了过来,看见她酡红的脸颊,一下子就明白了是怎么回事。
“邵同学,你喝醉了,我带你回去。”
他走上前去,想伸手扶她起来。
陈珺听到听筒里传来陌生的男声,皱了皱眉,有些担心她,他正要开口,忽然,邵棋一下子拍落了宋度的手。
“我在和我男朋友打电话,我对你没兴趣,你能别来打扰我吗?”
她说话有些模糊,但能听清意思,宋度一下子就僵在了原地,脸色青黑,仿佛被看穿似的,落荒而逃。
陈珺身处A市,耳畔却仿佛响起了首都传来的风声,他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他喉头一滚,声音微哑,仿佛这些话已经说过千万遍,熟悉又自然:“棋棋,男朋友叫人送你回酒店好不好?”
“好。”邵棋有些困了,乖乖应声。
于是,酒店志愿者领着她回了酒店,从路途中到酒店,平日里惜字如金的陈珺倒是开始喋喋不休起来了。
“棋棋,你觉得顾言泽怎么样?”
“他怎么样跟我有什么关系。”
“你之前说喜欢他。”
“哦,那是我骗你的。”
陈珺的呼吸滞了一下,半晌后,他尽量用平和的声线问出声:“为什么要骗我?”
“因为……因为……”
对方想了许久,渐渐地,听筒里没声音了。
她睡着了。
陈珺想,还好刚才提醒了志愿者那个女孩帮邵棋调整了卧室的空调温度,要不然她不盖被子睡觉,很可能会着凉。
电话那头很安静,什么声音都听不见,陈珺却觉得自己心里喧闹得很,像是放了一大束璀璨的烟花。
真好啊。
新年快乐。
……
第二天,邵棋一觉醒来,记忆畅通无阻,对昨晚主动出击的罪行供认不讳。
【你又喜欢上了一个?不会还是替身吧?】系统满脸惊恐。
邵棋在刷牙,懒得回答这种弱智问题。
系统又回想了一下,琢磨道:【也不对啊,陈珺和谁也长得不像啊,这是新欢?】
邵棋猛地吐出了嘴里的牙膏泡沫,也不知是有意无意,发出了“呸”的一声,十分清脆。
【你果然是见一个爱一个,像你这种天赋异禀的,应该去‘渣女拯救世界’组,在‘女配反击’组屈才了,可惜啊可惜。】系统露出几分它早已看清一切的神情。
邵棋灌了一口清水,在认真地漱口,发出“咕噜咕噜”的响声。
系统明白过来后,也没有多说,只是给了她一个温馨提醒:【管好腰包,别再为了养男人从富婆变成负婆。】
邵棋忍不住咳了一下,总觉得它在诅咒自己。
【求求你闭上嘴。】
系统微笑脸:【好的呢,宿主大人~】
【……我知道你正在心里骂我。】邵棋对这个小破机器人的脾气秉性很了解。
【禁止在系统CPU安监视器,请您自重。】系统一脸严肃。
邵棋“呵”了一声。
【话说,我突然想起来,你还没跟男主见过面诶?这个世界战线拉得好长。】系统颇为感慨,感慨自己的工作时间又增加了。
听到这句话,邵棋笑了一下,语气意味深长:【按照原剧情,快了。】
【那我可真期待。】系统满脸神情都叫嚣着“打起来打起来!”
邵棋浅笑着伸了个懒腰,不以为意。
……
而另一边,沈似玉正在沉溺于孟秦的深情似海中。
“宝宝搬过来和我一起住好不好?”沈似玉刚刚醒过来,横在她腰上的大手就把她拉进了怀里,手指摩挲着她的肌肤,像是在点火。
“嗯……不行,我爸妈和哥哥不会同意的。”
“你就说你和同学出去旅游了,然后假期这段时间都待在我这,不会被发现的。”
沈似玉还在犹豫,男人捏住她的下巴,重重吻了下去。
情迷意乱,她失了心智,答应了下来,得到了男人满意的夸奖。
“宝宝真乖,让哥哥亲亲。”
他一边吻着,一边手又开始作乱起来。
外面天光大亮,室内的人却又进入了新一轮的“夜晚”。
第76章 真千金在科研领域封神(14)
之后整个假期,邵棋结束比赛后都在忙着赶学业。
而有趣的是,经过了那一晚,陈珺反而镇定了下来,他若无其事地和邵棋保持着微妙的关系,会关注她的动态,时不时跟她闲聊两句,聊家事聊所见所闻,还会如同天气预报附身似的提醒邵棋及时添衣。
他们的距离似乎不近不远,有着恰到好处的相隔和亲近,但旁人无法插足。
陈珺就像是一只安静的收起了爪牙的狮子,默默地建立着这一切。
一个月后,高二下半学年的开学考中,邵棋的成绩直接蹿到了年级第二名,离第一名陈珺还有一段距离,但同时又能绝对碾压第三名。
如此悬殊的分差,让整个年级的同学一片哗然。
这个进步速度简直是坐了航母了……
而没隔几天,首都赛委会评审正式完成,经过公示后,颁发奖项证书。证书直接寄到了学校,国家级赛事的证书直接呈送到了校长的办公桌上。
他看着证书上“金奖得主邵棋”几个大字,神色复杂。
他将负责带队的李老师叫到了办公室。
“邵棋这个孩子,你看着怎么样?”
李老师顿了顿,实事求是地说:“和陈珺不相上下,无论放在哪所学校,都是抢手的好苗子。”
校长抿了一口茶,重重地吐出一口气:“老李啊,我知道你的意思,但是我也有压力啊,学校董事会那边一直在给我施压,要去开除邵棋,我能有什么办法……”
“再拖一拖,就能解决了。”
校长疑惑地瞥他一眼。
李老师扶了扶脸上四四方方的眼镜,神情认真:“我的建议是让邵棋高二结束就参加高考。”
“这怎么可能?”校长拧眉看着他,脸上透露出些许不赞同,“且不说难度问题,光是知识储备,就来不及——”
“邵棋已经把高中范围的内容自学完了,不只高中范围,竞赛范围内的也基本完成了。”李老师默默打断他,面不改色地给他补充一个信息。
校长脸上的表情顿时空白了一瞬。
“别小瞧她。”李老师笑了起来,语气里隐隐有些自豪。
……
高二下学期开始,考试安排就渐渐多了起来,当邵棋连续第三次拿下年级第二时,她平静了,高二年级的同学们也平静了。
她是对考不过陈珺这件事感到平静。
而其他人是对她是个真大佬这件事感到平静。
教导主任又来询问她对于转班的意向,毕竟连着好几次年级第二都出在了别的班上,A班班主任早就坐不住了,天天想方设法地要把邵棋抢过来。
“可以啊,我下午就收拾东西过去。”邵棋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
教导主任:?
这次这么快就可以了?
年轻人的心呐,他是读不懂了。教导主任回到办公室,为镜子里中年发福的自己感到忧伤。
当天下午大课间,邵棋就背着书包抱着一摞书去了A班。
十六班距离A班有一段路程,邵棋淡定自若地经过别的班级教室,完全不知她的行为让多少吃瓜人士嗅到了非同寻常的气息。
“真转班了?”
“超,据我所知,顾言泽之前的同桌休学了,现在他旁边的位置空着呢……”
“那邵棋岂不是有机会?”
“好,让我们祝贺两位新人,现在,进行婚礼下一项,送入洞房!”
“走走走!看看热闹去!”
又拐过一个拐角,邵棋到了A班外,里面的同学还在自习,她不想引起太大动静打扰到别人,又考虑到进去的路线,于是果断地选择了从后门悄悄地进去。
然而,天底下的教室都一样,打开门时总是要响起点动静。
“吱呀”一声,邵棋抱着书推门走了进去。
前排的几个同学一下子就看见了她,一脸好奇地扭过头去,顾言泽也第一时间注意到了她,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他几乎是克制不住地紧紧盯着她的动作,满怀期待地想看着她走到自己的身边。
然而邵棋走的方向与他的位置截然相反。
在A班众人以及窗户外正在张望的同学的目光中,她从后门直接沿着最后一排,走到了角落里的位置,那里有一张空桌子,旁边坐着一个男生,他正趴在桌上睡觉。
空桌子在他身侧的里面,而他的身体挡住了去路。
邵棋顿了一下,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肩。
A班众人顿时露出了一点不可置信的神态,她真要坐在那啊?
男生睡得很浅,缓缓地睁开了眼,脸色有些沉冷,可能是被人打扰了心里有些不快,他抬起头正准备看看是谁,忽然,邵棋微微带笑的脸就映入了他的眼帘。
他怔了怔,脸上罕见地露出了一些呆呆的表情,配上头顶因为睡姿翘起的一撮呆毛,很是好笑。
邵棋嘴角憋笑,低头认真地看着他:“陈同学,能让一让吗?我要进去。”
陈珺眨了眨眼,迅速恢复成平常淡然的神态,站到了一边。
他从她身前侧身过去时,还极为贴心地伸出了手,托住了她手里的书,接了过去:“我帮你拿着。”
邵棋“嗯”了一声,迈步进到了座位里面,坐在了椅子上,开始着手收拾东西。
顾言泽已经笑不出来了,他的脸色铁青,死死地盯着后排两人的动作,心里怒火翻涌。他在想,难道这就是邵棋的报复吗?故意在自己面前做出这套把戏?
A班众人看着邵棋一脸的淡定,再看看顾言泽一脸的恼羞成怒,兴奋的不得了,这不就是妥妥的修罗场吗?
他们本来还想继续看下去,谁料这时,上课铃响了,语文老师已经推门进了教室,他们只好遗憾地收回了目光。
只有陈珺前桌的那两个女生还在默默听着身后传来的轻轻的说话声。
“我东西太多了放不下,这些书放你那好不好?”
“嗯。”
“你刚才怎么又在睡觉?是昨晚去医院看奶奶了吗?”
“嗯。”
“下次我也想去,你把我带上吧,我要给奶奶带束花。”
“好。”
“虽然但是,你能多说几个字吗?睡傻了?”
“……不是,我胃有点疼。”
邵棋拧眉,她是前一段时间才知道他一直都有胃疼的毛病,是因为不好好吃早饭落下的病根。
“先喝口水缓一缓,放学我们去医务室买点药,以后我监督你每天吃早饭,听到没有?”
“嗯。”陈珺的声音温和,配上他低着头喝水的神情,看上去异常乖巧。
前排的一个女同学听着听着,忍不住转过了头,想偷偷看一眼。
不为别的,语气这么乖的陈珺她还是第一回见,简直跟撞邪了似的。
然而,她刚转过去,正好与陈珺目光相对。
第77章 真千金在科研领域封神(15)
对方淡淡地看了她一眼,眼神幽深,她吓得一下子就转了回去,不敢再看。
邵棋背对着她,没有看见她的动作,只是专注地盯着陈珺喝完了水,然后就催他实在不舒服的话趴着休息一会,像他这种水平的学生,不听课也没人管。
陈珺笑了一下:“我不困,我陪你把书和其他东西整理整理吧。”
“那也行。”邵棋不疑有他。
前面的两个女同学互相对视一眼,纷纷在对方的眼里看到了不可置信的情绪。
A班的位置很少有调动,她们两个做陈珺的前桌已经快做了两年了,从来没听说过他因为不吃早餐有胃痛的毛病,事实上,陈珺是他们班里少有的饮食规律的人了。
而且,陈珺不喜欢与别人交际,也懒得听那些没有挑战性的课,要么在埋头攻克难题,要么就是在趴着休息。
哪有“陪别人”的时候?
女生回想起刚才陈珺那个占有欲十足的眼神,感到无比震惊和不可思议。
她忽然觉得他就像是一头孤狼,在邵棋面前藏起了所有的冷漠与锋利,不择手段地想要博取她的关注与爱意。
既心机又小心翼翼。
她抬头,意外看到了前面不远处,还有个人在悄悄关注着后排发生的一切,他看到两人凑的很近在窃窃私语,神情又亲密又自然,脸色已是难看到了极点,然后愤愤地转了过去。
女生忍不住叹了口气。
照这架势,想从陈珺那里夺走邵棋,还是算了吧,人家既能体贴又能装乖,顾言泽这个眼睛长在头顶的大少爷,哪能比得上。
而后排,在无人看见的角落里。
邵棋正在翻找课本,陈珺安静地注视着她,半晌后,才低声问道:“怎么突然想着转班过来了?”
他神色淡淡,像是随口一问。
邵棋的动作一顿,悠悠地抬眼:“当然是因为竞赛已经结束了,我觉得我可以分分心了。”
“什么?”
“我已经拿到金奖了,请问现在可以谈恋爱了吗?陈同学?”邵棋嘴角带笑,瞥他一眼。
陈珺喉头一滚,微不可察地加重了呼吸。
“可以。”
一语双关。
……
放学之后,邵棋拉上陈珺,坚持要去给他带些药。
陈珺顿了顿,眼神叫人看不出情绪,他面不改色地应了下来,和她一起去了。
医务室另一栋楼里,离教学楼有一段距离,两人走了好长一段路,刚到医务室门口,学校的门隔音不好,邵棋正要敲门,就听到从里面传来几声异样的声音。
她敲了敲门,结果没人回应。
邵棋:?
闹鬼了?
她凑到窗户旁边,一脸不解地往里看。
陈珺皱了皱眉,突然反应过来,一把将她拉了回来,用手轻轻地遮住她的眼:“别看,脏。”
这时,屋里传来几声女生高亢的尖叫声,配着颤抖的尾音,颇有沉浸在其中的感觉,一下子就能让人明白过来她是在做什么。
陈珺又手忙脚乱地去捂邵棋的耳朵,眉间划过一丝嫌恶。
然而邵棋已经听得清清楚楚,她有些不可置信:“啊这,买个药也能撞上真人小电影?”
难道这就是她至尊欧皇的妙用?
“我们走。”陈珺紧皱眉头,准备带她离开。
忽然,屋里传出了一道磁性低沉的声音:“抱歉,请稍等一下。”
紧接着,门开了,从里面走出了一个穿着白大褂的男人,他双眼狭长,笑起来情韵十足,用十分熟稔的语气面对着邵棋伸出了手。
“你好,邵棋小姐,久仰大名,我是孟秦。”
邵棋挑了挑眉,并没有和他握手的意思,而是打量了他几眼,笑得疏离:“不好意思,孟先生,我不记得你是哪位了,就不叨扰你了,你继续忙,再见。”
孟秦胸有成竹的笑就这么僵在了脸上。
他收起笑容,目光隐隐透出些侵略感,盯住了拉着陈珺转身欲走的邵棋:“不记得了吗?是你的未婚夫。”
邵棋:?别来沾边。
“哦天哪,拜托您千万不要这么说,您的年龄都能再生一个我了,您不害臊吗?”邵棋挂起假笑脸,语气阴阳怪气到了极点。
听到她这番夹枪带棒的话,孟秦脸色一沉,正要发作,忽然,从屋里跑出来了一个女生。
她脸色酡红,裙子也有些凌乱,走过来一把挽上了孟秦的手臂,看向邵棋的眼神带着一点炫耀和挑衅:“秦哥哥,刚才怎么停下了……呀,姐姐!”
她像是才看见邵棋似的,笑着打了个招呼:“姐姐好久不见!嗯……你和秦哥哥都退婚了,我和他在一起,你不会生我的气吧?”
邵棋这会倒是有点想笑了。
她很想知道男女主哪来的自信。
沈似玉目光一转,看到了旁边的陈珺,她的脸色顿了顿。
陈珺为什么会和邵棋在一块?
陈珺是年级里出了名的高岭之花,冷淡又高智商,她之前连着追了好几个月,也没能拿下他,还为此被小姐妹们嘲笑了一通。
现在,他怎么会如此自然地站在邵棋的身边?
“呀,陈珺同学,你是碰巧和姐姐遇上了吗?这是我们自家的事,你要不……还是回避一下?”
陈珺连看都不看她一眼,静静地站在邵棋的斜后方,是一个守护的站位。
“谁跟你是一家?我跟他才是一家。”邵棋冷嗤了一声,不以为然。
她脱口而出的话语一字不落地钻进陈珺的耳朵里,他顿时感觉耳尖微微泛起了热意。
什么!他们在一起了?
沈似玉说不上来心里是什么滋味,但她感觉自己有一种输了的不甘和耻辱感。
“我们还有事,就不打扰你们二位了,告辞。”邵棋懒得跟他们掰扯,拉起陈珺的手就转身走出了楼栋。
而沈似玉盯着他们的背影,想不通陈珺是看上了邵棋哪一点,那么孤冷的一个人,怎么可能会喜欢上邵棋呢?
她紧抿着唇,脸色有些难看。
“宝宝……我怎么看着,你在吃别人的醋啊?你喜欢那个男生?”
孟秦忽然开口,语气轻飘飘的,却莫名透着一股阴冷的意味。
第78章 真千金在科研领域封神(16)
沈似玉猛地惊醒,她迅速掩饰神色的异样,若无其事地笑了笑:“没有,我只是看到他们两个在一起,有点意外……”
“是吗?”孟秦一脸轻佻地捏起她的下巴,和她双目相对。
沈似玉忍不住抖了一下,下一刻,她看到男人脸上露出了微笑。他摩挲了一下她的脸颊,神色意味不明:“宝宝不是还意犹未尽么……”
天边的夕阳渐渐没入地平线,男人将女孩抱回了医务室,拉上了窗帘。
……
这个世界的剧情线十分平淡稳定。
邵棋很喜欢这样的感觉,这是她在星际里从来没有体会过的安宁。
但好景不长,邵父邵母遇害的剧情时间点竟然意外地提前了。
在某一个周末的上午,沈似玉和她的几个小姐妹相约一起去逛街,在商场一楼的拐角处,也许是冥冥注定,她只是侧头随意扫了一眼,就看到了一对感觉很眼熟的身影。
那是一对穿着干净朴素的中年夫妻,他们正站在珠宝首饰的柜台前,认真地挑选着什么。
沈似玉的心里突然有一种莫名的感觉,她转身欲走,但一个小姐妹想要看看珍珠首饰,就把她也拉了过去。
“几位女士想要看些什么呢?”销售笑面如花地迎了上来。几个小姐妹已经扭着腰走了过去,在柜台前彼此笑着谈论首饰的成色。
只有沈似玉站在原地,她静静地看着旁边小声和销售交流的中年夫妻,心跳渐渐地快了。
“阿姨,您看看这个款式怎么样?”
“这个颜色会不会有点显老气?”
“我觉得挺好看啊。”
“去去去!一边站着去,你什么都不懂,这个颜色一点都不衬棋棋。”
“两位是要给谁挑首饰的呢?”
销售笑着询问,沈似玉看到那个中年女人笑了笑,眼尾有深深的皱纹:“是要给我们的宝贝女儿,马上到她十八岁了,我们俩想买条项链送给她。”
销售很敬业,细细地询问关于她女儿的日常穿衣风格和性格,中年女人一一回答,旁边的中年男人本来也想说两句,但根本插不上嘴。
“嗯……像个小太阳,她就像个小太阳。”中年女人笑了一下,眼底渐渐浮现一抹温柔。
她一边说着,一边转过头,本来是想让丈夫把自己的手机递过来,让销售看看女儿的照片,但她的眼角余光忽然瞥见了站在不远处的沈似玉,两人四目相对。
看清她的容貌后,中年女人嘴角的笑意瞬间僵在了脸上。
中年男人疑惑地顺着她的视线望过去,脸色也陡然僵住了。
她长得越来越像自己了。中年女人的目光扫过她的五官,心里想。
不远处的沈似玉的一个小姐妹注意到了这里的异样,她扭着腰走了过来,拿居高临下的目光看了那对中年夫妻一眼,一副看热闹的样子。
“哎呀似玉,你认识他们吗?是你远方亲戚?”
沈似玉的身世早就在圈子里传开了,她们这些人都知道,虽然沈家还像往常一样护着她,但是上流豪门嘛……还是要看有没有继承权。
一个假凤凰能有什么?她们早就在心里看不上她了。
沈似玉的脸色变得很难看,她冷冷地看着那对中年夫妻,就想在看自己的公主裙上洗不掉的污点,她语气淡淡的,细听带着一丝狠厉:“我不认识,跟我没关系。”
听到这句话,那小姐妹笑了一下,本来还想再阴阳怪气两句,没想到沈似玉突然抬头恶狠狠地盯着她:“挑完了吗?我哥还要来接我呢,别耽误时间。”
她顿时不敢再说话了。
沈青好歹是沈氏企业唯一的继承人,她还是要顾忌的。
一行人又提着大包小包浩浩荡荡地走了。
中年夫妻站在原地,想着刚才的一幕幕,有些呆愣。
这时,方才去取货的销售回来了,她手上拿着一条银钻项链,中间镶嵌着璀璨的深蓝锆石,整条项链又美丽又神秘,像一把静待出鞘的宝刀。
中年女人从思绪中回过神,一下就被它吸引了。
这才像是她的女儿。
“装起来吧,就要这条。”
销售笑得像朵花似的,连忙应声。在包装的时候还随口和她闲聊:“刚才的那位小姐是您的亲戚吗?您二位生得真像。”
中年男人本来想张口,又哑然了。
“不是,”中年女人接过手提袋,神色平静,“我不认识她,刚才认错了。”
中年男人愣了一下,然后渐渐垂下了头,像是在应和。
该离开了,销售将他们送到店门口,微微鞠躬:“提前祝二位的女儿生日快乐,祝您一家人生活愉快!”
中年女人轻笑着颔首:“谢谢,我们一家三口会过得天天开心。”
他们相携而去,背影渐渐消失在人群中。
当天晚上,沈青临时要开会,没来接沈似玉,她就借口要住在小姐妹家,没回去。
她窝在男人的怀里,跟他讲述今天遇到的意外,神情很难过:“……秦哥哥,怎么办?我好害怕他们会把我带走。”
“不过是两个卖饭的,抢不过沈家,没事的。”
沈似玉低着眉头,面容有些忧愁,轻声说:“我今天和张家小姐们一块逛街,她们都看到我的亲生父母了,一直在嘲笑我,有他们两个在,我在上流圈子里永远都抬不了头了。”
“我帮你解决,”男人脸上微微透露出些狠辣和不屑,“不过是两个无权无势的普通人,我让他们永远都不会在你面前出现,再堵上那些知情人的嘴,过个几年,就没人知道这件事了。”
沈似玉噙着泪抬眼看他,眼神里恰到好处地显现出几分惊惧:“你,你要干什么?”
“不是要伤害他们,”孟秦看她像只被吓坏的小兔子,笑了一下,轻轻亲吻她的额头,“我不做违法乱纪的事,我就是帮你把他们赶得远远的而已。”
沈似玉眨了眨眼,乖乖地点了点头。
两人窝在沙发上,享受着此刻的温存。
沈似玉把头埋进他的胸膛里,藏起了眼底的阴冷和恶意。
第79章 真千金在科研领域封神(17)
邵棋收到消息的时候,正是深夜,她和陈珺正在图书馆里研究最近首都那边给他们送来的调研试卷。
【宿主!出大问题了!检测到邵父邵母的情境危险值在加速提高!应该是原剧情里孟秦下手的时间节点提前了!】系统手指轻点,飞速地查询着各种面板。
邵棋听到意识空间里响起一阵一阵的警报声。
“陈珺,我突然有点急事,我先走了!”
她猛地站起了身,连书包都不拿,直接飞身冲了出去!
从图书馆到邵家饭馆的距离并不远,邵棋随便骑了个单车,连闯三个红灯,脚底蹬得飞快,不一会就到了饭馆所在的巷子外,她把单车扔在一旁,跑了进去。
脑海里的警报声越来越响,当邵棋看到后院窗边一个西装革履的身影举起了一把消声枪的时候,她顿时浑身血液逆流。
孟秦本来是想随便派一个手下的人来解决的,但是他临时改了主意,他想来见沈似玉的亲生父母一面。
但双方的谈话不太愉快,中年女人一直冷着脸想要送客,特别是听到他用一种毫不在意的语气说起他本来是邵棋的未婚夫的时候。
这句话激起了一个母亲的怒火,让她甚至不顾身份地位的悬殊,想要拿起手边的玻璃瓶向他头上狠狠砸去。
下一刻,孟秦举起了手中的消音枪。
他眼都不眨一下,手指轻轻按了两下,对面的两个人影就倒了下去。
他居高临下地望着他们,眼底浮现几分冷嘲,本来想擦一擦手枪上溅上的血,忽然,他的耳畔隐约出现了一丝呼吸。
有人!
孟秦闪身想躲,但已经晚了——
身后的人纤细的手指抓上了他的脖子,看起来只是轻轻一拧,然而一个身高一米九的健壮男人就歪着头颅再也没有了意识。
邵棋冷着脸看着眼前断气的男人,眼底的戾气还未褪去,意识空间里猛地响起了一声刺耳的长鸣:【警告!警告!检测到主角生命值为0!编号0000001020已违规!编号0000001020已违规!】
时隔在小世界穿梭的这么多天,邵棋第一次又听到了自己的编号,准确来说,是服刑编号。
她眼神冷漠,不为所动。
系统手忙脚乱地上线,声音充满慌张:【你怎么把男主干掉了?!】
【他活该。】
邵棋的视线落在邵父邵母因失血过多而惨白的脸上,眼里闪过一丝痛意。
【世界意识会对你做出惩罚,按照规定,你要离开剧情一段时间。】系统语气无奈。
离开剧情,意思是带着原主的身份在剧情世界里消失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里不可以和任何剧情人物见面,规定时间后才能回到剧情中。
【我一会进行时空回溯,你想办法先解决掉这件事,然后就要离开了。】系统看着她有些难看的脸色,心里叹了口气。
【能回溯的时间长一些吗。】邵棋语气淡淡的,仿佛压着什么情绪。
系统看了一眼规定:【可以,但也不能太靠前。】
【回到今天下午六点。】
【没问题。】系统在面板上操作了几下,这个世界的时间和空间维度迅速进行折叠延伸,所有的建筑物开始崩塌重建,整个天色暗了下来。
邵棋和系统正在专心进行时空数据调整,他们没有注意到,门外有一个急匆匆赶来的身影,他注视着屋里的一切和世界的变化,平日里冷淡的眼神里忍不住显现出几分惊愕。
下一秒,时空变换,邵棋脚下已是换了一片地方。
下午六点,是她刚放学回到家里的时间。
邵棋赶紧给沈老爷子打了个电话,请他帮自己找一个安保性高的住处,能够躲过仇人的那种。
老爷子一听就知道是怎么回事了,担心孙女的安危,连连追问。
邵棋没有说,只说是出了一些意外,她要去国外待一阵子,希望能帮邵父邵母找一个住处。
“孩子,你告诉爷爷,还有什么是爷爷解决不了的呢?”
邵棋眼里划过一丝冷意,低声道:“爷爷,给我一点时间,我想自己解决。”
沈老爷子于是不再说了,他直接将自己在军区大院的住处空了出来,让邵父邵母搬了过去。孟秦就算本事再大,手段再高,也不敢往这里伸手。
时间匆匆流逝,邵棋处理好一切事情,也和学校那边联系过了。
最后,时钟指针指向晚上八点,陈珺的短信如期而至。
“我已经拿到试卷了,我们在图书馆做完后去吃烤串。”
其实陈珺有轻微的洁癖,饮食上也颇为清淡,所以从来不吃街边的烤串,但是邵棋喜欢,她还喜欢坐在人群里,听着旁边一桌的人侃大山,另外一桌的人在互相斗嘴,这种充满烟火气的气氛深深吸引着她。
陈珺和她来过一两次后,就妥协了,常常陪她出来,虽然每次都只是象征性地咬几口,但每次吃完烤串后,都和她一块去江边散散步吹吹风,渐渐也成了他的习惯。
邵棋盯着手机上聊天框里的信息,眨了眨眼,心底里浮上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耳边响起了系统的提醒:【宿主,注意时间,你马上就要离开了。】
【知道了。】
邵棋低着头,认真地编辑着信息,她本来想说的内容有很多,但删删减减后,竟然只剩下了一句话。她低垂着眼看不清表情,最终在意识空间的警报声中,点击发送。
系统及时按下了按钮,邵棋的身影顿时消失在了A市的土地上,不留一丝气息。
而另一边,背着书包、手上提着一杯奶茶的陈珺刚走进图书馆,口袋里的手机就震动了一下。
他拿出来看,是邵棋回复他的信息。
“小心孟秦,等我回来。”
他皱了皱眉,拨她的电话打过去,对面显示无人接听。
陈珺骤然沉下了脸。
他飞快地从图书馆跑了出去,沿着小路去到了她家,他虽然没来过,但路线很熟悉。
然而这里已经人去楼空了……
陈珺冷着脸转身想去别的地方找找,但经过门口的一瞬间,他脑海中白光一闪,痛感铺天盖地袭来,他瞬间弯下了腰,背上起了一层冷汗。
陈珺的视线淡淡扫过眼前的景象。
他来过这里,就在今天。
第80章 真千金在科研领域封神(18)
春去秋来,匆匆流转。
又是一个艳阳天,首都报社的记者方文乘坐飞机抵达了纽约,她今天有一个重要的人物专题采访,拜访的是近两个月内突然在世界生物学界异军突起的希尔达博士,资料显示,她是生物学界大师级人物荷根的实验室里唯一的华国籍研究员。
提起她时,荷根手舞足蹈地称赞她是“一位必然将成为未来脑科学领域的巨匠之一的女士”。
这位女科学家异常神秘,从未出现在公众视野,但近两个月,她潜心研究的方向有了世界级突破,一下子把她的名字推到了聚光灯下。
国际上有无数的媒体想要见她一面,方文所在的报社也给她的助理的邮箱发去了邀请,几天后,竟然意外收到了对方的回复。
并且,邮件的落款并不是助理的名字,而是希尔达本人。
“……贵刊文风严谨、调查认真,发行的电子报纸我一直有在阅读,很期待和贵刊的会面。——希尔达。”
报社主编收到邮件后高兴地在办公室笑了半天,他已经能够预料到这将会是多么重磅的一则大新闻,他多番考虑后,把这个任务交给了采写部门业务能力最强的方文,叮嘱她一定要谨慎对待、处处留心。
出租车到了目的地,方文从记忆中回神,付完钱后就下了车。
荷根实验室位于罗莎琳德街道的最中央,罗莎琳德街道被称作“人类大脑的高峰”,能坐落于这里的黄金地带,足以说明荷根实验室的地位。
安保人员对方文进行了一番谨慎的安检,又看过证件后,才放她进去。
一进入楼栋,方文就看到了各司其职的正在忙碌的人,他们步履匆匆,沉浸于自己的事务中,两耳不闻窗外事,她甚至注意到了一位研究员的笔盖都未合上,随意往口袋里一插。
助理已经在门口等候她多时了。
“方小姐,请往这边走,希尔达女士还在工作,请您在她的办公室稍等一下。”
助理是个金发碧眼的男孩,方文诧异于他的年轻,在去往办公室的路上与他随口提到了这件事。
“其他研究员在挑选助理和学生的时候,或许会关注年龄和阅历,但希尔达女士完全不在意这件事,”他笑了一下,神采飞扬,“她只欣赏智慧的大脑。”
“用她的话来说,脑科学是一门艺术。”
方文挑了挑眉,觉得这位科学家真是独树一帜。
助理一边用身份卡刷开电梯,一边笑着又补充了一句话:“况且,希尔达女士本人也非常年轻,事实上,她是实验室里年龄最小的研究员,可这并不妨碍她做出那么伟大的成果。”
“她很年轻?”方文十分惊讶。
看着她不可思议的表情,助理眨了眨眼,语气神秘:“您一会见到她就知道了。”
电梯通往顶层,方文被助理带到了走廊最里面的一个办公室,出乎她的意料,这里的装饰并不是极简风,而是深蓝色系,像是置身于神秘的海洋。
“这是希尔达女士最喜欢的颜色。”助理捕捉到她眼底的讶然,给她解释。
方文点了点头,心里对这位科学家又加深了一层了解,每一次更加了解都让她推翻了既定的认知。
助理还有工作,又陪她聊了一会,就离开了,留下方文一个人在办公室。
她在脑中迅速地又确认了一遍关于希尔达的资料,以防一会在采访过程中出错,正思索着,忽然办公室的门开了。
一个满头黑色卷发带着口罩的女人推门进来,她的眼睛很美很亮,盯着人看的时候眼角弧度上扬,显得有些迷人。
这是一位走到哪都能成为焦点的女士。
方文心里有些不确定,她站起身来,正要开口询问,对方却摘下口罩,笑着伸手向她问好:“您好,是方文女士吗?”
听了这话,方文顿时有些控制不住表情,注视着她的眼神里满是惊愕。
竟然是如此年轻美丽……恐怕谁也想不到。
出于职业素养,方文迅速镇定下来,同她握手:“您好,希尔达女士,久仰大名。”
面前的女人笑了笑,眼底微微透出些轻松愉悦:“或许你可以叫我的中文名字,我叫邵棋。”
“邵女士。”方文今天惊讶了几轮,现在都已经平静了。
两人坐下来进行采访,在访谈的过程中,方文注意到她的汉语字正腔圆,非常地道,甚至还带了一点华国某些地区的方言味道。
对外公布的资料上关于她少年时的求学经历是空白的,方文心里隐隐有些猜测,她挑选了一个合适的时机,问了出来。
对方笑了一下:“我确实是在华国长大的,我甚至还已经报名了高二参加高考,只不过……临时出了点意外,我就搬到了国外。”
方文一一记录,趁机问出此番来访最重要的一个问题:“之前有传言您与荷根实验室的合同即将到期,那您是否有意愿回国发展呢?”
对方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当然有,目前我还在找合适的国内实验室进行交接。”
话音落地,方文的眼神瞬间亮了一下,能有这个回复,她十分意外和激动。
“那是什么催生了您想要回国的想法呢?”
邵棋顿了顿,笑着说:“我想家了。”但其实她还有后半句话没讲出口。
她也想他了。
两个月前她就接到了系统惩罚期限已经完成的通知,于是她直接在期刊上宣布了自己的成果,为的就是为回国做准备。
国内还有很多人等着她去挨个“处理”呢。
……
很快,首都报社就以文字形式公布了这条新闻,“希尔达首次接受采访”的爆点让这篇文章直接冲上了热搜,许多官媒也纷纷下场,对希尔达的成就进行了全方位的科普。
评论区惊了。
“爽文人生?”
“看作者这个描述,感觉是一位很有魅力的女士。”
“这么牛的人物之前怎么没听说过?”
“我是相关专业的,我来补充一下,听我老师说,由于希尔达的成果过于颠覆,相关部门已经筹备着要修改脑科学领域的教科书了。”
“希尔达之前所有的论文我都读过,一点都不灌水,你读你就知道了,巨匠水平不是吹的。”
“她才23岁……”
“重点是希尔达要回国诶!恭喜我国科研界又添一位大佬!”
第81章 真千金在科研领域封神(19)
国内有关希尔达的讨论铺天盖地,而国外,荷根知道她要离开,十分遗憾和伤心。
“我已经准备好让你做我下一个项目的副手了,你离开了,空出来的人选我都不知道找谁。”荷根今年已经六十多岁了,老人低眉时的难过情真意切。
邵棋来国外后投的第一篇关于脑科学研究推论的文章就投给了荷根,被他大为肯定,破格邀请她加入自己的实验室。
一晃整整五年了,荷根是邵棋最感激的导师。
“老师,我有不得不回去的理由,但是您永远是我的老师,我也会永远陪着您在这条路上走下去。”
邵棋端端正正地给他鞠了一躬。
荷根沉默了一会,长叹口气,眉间浮上深深的遗憾:“最璀璨的星星,从我的夜空中飞走了。”
他抬眼看向她,神色严肃认真:“希尔达,我期待着看你在另一片夜空发光发亮。”
“会的,老师。”邵棋展颜一笑。
不久后,她处理完所有事务和手续后,正式登机回国。
结果到了首都,刚下机场,就有一个黑衣男人举着写有她中文名字的牌子,毕恭毕敬地把她请到了车上。
但事实上,希尔达的中文名是没有对外公布的,并且能准确得知她的航班信息,看来对方来头不小。
“邵小姐,我是科学院派来接您的,得知您回国后的科研工作安排还是空白,杨部长特地请您前去一叙。”男人的态度很是尊敬。
邵棋眉梢微挑,没说什么,只是点了点头。
车子行得很快,不一会,她就见到了这位传说中的杨部长。
“邵棋女士,欢迎回国!上头对您今后的工作安排非常重视,特意让我来和您洽谈,有什么需求您都可以提。”杨部长起身给她倒了一杯茶。
邵棋笑了一下,开门见山:“是希望我加入科学院吗?”
杨部长的态度很诚恳:“我知道您已经获得了国际上授予的终身名誉头衔,也有充足的资金,但是科学院也是想和您一同在脑科学领域继续开拓,为的是我们国家的发展和全人类的进步,希望您可以考虑一下,我们这些人会为您的研究保驾护航。”
“我受过国家的教育,当然愿意为国家效劳。”邵棋没有怎么犹豫,点头应下。
这本来就是她想要走的路,也是她来到这个世界后的初心。
听到这句话,杨部长的脸上顿时露出放松的笑,激动地和她握了握手:“欢迎回家。”
两人又在办公室里商谈了之后的科研工作的事宜,杨部长承诺他会尽快将项目报上去,并且为邵棋建立一个专门的实验室,供她做研究。
一切都确定下来后,窗外天色已晚,杨部长怕耽误她休息,起身准备叫人送她回去。
而这时,邵棋顿了一下,低头抿了一口茶,突然提起了另一个话题:“我有了解过,科学院和孟氏企业……似乎有脑科学专利方面的合作?”
杨部长愣了一下,点点头:“是的,这个专利刚好和您也是一个研究方向的内容。”
邵棋笑了起来,语气意味深长:“这倒是巧了,杨部长,我这有一份关于孟氏企业的材料,也许你会感兴趣。”
她把包里的文件拿出来,递给了他,杨部长一脸疑惑地接过,翻了几页,捕捉到了上面的重点字眼。
他陡然沉下了脸:“谢谢您的提醒,这些东西我会让人查清楚的。”
邵棋笑着颔首,像是一个普普通通的热心群众,离开了办公楼,回到了自己的住处。
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
……
而另一边,热搜也在时刻变化。
某天晚上,一个营销号突然发了一条莫名其妙的爆料,语焉不详。
“关于某科技大佬手上的戒指,大家应该都见过吧,是不是从来没听说过女主角?今天我来揭秘,是s姓当红小花,证据如下。”
他摆出了一系列论证,包括戒指上的拼音缩写和女方完全照应,并且两人还多次出现在一个宴会,有很多同款衣饰,他还扒出了两人在宴会上聊天的抓拍。
下面评论区不敢置信。
“史倩?真的假的?”
“为什么你们都能看出来男方是谁啊?我咋啥都不知道。”
“陈珺啊,除了他还有哪个科技大佬天天招营销号惦记?”
“哈哈哈哈人长得帅没办法。”
“陈珺和史倩?不是一个世界的人吧?”
“两人好像是有点般配诶,浅磕一口。”
这条爆料的热度上升得很快,不一会,热搜上就已经出现了#陈珺史倩#的词条,两个人身份的差异和容貌的亮眼引来了巨大的关注。
陈珺是近年出现的问源科技的创始人,问源科技在前年一鸣惊人,新推出的全景沉浸技术对影像作品的展现进行了新的勾勒,并且和政府进行了相关合作,一下子让这个企业在行业里站稳了脚跟。
陈珺本人也颇受关注,但他性格冷淡,不爱接受参访,偶尔出席个宴会,一闪而过的惊天美貌就足以引起广泛讨论,更别说他中指上那个从未取下的带着姓名缩写的戒指。
据传,陈珺目前是单身。
这个戒指于是就成了一桩悬案,广大吃瓜网友掘地三尺也挖不出来料,日日牵挂。
现在有个史倩能做到条条照应,那不就破案了吗!
不少史倩的粉丝也在超话里纷纷发帖询问情况,一副欢喜高兴的样子。
有陈珺这么个男朋友,她们家倩倩对比其他流量小花,已经赢麻了。
史倩那边一直没什么回应,传闻愈演愈烈,就在不少网友认为这件事已经板上钉钉的时候,陈珺本人竟然用公司的官方微博发了一条博文。
“本人有未婚妻,其他传闻都是无稽之谈,望周知。——问源陈珺”
网友们还从来没见过陈珺发微博,十分震惊。
“大佬亲自上线了?”
“哈哈哈哈被逼得发声了。”
“所以说未婚妻应该是素人吧?别插手人家的私事。”
第82章 真千金在科研领域封神(20)
几百年都不发一条微博的男方亲自上线辟谣,这就像是在史倩脸上狠狠扇了一巴掌,让她受到了群嘲。
史倩的经纪人看着网上铺天盖地涌来的负面舆论,有些担忧地皱了皱眉:“什么都没捞着,还败坏了一波路人缘,你这是什么路子?又跟陈珺结仇又招骂。”
史倩翘着二郎腿坐在沙发上,妆容精致妖艳。
她浑不在意地笑了笑,红唇轻勾:“怎么没捞着?这一波流量不够大吗?而且,他澄清了又怎样?还不是有人怀疑?一传十十传百的,我还是陈珺那个传说里放在心尖上的白月光……”
“噢不对,照我这个容貌,应该是朱砂痣。”史倩用手轻轻一拨耳边的卷发,笑得妩媚。
经纪人还是有点不放心:“要是他以后公布未婚妻或者结婚了呢?到时候你都得背上一个硬蹭热度的骂名。”
“不,”史倩摇了摇头,对可能出现的后果了如指掌,“像这种两女一男的争端,你觉得,是骂我蹭热度的人更多,还是把我和那个未婚妻放在一块比美的人更多?”
她嘴角轻扬,很清楚什么最能吸引眼球:“他的未婚妻如果是个素人的话,我赢绰绰有余,到时候,大家只会觉得:史倩真美,陈珺真没眼光。”
经纪人朝她竖起一个敬佩的大拇指:“这娱乐圈可算是给你玩明白了。”
“向来如此,美丽压制一切。”史倩施施然站起身,踩着高跟鞋去化妆间补妆。
她的经纪人则是赶紧又联系了几个营销号,让他们务必炒起热度,再投一波水军。
……
回国后第二天,邵棋就赶着去见了邵父邵母,他们两个住在军区大院里,和邻居相处得很好,还有一帮小孩子天天围着他们聊天,无忧无虑的,人看上去都年轻了不少。
邵母看到多年未见的女儿,纵然知道她是在国外发展,可这么多年杳无音讯,哪对父母能受得了。邵母本来是想狠狠责备邵棋一通,但是一看到她瘦了一大圈的身形,就忍不住掉了眼泪。
“怎么这么瘦……国外那些人都不让你吃饭的吗……”邵母拉着她上看下看,语气里带着重重的哭腔。
邵父也红了眼眶,但他这人面皮薄,从来不在妻女面前掉眼泪,他低头掩饰了一下,就拉着她们两个进屋:“棋棋累了吧?都别在门口站着,进去坐着说。”
邵棋笑着应了一声,进到屋里,坐下来和他们慢慢聊。
她把待在国外的五年里吃过的苦全省去,只和他们说那些光辉美好的日子,说她被荷根赏识进了实验室,说她实验很顺利,一直在获得新成果,说她过得很富足,吃穿不愁。
邵母静静听着,忽然开口问了一句:“那你刚到国外的时候,没人认识你,你是怎么过的?妈想听你讲这一段。”
邵棋顿了一下,没开腔,这就是她要省去的部分。
“棋棋……”邵母能想象到她的艰难,忍不住趴在她肩上痛哭了起来。
邵棋的神情突然变得很奇怪,像是不解中又夹杂着几分茫然,她小心翼翼地拥抱着怀里的邵母,似乎不明白她为什么要哭。
“妈妈,我现在是很厉害的科学家诶。”邵棋笑着逗她,邵母一边连连点头说:“我知道我知道”,一边不住地抽泣,邵父也沉默着不说话,看上去很难过。
【为什么?】邵棋不理解。
她取得了享誉世界的成就,为什么他们却并没有那么高兴。
【他们是在心疼你。】系统打量着她茫然失措的神情,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
它拿到的数据显示,邵棋是近几十年来年龄最小的一级罪犯,死的时候刚刚成年,不知道是犯了多么严重的罪行,又被丢进小世界来服刑。
而此时此刻,看着她清澈又透着讶然的眼睛,系统在心里默默又给她的身份加了一个前缀。
一个对亲情很迟钝的一级罪犯少女。
它轻轻叹了口气。
邵棋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安慰,就只是静静地抱着他们不说话,过了一会,邵父才哑着嗓子问她做的什么科学家。
邵棋一一解释介绍。
邵母听着听着,脸上渐渐露出骄傲的神色,眼里的喜悦几乎要溢出来。
这是她的女儿!她一会一定要给大院里那些人好好说道说道。
想起大院,邵母突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来。
“棋棋……隔壁你李阿姨有个儿子,人长得又高又帅,在军队里工作,我跟他聊过几句,很好的一个小伙子,要不你改天抽个空见一面认识认识?”
“妈——”邵棋哭笑不得,正要拒绝,邵母猛地自己拍了拍自己的脑袋,突然说:“哎呀,不对呀,我家棋棋可是国际上有名的科学家,那个小伙子有点配不上啊,我再给你备选几个?”
不过她想了一想,又说:“也不对,你的身份地位比他高,就压他一头,婚后当家作主,我也放心。”
“你让我再想想。”
邵母的想法摇摆不定,她要想出来个万全之策。邵父也在一边绞尽脑汁地给她出主意。
看着他们两个靠在一起仔细谋划,邵棋笑着开口:“我有男朋友了。”
“真的?”邵母有些不可置信,她女儿看着可不像会谈恋爱的人,看着更像是要孤寡一生,让科学给她当老伴。
邵棋点了点头:“改天给你们领回来。”
说到这,她有些说不上来的感觉,她回国后还没去见他呢。
人在眼前,反倒是近乡情怯了。
……
问源科技大厦,员工群里还在乐此不疲地讨论着老板的绯闻。
“史倩挺漂亮的啊,老板这都不喜欢?”
“拜托,你以为谁跟你似的,老板有相爱多年的未婚妻好吗?”
“言情小说照进现实。”
“话说,你们没看到有个营销号在分析吗?老板说不定就是和史倩在谈恋爱,澄清是为了保护她,她是还在上升期的流量诶。”
“我不信,感觉老板不会喜欢这一款。”
“照你这么说,我感觉老板根本就不会喜欢人类,他只喜欢工作!”
男员工在群里发出这一句话后,身后突然响起了一道冷冷的男声:“我喜欢什么就不劳你关心了,上班时间不干正事,忙着在群里八卦上司?”
第83章 真千金在科研领域封神(21)
男员工身体一僵,赶紧手忙脚乱地操作鼠标,关掉了电脑上的聊天窗口,连声道歉。
“我错了”这三个字都还没说完,身后就已经响起了渐渐远去的脚步声,他放松地呼出一口气,感恩老板饶他狗命,饶他工资。
陈珺没毕业的时候就创办了问源,那时候还是个工作室,发展几年后才有了现在的规模,虽然老板要求严格,但问源的工作氛围和发展前景是在业内都一致好评的,所以他们这些人八卦归八卦,还是很喜欢老板的。
毕竟一个虽然经常冷脸偶尔臭脸、但尊重下属遵守劳动法的老板,谁不满意呢?
而另一边,陈珺前脚进了办公室,后脚就有人跟了进来。
那人大大咧咧地攀上他的肩,眉间满满的戏谑:“什么时候把弟妹领过来让我们看看呗?而且你瞒着哥几个就算了,竟然连老师都敢瞒,老头子刚才还在电话里朝我发火呢。”
这是陈珺读大学的时候在实验室时的师兄吴之淼,被他邀请加入了问源,现在是问源的技术部门的负责人。
“暂时还不行,抱歉,你也替我向老师转达一声。”陈珺的神情淡了下来,显然是不想提起这个话题,而是转而问他最近的技术漏洞修复得怎么样。
吴之淼看出来了,不再问下去,一脸得意地告诉他早就修完了。
“你觉得这个产品算是成熟了吗?”陈珺坐了下来,随手翻着看了看他最近的行程。
吴之淼摇了摇头,略微有些不满意:“我觉得还差点东西。”
“我也觉得。”陈珺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上的行程表翻开,给他指了指上面画红圈的一行地址日期,“所以,我准备去这里看看,也许有我想要的东西。”
“技术高峰论坛?听起来挺牛的。”吴之淼扫了一眼,不明觉厉。
“是由科学院主办的,向企业介绍最新一批的专利成果,你帮我把其他的会议都推掉,给这个论坛留出充分的时间。”陈珺一边收起了行程表,一边吩咐。
吴之淼撇了撇嘴:“又把副总当助理用了是吧?你得给我开两份工资。”
陈珺怔了一下,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抱歉,我下次注意,暂时还没找到合适的助理。”
“美貌是把双刃剑啊……”吴之淼感慨一声,转身出了办公室。
陈珺静静地坐在原地,脸上看不出情绪。
吴之淼这话是有渊源的,之前开工作室的时候,陈珺的一个同学介绍了自己的妹妹给他当助理,她做事严谨认真,陈珺也比较满意,但过了一年后,一次偶然,那个女孩聚会上酒后吐真言,说是暗恋陈珺好久了,可他从来都不对她另眼相看,让众人给她出主意,这个事情传到陈珺那里,下午他就将她辞退了,和之前那个同学的关系也僵了。
后来,陈珺又找了一个男助理,虽然对方做事有时有点迷糊,但总体还算可以,但没想到过了一段时间后,他竟然发现这个男生有时候会偷拍他,还会盯着他脸红,问过后才知道他喜欢男的,而陈珺这种更是他的理想型。陈珺听完后,一句话没说,直接也把他辞退了。
男生被辞的时候还闹了好大一通,在办公楼的走廊上大声地向他告白,最后是陈珺直接报了警,他才被警察拉走了。
当时不少员工都看见了这一幕,从此公司里流传起老板美貌男女通杀的说法,而且他们一直觉得,老板虽然人看着高冷,脾气也太好了,这都能忍住不动手。
但吴之淼却并不这么想,他和陈珺认识也有几年了,却总感觉和他隔着一层雾,这层雾是陈珺自己布下的,用来迷惑别人,也麻痹自己。
他从不失态,表情永远淡漠平静,但吴之淼莫名觉得,他心里像是窝着一团火。
遇到导火线就会喷涌而出。
……
五月十号,晴空万里,筹备良久、引人瞩目的技术高峰论坛正式开幕。
低调沉稳的商务车上,吴之淼还在和工作人员确认行程,对方一一跟他解释清楚,最后还发了一张嘉宾名单和时间表给他。
吴之淼低着头随便扫了一眼,忽然看到一个意料之外的名字。
他难掩激动地大叫出声,吵醒了旁边正在闭目休息的陈珺。
“老大老大,快看,这次论坛竟然有希尔达!”
“是谁?我不认识。”陈珺看了一眼那个英文名字,随口赞美了一句,“名字起得挺好的,女战士,很有力量美感。”
吴之淼都懵了,他很不理解:“重点是名字吗?你办公室是不是断网了?希尔达是刚从国外回来的一个学者,脑科学领域近几年来最璀璨的明星,才23岁,天才少女啊!”
“荷根实验室的那位?”陈珺想起来了,但他确实没看到过这个新闻,他的目光停在她的名字上,顿了顿。
“她23岁?”
“对,是不是很年轻?而且还是华国人,在华国上高中之后去的国外,太牛了,简直是我的偶像。”吴之淼发出迷弟的感叹。
而陈珺听着这个描述,脸色渐渐绷紧起来,他害怕会失望,却又忍不住去想。
“你发什么愣呢?”吴之淼觉得他今天好奇怪,也没多想,一脸无语地给他指了指嘉宾名单,“我突然发现,还有个坏消息,孟家那位也来了,这可真是冤家路窄。”
陈珺和孟秦不对付不是一天两天了,问源之前抢过孟氏的项目,孟氏也给问源下过绊子,但每次都会被陈珺以更狠的方式反击回去,而且吴之淼能看得出来,陈珺还在蛰伏着,从来没有松懈,一直等着给孟氏致命一击,他是真的恨孟秦。
两人正聊着,车子已经到了地方。
吴之淼理了理衣服,下了车,正想着走到另一旁给自家老大打开车门,忽然看见他正紧紧盯着另外一边,然后直接从车里冲了出来,神色很是震惊。
陈珺朝着那边快走了几步,望了望,就又停了下来,吴之淼满脸问号地跟过去。
“发生了什么事?”
是世界末日到了吗?陈珺的表情竟然也有控制不住的一天。
吴之淼想了一下,他好像看见方才在另一个通道那里,一个身影被其他人簇拥着走进去了,但他没看清……
“没事,是我看错了。”陈珺已经缓下了神色,又恢复成了平日里那副冷淡的样子。
他顺着工作人员的指引,走回了嘉宾通道,要进会场的时候,他突然转过头,神色莫测地朝吴之淼吩咐了一句:“帮我在附近订个酒店。”
吴之淼:?
公司里还有一堆会议等着你开呢。
但社畜应该满足老板的需求,所以他心平气和地问:“订几天?”
“先订一周吧。”陈珺不多解释,留下这句话就进了会场,徒留吴之淼站在原地目瞪狗呆。
陈珺终于被导火线点燃了,疯了?
第84章 真千金在科研领域封神(22)
会场里已经坐了不少人,陈珺在工作人员的指引下坐到了自己的位置,吴之淼坐在他身后,脸上的表情一片空白。
他在思考是什么刺激了自家老板。
总不可能是孟秦吧……
吴之淼瞥了一眼前方不远处笑容张扬的男人,他正在和一个机关领导侃侃而谈,一副志在必得的样子。问源和孟氏都想在脑科学这块先人一步,孟秦此次前来,也是为了加深与科学院的合作,从而抢占商业先机。
他正低头沉思着,时针指向整点,论坛开始了。
科学院的相关负责人走上了台,开始致开幕辞,他详细地介绍了章程,提到出席本次论坛的特别嘉宾时,“希尔达”的名字几乎点燃了全场,台下响起了一阵窃窃私语的声音。
吴之淼甚至能听到后面的记者正紧张地给摄影师强调着,一会一定要拍到希尔达的高清正脸。
而与众人的兴奋截然相反,陈珺只是用手指轻轻敲了两下扶手,脸色冷淡,不发一言。
论坛的流程很简单,几位研究员轮流上台介绍了一些新的科研成果,和台下的企业代表们进行交流沟通,然后就是几位在行业内表现出色的企业负责人上台分享经验。
陈珺就是其中的一个,他是最后上台的企业代表。
问源在短短几年内就实现了黑马突围般的市场开拓,陈珺作为决策者,纵然年轻,能力也不可小觑。
他西装革履地站在台上,介绍了问源的创办过程和渡过难关的几个重要决策,吴之淼坐在台下听自家老板一脸淡然地发言,莫名觉得他好像有些心不在焉。
几分钟的演讲完毕,台下的孟秦连头都懒得抬一下,陈珺再厉害,身家背景也太单薄,没什么势力,他根本就看不上眼。
而另一边,陈珺正要抬脚下台,忽然,主持人的报幕声响起:“那么接下来,让我们有请下一位特别邀请来到会场的嘉宾——希尔达女士,带来她的发言!”
他脚步一顿,在热烈的掌声中,一个身影从后台缓缓走来,恰好要从他的这一侧上台。她往前走了几步,正好与要下台的他四目相对。
漫长的五年就融化在这一刻的目光中。
阶梯有些窄,陈珺面不改色,侧了侧身,让她先上去。
邵棋快速地扫了一眼他的面庞,迈步上台。经过他身边时,她本来张口想说些什么,但站得有些不稳,身子微微斜了一下。
这时,身侧忽然出现了一只手,轻轻地扶住了她的手臂,帮她稳住了身体。
“小心。”
邵棋顿了顿,侧头看了他一眼。
而陈珺说完后,就收回了手,神色淡淡,直接下台走回了自己的座位。
【你完了。】系统旁观吃瓜,看到陈珺这冷漠的表现,就觉得宿主没戏了。
邵棋轻轻叹了口气,感觉无辜的自己好像莫名进入了什么追夫火葬场的剧情。
她先把这件事搁置一旁,迈步走到了台中央,面对台下的或震惊或怀疑的目光和连续不断的闪光灯,邵棋带着淡淡的笑,开始进行发言。
“很荣幸见到各位,我是希尔达,各位也可以叫我的中文名字——邵棋。”
身后的白屏上显出她的个人简介和研究成果,邵棋面不改色地一一介绍。
台下孟秦的脸色已经绷不住了,他几乎是黑着脸听着台上之人的演讲,偶尔身旁还传来几个行业领袖不可置信的声音:“这也太……年轻了。”
“才23岁的终身名誉院士,天才啊。”
“据说她回国后,科学院就要把脑科学领域这一块的领头人让她来当了。”
孟秦听着听着,忍不住皱起了眉,邵棋要是当上了领头人,那孟氏和科学院的合作岂不是就悬了?
他脸色难看极了,飞速地在脑海里想着对策。
而另一边吴之淼也一脸震惊地在不停地说着:“这……上帝到底给她关了哪扇门?这要是不说,我还以为是哪个明星,这外貌条件也太出挑了。”
“我的偶像女神啊……”
陈珺冷着脸听着身后传来的兴奋的声音,他的视线缓缓扫过台上穿着白衬衫西装裙的女人,她眉眼含笑,气质静谧卓然,脚下的高跟鞋衬得她修长的小腿莹莹发光。
他眼神渐渐幽深下来。
紧抿的嘴唇、绷紧的面庞、泛红的眼尾、微微加重的呼吸声,都证明他不像表面看上去的那般平静,仿佛海面里被投进了一颗巨石,掀起浪涛声和铺天盖地的涟漪。
……
技术高峰论坛还在进行的过程中,有几家报社就已经快速地发出了新闻稿。
“希尔达首次亮相”的话题热度攀升,一举冲上了热搜。
网友们被这扑面而来的气质和美貌震惊了。
“我超,美得有点过分了。”
“关键是气质,那种微微含笑但是眼神疏离冷静的感觉啊啊啊啊,简直是智性恋天花板了!”
“然而美貌已经是她最不值得一提的东西了……”
热度节节提高,希尔达的名字几乎出现在了微博各大版面和人们的朋友圈里。
首都郊区别墅中,沈似玉看着手机上一个个膜拜的评论,眼里的恶意几乎要凝结成实质。
为什么!明明她才是沈家大小姐,明明她才是人人宠爱夸赞的人,为什么过去了这么多年,邵棋却要回来压她一头!
沈似玉打开了微信,看到自己的消息页面已经爆了,圈子里的少爷小姐们几乎人人都来问她关于邵棋的事,还有人问她邵棋和沈家还有没有联系,是不是真的断绝关系了。
沈似玉一个都没回,正要把手机摔在一旁,忽然,电话铃声响了。
是孟秦的母亲打来的电话。
她和孟秦已经计划要订婚了,所以她就存了孟母的电话,有时会带着礼物去孟家拜访她,拉近一下关系。
电话接通,对面传来一道温柔的女声。
“小玉,今天晚上来这边吃个饭怎么样?我给你介绍几个人。”
沈似玉一喜,孟母这样说,一般就是要给她介绍孟家的亲戚,意思是愿意接纳她了。
“好的孟姨!我晚上和秦哥哥一块回家!”沈似玉的声音甜美,像是一个乖巧听话的小辈。
听见她这话,对面顿了一下,笑着解释:“阿秦晚上估计要加班,恐怕回不来了,你一个人来就好,阿姨有一阵子没见你了,也想你了……”
沈似玉皱了皱眉,觉得有些奇怪,但并未问出口,而是一口答应:“好,那我晚上去看您!”
“诶,真乖……”
挂了电话,沈似玉暗自琢磨着晚上的状况,想了一会,低头给孟秦发了一条微信:“秦哥哥!孟姨说想我了,我晚上回孟宅吃饭哦,不过听说你好像要加班,那我就不等你啦。”
编辑好信息发过去,沈似玉勾了勾唇,毫不犹豫地将手机关机。
第85章 真千金在科研领域封神(23)
晚上,沈似玉提着给孟母带的小礼物,到了孟家。
一进门,她就听见客厅里传来孟母愉悦的笑声,她走了进去,看见孟母正和穿着黑色长裙的女人说笑。
“您啊,就是太操心了,以后这些事都让阿秦去做,您也享享清福。”
“哎呦,你这张嘴甜的呦……欸?小玉来了,快坐快坐。”孟母瞧见沈似玉来了,笑着迎她进来。
孟母看了看身边的女人,给她介绍:“这是你何梦姐姐,是阿秦的从小玩到大的好朋友,她刚回国,我也趁这个机会介绍你们认识认识。”
何梦笑着看向她,语气和煦:“是阿秦的小女朋友吗?长得好可爱,我还以为阿秦会喜欢温温柔柔那一款的,没想到他现在反而变了喜好了。”
沈似玉听到这,顿了顿,抬眼看向她。
何梦笑得完美无瑕,不慌不忙地对上了她的目光。
沈似玉突然笑了起来:“年少时候的喜欢应该更多是觉得好玩吧,成熟之后才更懂自己喜欢什么,何梦姐要是不说,我还不知道秦哥哥之前还喜欢过温柔挂的,真是年少轻狂。”
何梦听到她口中“秦哥哥”的称呼,嘴角的笑僵了一下,随即恢复平常。
孟母假装没有听懂两人之间的暗潮涌动,只是自顾自地饮茶。过了一会,何梦却转头忽然和她说起了之前的趣事,讲孟秦小时候的糗事,说着说着两人还会心一笑。
沈似玉被排除在外,也丝毫不慌,只是静静地听着。
没过多久,门口响了一声,门开了,孟秦迈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微微的疲态。
孟母有些惊讶:“你怎么回来了?”
“打小玉电话没打通,有点担心,就回来看看。”孟秦看向坐在沙发上的女孩。
沈似玉怔了一下,连忙从包里拿出手机,一脸羞涩地笑了起来:“没电关机了……”
“多大的人了,自己还顾不好自己?”孟秦走上前去轻轻地摸了摸她的头,女孩笑得温软动人。
“阿秦。”
忽然,旁边传来一道耳熟的女声,孟秦一转头,这才看到了何梦。
“阿梦?你什么时候从国外回来的?”孟秦惊讶了一下,眉间顿时浮起熟稔自然的笑意,多年未见的老朋友回国,于他而言,是一件很愉悦的事。
“都三十岁了,还不得回来帮我爸管理公司?”何梦笑的温婉得体,说完,她似是想起了什么,话锋一转,“对了,我有一个合作想和你详细聊聊,方便现在去书房吗?”
“可以。”孟秦点了点头,直接带着她去了二楼的书房。
“宝宝等我一会,我们一会回家。”他笑着拍了拍沈似玉的头,后者顿时露出一副乖顺听话的表情,目送着他离开。
待他们走后,沈似玉嘴角的微笑才渐渐收回,她正要起身,旁边的孟母忽然侧身笑着看向她。
“小玉,阿姨想跟你聊聊。”
沈似玉早已料到,毫无怯意,也轻笑着回应:“好。”
……
夜色沉沉,邵棋参加完高峰论坛,又马不停蹄地被邀请去参加了科学院的内部会议,在会议室里待了三个小时。
原本准备去找陈珺,这下又被耽搁了。
邵棋身上披着黑色风衣,缓缓从会场走出,身边的助理还在跟她核对近期的实验数据。
“老师,这部分好像有点问题……”
“是步骤出错了吧,你这……失之毫厘错之千里啊。”邵棋边走边嘱咐他关于复杂步骤的操作要领,还跟他讲了自己之前也是一个实验出了错误,后来重做了几十遍,才发现问题。
助理叹了口气,难掩脸色的疲惫:“要求太精准了……”
“搞科研嘛,坐的就是冷板凳,要不然出不了结果。”邵棋看他实在难过,就直接给他放了个假,推荐他去爬山散散心。
助理还是第一次见这样安慰人的,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容干净清爽:“老师,怪不得院里那些研究员都说您能力强性格好呢。”
听见这话,邵棋丝毫不谦虚:“怎么都在背后说,来我面前夸啊,我听着会更开心。”
助理被她逗乐了,眉间积攒的郁色渐渐消散。
两人已经走到了门口,他眼睛弯弯的,向邵棋告别,临走时还蹦蹦跳跳地挥了挥手,看上去朝气蓬勃。
【真是年轻啊,我老了……】邵棋注视着他的背影,发出前辈的慨叹。
系统无语了:【我不得不提醒你,你现在23岁。】
【哦对不起,忘了。】邵棋有些不好意思,成天和那些德高望重的院士大牛在一块开会,她恍惚以为自己是同龄人。
初秋的夜晚有些凉了,邵棋转身正要打车回住处,忽然,看到了不远处路灯下的身影,她眨了眨眼,笑着走了过去。
陈珺穿着黑色大衣,内搭的高领毛衣衬得他冷峻的脸都柔和了几分,邵棋走到他跟前,五年时间,他又长高了些,邵棋仰头看着他,用细碎的目光扫过他的面庞。
“外面冷,上车吧。”陈珺没说别的,只是打开车门让她上去。
邵棋挑了挑眉瞥他一眼,她总觉得陈珺这个平静的状态很奇怪。
像是在憋什么大招……
“科学院离这边有点远了,要横跨大半个城区,你忙了一天也累了,我在附近的酒店订了房间,你今晚住一晚,明天再回去,好吗?”
陈珺俯下身子给她系上安全带,语气自然。
听到这个安排,邵棋突然笑得有些古怪了,她悠悠地注视着他:“行啊,怎么不行?”
【完蛋,我今晚怕是要死在床上。】她认为自己已经看懂一切。
系统:?
好的,现在它就打开马赛克,不为别的,它看见宿主就闹心。
邵棋又看了陈珺一眼,原以为她这句话能让他开心点,然而,她忽然发现,听到她的回答后,他的神色更冷了,眼神都带上了点火气。
邵棋:?
她不懂哪个点惹到了他,满脸问号地正要说话。然而车子猛地启动,这条路不限速,邵棋甚至感受到了隐隐的推背感……
她从后视镜里正好能看到陈珺紧抿的唇。
好像大事不妙。
第86章 真千金在科研领域封神(24)
日出的曦光从窗户透到室内,洒在酒店房间的大床上。
清晨,邵棋迷迷糊糊醒来,手臂一伸,触碰到身边的温热时,身体猛地一僵。
她瞬间清醒,想起了昨晚的一切。
“醒了?饿了吗?已经给你叫了早餐。”身旁的男声语气低哑又自然。
其实邵棋很想问,你既然都已经准备好早餐了,为什么现在又躺回了她身边?还不穿衣服……
“我昨天晚饭吃得饱,还不饿。”她得捋一捋现在的情况。
身边的男人听到这话,长臂一伸,就把她揽进了怀里,语气不容置喙:“那就再睡会。”
邵棋镇定地“嗯”了一声,装模作样地闭上了眼。
过了一会,室内响起男人失落的叹气声:“你睡不着了,也不愿跟我讲话吗?昨晚还没讲完你就昏睡过去了。”
邵棋眨了眨眼,看实在装不下去了,叹了口气:【救救我救救我……】
【昨晚他让你讲什么?一千零一夜啊?】系统的八卦虽迟但到。
邵棋已经不想回忆了,昨天晚上看陈珺心里一直压着火,进房间后她就在找话题暗暗哄他,结果不知怎么回事,他一转身直接就把她摁在墙角了,之后的一切就渐渐不可控制起来。
两人都有些意乱情迷,陈珺一遍一遍地亲吻她,温热的大掌抚过她身上实验留下的疤痕。
那是他没在她身边的证明,他不知道她怎么会受了这么多伤。
陈珺喉头一滚,低声在她耳边说:“你把我丢下了五年,把自己弄成这个样子……”
“我不知道你的经历,不清楚你现在的喜好,没见过你的日常,我现在就像你一个毫不熟悉的陌生人一样,是不是……邵棋?”
下一刻,一颗泪珠应声而落,砸在了邵棋的脸颊上,她惊讶地抬起头,看见他通红的双眼——
陈珺一边压着她,一边让她给他讲她在国外的生活,整整五年,从头讲起,能记得起来的无论大事小事都要说给他听。
“……在那之后,我就和助理一块完成了实验,投了论文。”
“是那个黑发华裔助理?”
“不是……换了一个,新助理是一个意大利男孩,是我后来招的学生……”
“嗯,我知道了,继续。”
“接下来就和之前没什么区别了,就是等审核……嘶……”猝不及防被咬了一下,邵棋的眼角顿时染上微红,像是被灼烧的玫瑰。
陈珺的眼眶湿漉漉的,睫毛上都浸染了泪水,他声音沙哑,隐隐带着哭腔:“你敷衍我?”
“没有……等一下……”
后来就是整夜的不可描述了。
怎么会有人一边哭得楚楚动人一边动作那么狠啊,邵棋从记忆里回过神来,仰面长叹,感觉自己被拿捏住了。
正说着,旁边小桌上的手机响了起来。
陈珺拿过来接通,对面是吴之淼的声音。
“咱们的项目黄了,要我说,你是不是跟希尔达有仇啊?”
“怎么这么说?”陈珺看了一眼躺在身旁的女人,顿了顿。
“我都打听过了,本来这项目问源和孟氏都是平起平坐的,结果项目负责人变成希尔达后,她就直接把项目都交给孟氏了,咱们被踢出去了,我偶像怎么回事?气死我了……”
陈珺笑了一下,眼中闪过一道光:“或许,我可以直接帮你问问。”
吴之淼:?
陈珺把手机递给了邵棋,面不改色地问道:“你怎么把问源从那个项目移出去了?”
“你说人机交互那个项目?别掺和,那是专门给孟氏设计的,不仅科学院盯着,国安的人也盯着呢。”
邵棋接过手机,看了一眼备注,皱了皱眉对着电话那头说:“是吴副总吗?你从哪打听的消息,怎么还有人泄露的?”
“啊?”吴之淼已经懵了,他的大脑跟不上运转,只是茫然地顺着她的话回答,“我有个亲戚,他在科学院工作,昨天悄悄跟我说了几句……”
他这么一说,邵棋就知道是谁了,她警告似的叮嘱他:“保密,这件事是要付法律风险的。”
“哦哦哦,好的。”吴之淼呆呆地连声保证。
邵棋简单告别后,就挂了电话,徒留吴之淼在电话那头独自凌乱。
他看了看时间,现在是早晨七点半,他懵了,再回想起陈珺那一声意味深长的笑,他彻底懵了。
“我……过几天要出差,你这几天可以多抽出些时间陪陪我吗?”陈珺攥着她的手,将头埋进她的肩窝里,呼出的热气洒在她的耳后,烫得邵棋颤了一下。
“我们算是和好了吗?”邵棋注视着他的眼睛,神色很认真。
“我从来没有生过你的气,”陈珺顿了一下,说出的话模棱两可:“我只是控制不住……”
“什么?”
陈珺笑着摇了摇头,凑过去亲吻她,邵棋懵了一下,很快就被他拖回了被窝,陷入到了清晨的温柔缠绵中。
陈珺终究还是没有说出后半句话。
他只是控制不住……想要她的眼里时时刻刻只有他一人而已,为此,他宁愿不择手段。
被扔到一旁的手机上,是陈珺刚刚趁邵棋不注意,发出去的信息:
“给我买个热搜。”
……
这边正暗搓搓勾引暧昧时,另一边的沈宅,一片喜气洋洋。
沈似玉怀孕了,沈父和沈母知道后,看她就跟看宝贝似的,沈宅上上下下,都恨不得将她供起来。
这肚子里怀的可是孟家未来的继承人!
沈母勾唇笑了笑,心里暗喜自己这一步棋走得妙,一下子就把沈家和孟家绑到了一条船上。
她又仔仔细细地对管家和保姆嘱咐了一番,才转身上了楼,她要好好求求沈老爷子,请他出面尽快把孟沈两家的婚事给定下来。
而她走后,沈似玉嘴角含笑,转身正要回房间,走到门口的时候,身后忽然出现了一个身影。
这里除了他们两个,没有其他人。
“小玉,这个孩子……”男人的声音有些沙涩,仿佛用尽了全部的力气。
来了。
沈似玉背对着他,垂眸一笑,然后缓缓收回笑意,她眨了眨眼,泪水忽然如断了线的珠子般落了下来。
第87章 真千金在科研领域封神(25)
“哥哥……算我求你,别再问了。”
沈似玉推开门进了房间,她伸手想要把门关上,却被身后的人给挡了下来。
他迈步进了房间,一言不发地将门反锁。
窗外的光洒在他身上,他转过身,露出一张俊逸的脸,正是沈青。
沈青额上的青筋凸起,有些紧张:“小玉,告诉哥哥,这个孩子……是不是那一晚留下的?”
“哥哥……”沈似玉眼眶微红,忽然上前一把抱住了他,将头埋在他胸膛里,不停地抽泣起来。
她哭得很难过,沈青一下就明白了。
“对不起,都是哥哥的错……都是哥哥害了你,我真是个畜生!”沈青自责地低下头,狠狠地扇了自己一巴掌,被沈似玉拦下了。
“哥哥是被人算计中了药,我不怪哥哥,”沈似玉抹去脸上的泪水,红着眼仰头看他,“但是哥哥,我真的很喜欢秦哥哥,我想嫁给他,怎么办呀……”
“医生说我的身体一旦流产,就再也没有怀孕的可能性了,这个孩子生下来,要是被秦哥哥发现了,他肯定会不要我的……”
沈似玉像是难过得狠了,整个人都微微颤抖起来。
沈青一脸心疼地把妹妹揽进怀中,抚摸着她的长发安慰她:“别怕,别担心。”
他眼神透出些暗色,彻底下了决定:“哥哥会帮你处理好这一切的,谁都不会知道,你就安心地等着嫁进孟家。”
沈似玉垂着头靠在他身上,听了这话,嘴角缓缓勾出一个微笑。
她脑海里闪过沈母和严母对她的假模假样,脸上的笑意更扩大了些。
她要的,可不是漂浮的荣华富贵和为人棋子,她的孩子,会是沈孟两家唯一的继承人。
沈似玉眼底浮现几分狠意和决绝。
……
这一阵子事多,邵棋这几天在科学院天天忙到半夜才回家。
陈珺的别墅在京郊,离这里有些远,但他还是会每天准时到这边给她做饭,美其名曰想和她多待一会。
邵棋常吃工作餐的胃毫无悬念地被他的厨艺俘获了。
这天,实验室的材料出了点问题,下班的时间有点晚,邵棋回到家的时候已经是凌晨了。
结果刚推开门,她就闻到了一股轻微的酒味。
她皱眉走进去,就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坐在墙角,身边还摆着一个酒瓶。
“陈珺?怎么了?你——”
她话还没说完,他就伸手一把将她拉进了怀里,语气有些紧张:“你怎么现在才回来?”
“我实验室出了点问题,耽搁了一会。”
“我还以为……我还以为你看到了热搜……”陈珺紧紧抱着她,小心翼翼地解释:“我没有碰她,我也不知道她怎么进的我的酒店房间,我当晚就搬出去了。”
邵棋打开手机就看见上面有一个#陈珺神秘女子共度春宵#的热搜,后面紧紧跟着一个“爆”字。
她简单扫了一眼,忍不住笑了一下:“这我怎么可能相信?你也太小瞧我了。”
陈珺眉间一动,掩去眼底的暗色,低声道:“我已经澄清了,那个酒店,我也不会再去住了”。
邵棋点了点头,表示满意,忽然又捕捉到了重点字眼:“不过……你怎么住在酒店?怎么不回家住?”
“我刚开始住没多久……别墅太偏了,我想离你近点,方便见你。”陈珺垂眼,长长的睫毛在他眼下投出一片小小的阴影。
邵棋顿了顿,有些疑惑:“那你为什么不直接住我这?你搬过来吧,伴侣不就是要住一块吗?”
伴侣。
陈珺很喜欢这个词,比爱人郑重,比夫妻长久。
“好。”他一口应下,眼睛几不可察地弯了弯。
于是没过多久,跟拍陈珺的狗仔就发现他换了住处,每天晚上都直接开车进了科学院!
“咋回事啊哥,这陈珺住这里面,咱们也进不去啊。”年轻狗仔挠了挠头,十分为难。
年长狗仔哼笑一声,娴熟地举起了相机:“这你就不懂了,陈珺住在科学院,这还不是大新闻?别磨蹭赶紧拍!”
“哦哦哦!还是哥厉害。”年轻狗仔一脸叹服。
第二天,他们把拍到的照片交给主编的时候,对方琢磨着端详了许久,摇了摇头:“这能不能发,可不是你我说了算。”
他当即打了个电话,语气尊敬不已,对面的助理说让他等一会,总裁正在开会,主编举着电话,连声应是。
过了一会,对面的人才接起了电话。
主编把照片和情况又汇报了一遍,还没说完,就听到对方淡淡的一句:“发吧,我可以多投点钱,只要你能让它的热度上去。”
听了这话,主编喜不自胜,连连保证一定能有好效果。
挂了电话后,他朝面前的两个狗仔笑了笑:“你俩运气来了啊,对方加钱让我们发,好好干!”
年轻狗仔顿时瞪大了眼睛,无法理解:“咋还有自己爆料自己的?”
“嘘,”主编笑了笑,叮嘱他,“你还是年轻啊,别多问,忙你的去吧。”
“好的,主编。”年轻狗仔点点头,退了出去。
隔天晚上,一条颇为奇特的新闻热度节节攀升,不到半个小时的时间,网友们纷纷得知了陈珺住在科学院的消息。
“??他在科学院买房了?”
“不会是有什么内幕吧……”
“这新闻有啥意思?就不能是陈珺有个亲戚在科学院?住两天怎么了?”
“楼上,那里可是机密机关,是要对外界保密的,陈珺要是没个正当理由,天天住可就说不过去了。”
“而且陈珺可是混商圈的,这不是更危险?”
“坐等陈珺那边发通知,反正他和他的公关团队那澄清速度每次都让我叹为观止。”
然而这一次,并不是陈珺发的澄清,大概隔了一晚后,第二天一大清早,科学院的官博就发了声明。
“……陈珺先生作为研究员家属(合法婚姻关系)居住于分配楼栋,属正当权益。”
下面一堆网友仿佛见证了历史:
“破案了,陈珺偷偷结婚了。”
“我超,老婆是科学院的研究员,我酸了……”
“一时不知道该酸谁。”
“救命,真的好想知道他老婆是谁!”
“吃瓜这么多年了,一堆男明星女明星隔三岔五往人家身上蹭,这回总算是磕到正主了,我死而无憾了。”
第88章 真千金在科研领域封神(26)
坐在办公室里的邵棋放下手机,看着不远处一脸八卦的助理,有些无奈:“你干什么?”
助理缓缓迈步进来,犹豫了半天,还是没忍住。
“老师,陈总是我的……额……师母吗?”他想了半天也没想出一个合适的词。
虽然科学院并没有明确公布是哪位研究员,但助理前几天偶然有一次看到陈珺的车驶进了邵棋住处的地下室。
“是啊。”邵棋被他的称呼逗乐了。
助理目露惊讶:“可是……您回国登记的时候,还是单身未婚啊。”
那个时候邵棋懒得整,还是助理给她登记的信息。
“今天刚结的婚。”邵棋低眉嘴角弯了弯,她想起在拍结婚照的时候,男人僵硬紧张的身躯,就觉得莫名的好笑。
助理愣了愣,他知道他这位前辈老师干什么都是先人一步,就连名誉院士也是年纪最小的,但他还真没想到,结婚也能这么迅速。
邵棋一看就知道他在想什么,笑了起来:“如果是和你师母的话,什么时候结婚都是情理之中的事,因为最终结果不会变,就像你之前做的那场实验,再曲折也只会有一个尽头。”
听见这话,助理人傻了,他晕晕乎乎地走出了办公室,看着手机上各种猜测和假设,有说他们夫妻是不是不和才从来没在一块露过面,还有恶意诋毁说估计早就各玩各的了……
他翻着底下的各种评论,有正面的有负面的,高深莫测地摇了摇头。
你们根本不懂。
传说中冷淡沉稳的希尔达,原来也会拿她最信仰的科学真理,来比拟爱情。
……
沈似玉和孟秦正式订婚了,并且准备在下个月举办婚礼。虽然孟母有点不满,其实她对像何梦那种大家闺秀更满意,但她也没办法,毕竟沈似玉已经怀孕了,孟家几代单传,对子嗣尤为看重。
自从沈青知道她肚子里的孩子是他的,他对她照顾得更加用心,饮食起居都十分关注,时不时还会带她去小岛上散心。
沈母以为沈青是因为妹妹要出嫁了,有点舍不得,才这么上心,不由得心里更满意了。
就是要这样,才能通过沈似玉这条线,把孟家和沈家紧紧连在一起。
这几天沈似玉忙着试婚纱,沈青没有再联系过她。
“秦哥哥,这条怎么样?”
坐在沙发上的男人正在低头发消息,她叫第二遍的时候,他才猛地反应过来,抬头去看她,嘴角挂着如往常一般的笑:“很美,宝宝穿什么都好看。”
“秦哥哥,”沈似玉笑了一下,语气柔柔的,“你公司是不是有什么急事啊?”
男人怔了一下,脸上的复杂情绪一闪而过,他眼神里浮上歉意:“有个紧急会议等着我去开,宝宝,你——”
“你去吧,别耽误了什么要紧事。”
沈似玉没怎么犹豫,笑得一脸善解人意。
听到这话,孟秦站起身来,走到她面前,搂上她的腰低头亲吻她,而后凑到她耳边低声说:“谢谢宝宝,另外……”
“宝宝不穿衣服的时候最美。”
他轻轻咬了一下她的耳垂,沈似玉的耳畔顿时泛起热意,娇嗔似的瞪了他一眼。
孟秦的眼神暧昧轻挑,他转身轻笑着离去。
“沈小姐,这里还有几套,要继续换吗?”
“换,”沈似玉从刚才傻傻的表演中脱离出来,漫不经心地勾了勾唇,“他不想看,有的是人想看。”
一旁的礼服师低下头,假装没听见。
“把我的手机给我。”沈似玉忽然转头,语气淡淡地吩咐。
礼服师连忙去取休息室里的手机,恭恭敬敬地递给她.
沈似玉接过来,低头点开了一个软件,就看见上面的小红点并没有朝着孟氏企业公司方向,而是去了郊外的富人区。
这是她在孟秦车上装的定位。
沈似玉面不改色,直接把这个发给了沈青。
“哥哥,你能帮我查查这里是谁的住宅吗?”
对方秒回:“他又骗你了?”
沈似玉顿了一下,接着打字:“别问了,哥哥。”
许久后,对方才回复过来:“今晚回沈宅吗?哥哥想你了。”
“好,我也想哥哥了。”
沈似玉发完,面无表情地收起了手机,侧头对礼服师说:“帮我再拿几套来,我看看有没有别的入眼的款式。”
“还是小裙摆的吗?小裙摆可能确实更适合孕妇——”
“不,”沈似玉瞥了她一眼,语气不容置喙,“要大裙摆,越大越好。”
她不要和那些宾客们穿得一样,她就要浮夸和张扬,因为她才是主角,无论是婚礼,还是人生。
……
“何梦,”调查员仔细地审阅手上的文件,神情谨慎,“何家的继承人,怎么最近忽然和孟秦走得这么近?”
调查组的组长查了查内部的文档,又确认了一遍:“她没有涉足那个项目,不过——”
“两位,”坐在沙发上细细品茶的女人突然开口,嘴角的笑意淡淡的,“你们调查你们的,我就是个普普通通搞研究的,把我带到这来干什么呢?”
那个调查员很年轻,说话也很直率:“希尔达女士,我们查到您高中的时候曾是孟秦的未婚妻,所以对于您提供的举报材料,我们尚有疑问——”
“你们怀疑我故意整他?”邵棋开门见山。
组长顿了顿,语气委婉:“只是想向您确认一些事情,证明您没有插手这件事。”
“不用证明了,”邵棋摇了摇头,并不掩饰,“我确实插手了。”
调查员猛地看向她,狠狠皱眉。
“我在国外就留意着孟氏的动向,至于我交给张部长的那些资料,也是我收集了好几年的,可以这么说……”邵棋缓缓笑起来,“我是静静地旁观着孟氏一步一步陷进去的。”
“这就是实情,请问,我有什么罪名吗?”
第89章 真千金在科研领域封神(27)
组长不动声色地打量她,眼神复杂:“您无罪。”
“那不就得了,”邵棋站起身来,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些,“你们只能说我缺德,总不能连我也一块拷问了吧?”
调查组组长没说话,因为他知道,这是不可能的。
邵棋刚回国内,科学院和上级可以说是铆足了劲要栽培她,他们没有资格审问和怀疑她。
“等等,希尔达女士,您不觉得您有些冷血了吗?如果您当初直接指出孟氏的问题,就不可能造成今天这个局面,这么大一个企业,就毁在这——”一旁的调查员实在听不下去了,义正严词地指责她。
邵棋淡淡地瞥了他一眼:“你站在道德高地上,说话可真轻松。”
“原来孟秦和孟氏在国外洗钱洗得风生水起,倒还是我的错咯?”她笑着摇了摇头,“小朋友,你要是对我有偏见,大可以去科学院检举揭发我,别在这里拿这种莫须有的罪名来恶心我,好吗?”
调查员顿时像是被人掐了脖子,话语戛然而止。
组长连忙警告似的瞪了他一眼,转过头笑着打圆场:“邵小姐,他不懂事,您别放在心上,我们自然是相信您的,只不过……有些流程还是要走的。”
邵棋低头看了一眼手表,淡声道:“最多十五分钟。”
“这……”
“抱歉,两位,”邵棋的笑意不达眼底,“我在实验室忙了一天,很累了,我先生还在家等着我回去吃饭呢,流程什么的,还是快点比较好。”
组长没办法,只好妥协:“那好吧。”
……
又过了几天,天气渐渐入冬,十月份的月末,是沈老爷子的七十大寿,再加上沈似玉出嫁在即,沈家热热闹闹地大办了一场。
在原剧情里,沈老爷子的寿数并没有达到七十,根据系统的解释,是邵棋来到这个世界后,女主光环的削弱,导致的蝴蝶效应。
无论怎么样,邵棋是很满意的,毕竟沈老爷子是沈家唯一善待原主的人。
沈家的宴会厅熙熙攘攘,沈老爷子年轻的时候靠着自己的打拼成就了沈家,他名声显赫,所以他的大寿,邀请到了不少的名门上流。
“你把孟家也请来了?”沈老爷子盯着沈母,眼神锐利。
“爸……毕竟是小玉的婚事,你——”
“哼!”沈老爷子重重地砸了一下拐杖,脸色难看,“你和孟家倒是串通好了,棋棋那孩子怎么办!那是你的亲生女儿!”
“不过,我孙女争气,她现在进科学院了,沈家想攀也攀不上了,你玩的一手权衡利弊,捧高踩低,最好一辈子都别后悔!”
沈母脸色青黑,温柔大方的神情顿时僵在了脸上。
这时,有人敲了敲门,而后推门而入,西装革履,风度翩翩,正是顾言泽。
“沈爷爷,好久不见。”
“小泽,什么时候回国了?来,坐。”那么多后辈,沈老爷子唯二喜欢的,一个是邵棋,另一个就是顾言泽。
“前不久在国外提前修完了课业,我爸的公司缺人手,我就回来帮忙了。”顾言泽又笑着看向了沈母,语气温和有礼:“听说小玉要结婚了,我也提前向伯母您贺喜了。”
沈母缓了缓神色,也笑了起来,跟他寒暄,然后像是随口一问:“小泽有什么情况吗?二十多岁了,也该……”
她娘家还有个侄女,温柔可人,她倒是觉得和顾言泽很般配,正想开口撮合,就看见沈老爷子已经沉下了脸。
沈母于是止住话头,不敢再说了。
“伯母,我暂时还不想成家——”顾言泽正要开口委婉回绝,这时,门外响起了几声敲门声。
沈老爷子眼神一亮:“哟!应该是棋棋来了!”
许久没有听过的名字,重又被提起,顾言泽的笑容僵了一下。
下一刻,门被打开,邵棋笑着推门而入,身后还跟着一个颀长的身影。
“爷爷!七十岁生日快乐!看看我给您带了什么?”邵棋笑嘻嘻的,手上提了一幅画。
沈老爷子笑着指了指她,语气佯装不满:“又拿什么东西来敷衍我了?”
“哪有!”邵棋一脸不解,“我之前从国外给您寄的礼物,也是我找了好久才找到的呢。”
“哼,你回国来看我才是最好的礼物……”沈老爷子眼眶微红,又被压了下去,邵棋的心顿时难受起来。
【应该把孟秦千刀万剐的,我给他选的死法还是温柔了些。】邵棋自我反思。
系统宽慰她:【没事没事,反正蹦跶不过今晚。】
“棋棋啊,”沈老爷子眯了眯眼睛,不动声色地打量着她身边的男人,“这位是……你之前说的那个男朋友?”
“现在已经是我先生了,结婚结得急,还没想好怎么跟您说……”邵棋摆正态度,一脸乖巧。
陈珺将自己手中提的礼物放在了一旁,语气很尊敬:“爷爷您好,我是陈珺,前几天邵棋忙着实验,在手机上告知您显得不庄重,所以我们两个准备今天当面跟您说,您别生她的气。”
沈老爷子静静地看着他,良久后才开口:“你是创办问源的那个小子?”
“是。”
“还挺有魄力……”他似是而非地夸了一句,然后说,“但是也不一定就配得上棋棋,等宴会结束了,我再和你单独聊聊。”
沈老爷子当过兵,说这些话的时候,身上不自觉的就流露出了几分杀伐气。
但陈珺一脸淡定,毫不露怯:“听爷爷您的安排。”
“哼,一口一个爷爷,叫得倒是亲热。”沈老爷子越想越气,越看他越不顺眼,怎么自己孙女突然就被这小子拐走了?
这时,一旁一直不说话的沈母突然插了一句:“小棋啊,你结婚,都不通知我和你爸吗?我们两个也好给你把把关,免得不知道从哪冒出来一个男的就把你给骗走了……”
沈母不是完全的家庭主妇,相反,她很了解商界的一些变动,她心里清楚,正是眼前的这个男人,创办问源后,就分走了沈家和孟家的一杯羹。
邵棋竟然还和他结婚了,果然是处处和他们作对。
沈母神色略微有些不满。
“沈夫人,”邵棋笑了起来,语气嘲讽中透露着不解,“你现在竟然还敢让我认你们当爸妈?那我可就顺理成章地继承爷爷给我的那些股份,然后把你的好儿子从沈氏当家人的位子上给挤下去了哟……”
“邵棋!”
第90章 真千金在科研领域封神(28)
“闭嘴!”一旁的沈老爷子冷冷看着沈母,厉声道,“看看你哪有当母亲的样子!她姓邵,不姓沈!五年前就跟你没有任何关系了!”
沈母紧抿着唇,眼神愤愤,一言不发地就踩着高跟鞋出去了。
这时,宴会厅里来了几位沈老爷子的老友,于是管家来敲门,请他下去,而一旁的顾言泽也忽然站起了身。
“爷爷,我爸还在前厅等着我过去见见几位世伯,我就和您一块下去吧。”
沈老爷子顿了顿,忽然想起这孩子之前和邵棋的那点纠葛,不由心里慨叹,然后若无其事地笑了起来:“那行。”
他转身又看向邵棋,语气里长辈不留余地的关心:“你平时工作忙,科学院离这的路程也远,你就待在这好好休息,等到前厅宴会开始了再下去。”
“好。”邵棋弯唇笑了笑。
“还有你,照顾好棋棋。”沈老爷子不紧不慢地瞥了一眼旁边的陈珺,后者含笑点头。
“哼。”沈老爷子就看不惯他这副占了便宜就满面春风的样子,背地里指不定憋什么坏心眼,毕竟能让问源在短短几年内就从一众老牌企业里杀出重围,能是个简单人物?
他转身带着顾言泽离开了二楼休息间。
邵棋看着久违的顾言泽的背影,眼神里浮现一抹思量。
系统适时出声:【请宿主缩小刺杀范围,他的人头还是没必要拿的。】
邵棋低声笑了一下:【他确实罪不至死,但原主被逼自杀,他也有责任。一个小姑娘暗恋自己,不喜欢拒绝就是了,何必口出恶言,还纵容他的追求者去霸凌她呢?】
【不过无所谓了,孟顾两家的合作可不少,孟氏一倒,我不信顾言泽还能笑得出来。】
邵棋摇了摇头,决定顺其自然,静观其变。
她正从思绪中抽离出来时,耳边忽然响起一道男声,语气平淡:“怎么?你还记得他?”
“也对,严格意义来说,他是你暗恋的第一个人,是你的初恋。”
陈珺神色淡淡的,像是随口一说,但语气却泛着一股难以忽视的酸味。
邵棋觉得有些好笑,这种醋都吃?她抬眼看向他,只笑着回复了一句话:“不,你不知道,你才是我的初恋。”
在任何时间空间上,都是。
不过这话她不能说出口。
陈珺皱眉,疑惑地看向她,似乎是等待着她解释。
“这么肉麻的话,我只说一次。”邵棋挑了挑眉,她没法给出解释。
陈珺没有说话,他想起了五年前,在邵家门外时,一道白光打进他的脑海里,像是把一段本来不应该存在的记忆灌输给了他。
时空倒转,万象重组,他看到了一切。
所以,她身上的疑点、超自然的能力……他什么都知道。
陈珺微微侧头看去,邵棋坐在他身边,正拿起桌上的甜品,咬了一口,神色满足。他贴心地给她递去一张纸巾,还帮她掖了掖袖角,眼底的灼热不动声色。
无论如何,邵棋会永远待在他身边。
……
顾言泽出了休息室后,就能感觉到浑身放松了下来。
这么多年过去了,他在国外也不是没有交过女朋友,但对邵棋,他心里总是会保留着一份最初的悸动。
他想起方才在休息室里,旁边的男女自然亲近的氛围和动作,眼神暗了暗,内心有种莫名的低落感。
“小泽!”这时,不远处的顾父叫了他一声,让他过去。
顾言泽收起脸上异样的神色,迈步走了过去。
几个世叔世伯在一块互相吹嘘寒暄的场景他见得太多,着实有些烦了,他嘴上敷衍应和着,实则目光暗暗地留意到了斜前方正在缓缓走来的两人。
按照安排,宴会快开始了,邵棋和陈珺于是就下了楼。
邵棋穿着一条深蓝色的长裙,头发利落地束了起来,更独特的是,她没有戴隐形眼镜,而是戴了一副金丝边眼镜,妆容清淡,却涂着红唇,有一种冷冽压制着明艳的矛盾感。
而一旁的陈珺西装革履,配了一条和邵棋的裙子同色系的领带,整个人显得内敛沉稳,但这与他在经济杂志上一贯的形象又有些不同,他身上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漠然消失了。
顾言泽看到有人走了过去,似乎是想和邵棋搭话,被陈珺给拦了下来,那人似乎是在问他们是什么关系,陈珺冷着脸没说话,只是向他展示了一下无名指上的戒指。
于是那人识趣地离开了。
顾言泽又看到邵棋拿起了一旁餐车上的小蛋糕,似乎是想品尝一下,但一旁的陈珺俯身在她耳边低语了几句,她脸色有些讪讪,就心不甘情不愿地放下了。
陈珺似乎又有些心软,就给她端了一盘小饼干,递到了她嘴边。
接着邵棋就抬头看向他,下一刻,两人相视一笑。
顾言泽自虐般地紧紧注视着他们的一举一动,心里的苦水一点一点地溢出。
如果他当初早一步示好,早一步告白,会不会现在站在她身边的人……就是他了。
他陷进自责的情绪中,这时,宴会厅时钟上的时针指向整点,宴会开始了。
顾言泽听到身旁的一位世伯忽然讶异地说了一句话:“欸?这孟家,怎么没人到场?”
“确实啊,一个人都没来。”
“不应该啊,孟家那个大儿子和沈家的小女儿不是要结婚了吗?”
不可能,孟秦不可能不来,即使不为了姻亲关系,沈家老爷子的寿辰上都是有头有脸的大人物,随便和哪一位攀谈起来,都能促成一桩大生意,这么好的人脉,他不可能不心动。
到现在也没来,只能说明,他来不了了,而且是非自愿——
顾言泽皱起眉,似是想到了什么,忽然抬眼看向了不远处的邵棋,而邵棋也恰巧正在饮酒,察觉到他充满异色的注视,她翘起唇角笑了笑,隔空向他敬了一杯酒,然后利落地一饮而尽。
仿佛在说,恭喜你,你猜对了。
她嫣然一笑,纤细的腰肢靠着身旁陈珺的手臂,两人相携着走进了正厅。
第91章 真千金在科研领域封神(29)
商业报道的速度很快,宴会正式开始不久后,参会的宾客们就从手机上看到了孟家的新闻。
孟家当家人孟秦因涉嫌恶意洗钱、数目巨大而被相关部门依法拘留,等候进一步的法律审判。
沈老爷子坐在主桌,他看到新闻后,侧头看了一眼旁边正低头品尝点心的自家孙女,眼神有些复杂,他压低声音问道:“是你干的吗?”
他还记得五年前女孩脸色冷寒地站在自己面前,说出“我想自己解决”这句话时的样子。
“爷爷,”邵棋拿起纸巾擦了擦嘴,脸上的笑意越发浓郁,“今天是您的寿诞,这么好的日子,别让不相干的人扰了您的兴致。”
她说话时语气波澜不惊,只是落地的尾音泻出了些狠劲来。
沈老爷子看着她的样子,又欣慰又心酸,她成长得很好,能够缜密地做出反击,可让她变成这样的种种经历,也着实让人心疼。
这时,一旁的陈珺盯着她的酒杯看了一会,默默地给她换了一杯果汁。
“今天喝得有点多了,再这样下去你明天早起会头疼。”
“可是明天是周六,我为什么要早起——”
“魏助理已经给你打过电话了,你明早临时有个早会,怎么又忘了?”
邵棋正要说出的话顿时卡壳了,她叹了一口气,为了伟大的科研事业,被迫放下了酒杯。
陈珺默不作声地把酒杯收走,看她实在难过,就又在她面前放了几盘小点心,还帮她把不吃的水果挑了出来。这一系列动作既娴熟又行云流水,不知道是私下里做过了多少次。
沈老爷子把两人的互动一一收入眼底,终于放下了心。
陈珺的为人处世他是听说过的,今日一见,却和传闻里的冷漠疏离截然相反,细细想来,恐怕是因为在邵棋身边。
沈老爷子满意地笑了笑。
宴会期间算是气氛和睦,只不过有一点意外,沈母和沈似玉没有到场,应该是正为孟家的事着急上火呢,但沈老爷子面不改色地和老友小辈们闲聊,并不关心。
宴会一结束,沈老爷子年纪大了,早早地回房睡下,而其他沈家人早就慌成了一团乱麻。
沈母在客厅里焦急地等消息,而半个小时后,孟家的电话才姗姗来迟。
接过电话,不是孟母,而是一个陌生女人的声音。
“喂,是沈夫人吗?我是孟秦的姑姑。”
沈母皱了皱眉,有些警惕:“怎么是你?孟秦和他母亲呢?”
那头的女人笑了一声:“他们啊,一个忙着准备蹲监狱,一个忙着为儿子痛哭流涕呢,可没时间和您聊天。”
听见这话,沈母的一颗心顿时沉了下来。
“沈夫人,我也就不跟你拐弯抹角了,孟秦被抓进去,孟氏欠了那么大的亏空,我们这些孟家人无论如何是补不齐的,只好来找亲家您帮帮忙了。”
“这和我们沈家有什么关系!你们自己家的事——”
“哟,沈夫人,咱们一块赚钱的时候沈家签的合约,一块赔钱时当然也适用呀,再者说……”女人似有所指地笑了一下,“沈小姐的肚子里,可怀着孟家未来的继承人呢,这孟氏企业的事,可和沈家脱不了关系。”
沈母冷着脸直接挂了电话,一转身,就看见沈似玉正好站在她身后,正一下一下抚摸着肚子,眼角噙泪。
“我给你两个选择,”沈母居高临下地审视她,像是在判断她剩余的价值,“要么,你把这孩子打掉,还能做我沈家千宠万宠的小姐,要么,你就嫁到孟家去,从此沈家和你两不相干。”
沈母的语气冷硬极了。
沈似玉垂着头低声啜泣,眼底却浮现出焦躁和恼怒,她脸色扭曲,权衡着如何走下一步。
而这时,一个身影推门而入,将沈似玉牢牢护在了身后。
“妈,无论如何,这个孩子不能打!”沈青脸色难看,微微侧着头,不敢直视母亲的眼睛。
沈母看着他复杂难言的神色,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了。
她脸上浮现深深的震惊,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儿子竟然做出了这种事情。
“你,你竟然……”
“丢人啊!沈家的脸都要被丢尽了!”
沈母像是有些难以接受,身子支撑不住似的往后退了几步,她喘了几口气,一双眼睛忽然恶狠狠地看向了被沈青护在身后的沈似玉,眼神像是要吃人。
这个丧门星!
……
因为经过提前的暗访和调查,所以相关部门很快就确认了孟秦的罪行,并交由法庭进行审理。
最终,法庭作出判决,判了孟秦十五年有期徒刑,并没收个人全部财产。
孟氏几乎被收走了一大半,彻底破产。
孟家人对这个判处结果很是意外,他们明明早就打点好了,希望财产这一块能判的轻点,谁知道,竟然会毫无用处。
对此,某热心群众·邵棋风轻云淡地笑了笑,深藏功与名。
【宿主牛牛牛!】亲眼目睹她所有暗中操作的系统发出迷弟的尖叫声。
邵棋却并未放松警惕:【还没完呢,一个一个清算。】
沈家那边为了不惹祸上身,干脆果断地退了和孟家的婚事,至于沈似玉肚子里的孩子,则对外宣称已经打掉了,实则让她待在别墅里养胎,等风头过去了,再让她和沈青订婚。
这是没办法的办法。
沈母冷着脸跟管家叮嘱好一切,转身就回了自己的房间,连看都不想多看客厅里的女孩一眼,眼不见心静。
如果不是沈青以死相逼,态度决绝,她绝对不会允许沈似玉进她沈家的门。
沈母进了首饰间,将这么多年来她这个“女儿”送给她的礼物全部打包扔了出去,保姆扔垃圾时的动作没有避着人,沈似玉坐在一楼沙发上,看着保姆将手里熟悉的首饰包装袋一件一件的丢出去,心里平静如水。
都到了这一步了,就没必要再装什么母女情深了。
沈似玉轻轻摸了摸自己微微鼓起的肚子,她知道,她之后的人生都将系在这孩子身上。
想到这,她轻抬下巴,眉间显出深深的高傲。
无论如何,她不会输。
第92章 真千金在科研领域封神(30)
孟家树倒猢狲散,而顾家作为大合作方,也受到了不小的影响,顾言泽被父亲刚提上任,就遇到这么个棘手事,整日里忙得团团转,却难以力挽狂澜,展现出的工作实力招致了董事会的不满。
无奈之下,顾父只好将顾言泽下放到了基层岗位,让他再磨炼几年。
而另一边,邵棋在日复一日的枯燥实验中,得知了沈家的情况。
【沈青和沈似玉?】邵棋挑了挑眉,低头细细思索着,觉得有些不对劲。
【我得到的消息是,沈似玉肚子里的孩子没有打掉,我本来以为是沈家想用这个孩子来要挟孟家,现在看来……】
她笑了一下,眉间浮现一抹了然,【应该是沈家被要挟了才对,被沈似玉要挟了。】
系统嗑着瓜子,默默举手发言:【其实我这边检测到了新情况。】
【什么?】
【沈似玉怀的孩子是谁的我不确定,但是我能确定的是,孟秦那边还藏了一个孩子。】
邵棋:???
【孟秦有一次喝醉了,然后何梦意外怀孕了。】系统看着这抓马的走向,啧啧称奇,这关系可真是有够混乱的。
【这可就有意思了,】邵棋想了想,准备再加把火,【把这个消息透露给沈家,让他们狗咬狗,看看最后能咬出来个什么结果。】
【遵命,宿主。】系统笑嘻嘻地去捣乱了。
……
于是第二天,就有不知名狗仔曝出了孟秦出入京郊别墅的照片和视频,视频里,他揽着一个窈窕绰约的女人说笑,之后那女人上车时,还护了一下肚子,动作很明显。
广大网友第一次见到这种“人都快进去了,绯闻还在江湖流传”的事,一时间纷纷像瓜田里活蹦乱跳的猹,不亦乐乎。
沈母从新闻上得知了这个消息后,第一反应就是恼怒和耻辱。
孟秦竟然在有婚约的时候还藏了别的女人和孩子,根本就不把沈家放在眼里!
她气冲冲地找了沈老爷子,本来是想借他的手狠狠整治孟家,结果老爷子连理都没理她,他人早就不在首都了,正在海岛上悠闲自在地度假,听见这事,眉头都不皱一下。
“老头子我还想多活两天,你要是真孝顺,就别拿这些事来闹我。”
沈母愕然地张了张嘴,想告的状全卡在了喉咙里,再说不出一句话。
沈老爷子挂了电话,沈母紧抿着唇,思来想去,还是觉得不甘心,索性找上了何家的大门。
她要的不只是一个面子,只要孟家咽下了这个丑闻,那沈青和沈似玉就能干净体面地从这些事中脱身,之后的恶心事就再也沾不上他们沈家。
沈母打得一手好算盘,但没想到的是,她这次来何家,直接就见到了何梦。
“我已经把孩子打掉了。”
何梦穿着居家服,正在随手翻阅下属部门呈递上来的方案,说出这句话时,她的语气像是在谈论一件不值一提的小事。
沈母一下就愣在原地。
何梦和孟秦的故事她是听说过的,青梅竹马两小无猜地长大,即使后来一个去了国外,但仍对彼此恋恋不舍,按照这种情况,何梦应该是舍不得打掉这个孩子的。
毕竟是孟秦的孩子。
“他都自身难保了,我还留着这个孩子干什么?”何梦看向她,脸上微微带笑,“孟家快不行了,难不成还要让我给他们披麻戴孝收拾后事吗?”
“我又不傻。”
沈母完全没料到是这副情形,她正准备开口,何梦摇了摇头,像是感慨似的突然说道:“沈夫人,你们沈家十几年前是圈子里的龙头,怎么到了今天,反而要用女儿和孩子来谋富贵了呢?”
她端起茶几上的茶杯,抿了一口,神色疏离有礼:“到底还是日薄西山了啊……”
说完,她的面上显出几分疲乏,不想再听沈母说什么,只是招了招手,让管家送客。
临走时,何梦顿了一下,忽然似是而非地说了一句话:“沈夫人,我多提醒您一句,令嫒之前为了要挟孟家,给孟秦下了绝育药,这样孟家就只能剩下她肚子里那一个子孙,这么狠的手段……”
“难保不会故技重施啊。”
沈母神色怔怔,一脸恍惚地离开了何家,回到沈宅,她脑海里闪过这些天见到的一幕幕,沉默着一言不发。
“妈,”沈青刚好正从二楼下来,他左手牵着沈似玉,脸色柔和深情,“我要带小玉去试婚纱,您要和我们一起去吗?”
“不了。”沈母摇了摇头。
沈青不疑有他,带着一脸羞涩的沈似玉出了门。
而沈母目送着他们离去的背影,眼神淡淡的,眼底浮现一抹冷厉。
……
春去秋来,又是一年中秋日。
邵父邵母早早地就在家里置办了一桌丰盛的家宴,两个人还换上了前几天邵棋给他们买的新衣服,开开心心地坐在院里,一边和军区大院的小孩们聊天,一边等着自己的孩子们回来。
邵棋和陈珺停完车,走进大院时,看到的就是这幅场景。
“爸妈,”陈珺看到了院子里的餐桌上摆了一桌子的菜,走上前去,语气有些无可奈何,“不是说好这次让我来做饭吗?你们怎么又领先我一步?”
“我前几天看新闻,看你在公司忙得脚都不着地,哪还舍得让你来做?”
邵母看着女婿,笑得一脸开怀,去年的时候女儿结婚跟自己打过招呼,但一直没见过女婿,之后正式见了一次,陈珺凭借与冷淡外表完全不符的乖巧表现,一下就夺得了丈母娘和老丈人的满意。
后来只要邵棋和陈珺工作不忙的时候,他们都要回大院陪陪邵父邵母。
“你奶奶这几天的情况怎么样了?我前阵子跟她打过电话,那声音,又响亮又中气。”邵母笑了起来,邵父也在一旁补充,看向他的眼神真挚热忱。
陈珺的神色柔和下来,面对长辈直白热烈的关心,他显得有些笨拙:“情况很好,医生说了,差不多完全痊愈了,要再住院观察几天,我和棋棋刚才已经去医院看过了。”
“真好……真好啊。”邵母的眼底浮现一抹怜惜。
她之前听说了这孩子的经历,幼年被遗弃,和奶奶相依为命,上高中后,为了给奶奶治病一边上学一边打工,有时候觉都睡不了,饭都吃不上,过的是苦日子。
好在如今苦尽甘来。
“妈,我饿了。”邵棋突然出声,请求投喂。
邵母斜睨了她一眼,佯装愠怒地板起脸:“又瘦了,科学院那群人是不是不给你吃饭?我早晚得上门讨个说法不可。”
“妈……”邵棋哭笑不得,之前邵母提起科学院,还是满满的尊敬和崇拜,时移事改,现在女儿当上了核心人物,当母亲的也想“傲”起来一把,过过瘾。
邵父拿着折扇悠悠地扇了扇,招呼着让坐下来:“再说菜都凉了,棋棋饿了,来来来,都坐下来吃!”
一家人开开心心地围着餐桌坐了一圈。
吃到一半时,邵棋的手机忽然响了,一接通,对面传来沈老爷子爽朗的笑声。
“都吃着呢?”
这小老头估计是在海边,听筒里传来阵阵海浪声。
邵棋笑了笑:“我和陈珺回我爸妈这边了,您在哪呢?”
“小孩子知道那么多干什么?不告诉你!”沈老爷子笑得开怀。
“看来您玩得是很开心了,都不舍得回来了。”
听见这话,沈老爷子哼了一声,语气轻嘲:“回去干什么?等着儿子孙子天天气我?我才懒得理他们那些破事!”
电话这头,邵棋点了点头,深以为然:“确实,您还是别掺和进去好。”
沈老爷子一听她这话风,就知道又发生了什么事了,他皱了皱眉,随口一问:“沈青那小王八蛋又干什么了?”
邵棋组织了一下语言,然后尽量简单地概括:“不是他,还是那个孩子,他前几天生病了,在医院输血的时候突然发现血型不匹配,后来一查,不是沈青的孩子。”
沈老爷子:……
算了,他假装没听见吧,不想再和那些蠢人扯上关系了。
“爷爷?”
沈老爷子也组织了一下语言,十分郑重地再次向她提起了那个建议:“孩子,爷爷最后再问一遍,你确定不继承爷爷的股份?”
“确定。”
旁边的陈珺给邵棋盛了一碗白粥,她实验室的研究到了后期,忙到饮食不规律,陈珺最近一直在留心给她养胃。
邵棋接过白粥喝了一口,细细思忖后,又对电话那头的沈老爷子说:“如果您实在觉得那些股份没用的话,可以将股份给卖掉,拿着钱继续环球旅行。”
沈老爷子冷哼了一声,连硬塞都塞不到她手里,他只好作罢。
沈老爷子又通过电话和邵父邵母以及陈珺闲聊了几句,气氛其乐融融。
这头在吃饭,那边在吹海风,最圆满的时光,莫过于此。
第93章 真千金在科研领域封神(31)
记者方文这是第二次采访邵棋了,上次是在纽约和她初次相遇,而这一次两人重逢,方文已经成为了首都报社的副主编,而邵棋则凭借最新研究的脑思维衔接技术,在国际上又一次大放异彩。
只不过不同的是,她早已经不是荷根实验室的研究员,而是拥有了自己的独立实验室,没有人再能用怀疑的语气去叫她“荷根手下的那个小女孩”,而是只能心悦诚服地叫她一声“邵棋女士”或者“希尔达女士”。
希尔达,英译为女战士,听起来总有一种别样的凌厉感。
见过邵棋的人,都会说她的英文名起的恰如其分。
“……最近网络上一直有人在讨论您的过去的经历以及身世问题,您对此有什么想法吗?”
邵棋顿了一下,神色有些意外,沉默了半天后才开口反问了一句:“我最近一直在实验室,没怎么上网看新闻,我想知道大家对我的经历的普遍态度是?”
“同情,义愤填膺。”方文不假思索,即使是她,看到那些老照片里被霸凌的胖女孩,也会觉得很心疼。
“那我就先说声谢谢了,”邵棋展颜一笑,“但其实我记得那个时候,也有几个同学会悄悄地帮我,我有时候衣服被弄湿了,她们还会把衣服借给我穿。”
方文翻了翻资料:“这些事恐怕只有您还记得,网上没有什么信息。”
“我不仅会记得,还会记一辈子,”邵棋似乎又想起了什么,补充道,“但对于霸凌者,我后来也反击了。”
“哦?”方文很意外。
“人被逼到绝境就是这样,我在厕所里突然发火,拿着棍子把她们吓跑了。”
邵棋笑着看向镜头,语气微微加重了些:“现在看来,那还不是真正的反击,真正的反击是你用知识、用头脑去拿到你想要的一切。”
“知识无所不能。”邵棋对此深信不疑。
方文点了点头,又继续问了几个题目,到采访快要结束的时候,她忽然笑着眨了眨眼,问了一个很不严肃的问题:“我来之前,听科学院的研究员说,您去年已经结婚了?想向您求证是真的吗?”
“是真的,”邵棋神色有些无奈,“这个回答可以让你八卦的心稍微安定下来吗?”
“当然可以,而且,我还要向您送上一句迟来的新婚快乐。”方文莞尔一笑。
这一期的采访做成了访谈视频,在首都报社的官方媒体平台上很快发布了出来,邵棋的名字最近在社交媒体上一直是高频词,所以这一期采访受到了不少的关注。
也是从这,不少网友才了解到,原来这位天才科学家竟然有过这么艰难的过往。
“我辈楷模。”
“别的不说了,新婚快乐!”
“新婚快乐,我衷心祝愿她的人生将是一片坦途。”
……
实验成果发布之后,经过多家企业的竞标,最终,巧得很,问源凭借高水准高投入拿下了这个项目。
在合作发布会后的宴会上,陈珺正在和一位其他公司的老总商谈企划方案,交谈的过程中,他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前方不远处的邵棋。
这是他第五次投过去目光了,但对方一次都没有对上信号。
成果顺利完成,邵棋实验室的研究员们异常兴奋激动,围着邵棋不住地敬酒聊天,邵棋心里也高兴,开开心心地吃喝,来者不拒。
又有一个人来敬酒,她正要接过,身旁却突然出现了一只手,拦住了。
“抱歉,我找她有些事情要谈。”
这话是明晃晃的驱逐了,那人听懂了,识趣地离开了这里。
“说好了最近要调身体,现在又喝这么多酒?”陈珺皱眉看着她,眼神里是深深的不赞同。
“开心嘛,就破一次戒……”邵棋的脸已经微微有些泛红了,眼睛也亮晶晶的,隐隐透出几分醉态。
陈珺一下子就看出来不对劲了,扶着她坐到了一旁的小沙发上,又给她倒了一杯牛奶,喂她喝下去。要是任凭她醉过去,明早肯定会头疼得又起不来床了。
他的动作没有避着旁人,也没去看别人的神色,只是专注地盯着邵棋。
他们两人的关系虽然在科学院人尽皆知,但是对外还没有公开,两人都忙,也不想让这种事再带来麻烦,于是抱着一切随缘的想法。
所以在宴会上其他不少人眼里,一个已婚男性和一个已婚女性,这种亲密行为已经算得上出格了。
他们的神色既讶异又不可置信。
这是啥情况?
一个老总拿着酒杯,看了一眼旁边的老友,用目光示意。
这时,邵棋实验室里一个新来的博士走了过去,紧皱着眉,神色凝重:“老师醉了,我和其他同事将她送回去吧,陈总您需要避嫌,就不麻烦您了。”
陈珺将停留在邵棋身上的目光移开,抬头看向他,冷峻的面容第一次浮现出了几个大大的问号。
他觉得有些可笑了。
“陈总,您还是去忙您的吧,您在这不合适。”小博士义正严词,分寸不让,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
陈珺勾唇笑了一下,旁边的邵棋身子有些不稳,他一边十分自然地伸出手扶住了她,一边点了点头,像是在肯定他的想法。
“你说的很对,但是,她是我太太。”
他说着说着,嘴角的笑意扩大了些,干脆将邵棋扶起身:“不过你老师确实醉得有些狠了,我就送她回去休息了,你和你那几个师兄师姐多顾着点会场,再见。”
小博士接受的信息量过大,一时间无法消化,目光呆滞地看着他们动作亲密地相携出了会场。旁边的嘉宾们第一次得知这个消息,也是满面震惊。
虽然都是已婚,但谁能把这两个人联系到一起?
而小博士转头看了看自己的师兄师姐们,他们都是知情人,刚才没拦住他,现在只能沉默地看着他,眼神仿佛是在看一个勇士。
师母都敢怼,你是第一人啊。
……
“棋棋?”
邵棋睡着了。
陈珺将她背起来,刷卡打开了家门,然后把她抱回了卧室。简单洗漱后,将她放在床上,给她掖好被子,然后躺在她身旁抱着她沉沉睡去。
这件事,他仿佛做了很多年。
陈珺在邵棋的后颈上轻轻落下一吻。
星际科学里记载,如果能将人的记忆做成芯片,置于后颈处,能够有效地生存避险,于是后来有科学家将此变成了现实。
所以陈珺这一吻,更像是透过肉体,去亲吻她的灵魂,仿佛一种约定俗成的本能。
……
几年后,国际生物科学家年会上,邵棋凭借数十项研究成果成为近十年来生命科学史上最璀璨的新星,一举斩获了生物科学协会授予的终身荣誉勋章。
不仅如此,她还建立起了一支年轻活跃的新生代队伍,横跨若干个生物领域,每个人都具备独当一面的实力,打破了生物学界十几年来青黄不接的现状。
有人将此戏称为“希尔达时代”。
上一个有如此成就的人,现在正在皇家教堂里安眠。
邵棋在颁奖礼上见到了荷根,他上了年纪,身体机能迅速老化,去年还因病在医院里住了半年,邵棋见到他的时候,他穿着合身规整的西装,但整个人都弥漫着一股衰败的气息。
“希尔达,我还有机会见到你完全破译人脑密码的那一天吗?在我去见上帝之前。”荷根微微笑着,像个老派绅士。
“会的,很快就能让您见到。”邵棋走上前,和这位她在穷困潦倒时遇到的老师轻轻拥抱了一下。
他们都明白,这或许将是两人最后一次见面。
邵棋和荷根聊了许久,过了一会,委员会的委员长在呼唤她的名字,请她到旁边小叙,邵棋无奈,只好暂时离开。
荷根目送着她离去,忽然,在他的视野里,出现了一个穿着黑色大衣的陌生男人,他小跑了两步,快步走到了邵棋身边,为她披上了一件外套,还在她耳旁低声说了些什么,神色认真温柔。
希尔达身上的裙子确实有些单薄,荷根想,但那个男人是谁呢?
旁边的侍应生给了他答案。
“那是希尔达女士的丈夫,荷根先生,一位很了不起的华国企业家。”
荷根眼神里透着长辈的关怀,他轻笑:“他们看起来很相爱。”
“是的,我听说,凡是希尔达女士的演讲,他都会出现在台下,没有错过任何一场。”
“愿神保佑他们,永远如此。”荷根认真地做了一个祷告的动作,面容真挚。
愿上帝保佑这颗星星,能长久地得到她想要的所有。
……
邵棋在这个世界和陈珺相守到老后,就回到了意识空间。
系统正在美滋滋地算积分,忽然听到自家宿主轻飘飘地问了一句:【请问,我的至尊欧皇到底有何用?】
【额,这个……】系统心里也纳闷,虽然这些个金手指经常出现发疯式效果,但这还是第一次见到直接一点用途都没的。
邵棋一下子就捕捉到了它的迟疑,突然开口问:【之前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
【反正我是没见过。】
邵棋坐在沙发上,用手指轻敲着扶手,眉间浮现一抹沉思。
这个世界有什么异常的地方吗?
她细细回想着,忽然,手上的动作顿住了。
有的。
这次的陈珺……可是和江京长的毫不相似。
如果不是她靠自己残存的精神力感受到了熟悉感,那他们是不是就错过了?更甚至,他们是不是根本就不会遇见?
邵棋隐隐觉得这个所谓的“至尊欧皇”,可能在其中起了什么作用。
【下个世界,我还选至尊欧皇。】邵棋没再犹豫,直接开口通知系统。
后者的机械头颅顶上顿时浮起一个大大的问号。
【好累,我睡个觉,两天后传送再叫我。】邵棋打了个哈欠,跟它挥了挥手,然后转身直接回了自己的房间。
沉默良久后,意识空间才响起系统平静的回答声:“行,都听您的。”
然而,五个小时后,系统面不改色地按下了传送按钮。
伴随着邵棋震惊的呐喊,它感受到了一种久违的快乐。
邵棋:???你是人吗?
哦你本来就不是。
……
夜色沉沉,萧瑟秋风穿过茂密的树林,发出沙沙的响声,透出些诡谲的气息。
邵棋是在一座坟头上醒来的。
她一睁开眼,就看到了前方不远处许许多多伫立着的墓碑,四周空荡荡的,在惨淡月色映照下,只有凌乱散布的坟茔。
这是一处乱葬岗。
第94章 杀妻证道的妻一剑封神(1)
邵棋面色如常,认真地给系统提了一个小建议:【这句话我说过很多遍了,但我还是要说,你以后能不能挑些正常的传送地点?】
要么旁观限制级小电影,要么被刺杀被泼水,这次倒好,直接传送到了乱葬岗,她的出场方式真是又猎奇又惊悚。
而系统并没有鸟她。
邵棋站了起来,扫视一圈,她抬起手臂看了看身上的粗布麻衣,初步判断这是一个古代世界,自己的穿着比较寒酸,应该是个普通平民。
正等着系统上线传送剧情,忽然,不知从哪刮来一阵大风,阴寒刺骨。
邵棋皱眉抬眼望去,阴风中渐渐显出一黑一白两个身影,他们飘在半空中,拖着长长的衣袖,向她飞来。
“大胆邵氏!竟敢忤逆地府,擅自逗留人间!”黑影瞬间闪到她跟前,伸出手掌就要掐住她的脖子,一旁的白影抬手拦住了他:“老黑,对姑娘温柔点。”
邵棋:?
她已经死翘翘了?
白影转过头,上下打量着邵棋,眼神里不经意间透出些怜悯,他把语气放柔了些:“邵姑娘,放弃吧,你在人界是找不到你丈夫的,还是跟我们回冥界,早日投胎吧。”
邵棋还没拿到剧情,不敢轻易妄动,她装出一副茫然无知的样子,眼神清澈地看向他:“为何找不到?”
黑影拧了拧眉,粗声开口:“你忘了你是怎么死的?”
他抬手,一道光影从他掌心流入邵棋额间,原主濒死时的痛苦记忆猛地出现在她脑海里。与此同时,系统上线传送剧情。
原主是一个凡人医女,她无父无母,被一个老大夫收养,教她医术。老大夫去世后,她就一直自己一个人住在山里,靠卖草药为生。直到有一天,她在山里捡到了一个昏迷不醒的男子。
男子伤势严重,她医者仁心,就把他带回了自己的小木屋,悉心照料他。男子醒后记忆全失,无处可去,她于心不忍就收留了他。两人朝夕相处,日久生情,男子长相俊美,性格稳重体贴,她很是心动,二人于是就结为了夫妻。
原主本以为可以就这么安宁生活下去,谁知有一日男子却突然恢复了记忆,对她冷淡起来。原主茫然无措,只能更加细心照顾他,她上山上得更勤,卖草药换来的钱都花在了他身上,吃的用的,皆是上品,希望这能挽回他的心意。
然而他却对她更加厌恶,后来有一天晚上,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原主冒雨从山上采草药回来,却见到木屋内伫立着一个白衣男子,他气质非凡、仙气缥缈,转过身来露出面容,赫然是她的丈夫!
原主愣在原地。
她心里有些不安,上前几步想拉住他的衣袖,却被他周身的威压震得双腿一软,跪了下来!
男子对她的狼狈无动于衷,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在她震惊的目光中,他抬手召唤了一柄剑,剑锋微垂,直直地朝向她。
原主脸色惨白,强忍着不适泣声唤他:“阿肃……”
下一秒,剑身毫不留情地刺穿她的身体,男子用的剑上残存有他的神力,她只觉天旋地转,耳边嗡鸣。
“阿肃!不要……阿肃……我好疼。”
他面无表情地拔回剑,连一个眼神都懒得施舍给她,转身走出了木屋。他身后狂风大作,山间万木都接连发出新芽,百兽出巢,仰天长鸣。
原主彻底失去意识的前一刻,她听到天边传来一道欣喜的女声:“恭贺天尊顺利渡劫——”
原来,男子是九重天上的天尊容肃,而原主只是他命中的情劫,他杀妻证道,得到了天道的肯定,修为大涨,回到神界后被尊奉为神界第一人。
诸天神佛以护卫苍生为使命,而他神界第一人为了度过劫数却献祭了一个无辜的凡人。
这就是所谓的天道?可笑。
邵棋从原主记忆里回过神来,她猛地捂住心口,那里还残存着容肃剑上的神力,难以痊愈。她强压下喉头的血腥,忍住心口传来的阵阵痛意。
【什么王八天尊,恩将仇报的白眼狼。】她不屑地冷嗤。
系统叹了口气,很是心疼原主,它快速调出任务版面:【原主的诉求有两个,一是报仇,二就是她希望自己的命能再也不被别人摆布。】
无论是天尊,还是天道,谁都不能戏弄她。
邵棋脑海中闪过原主魂飞魄散前的一幕幕,她掩去眼中的凛凛寒意,低声道:【没问题。】
白影见她脸色难看,知道她已经看过了生前的全部记忆,他叹口气:“邵姑娘,天尊那一剑神威十足,即使是修者也很难抵挡,更何况你一介凡人。你现在魂魄尽散,只剩一缕残魂,要在冥界接受几百年的服刑,养全魂魄,才可以顺利投胎。”
而一旁的黑影则粗声粗气,语气直接:“几百年不够,你这伤势,起码要在地府待个上千年,摊上这事,你也是真够倒霉的。”
他话音刚落,白影就幽幽瞥了他一眼,发自内心地觉得他说话真是欠扁,这不是往人家心上扎刀子吗。
邵棋却很平静,她抬眼看向他们,眼神幽深:“二位,我愿意跟你们走,但……我并不想投胎。”
第95章 杀妻证道的妻一剑封神(2)
坐船渡过黄泉,穿过大片彼岸花海,就正式进入了冥界,这里与神界九重天遥相对应,是万物生灵的魂魄归途之地。
黑影和白影是冥王座下的鬼差,黑白双煞。
黑煞还有公务要忙,白煞将邵棋带进了冥府,没过多久,就走到了一道古朴诡谲的门前。
他侧头看向身边眼神清澈、气质干净的女子,语气温和,带着一些劝告。
“邵姑娘,你确定吗?不投胎的话,就要永远作为一个鬼魂栖居于此。你在人界悬壶济世,并无大错,本就享有无上功德,来世可以投个好胎,何必放弃呢?”
邵棋摇了摇头,态度很坚决:“我不想转世,我想和你们一样,留在冥府,做个小吏也可以。”
“冥界最至高无上的赏赐,是往生。我和黑煞都是卖身于冥王,到了一定期限,我们就可以赎身投胎了。”
白煞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愿意呆在这里,即使是许多位高权重的鬼吏,也是不择手段地想要重返人间。
邵棋笑了一下:“人界没意思,你就当我爱给冥王大人干活吧。”
白煞眼神复杂,看实在是劝不动她,他一挥袖,打开了面前的大门。里面顿时传出一股极强的吸力,邵棋挑了一下眉,十分顺从地跟着这股力量走了进去。
脚底一片漆黑,只走了几步,一眨眼,她就站在了一个站台上,旁边悬浮着一团巨大的火焰,邵棋能感受到一股热意扑面而来。
“嘿,这小姑娘真上道,我还是第一次看见自己走进来的。”
一片漆黑中,忽然出现了一把红木椅子,一个披着长发的男人坐在上面,正悠悠地打量着她。
“还是个身负功德的……老白,你这可不地道,这么好的条件,不让人家投胎,反倒把人家忽悠到这来了?”男人哼笑了一声,“真缺德。”
“她不愿投胎,想要留在冥界。”白煞说话时的语气带着几分可惜和无奈。
“哟,”男人忍不住又扫了她一眼,“真稀奇。”
邵棋静静地听着,不发一言,从刚刚进来到现在,她一直感觉这四周还有一双眼睛,在盯着她。
她有一种脊背发凉的感觉。
“小姑娘,”男人收起笑容,开始干正事:“不是想当鬼吏吗?看见你面前的这团火焰了吗?穿过去,你就能留下来了。”
“不过呢……”
男人的语气慢条斯理,带着一丝玩味:“要是不幸,没有穿过它,那就后果自负哟。”
“有什么后果?”邵棋抖了一下,不是因为害怕,而是因为那股来自暗处的窥视感更强烈了。
“不确定,一般情况而言,死的死,残的残,脑瘫的脑瘫。”他侧头看向她,笑了起来,“害怕了吗?”
他话音刚落地,似乎是看见了什么,眼瞳猛地一缩!
邵棋毫不犹豫,已经直接走了进去。
她的衣袂触碰到火焰的一瞬间,火焰猛地变大,将她完全吞噬,四散的火星一下子窜了起来,险些误伤坐在一旁的披发男人。
“这是怎么回事?”男人皱眉,伸头察看情况,“难不成,这浮屠业火被关了数千年,也憋不住要发疯了?”
白煞眉间浮现一抹担忧:“这种异常情况,她会有事吗?”
“听天由命吧,不过最近的异象是越来越多了……”
而另一边,邵棋真正走到火里去后,并没有感觉到热,反而有一股冰冷刺骨的寒意从脚底窜了上来。
她忍不住打了个喷嚏,面前的小火苗顿时被她吹得离远了些。
“别走。”她直接伸手把它抓了回来,握在了手心里,但是没用,她只感觉越来越冷,整个人都有一种要死翘翘的感觉。
邵棋人都麻了,这地府的东西果然阴间,连火焰都不走寻常路。
她只能厚着脸皮说:“火宝,能不能离我近点,我快冻死了……阿嚏!”
话音刚落,四周的火焰似乎僵了一瞬,下一刻,它们像是听懂了似的,如她所愿,靠得更近,将她整个人包裹其中。
第96章 杀妻证道的妻一剑封神(3)
烈火焚身,但不得不说,邵棋终于舒坦了不少。
她缓了缓,向前迈了几步,眼看就要走出火焰时,忽然,头顶处的火苗直直地坠落了下来,蹭的一下钻进了她的脑袋——
邵棋感到头上灼热了一瞬,她有些懵,第一反应是:【我头发不会被烧没了吧?】
系统帮她看了一眼,下一刻,忍不住笑出了声:【噗嗤!】
邵棋:?
你笑得我心慌。
【还行,也就是后面的长发基本全军覆灭,前面的刘海被烧了一半,看上去有一种被狗啃了的美感。】系统幸灾乐祸,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挺炫酷。】
邵棋脸色麻木,她的嘴唇动了动,已经到嘴边的骂声正要破口而出,忽然,她眼前白光一闪!
脑海里传来一阵阵的刺痛,邵棋痛得睁不开眼,在无边黑暗的视野里,她感受到了一股铺天盖地的威压,压得她无力地坐在了地上。
而正前方,赫然出现了一个男人。
他穿着华丽古朴的暗红色长袍,乌黑的长发从头顶垂到脚跟,面容俊美,目光投过来时,眼尾勾出的弧度恰到好处,整个人像是从远古世纪的壁画中走出来的,气质瑰丽。
他居高临下地审视着她,良久后,才开了尊口。
“你是谁?”
邵棋的背后霎时出了一层冷汗,她咬了咬牙,很想告诉他在说话的时候能不能把身上的威压收一收,然而还没等她开口,男人却忽然不见了踪影。
灼烧感和痛感消失了,邵棋睁开了眼,从火焰中跌落出来。
“哎呦!出来了?”坐在椅子上的长发男人语气吊儿郎当,但当他去细细打量她时,发现了一丝奇异的不同。
“小姑娘,你这头发……”
长发男人皱着眉,又想笑又觉得奇怪,这么多年了,从浮屠业火里出来的,见过死的残的,也见过毫发无伤的,但还真没见过进去一趟换了个发型的。
他摇了摇头,眼神怜悯。
看来这业火是真发疯了。
“既然她已经通过试炼,那我就把她带进冥宫了。”白煞侧过身,向长发男人说。
后者点点头,随意地挥了挥手,然后一个闪身,消失在了黑暗中。
试炼池的大门打开,悬在冥界天空中的月亮的光线洒进来,邵棋长出一口气,方才与那股威压抗衡的神经才慢慢缓和下来,她扶着墙站起了身。
“走吧,我带你去冥宫。”
邵棋无力地点了点头,面上波澜不惊,实则在心里后悔不已。
【刚才发挥失常了……】
系统:?
【要是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一定要在他问出“你是谁”时,就告诉他:我是你爹。】
邵棋身体酸软,她捋了捋一头凌乱的碎发,咬牙恶狠狠地说道。
系统静默了一秒:【行叭。】
虽然即使是重来一次,你也照样张不开口就是了。
……
九重天上,云雾缥缈。
身着锦衣华服的女人坐在仙宫正中的玉座上,正在随手侍弄一旁的花草。九重天上的花草生来有灵,她们感受到女人的抚摸,讨好地低下了头,将自己的艳色绽放到极致,来取悦她。
女人勾唇一笑,脸上显露出些微的满意。
忽然,从殿外走进来了一个步履匆匆的侍女。
“神女,容肃天尊殿里的侍者传来了消息,天尊他……还是老样子。”侍女恭敬地低着头,神色有些紧张惧怕。
侍女话音落地,女人的笑容刹那间消失不见,她手指轻轻一捻,一朵花零落成泥,落在地上,已是无了生息。
“天尊还是夜夜梦魇?”她皱起眉头,眼神冰冷。
侍女把头压的更低:“是,不仅如此,侍者夜间巡逻时路过天尊寝殿,还能隐隐约约听到天尊深陷梦魇时在不停地叫一个名字,好像是……阿棋。”
“阿棋,呵,”女人轻笑一声,“是他那个凡间的妻子吗?天尊喜欢她?因为那张脸?”
她想起天尊渡劫成功那日,她特地下凡去迎接他,在木屋里看到了那个女子,面容清冷绝色,比天上的仙女还要冰肌玉骨。
侍女低垂着头,不敢回话。
殿内弥漫着令人心惊肉跳的沉默,忽然,“啪”的一声,女人挥袖掀翻了身边的石桌,来自雪域神女尊贵血统里的威压骤然迸发!侍女急忙一头冷汗地跪了下去,噙着泪哭喊:“神女息怒!神女饶命……”
“一个卑贱的凡人女子,也值得天尊这么难以介怀吗?”茯苓站起身来,眼底浮现一抹杀意。
“来人,下九天,在六界搜魂!将那个女人给我抓回来——”她低低地笑出声,脸上透出几分妒意:“我要剥下她的脸,和我的脸融合起来。”
“这样,就可以得到天尊了吧。”
茯苓唇角微勾,转过身来,毫不留情地抬手一挥,一道灵力打入还跪在地上的侍女体内。她瞬时魂飞魄散,死得悄无声息。
周围在殿内随侍的侍者侍女面色平常,垂着眼静静站立着。
雪域神女尊贵非凡,随手处死一个小侍女而已,没什么可大惊小怪的。
茯苓收回手,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衫,莲步轻移,出了仙宫。她脸上重又挂上了笑容,带着精心炼制的安眠香,笑意盈盈地前往容肃天尊的住处。
而天尊神殿里,正如侍者所言,容肃又一次从噩梦中惊醒过来。
他的神力太过强盛,猛然惊醒时,身上泄出了几分威压,下一刻,神殿外的花草尽数枯萎,无声无息地化成粉末。
容肃面色沉沉,他在梦中又一次见到了魂牵梦萦的女子,他闻到了她身上的药香,看到了她为自己上药时低垂的眼睫和每次采药回家时笑得弯弯的眼睛,他想去触碰她,梦里的画面却突然一变,他手中出现了一把剑,毫不留情地刺穿了她。
梦境的最后一幕,是女子嘴角溢血,顺着剑光,淡漠地抬眼看向他,像是在看一个陌生人。
“阿棋……”
容肃轻唤出声,整个人都陷入深深的后悔和颓然中。
他已经活了上千年了,生平第一次想要时空回溯,掐死那个昏了头的自己。
“尊上,雪域神女现在殿外,已等候您多时了。”侍者感受到了灵气的波动,知道天尊大概是醒了,这才出声传话。
容肃神色淡淡,没什么触动:“她来干什么?”
第97章 杀妻证道的妻一剑封神(4)
侍者如实禀告:“神女听闻您近来心神不宁,特意用温养千年的雪域药材为您调制了安神香。”
容肃眼神冷淡,不为所动,直接回拒:“让她回去吧,本座不需要。”
“是。”侍者恭敬应声。
殿外,听到容肃回应的茯苓紧抿着唇,脸色有些难看,她强忍着脾气,将手中的安神香塞给了侍者。
“想来是天尊修行事务繁忙,我突然拜访,反倒是打扰了,这安神香还是收下吧,我便回去了。”茯苓笑了笑,转身直接出了神殿。
而侍者无奈地拿着安神香又去请示,结果再次得到了天尊“把它处理掉”的神旨。
“等等,再交给你一件事,去地府帮我查一个人。”侍者正要退下,容肃却突然开口,神色复杂。
“尊上,这……冥王殿下恐怕不会同意,他向来独断,不喜外界插手地府的事务。”
“冥王?”容肃嘴角轻挑,眼神流露几分讽意,“他都睡了多久了,这一次还能不能醒过来,都不一定呢。”
“按本座说的做,违令者立地绞杀。”
侍者紧张地咽了咽口水,恭敬地垂下头:“是。”
……
冥界玄历的七月十五日,是中元节。
地府释放出无罪的鬼魂返回人间,圆他们见家人一面的心愿,并派遣鬼吏跟从看管,防止出现暴乱。
邵棋本来不具备这个资格,但作为新晋鬼吏中最出名的一位,她也被划分在了接送鬼魂的队伍当中。
冥界与人界的交汇处,两个老鬼差正悠悠地走着,边走边聊。
“什么!那丫头今天也来了?”
其中一个老鬼差嘴角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他哭丧着脸,提及邵棋,一副有苦说不出的样子。
“你说说,长得那么好看的一小姑娘,怎么心就那么黑!我不就说了她一句头发丑得挺有个性,她至于在练功场上追着我打吗!至于吗!”
“而且,她像个小怪物似的,”老鬼差骂骂咧咧,“本来最初的时候,就她那小身板,我一拳能打十个,后来过了几天,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她一下就学会了我的招数,反手就把我摁到地上了,一边摁着我打,一边还问我有没有新招数,催我赶紧使出来……”
说到这,老鬼差深吸一口气,感觉呼吸都不畅了。
“这是什么?这是大大的羞辱!”
“老伙计!我垂垂老矣的心灵受到了严重的摧残,你帮帮忙,我今天不想再看见她了呜呜呜……”
老鬼差哭得涕泪横流,而他的老伙计一言不发,甚至恨不得当场消失下线。
“你怎么不说话——”老鬼差一抬头,忽然看见面前出现了一张熟悉的笑脸,差点被吓得当场厥过去。
“邵邵邵邵——”
“曲叔,好久不见呀。”邵棋笑嘻嘻的,仿佛完全没看到对面的鬼脸上的恐慌。
她一副彬彬有礼的乖巧后辈样子,又侧头看向了旁边的鬼差:“这位是何叔吧?你好,我是邵棋,是新上任的鬼差。”
邵棋几乎已经快打遍了和她同级的鬼吏,凶神恶煞的名声响亮得很。
曲鬼差和何鬼差都吓得不行,到最后还是何鬼差先缓过劲来,勉强板着脸问她:“你怎么来得这么晚?现在都已经过了亥时。”
“地虚宫那边的鬼魂出了暴乱,我去凑了凑热闹。”邵棋没展开说,一笔带过。
但了解她脾性的曲鬼差一听就听出来了,“凑了凑热闹”等于“又打了场架”。
简直是魔鬼!
应该让她去当刑罚司当执刑官,当什么鬼差啊,大材小用。
“子时快到了,我看我们还是赶紧去前面的界门守着吧,免得耽搁了时辰。”曲鬼差说完,转身就走,何鬼差也连忙跟了上去。
邵棋不紧不慢地跟在他们身后,面上眉眼含笑,波澜不惊,实则暗地里绷紧了身体,不动声色地扫了一眼四周。
又来了,那种强烈的窥视感。
邵棋“啧”了一声。
没走多久就到了界门,这里是人界和冥界连接的入口。
子时至,界门开,阴灵回到阳世来。
鬼魂们一涌而出,邵棋和其他几个鬼差跟在他们身后,留意着异常动静。
中元节是人界阴气最重的一天,邵棋飘在大街上的天空中,看着脚下熙攘热闹的人群,有一种恍如隔世的感觉。
鬼差不可以食人间之物,除非用灵力强制消化,邵棋有点馋了,本来想去街上买个糖葫芦,谁知刚走了两步,背后忽然掠过一阵寒气。
按照地府戒律,此处人群聚集,鬼魂禁止通行。
邵棋猛地出手,一把抓住了那只鬼的后颈,抓回来一看,竟是个鬼老妪。
她年纪大了,被拎在半空中,忍不住咳了几声。
“大,大人……我刚才在前面看到了我的儿子,我只是想去见见他,求您通融通融,咳咳……”
邵棋快速扫了一眼四周,没什么异常。
她琢磨了一下,淡声开口:“我陪你去。”
鬼老妪布满皱纹的脸上顿时露出意外的欣喜:“好好,谢谢您……”
邵棋点了点头,缓步跟在她身后,走了一会,就看到前方有一家三口正在湖边坐着聊天,气氛其乐融融。
这里离闹市有点远,地处偏僻,人群稀少,邵棋注视着鬼老妪眼眶微红地飘了过去,在那一家人身边静静地站着,神色很是悲伤。
这应该是她的儿子、儿媳和孙女。
邵棋折了根树枝,一边把玩,一边百无聊赖地看着他们“团圆”。
看着看着,她忽然察觉出了些不对劲来。
那个鬼老妪站在儿子儿媳身边,一直在哭,甚至越哭越厉害,已经几近喘不上气了,她的眼眶里充满了血丝,哭声悲戚痛苦。
这情绪不太对劲啊……
邵棋扔下树枝,正要走过去询问一二,忽然,她的视线扫过老妪的手指,那里已经生出了一节血红色的长指甲。
她是恶鬼!
下一刻,邵棋闪身到了鬼老妪身旁,伸手欲抓,却被她躲了过去。
鬼老妪的身体迅速地异化,眼角垂下血泪,本来只是及腰的头发飞速生长,已经漫过了脚踝,她整个人都变得阴狠诡谲起来。
邵棋看着她的变化,忍不住低骂了一声:“刑罚司那帮老东西都是干什么吃的!连恶鬼都能给放了!”
第98章 杀妻证道的妻一剑封神(5)
鬼老妪咆哮着叫了一声,猛地向她扑了过来,周围掀起了阵阵阴风,那坐着的一家三口感觉到了突如其来的冷意,奇怪地看了看四周,一股渗人的意味从脚底窜上来。
他们没再停留,赶紧离开了。
此处只剩下邵棋和鬼老妪两人……两鬼。
邵棋指尖一点,手中赫然出现一把长剑,她猛地挥袖,剑身带着寒光飞了出去。
鬼老妪的头发飞速生长,像枝蔓似的铺天盖地卷过来,缠住了剑身。
按照地府戒律,凡是在人界失控的鬼都可以不经上报,直接当场歼灭。但邵棋看了对面的鬼老妪一眼,手指一顿,突然不动了。
她眼神平静地看过去:“你若有冤屈,可随我回地府刑罚司,善恶簿会还你一个清白。”
“养儿不孝,逼死老父老母!”鬼老妪的声音尖厉,血泪划过脸颊,“可恨那判官却识人不清,判我不慎溺亡,那个丧尽天良的小畜生反倒清清白白,阳寿绵长,在人间活得自在得很!”
邵棋静静听着,眉心一动,忽然问她:“哪个判官给你判的?”
“我不知道,我不认识他……他该死!该死!”鬼老妪恶狠狠地瞪着眼睛,身上的阴气又蹭蹭蹭地往外冒,四周的温度又下降了些许。
“稍等,先别发疯。”
鬼老妪:?
邵棋掌心一伸,手上突然出现了一本小册子,封面上写着《地府官吏一览表》。
她翻了几页,然后向鬼老妪展示了一张图,上面罗列着几个画像,画像下方注释着此鬼的身份。
“你来认一认,你见到的是哪个判官。”
鬼老妪歪了歪头,似乎在犹豫,但看见对面的女子一脸认真,她缓缓飘了过去,细细辨认。
册子上的鬼长得五花八门千奇百怪,形象非常鲜明独特,鬼老妪很快就找到了她见到的。
她拿血红色的指甲指了指:“是这个。”
“曹判官。”邵棋看了一眼,点了点头:“没问题,你乖乖随我回去,我帮你解决。”
她面上波澜不惊,实则内心狂喜,冒出一个想法:【你说,我要是把这个姓曹的给检举揭发了,我能不能顺利上位?】
系统:?
它看了看一旁眼珠红得像两个血洞的鬼老妪,又看了看皱眉沉思的邵棋,感觉很离谱。
人家给你演恐怖片,你给人家上演办公室政治片,你的小脑瓜是真的奇特。
【一举两得,就这么决定了。】
天色将明,人间的鬼不能见光,稀稀落落地回到了冥界,邵棋将鬼老妪也带了回去,走到界门处的时候,发现曲鬼差和何鬼差正凑在一起小声说着什么,神色凝重。
“诶?那丫头回来了,我们去问问……这怎么还有个恶鬼!”曲鬼差猛地一惊。
“这你就得问刑罚司了。”邵棋语气淡淡的。
天色有些微微亮了,邵棋看鬼老妪的魂魄有些经受不住,就将她装进了能容纳魂魄的储物袋中,刚系在腰上,就听面前的曲鬼差嘟囔着“天界”“神使”什么的。
邵棋的动作顿了顿,面不改色地问了一句:“什么天界?是出什么事了吗?”
“刚才有一队神使进了界门,说是奉茯苓神女之命,来下三界缉拿一个犯人。”曲鬼差看了她一眼,神色犹疑,“我感觉……那张通缉令上的画像,和你很像。”
邵棋挑了挑眉,语气意味深长:“是么?”
一旁的何鬼差不动声色地打量了她一眼,那画像上的女子长发及腰,面容温婉,而面前的邵棋留着一头凌乱的短发,锋芒毕露,冷着脸看人时,比谁都像活阎王。
但尽管如此,以他在地府几百年的工作经验,还是能一眼就认出来,这是同一个魂魄。
何鬼差收回目光,眼珠一转,随口提了一句:“欸?我听说,楚江王似乎已经出关了,邵棋,既然你是幽冥殿的鬼差,这一趟结束后,应该回幽冥殿向楚江王复命。”
邵棋眉心一动。
这话看似平常无奇,实则是在提醒她,抓紧时间回幽冥殿,在楚江王庇佑下,也许能逃过神使的逮捕。
她笑了笑:“多谢何叔提点。”
然后转身就进了界门。
而站在原地的曲鬼差还在苦苦琢磨,思考这世界上会不会有两个长得像的鬼魂。
何鬼差看着他的傻缺样,意味不明地哼笑一声。
愚蠢的鬼还在这里犹豫不决,而聪明的鬼已经主动出击和邵棋那个小疯子搞好关系了,这就是差距。
……
容肃派出的侍者御剑飞行半日就到了界门,他到时,成群结队的鬼魂正在排队进入。
他带有天尊神印,界门对他无效,一闪身,就到了冥界内,飞行不到半柱香的功夫,就到了地府。
地府中,素来是由督查司掌管生死簿,侍者缓步迈入,还没来得及拿出神旨要求查阅生死簿,忽然,从殿里迎面就飞出一个人来——
他是被一脚给踹出来的。
“邵棋!你敢!”
下一刻,女子冷厉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勾结天界,扰乱地府,楚江王大人,你都敢这么做了,一个神使而已,我有什么不敢打的!”
侍者站在门口抬眼看过去,里面的人站于殿内两侧,针锋相对。
“大胆邵棋,还不束手就擒!”一名神兵挥舞着长戟冲了过去,下一刻,被邵棋冷着脸一剑刺穿。
楚江王的脸色登时难看到了极点,他近几日才出关,知道幽冥殿多了一位新鬼差,并未放在心上,谁知今日竟有神女使者奉命前来逮捕这个鬼差。
雪域神女一脉显赫无比,楚江王哪敢得罪,自然是连连答应。
于是邵棋刚回到幽冥殿,就被他阴了一把,若不是她反应及时,现在恐怕已经落到他们手中了。
“冥界律令,入地府者,魂魄系于冥王之身,效忠冥王,生死超脱三界。”邵棋将手背上被溅上的血滴抹去,神色冷沉,“所以哪怕今日神女到此,也无权将我带走。”
她当初之所以放弃投胎入了地府,怕的就是有朝一日神界有人来抓她,而她的灵力还不足以与之抗衡。
但没想到这一天来得这么快。
邵棋看着面前咄咄逼人的楚江王和神使,揉了揉用剑后酸软无力的手腕,暗暗思忖着接下来的对策。
第99章 杀妻证道的妻一剑封神(6)
然而楚江王并不准备给她沉思的时间,他阴着脸色退到了一边:“地府不会包庇有罪之人,神女的神旨,本王自然不敢违抗。”
这就是要冷眼旁观了。
领头的神使得意地笑了一下,拿着长矛朝邵棋刺了过去。
那就硬抗。
邵棋咬牙迎上,手中的长剑折射出凛凛寒光。
现如今的灵力法式,总强调仪态翩翩,但邵棋对此嗤之以鼻,她偏爱锋利的美感,招招下狠手,力求一击致命。
“铛”的一声,对方的长矛仗着由神力铸成,一下震断了她手中的剑。
邵棋没了武器,也毫不见慌色,而是手掌合拢,默念法诀,下一刻,她竟然用灵力生生铸就了一把剑出来,趁其不备,朝对面的神使劈头斩了过去!
楚江王皱了皱眉,忽然觉得这一幕莫名有点眼熟。
这是……断生宫的招数。
怎么会给一个鬼差学去了?
楚江王心生不妙,待他再抬眼望去时,只听到“轰隆”一声,幽冥殿顶端的房梁被突然迸发的灵气斩断了一截,倒塌下来,而神使的头颅也应声落地。
邵棋站在一片狼藉的大殿中央,慢条斯理地抹去了侧脸上的血迹,眼尾微微发红,像是喋血而生。
“再来。”
【宿主。】系统察觉到她有些不对劲,连忙出声提醒。
这个状态,太像她刚来快穿局的时候了。
不管任何东西,都可以拿命来博,可以轻易地赌上自己的性命,活脱脱一个亡命之徒。
然而邵棋已经听不到它的声音了,她的头很疼,视线有些难以聚焦,像是回到了多年前,她在荆棘丛中拖着残腿爬行的时候,浓郁的血腥味钻进她的呼吸道,让她感觉自己仿佛能食人。
就在这时,一旁的楚江王发现了她的虚弱,突然出手,在空中结了一个法阵。
蕴含阎罗神力的法阵直直压下,邵棋力有不敌,被压得倒在了地上,嘴角溢出鲜血。
昏迷合眼的前一刻,邵棋又感受到了那股熟悉的窥视感。
“诸位神使,她就交由你们处置了。”楚江王整了整衣袖,含笑道。
殿外的侍者不敢轻举妄动,一直在伺机等待,这时才不得不出手,准备将邵棋救下,毕竟是天尊挂念的人,他不敢让她有什么闪失。
他正欲伸手打出一道灵力,忽然,一阵铺天盖地的强大威压笼罩了整个幽冥殿。
“谁!是谁——”
一位神使厉声喝道,话还没说完,直接在原地魂飞魄散!
那股威压直直压了下来,殿内的所有人都支撑不住,脸色惨白地跪了下来。而殿外的侍者突然万分惊恐地发现,自己袖里的天尊神旨,竟然已经被化成了齑粉!
殿内一片沉寂,良久后,那人才开了腔,声音像是从天边传来,带着一股神威:“楚江王。”
被点名的楚江王顿时抖了一下,他一下子就听出这是谁了。
“殿,殿下,参见冥王殿下!”楚江王恭恭敬敬地行了跪礼,额头上冒了一层冷汗。
“本座沉睡的时候,你就是这么管理地府的?”
“臣,臣……殿下请听——”楚江王的话卡在喉咙里,他猛地瞪大了眼睛,倒了下去,他的脸色迅速变得惨白泛青,不过一小会的时间,肉身不在,只剩白骨。
旁边的神使从未见过这么骇人的死法,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
“雪域神女的部下?”那位爷又发话了。
这次谁也不敢忤逆,争先恐后地回答:“参见冥王殿下,我们,我们是奉了神女的命令,缉拿犯人,无意冒犯您,请您见谅……”
“哦?”男人笑了一声,笑声隐隐带着些阴森,“冥界与神界分治都几万年了,还从来没听说过抓犯人能抓到我这来的,白芷那疯女人是不是昏了头了?”
听见这话,领头的神使顿了一下,战战兢兢地开口:“殿下,白芷上神已经身陨了,现在的雪域神女,是白芷上神之女,茯苓神女。”
白芷当雪域神女的时候,已经是几千年前了。
这位冥王是不是睡昏头了……
男人静默了片刻。
“无所谓,在本座眼里都一样,一样不值一提。”他的语气轻飘飘的,透出几分杀意。
下一刻,数十位神使的身体登时化作了齑粉,幽冥殿竟然显得有些空荡荡了。
殿外的侍者一看这架势,吓得腿都软了,手脚并用地往外跑,还没来得及逃出大门,脖子一歪,没了生息。
转眼间,殿内只剩下了昏倒在地的邵棋一人。
这时,殿门口忽然慢慢聚拢起了一团黑雾,从雾中走出来了一个容貌昳丽的男人,若是邵棋此刻醒着,一定会发现,他正是她那日在浮屠业火中遇到的人。
“邵棋。”
“邵,棋。”
男人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长长的眼睫微垂,像个精致又易碎的艺术品。
“就是你唤醒的我?”
……
冥界不安生,而另一边,天界也是一片鸡飞狗跳。
天尊容肃不知为何,突然昏迷不醒,几位上神围着他,挨个上手医治了一遍,但却没有任何起色。
“这可如何是好?”
“没有任何灵力波动,只有一个可能,他的神魂丢了。”
一旁的茯苓脸色难看:“好好的,神魂怎么可能莫名其妙丢了,是不是有人偷袭他。”
“到了天尊这个境界,任何事都不能用常理来判断了,”一位上神一边抚着自己的胡须,一边说,“可能是道心有损,导致神魂不稳,总之,需要尽快在六界搜魂。”
“近来异象频生,天界没有天尊坐镇,恐怕会出大乱子。”
于是各仙宫都派出了弟子,前往六界到处搜魂。
而与此同时,冥界地府,在地虚宫的一个小角落里,容肃睁开了眼。
夜夜梦魇终究还是损害了他的道心,所以对于神魂出窍这件事,他不意外,但令他意外的是,他竟然来到了冥界。
他的神魂现在过于虚弱,为了掩人耳目,他用最后的一点灵力,将自己变成了一副十七八岁的少年模样。
他敛去眼里的复杂,装出一副不谙世事的样子,走了出去。
第100章 杀妻证道的妻一剑封神(7)
地虚宫是地府十殿之一,由秦广王掌管。
容肃在地虚宫里四处游荡,不一会,就被看守的鬼吏发现了行踪。
“新来的?怎么看着这么眼生?”
容肃垂着头不说话,任由他打量。
“小子,今日秦广王大人要在此设宴,你小心着点,快去干活,别冲撞了贵人。”鬼吏恶狠狠地瞪他一眼,而后余光瞥见有几位贵客正往这边走,连忙笑着迎了上去。
容肃在他身后,面不改色,暗自思忖。
秦广王……
十殿阎罗里尤以他法力高强,眼光毒辣,看来此处不宜久留。
容肃担心被识破身份,他现在身上灵力全无,若是落到他人手中,恐会招致灾祸。
他扫视了一眼四周,转身就想要抓紧时间离开,而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了两只鬼的交谈声,刚才那个鬼吏正陪侍在他们身旁,神色恭敬。
看行头,他们应该是地府的鬼帅。
“秦广王大人怎么突然想起来设宴了?”
“老哥啊,这你就有所不知,咱们这些被邀请参宴的人都是顺道的,秦广王大人真正想要请来的,就只有那位……”
“冥王殿下?他醒了?什么时候!”
容肃耳力极好,迅速就捕捉到了关键词汇,他脚步一顿,默默站在了柱子旁,微微垂着头,像是一个在大殿内侍候的鬼吏。
那其中一个鬼帅又开口了。
“前阵子,幽冥殿那股威压那么强盛,你没感觉到?而且,楚江王死了,被殿下亲自处死的……”
“什么!我当时在闭关,对此事全然不知。楚江王犯了什么事?”
鬼帅的声音压低了些:“我听说,是勾结天界,暗害地府鬼差,那姑娘浑身是血,被殿下给救下来了,好像叫什么……邵棋?那一屋子人里只有她一个活着出来了,楚江王和其他的神使都是当场了断。”
久违地听到故人的名字,容肃的身体一僵,几乎是瞬间就白了脸色。
原来……她在这里吗?
她为什么不去转世投胎?她是不是吃了很多苦?她那么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要怎么同那些恶鬼打交道?
容肃感觉自己的心口处一阵一阵地绞痛,像是被活生生挖走了一块,追悔莫及。
而那边,两个鬼帅还凑在一起在悄悄交谈,忽然,门外响起了脚步声。
紧接着就是秦广王爽朗的笑声:“殿下沉睡了几千年,如今苏醒,自然是要好好庆贺一番!臣为您置办了宴席,请了地府里大大小小的官吏前来,向您觐见。”
“觐见就免了吧,无趣得很。”男人的声音幽冷,带着一股阴森森的味道。
秦广王一噎,早就知道冥王性格诡异,但没想到他睡了几千年之后,脾气竟然变得更怪了。
但他也不敢反驳,只好陪着笑脸:“您说的是。”
看着冥王兴致缺缺的神色,秦广王眼珠子转了转,将目光投注到了他身后。
“邵姑娘近来伤势如何?本王前几日差人送去的雪莲,听说最是能滋补身体,邵姑娘遇袭受了那么重的伤,是得要——”
“聒噪。”男人突然皱眉开口,语气不善。
秦广王:……
秦广王于是闭上了想要讨好上司的嘴。
邵棋抱着剑跟在冥王身后,一言不发。
她现在无法确定男人的身份,暂时还不敢轻举妄动。
到了殿内,众鬼簇拥着冥王,恭敬地请他坐在上首,后者坐在王座上,神色淡淡的,看不出喜怒。
邵棋则趁别人都不注意,躲在了一个角落里,她准备静观其变。
喝酒赏乐,彼此寒暄,宴会都是这么个流程,而邵棋却坐在自己的位子上,阖上了眼,开始练功。重伤初愈,耗费了她不少灵力,不过她的灵脉却有了很大的长进,她要趁着这个契机,抓紧时间积攒实力。
沉浸识海的人的感官异常灵敏,几乎是一旦有人靠近,就会立马被察觉。
不过一炷香的功夫,邵棋忽然听到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下一刻,她睁开了眼,看到了一张陌生的面孔,是个十七八岁的少年。
对方直直地注视着她,眼眶微红,神色很复杂,像是行于沙漠几天几夜的人,骤然遇到了甘泉,喜出望外又不敢置信,害怕是一场幻梦而小心翼翼。
“你是?”
邵棋眉梢微挑,对上他的视线。
她看见这少年眨了眨眼,眼角的泪光闪了一闪,神色有一瞬间的慌乱和不知所措。
“我,我,我……”
他磕磕绊绊的,话还没说完,大殿正上方却突然传来了一道男声:“邵棋,过来。”
是冥王。
他身姿舒展地坐在王座上,眼底的眸光意味不明。
殿内众人的目光都投注过来,隐隐透着打量。
少年的身子僵住了,他呆愣地看着女子站起身,连看都没再看他一眼,神色微微带着疑惑地走了过去。
“楚江王死了,幽冥殿群龙无首,这个位子让谁来坐,本座十分苦恼,你有什么好法子。”
冥王的肤色白皙胜雪,嘴唇微微透着嫣红,他自上而下看过来时,总让邵棋觉得他不像是远古之神,更像是一只刚化形的桃花妖,透着诡谲和魅惑。
谈及楚江王的死,他的语气轻飘飘的,像是在说今天冥界的天气真不错。
一旁的秦广王目光灼热,暗暗地盯着大殿正中央的纤细身影,虽然说冥王现在任命一殿阎罗的行为随意到像是在开玩笑,但他莫名觉得,邵棋接下来说出的话可能会影响全局。
他希望她不要不识抬举。
而大殿上,顶着若干各式各样的眼神,邵棋笑了一下,不慌不忙地开口:“不如设个擂台,比试一番,能者居之。”
听到这话,秦广王眼神一亮,眼底的欣喜几乎要溢出来。
十殿阎罗及其下位者,还有谁能比他法力更强,他几乎已经看到了自己的大业将成!
幽冥殿乃是第一阎罗殿,自开天辟地以来,幽冥殿的掌管者都是冥王殿下最亲信的人,是十殿的领主,若是让他夺得了,可以说,冥王殿下再次进入沉睡时,他就是冥界心照不宣的无冕之王。
秦广王挑唇笑了笑。
而王座上,男人低垂着眼,幽深的视线在女子的身上逡巡一番,良久后,才开了腔。
他语气有些阴森:“这倒有意思了,那本座就屈尊来做个见证。”
第101章 杀妻证道的妻一剑封神(8)
比试期限定为一个月,一个月后,比武台上的擂主,就是幽冥殿的新主人。
宴会结束后,邵棋返回角落里,想拿走自己刚才放在这里的物件,而当她走回去的时候才发现,那个少年竟然还站在这里等候着她。
“你认识我?”
邵棋打量了他一眼,她确实不记得还有这么一号人物。
容肃看着她凌厉的眉眼,散乱的短发,嘴唇动了动,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而这时,忽然从殿外跑进来了两个鬼差,他们四处张望,看见角落里的邵棋后,径直飞身过去。
正是曲鬼差和何鬼差。
“出大事了!邵棋,你带回来那个老太婆,她在刑罚司当场变异,跟判官打起来了!”
“怎么会?”
邵棋有些诧异,虽然鬼老妪是恶鬼,但她并不是对错不分,不可能莫名其妙挑事。
“额……这个……”曲鬼差停顿了一下,把打听到的情况实话实说:“似乎是有几个判官说话不太好听……”
邵棋一下就听明白了,她挂上微笑脸:“一群蠢货。”
说完,直接就转身出了地虚宫,朝刑罚司的方位飞去。曲鬼差和何鬼差秉承着热闹不看白不看的美德,彼此对视一眼,也跟了上去。
只留下容肃魂不守舍地站在那里,不知道该怎么让邵棋回到自己的身边。
他垂着眼,忽然,视野里出现了一双男人的鞋,黑底缀金丝,华贵非常。
容肃抬起头,看清对方面容的那刻,瞳孔一缩,随后迅速恢复平常。
冥王居高临下地打量着他,神情冷淡:“小鬼,本座看你倒是觉得眼熟。”
话音落地,容肃的背后顿时起了一层冷汗。
冥王凝视着他难掩慌乱的神色,眼底浮现一抹鄙夷,很快就消失不见,他语气阴沉沉的,带着几分不同寻常:“眼花认错了而已,抖什么。”
说罢,身形一闪,就消失在了原地。
容肃猛地呼出一口气,暗暗压住颤抖的手,方才冥王投来那一瞥时,他差点以为自己被看穿了。
好险。
……
而另一边,邵棋到了刑罚司外,摆好架势,一脚踹开了门。
里面的战况很是激烈,一个判官打扮的鬼,正在和鬼老妪厮打,他力有不敌,忽然掏出了一张符咒。
黄底红纹,缀着冥王的名号,可以说,地府里的所有鬼吏,都对这张符了如指掌。
邵棋的脸色顿时沉了下来。
她抽剑出鞘,手心里的剑光一闪,飞身过去,将那判官手中的符纸震了个粉碎。
“地府有令,不得私自对鬼魂施以重刑。”
邵棋持剑而立,剑尖直直地指向他,神色肃杀:“我看,你是想往大牢里走一遭吧。”
“孤魂野鬼无人惦念,我就算是把她弄死又如何呢?”
“你就是那个多管闲事的鬼差?”判官看向她,不屑地笑了一下,下一刻,他掐指念了一个法诀,刑罚司的门窗顿时关得严严实实,屋内的烛光也灭了个干净。
邵棋站在一片漆黑中,轻轻活动了一下手腕。
她挑眉一笑:“其实,我是你爹。”
耳畔有一阵阴风扫过,邵棋身形一转,直接拿着长剑劈了过去!
而另一头,由于邵棋的御剑飞行术太快,等曲鬼差和何鬼差赶过去时,已经是一刻钟之后了。
然而眼前的场景,属实是把两人给震住了。
邵棋坐在刑罚司的正位上首,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茶,而身边的鬼老妪稳稳地盘腿坐在地上,身上罩着金色的法纹,是往生咒。
她眉眼含笑,正在转世投胎。
更重要的是,这里没有第三个人……第三只鬼。
“姓曹的呢?”曲鬼差瞪着眼睛,战战兢兢地看着笑容平静祥和的女子,心里怵得很。
“你在想什么呢?”邵棋看了他一眼,语气平和,“我是那么嗜杀的鬼吗,他被我打了一顿,按照律令,我把他丢进了地下服刑。”
曲鬼差连忙松了口气,身体放松下来。
他实在是被这个小疯子吓怕了。
而一旁的何鬼差拿目光不动声色地扫了一遍室内,在旁边桌案的角落里,果不其然,他看到了零星一点的灵魂碎片。
何鬼差面不改色,借倒茶的功夫,将那张碎片拿起来,手指轻轻一捏,彻底销声匿迹。
他抚了一把胡须,转过身笑了起来:“忽然想起来,我的妻妹过几日要出嫁,到时候,就请二位同僚来鬼市喝喜酒。”
“喝酒!没问题!”曲鬼差爽朗地笑了起来。
而邵棋看着渐渐消散在原地的鬼老妪的身影,眉间浮现一抹柔和。
“何叔相邀,我这个小辈可不敢拒绝。”
……
邵棋又做梦了,她梦见自己小时候在大荒星上沿街乞讨,被一个流浪汉发现,对方送给了她一瓶水,她很感激,结果她喝完后,就昏迷不醒了。
梦的后半段,是无休止的逃跑、厮杀和她的“父母”轻轻瞥来的淡漠眼神。
“001号邵棋,最终判定为实验残次品。”
“准许销毁。”
“她跑了!快抓回来!”
“是我创造了你,你应该感恩。”
“蠢货!一点用都没有!”
“你竟然敢——”
邵棋的眼角淌下了一行泪水,她将自己裹成一团,低声地呜咽着,像一只无家可归的小兽。
站在她床边的男人盯着她看了许久,他微微俯身,明明可以用法术,却还是拿出了一张帕子,动作轻柔地擦去了她脸上的泪水。
邵棋的嘴唇轻启,在睡梦中轻声喊了一个名字。
男人低头凑过去,隐隐听到她喊的似乎是“江京”。
他的动作顿了顿,又附耳去听,发现她又念了几个不一样的名字。
“呵,”男人的视线凝在她脸上,语气阴沉,“牵挂的人真是不少。”
“连我的名字都还不知道吧……”
“揽明,本座名唤揽明。”
第102章 杀妻证道的妻一剑封神(9)
邵棋一觉醒来,莫名觉得身上有点冷。
地府没有白天黑夜之分,空中永远挂着一枚清冷的弦月,月光洒下,邵棋一眼就看到了坐在窗边的身影。
他的脸色难辨喜怒,身上的寒气正蹭蹭地往外冒。
邵棋面不改色地把被褥往自己身上扯紧了些,这家伙属实是冰块成精了。
听到动静,揽明缓缓转过头,他的眼瞳在月色下微微泛着蓝光,配上浓密的睫毛,望过来时,像是神秘的珍宝。
“殿下怎么坐在这?”邵棋眨了眨眼,语气温和。
她现在能隐隐确定,他就是这个世界里她要找的人,但是……
他这幅模样,倒是让她感觉很新奇,黑夜里与死亡相伴的神秘远古神,脾气捉摸不透,和前几个世界完全不同。
“你不属于六界,你来自哪?”揽明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突然开口。
邵棋:?
系统你是真的拉。
【小世界里精神力太强的人,能够识破我设下的屏障。】系统十分委屈,【揽明这种上古冥王,谁来也不好使啊。】
【那我怎么说?】
邵棋笑了一下,一堆敏感言论已经到了嘴边,跃跃欲试。
系统警告她;【只要不说实话,你想怎么编就怎么编。】
邵棋顿了顿,张口就来:“我是来自异界的使者,是来帮您渡劫的。”
“帮我?”揽明扯了扯唇,脸上流露出几分矜傲,“本座与天同寿,降世时即是一方地神,哪来的劫数?”
听了他的话,邵棋眉梢微挑,眼珠一转,脸上的情绪一闪而过。
揽明似有所觉,瞥了她一眼。
“你是在嫌我老吗?”
邵棋眨了眨眼,掩饰性地咳了一下:“怎么会?是在惊叹您的身份尊贵。”
“是么,所以,异界之人死后为何会来冥界?这里只收纳下三界的魂魄。”揽明语气淡淡,打破砂锅问到底。
“当然是为您而来。”
“为我而来,为何又在人间和容肃做了夫妻?还被他骗了,你倒是心思单纯。”
邵棋:……
其实你是想说“蠢”的吧。
“我保证不会害您。”她侧过头,对上他的视线,笑了一下。
揽明顿了顿,微微偏过了脸,面无表情,话锋一转:“一个月后,本座希望看到一个顺眼的楚江王,别让我失望。”
他转身欲走,身后的女子却突然叫住了他。
“殿下,我有点冷。”邵棋言笑晏晏。
揽明侧过身看了她一眼,神色淡淡的,似乎没听明白她想要干什么。
“殿下的神力太强盛,来这一趟,室内都被侵染得寒气入骨,我无法消解,所以……”
她话还没说完,下一刻,揽明就把身上的神力都收了回去,他衣袖一挥,室内温度骤升。
“谢谢殿下。”女子的声音带着一点几不可察的亲昵。
男人的脚步顿了一下,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冥界其实原本就有些湿冷阴寒,但他施法过后,这屋内却变得仿佛是四月人间,温暖如春,显得与室外有些格格不入了。
邵棋裹着被子躺下,感受着被淡淡的清香包围,她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
果然还是他。
……
潜伏了一段时日,容肃终于顺利从地虚宫里出来了。
自从见过邵棋那一面,他就一直想方设法地想跟在她身边,但苦于没有机会和理由。
这一次,总算有了时机。
地虚宫要调派一批鬼吏到无烬殿,自从冥王殿下苏醒,无烬殿的事务骤增,地府上下都小心翼翼的,唯恐一不小心惹到了这位主。
而容肃打听到的消息是,邵棋也住在那里。
她受重伤时,是揽明把她带了回去,安置在了无烬殿医治。
而现在她已经痊愈了,不知为何,却也留在了无烬殿。
思及此,容肃的脸色微沉,他总觉得,揽明隐藏着什么,他似乎在有意无意地接近邵棋。
“余书,哎你说,咱们这一次去,能见到邵大人吗?”旁边一个少年凑过来,眼神微微发亮地看着他。
余书是容肃的化名。
邵(少)棋,余书,他自认为他们是般配的。
“你为何想见邵大人?”容肃眉心一动,语气平和地问他。
少年笑了起来,言辞间流露出几分崇敬:“邵大人作为平常凡女入地府,短短半年的时间里,就成为了督查司最厉害的鬼差,换谁谁不崇拜啊……”
“而且,鬼差是可以收徒的,我想拜她为老师。”
听到这句话,容肃脸上的表情淡了些,他瞥了他一眼,语气带刺:“她不会收你的。”
“啊?”
少年愣住了,而容肃也不解释,迈步朝前走进了无烬殿。
在他身后,原本一派天真活泼的少年收起了笑意,微微歪了歪头。
他看了看前面男子的背影,又抬眼打量起这座古朴恢宏的宫殿,眼底浮现一抹淡淡的玩味。
原来这小世界里这么有意思。
邵棋啊邵棋,一隔经年,好久不见。
……
而这边,正如容肃所愿,他被分到了议事厅,这里每日都会有王族贵人来朝见冥王,只不过,冥王殿下不一定会出面罢了。
“做事的时候小心点,别叨扰了诸位大人。”带领他的老鬼吏一边嘱咐他,一边心里也十分纳闷。
这么一个重要的位置,怎么会把一个名不见经传的新鬼吏放在这,况且这余书又没什么背景。
不过,既然上头有人通知了他,那他就只能照办。
“总之,别自作主张,小心丢了小命,另外……”老鬼吏想起上头吩咐他的话,照着讲了出来,“督查司的邵棋邵大人,你小心伺候,出了什么事,冥王殿下就能先拿了你的脑袋。”
容肃皱起眉头:“冥王殿下和……邵大人很亲近吗?”
“你见得多了你就知道了。”老鬼吏语焉不详。
“行了,赶紧干活去!别杵在这偷懒。”老鬼吏把他打发进去,转身就离开了。
而容肃站在原地,脸色有些难看。
他有一种怀中珍宝被窥探的感觉。
他冷着脸走出议政厅,本想四处探探,记一下地形,行至后湖时,却忽然听到了几道声响,紧接着是“铿锵”一声,剑鸣凛凛。
第103章 杀妻证道的妻一剑封神(10)
他站在高大的松木后,侧头望去,看到了一道纤细的玄色身影。
邵棋持剑而立,脚尖一点,将手中之剑抛于身前,她用手背轻轻一推,剑尖携着风声向前,没入湖水,在水中划出一道美丽的弧度,不多时,凭空几声炸响,湖水从底部炸开,泼向四周。
松木林中宛如下了一场大雨。
邵棋立于雨中,恍若一把静候出鞘的剑,锋利无比。
容肃的身上也被溅湿了一大片,但他没有心思去管这些,他的目光紧紧追随着女子的身影,愈看愈觉得惊心动魄。
阿棋完全变了,她和记忆中朝着自己羞涩一笑的小妻子截然不同,她变得冷淡,变得难以靠近,容肃甚至有些隐隐的觉得,若是自己用真面目站在她面前,她会毫不犹豫地刺向自己。
就像渡劫那日,他对她做的一样。
容肃紧抿着唇,暗暗提醒自己要从长计议,他要慢慢挽回她,重新得到那个全心全意依靠着他的妻子。
他要娶她,然后昭告六界,她就再也不用如此拿命来谋生了。
她只需要待在自己的身边,只需要永远不离开他……
容肃心里正想着,而这时,旁边的林子中忽然传来了一道踩踏树枝的清脆响声。
“殿下?”
邵棋听到动静,侧过头去看,入目是男子穿着深绿色的大袖长袍,衣摆曳地,他一头长发只用一根柳枝束起,整个人丰神俊朗,唯独神色蔫蔫的。
“又毁了我一处好景。”他抬眼看向她,一切心情尽在眼神里。
他不笑的时候,眼皮微垂,像是冷漠无情的神像,只在一旁冷眼旁观,从不入局。
但邵棋却知道他不是,他只是硬伸着獠牙,虚张声势。
所以她谈笑自如地尽情在老虎头上拔毛:“殿下整日待在寝宫里,又不出来闲逛,好景什么的,有和没有没什么区别呀。”
揽明不咸不淡地瞥了她一眼:“你怎知我每日都待在寝宫里的?”
言下之意,你在偷窥我的行踪?
系统听到这,都为宿主捏了一把冷汗,因为这事她确实干了,而且还不是利用什么星际科技,而是用了最原始的手段——收买近前伺候的下人。
然而邵棋却不慌不忙,她抬眼看向揽明,笑意盈盈地望进他的眼睛里,像是在欣赏他眼底静谧的湖泊。
“那殿下怎知我‘又’毁了一处好景呢?”
看见女子笃定的笑脸,揽明顿了一下,撇过了头。
邵棋清楚地看见他眼底的湖泊起了波澜。
系统愣了:【呦呵,你俩还互相偷窥,属实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了,俩人加起来得有八百个心眼子。】
【乖,别管。】邵棋让它闭嘴。
系统微笑脸,不掺和宿主的风月之事。
“那殿下既然都看了这么长时间,那就烦请您发发善心,帮我指导一二,怎么样?”邵棋近前一步,如愿地闻到了他身上的馨香。
是桂花香。
她恍惚一瞬,仿佛以为自己在拥抱故人。
“你的事与本座无关,勿要叨扰——”
话未说完,揽明的身体僵住了,因为女子又靠近了些,扯了扯他的衣袖,动作自然熟练,像是做过千百遍。
“听说殿下在远古的神魔大战中,靠着一手出神入化的好剑术将魔祖斩杀于剑下,我迈入修行之后,模仿了不少大家之技,还没有见过登峰造极的剑术,不如……来比一场?”
其实这话也有一层隐藏含义,意思是:能被她学会的终究都会被她打败,所以她从未见过所谓“登峰造极”。
“我胜你,只需一招。”揽明神色淡淡,低头看向她手中的剑,剑锋上已经有了几处不小的磨痕。
“连把好兵器都没有,怎么对战秦广王。”
邵棋眨了眨眼,有些不好意思。
本来是想拿去修补的,但这还不是因为穷吗。
她的钱都用来收买下人偷窥他了,咳咳……
揽明看着她,忽然问了一句:“我记得你学会了断生宫的灵力凝剑之术?”
听见这话,邵棋忽然展眉一笑,迅速发现了重点:“殿下果然在偷看我。”
灵力凝剑耗费心神,她只在幽冥殿与神使对战那次用过一回,揽明既然知道,说明当时他一直在暗中窥视她。
果然无论换了多少个世界,都是个表里不一的家伙。
“休要胡说八道,”揽明冷着脸,斥责了她一句,继而转移了话题,“用剑最高的境界,就是用无形之剑,最强势的手段,就是用身体铸剑。”
“用身体?”邵棋立刻被吸引住了,眼神一亮。
“嗯,就像这样。”
揽明伸出了食指和中指,指尖朝外,轻轻一划,剑光乍现,不远处的竹林里倒下了几棵修竹,切口平滑,还带着凛凛剑意。
邵棋全神贯注地看着,一脸的认真。
她也照着他的动作做了一遍,但毫无效果。
【完蛋,我法术印刷机的名号就此陨落。】她在心中哀叹一声。
系统总是对家宿主莫名其妙的自信感到无语:【谁给你封过这个名号?别往自己脸上贴金。】
邵棋撇了撇嘴,懒得跟它争辩。
失败的人还在互相攻击,成功的人早已主动出击。
“我为什么学不会?”邵棋使用了一句千古流传的问句。
“以身铸剑,要靠搏命才能领悟,往往是在死劫里学得的。”揽明眼睫微垂,掩去眼中的情绪。
然而下一刻,他就听到面前的女子一脸凝重地问他:“你也是这么学会的?为什么?你不是一生下来就是冥神了吗?为何还会有死劫?”
她皱着眉头,紧紧地盯着他,语气认真。
揽明身形一顿。
他以为她不会留意到这些。
“神也有劫数,就像你之于容肃,是情劫,而我也有自己的死劫。”他说到“情劫”二字,眼底浮现一抹阴冷。
而一旁的竹林里,容肃听到自己的名字,怔了一下,下一刻,连忙提心吊胆地去听。
成神数千年以来,他第一次这么害怕,害怕听到邵棋谈起关于那场情劫的一切。
在两个男人的瞩目中,邵棋忽然淡声开口,问了另外一个出人意料的问题:“既然如此,殿下,你也有情劫吗?怎么渡的?”
第104章 杀妻证道的妻一剑封神(11)
她话音刚落,容肃猛地看过去,一双眼睛死死地盯着她。
为什么……
为什么她会首先关心这个?
揽明则怔住了,他脸上阴沉的神色忽然迷茫了片刻。
“我……我没有渡过情劫,这因人而异。”
他垂眼看向她,清楚地看到,自己这句话说出口后,她脸上刹那间绽放的笑容。
“那就好,”邵棋眉眼舒展开来,“殿下总归是出淤泥而不染。”
“淤泥是谁?”揽明突然开口,他一边说着,一边不动声色地向身侧的竹林深处瞥了一眼,眼底划过一丝异样。
邵棋不疑有他,笑了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寒意:“那可多了去了。”
“天道说众生平等,偏偏有人自视过高,拿别人性命当垫脚石,因果循环,总有一日会报应不爽。”
竹林深处,容肃顿时脸色惨白,他仿佛被雷击中,支撑不住似的,无力地往后退了一步。
而揽明听到想要的答案,唇角忍不住翘了起来,又迅速拉平,继而像平常似的板起脸,将话题又拉回到了最初。
“以身铸剑太过凶险,你只需要在这几日里练到出剑无痕的地步,就可以靠着速度险胜。”
揽明顿了顿,又面不改色地补充了一句:“若是万一有意外,你通过神识唤我,我可以助你。”
“殿下这意思,是要给我开后门了?”
邵棋挑眉一笑。
“那日在宴上问你,本就是想让你来做这个位子。”
揽明神色淡淡的,说话的语气也理直气壮,整个冥界都是他的,这地府的任命,自然也是由他心意。
只不过,他没料到邵棋一心比武罢了……
邵棋笑出了声,她将手中的剑收到剑鞘里,然后利落地行了一个潇洒的抱拳礼,动作行云流水,赏心悦目,颇有江湖意气。
“殿下,那您就把您最亲信的左膀右臂的位子留好了,等我来取。”
她将“最亲信”三个字加重了语气,带着一丝心照不宣的戏谑。
揽明顿了顿,良久后,才开腔。
“嗯。”
他面无表情,似乎并不在意。
而邵棋却在他眼底,看到那一潭湖泊乱了一瞬。
她忍不住弯了弯唇。
【啧啧啧……】系统看不下去了,它恨不得全屏屏蔽,免得自己一直冒酸水,都快把脖子上的机器脑给淹了。
而另一旁,一直站在竹林里的容肃默默地旁观着一切,他的脸色冷得几乎要凝结。
正在这时,身旁忽然传来一声脚踏树叶的脆响,接着响起一道清朗的男声。
是他在地虚宫结识的那个少年。
“那是冥王殿下和邵大人吗?他们看起来好般配。”少年笑了笑,脸颊两侧显出两个甜甜的梨涡,衬得他更加纯真无邪。
容肃沉着脸,眼底浮现一抹戾气:“你一个下等的鬼吏,也配谈论这些?”
“说说心里话嘛,”少年撅了撅嘴,有些委屈,“余书大哥,你是心情不好吗?”
“没有。”
容肃收回了身上那股冷意,神色渐渐缓和下来,但脸颊还是绷紧的。
“诶我听说,秦广王大人已经在擂台上连赢好几日了,不少人已经投靠他,向他表忠心了,你说,他会不会就是新的楚江王啊?”
听到这话,容肃眉心一动,忽然问道:“向他表忠心是怎么一回事?”
“就是给他送奇珍异宝啊,献计啊什么的,只要对他有利就好啦。”
容肃的眼里飞快地闪过一抹挣扎,随后消失不见,他若无其事地转过身,语气平静:“王玉,时候不早了,我们还是尽快回主殿,免得领班训斥我们偷懒。”
说罢,他迈步走在了前面。
被叫做王玉的少年连忙跟上,他一边语气轻快说:“好啊余大哥”,一边满脸挑剔地打量着前方之人的背影,神色是与声音截然相反的冷嘲和不屑。
这人,真有意思。
可惜了,这点小心思,还是差了些火候。
他从没见邵棋输过。
……
自从冥王下令重选楚江王,冥界浮屠山脚下的擂台,可谓是万众瞩目。
不少的鬼帅和其他几个殿的阎罗,甚至是隐世的老鬼,都跃跃欲试,各显神通。
但这其中,最引人注目的还是秦广王。
秦广王师承万川鬼母,在冥界黄泉畔长大,一手双刀耍得出神入化,刀下积攒着无数恶鬼的魂魄,只是拿出来打个照面,就带着重达千钧的气势。
他在擂台上无往不胜,光是浮屠山下的古木,就震碎了三棵。
今日是一月期限的最后一日,秦广王提着刀上了擂台,看着周围众鬼敬畏的目光,他倨傲地勾了勾唇。
“看来这幽冥殿,已是本王囊中之物了。”
他哼笑一声,正要把手上的刀收回去,忽然,耳畔一阵厉风划过!
秦广王感觉自己的耳垂刺痛了一瞬。
邵棋的身体闪了过去,快到连残影都不剩,她稳稳站在了擂台上,伸出了手,手指上捏着一枚耳环。
她拿手指轻敲了一下,耳环里顿时射出了一根针,直直地打在了对面秦广王身前的土地上。
泥土也发出了“呲呲”的声响,泛起了一缕异样的气味。
这是毒针。
“堂堂秦广王大人,怎么也用这种下作的手段?”邵棋不屑地笑了笑,将手上的小玩意随手扔在了一旁。
台下众鬼震惊极了,脸色五彩纷呈。
而秦广王冷着脸看向对面穿着素色短打的女子,咬牙恶狠狠地说道:“只要能置对手于死地,无论用什么手段,有何不可呢?”
邵棋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袖,含笑点头。
“您说的是。”
下一刻,她直接提剑冲了过去!
剑身出鞘的一刹那,秦广王感受到了一种泰山压顶般的灵力威压扑面而来,携着云顶之上的碾压感,仿佛是从天空中劈下的一剑。
她长进的速度怎么会这么快?
秦广王难掩脸上的诧异,然后持刀迎了上去。
台下众鬼感受着他们对打时释放的强大威压,纷纷往后退了几步。
“这邵棋是才死了几个月的新鬼,怎么会这么强?”
“她太有悟性和杀劲了,我之前跟她打过一次,她一点缓和的机会都不会给你,也从来不用那些花里胡哨的招式,上来就是招招致命。”
“狠人,噢不对,狠鬼。”
“邵棋这令人恐惧的成长速度,属实是冥界第二了。”
“第一是谁?”
“那当然是冥王殿下啊,当年崖底修行一年半,出来就灭了魔祖全家,这段历史你都不知道?”
“我怎么觉得,邵棋这种更吓人呢……”
第105章 杀妻证道的妻一剑封神(12)
揽明坐在王座上,注视着台上的动向。
邵棋使出了七八成功力,勉强与秦广王打了个平局,照这样下去,只要她不露破绽,就能拖住秦广王,最后把他摁死在场上……
忽然,揽明眯了眯眼睛,他似乎是看到了什么,身上的威压骤然迸发!
近身伺候的鬼侍东凌经受不住,跪倒了下来。
“殿,殿下……”东凌擦了擦额头上的冷汗。
顺着揽明的视线望过去,擂台上,攻势已然转换了。
秦广王一改往日的作风,他不再用刀,反而直接用灵力与邵棋正面对抗,他挥袖甩出一道术法,趁邵棋不备,将她的剑击落在地。
他这一掌用了十成的功力,直直地打在邵棋肩上,后者猛地吐出了一口血,身形退后,眼神有些涣散。
秦广王向前迈了一步,将脚踩在了邵棋的剑上,用力一碾,那把从她入地府后就一直陪伴着她的剑就断成了两半。
台下围观的众鬼脸色已经有些不满了。
断人兵器,如杀人父母,是最忌讳之事。
尤其是在冥界,有些兵器已经幻化出了魂魄,不报地府自行绞杀,有损阴德。
这秦广王,未免做得太过了。
但他本尊并不这么觉得,甚至还煞有介事地笑了起来。
“难道没了兵器,你就打不了吗?要是如此,那说明还是技艺不精。”秦广王一脸快意,想着总算有机会收拾这女人一顿,地府里还从来没人敢这么对他不敬。
况且,看冥王那样子,逗趣罢了,恐怕也不是对她很上心。
而事实上,若是东凌能听到他心里这番论断,一定会大骂一声全是放屁。
因为此刻他就站在冥王殿下的身边,亲眼目睹他阴沉着脸,又徒手将一个茶杯捏成了齑粉。
“去传令,这场比试到此为止。”
“殿,殿,殿下,浮屠擂场设的有结界,只有分出了胜负,才能结束……”
东凌的声音越来越小,感受到男人投来的阴森森的注视,他忍不住抖了一下身子,觉得自己今天可能有点小命难保。
揽明的身上不断地冒着冷气,四周几乎能被冻得寸草不生,他的眼神阴冷,注视着擂台上倒在地上的女子。
她紧抿着唇,神色锋利,身体正做出了一个准备回击的姿势。
揽明看了许久,才低声道:“罢了……”
“她既然想要飞升九重天,就总有一日要独自承担这些,她可以的……”
东凌顿了一下,不知是不是错觉,他竟然好像从这句话中听到了男人颤抖的气音。
他微微侧头看去,就看到他们冷漠尊贵的冥王殿下绷着脸色,手指不停地捻着,难掩紧张。
而另一边,容肃站在不远处的观景台上,遥遥地看着这里的一切,他既心疼阿棋,又觉得自己必须要狠下心来,治一治她。
既让她收收锐气,知道天外有天,也让她无缘楚江王的宝座,离冥王远一点。
容肃冷着脸,看向台上身形纤细的女子。
他不喜她与别的男人走得那么近。
这一次,是他对她的惩罚。
擂台上,秦广王低头欣赏着女子虚弱的神情,笑了一下:“失了兵器,就成了这副样子,真是可怜,既然没那个本事,就别去挑衅强者,会遭报应的,你说对不对?邵姑娘?”
邵棋抬手,抹去嘴角的鲜血,上扬的唇锋显出几分邪气来:“您说得对。”
语罢,她忽然翻身一跃,伸手就朝他的颈项抓去!
“啧,找死。”秦广王面露不屑,对着她的心口打出重重一掌。
邵棋喉头一腥,又吐出一口血来。
那掌风凌厉,她的衣袖被划得残破了些,再加上浑身血和灰尘相杂,看上去异常的狼狈。
“瞧瞧,这副样子更丑了,怎么还是不听劝,硬要挑衅我呢?”秦广王伸出手臂,抬手抓住了她的脖子,将她提在了空中。
“现在,你的小命在我手里——”
他话还未说完,面前的女子身形一闪,竟直接朝他扑了过来,指间灵气凝聚,在他颈上狠狠划了一道。
秦广王伸手一摸,摸到了一串血珠。
他脸色难看极了,骤然暴起,伸手就想要拧断邵棋的脖子,只不过每次都被她躲了过去。
两人厮打在一起,渐渐地,邵棋身上又多了不少的伤痕,整个人像是个血人似的,唯独眼睛是亮的,眼底燃着好战的焰芒。
“这,这是用命去抗啊。”
“邵棋也太疯了……”
“她是想要死在擂台上吗?”
围观的众鬼们不停地发出叹息声,似乎觉得这么一个天才的陨落有些可惜。
看台上的揽明死死盯着他们的一举一动,他看着邵棋一次又一次伤痕累累地爬起来迎战,整个人神采奕奕的,就觉得自己的半颗心软了下去,而另外半颗心又像被刀割了似的,生疼。
东凌在一旁看着自家殿下发红的眼尾,提心吊胆极了。
他甚至怀疑,若是邵大人真出了什么好歹,殿下的怒火恐怕会席卷冥界。
而另一旁的容肃也是坐立不安,这情况已经超出他的预料和控制了,他以为到了这种地步,邵棋早就该认输下台了。
可是她没有。
为什么?
还有什么比命更重要?
他不懂,但是有人懂。
台上的女子又一次被打倒在地时,身前鲜血淋漓,东凌看到自家殿下猛地站起了身,他紧拧着眉头,嘴唇抿得发白,不多时,却又坐了下去。
“我不能让她功亏一篑,她可以的。”
东凌看到他虽然很紧张,但是坐得很端正,像是随时准备迎接一个神迹的诞生。
东凌转过身,下一刻,他忽然听到台下众鬼起了些骚动,似乎在惊叫着什么,他抬眼看过去,入目的一幕称得上是不可思议。
第106章 杀妻证道的妻一剑封神(13)
邵棋身上的灵力在外溢。
她粘着灰尘的衣襟处,缠绕着几道湛蓝色的流光。
她眨了眨眼,眼睛里的细碎晶芒一闪而过。
秦广王下意识觉得有些不对劲,正要后退一步,忽然,邵棋身形一闪,下一刻,已经到了他身前。
她朝他笑了一下,杀气腾腾,然后两指并拢,指间灵气翻滚,竟然汇成了一道刺眼的剑锋!
不好!
秦广王侧身闪躲,刹那间,只觉身后有万般寒意掠过,剑锋划过他耳边,激得他后背顿时起了一层冷汗。
台下的看客只看到一道锋利无比的流光闪过,连残影都不留。
他们好奇地望去,看见秦广王难掩震惊,脸色青白。
这是什么招数,怎么从来没见过……
“等等!你们看那边!”
突然有只鬼叫了一声,其他鬼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只听“轰隆”一声,擂台后巍然屹立数万年的浮屠山,塌了一角。
邵棋以身铸剑,竟然削平了整整一个山头!
秦广王喉头一滚,觉得有些不妙,他召唤出了双刀,挡在身前防守。
然而下一刻,邵棋飞身迎上,直接伸手一揽,泛着莹光的指尖触上了他打磨精细的双刀。
秦广王瞬间明白了她想要做什么,瞪大了眼:“不——”
邵棋不为所动,明镜似的刀面倒映着她冷淡锋利的侧脸,她轻轻向下一划,双刀上响起“铮”的一声,是兵器相交的声音。
顺着她的指尖的方向,秦广王的刀上顿时显现出一道长长的裂痕。
“咔嚓”一声,断作两半。
在台下众鬼的目光中,邵棋抬脚踩了上去,轻轻一碾,刀刃顷刻间化作齑粉。
这双刀和秦广王已经结契,神识相通,刀不复存在,秦广王的神识亦是受损,只觉颅中一声炸响。
他额头顿时汗水涔涔,而就在这时,耳畔响起女子慢条斯理的声音。
“秦广王大人,难道没了兵器,你就打不成了吗?瞧瞧你这副狼狈样,果真是技艺不精。”
她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几分戏谑。
秦广王怒目圆睁,伸手就想要抓住她,结果手掌却正好撞上了她身上翻涌的灵力,掌心顿时被划得溢出了鲜血。
邵棋冷着脸,指尖凝出剑意,闪身到他身后,抬手刺穿了他的肩膀。
“啊!”
秦广王痛叫出声。
接下来,攻守易势,邵棋将自己身上的伤痕,成倍奉还。
东凌目瞪口呆地看着她把身形魁梧的秦广王打得浑身带血,忍不住感叹一声:这杀伤力,和殿下好般配。
而这时,身侧坐在王位上的揽明忽然开口,语气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戾气:“东凌,秦广王这几日都见过谁,去查。”
这是看出了异常,要清算了。
东凌口中应是,低着头恭敬地行了一礼,退了下去。
擂台上,邵棋时不时地打出一个狠招,手下的疾风若即若离,看上去更像是在逗弄戏耍对方。
几个回合后,秦广王实在支撑不住,踉跄着倒了下去。
他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身上血流不止,眼神里已经浮现出了些许恐惧。
忽然,耳畔一道流光闪过,秦广王感觉自己的颈上顿时触到了一抹锋利,有些刺痛。
是邵棋。
秦广王的身体下意识抖了一下。
“放心,我不杀你。”她的声音低低的,还十分体贴地伸手拍了拍他的肩,神色温和。
然而这一碰,却不巧碰到了他的伤口,邵棋听到面前人咬牙痛呼了一声。
“呀,不好意思。”她面不改色地收回了手,当作无事发生。
秦广王实在是怕了这疯子了,他咽了咽口水,忽然想到了什么,神情紧张、语速飞快地向她告密:“前,前几日,有个叫余书的小鬼告诉我,他说只要卸了你的剑,打败你就轻而易举。还让我狠狠杀杀你的锐气,来,来立威……”
“什么东西?”邵棋眉梢微挑,她从没听说过这号人。
秦广王喘着气,飞快地扫视了一遍四周,然后将视线定在了一处。
他连忙伸出手,带血的手指指向不远处的观景台:“那个,就是那小子!”
邵棋侧头抬眼望过去,就看到了一个略微眼熟的身影,是那日在地虚宫见到的少年。
他神色僵硬,和她对上了视线。
电光火石之间,邵棋忽然明白过来。
“余,书。”
“原来是这层意思。”
“这名字……”她嘴角上扬的弧度透着几分冷嘲,觉得实在是可笑极了,“这名字真恶心。”
她冷着脸,手指忽然一勾,湛蓝色的剑锋闪现片刻,紧接着,身侧的秦广王猛地吐出一口鲜血,满脸惊惶地倒在了地上。
他瞪着眼,死不瞑目。
【你怎么让他嗝屁了!】系统手里的瓜子都惊掉了。
不是本来还想着再留他一段时日吗。
邵棋站在原地,用指腹轻轻抹去指甲上的血迹,语气漠然:【见到了不想见的人,心情不太愉快。】
而容肃看到她瞬间冷沉下去的侧脸,顿时心如刀绞。
她曾是他的妻。
而事实上,邵棋若是能听到这番心里话,必定会恶心作呕,外加回复一句“我是你爹”。
此时,她不动声色地瞥了容肃一眼,起身下台,准备做进一步的打算。白眼狼都出现了,她得想个法子,把他“永远”留在这。
翻飞的衣袖在空中划出凌厉的弧度,她的眼神里飞快地闪过一道寒光。
在众鬼敬畏的目光中,东凌拖着长腔喊了一声:“比试结束——”
看着台上都快要发僵的尸体,他微微摇了摇头。
即使邵大人不动手,殿下也要亲自动手的。
秦广王暗地里勾结了不少鬼帅,现在又想着吞并幽冥殿,把殿下给架空,更何况,还想暗害邵大人。
这桩桩件件,全踩在殿下的怒火上了。
好歹也曾是一方枭雄,最后竟沦落到了这般田地。
东凌挥手叫了几个鬼吏,把他的尸体抬了下去。
“殿下,已经查到了,这几日他见过的人里,有一个叫余书的鬼吏,行事有异。”东陵将手上的密报呈上去。
揽明扫了一眼,神色顿时沉了下来。他皱着眉,眉间浮现浓重的戾气。
“余书。”
这名字,他配么。
揽明掌心中火光一闪,顷刻间,这份密报就被烧成了灰烬。
东凌小心翼翼地打量着他的神色,忍不住抖了一抖。
正在这时,天边却忽然传来一道清明灵动的兽鸣声。
众鬼抬眼望去,看到了朱雀火红色的赤焰羽翼。
第107章 杀妻证道的妻一剑封神(14)
“雪域神女茯苓,不请自来,望冥王殿下莫怪。”
茯苓从朱雀背上飞身而下,款款迈步走了过来。
她眉眼含笑,周身笼着云雾,一副仙子出尘的高贵韵味。
然而揽明毫不客气,连眼神都懒得给:“那就滚回天界去。”
茯苓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但想到冥王脾气古怪的传言,她神色勉强缓和了些。她抬起头,正要笑着再说些什么,余光却瞥见了不远处短发女子熟悉的面容。
邵棋看见她的目光投过来,就很有礼貌地打了声招呼:“神女,好久不见。”
茯苓顿时僵在了当场,心中的妒火油然迸发,她几乎要抑制不住脸上的表情。
为什么!
为什么她还活着!
还活得更耀眼了……
纵然她此刻身上的衣服带着划痕,玄色的衣袖上粘着灰尘和血,头发也再不是往日里温婉的及腰长发,在冥界的晚风中凌乱,可看着她带着血迹的脸颊、笃定淡然的笑容和微微发亮的眼神……
可谓是意气风发,成竹在胸,能轻易地夺走旁人的目光。
茯苓拢在袖中的手攥得更紧了些。
“邵棋,回无烬宫去,我叫了鬼医给你疗伤。”揽明忽然开口,脸上没什么表情。
听见这句话,邵棋顿了顿,挑眉一笑:“遵命,殿下。”
她知道他是不愿再让自己掺和进这些破烂事。
步履轻快起来,她转身欲走,茯苓却突然冷着脸叫住了她。
“等等,她不能走。”
茯苓咬着牙,脸上的神色复杂无比:“天尊的神魂丢了,天界众神都在寻找,她一定见过。”
“哦?”邵棋转身看向她,笑了起来:“神魂丢了?这可真是老天开眼。”
“不过,你怎么确定我见过他呢?你有证据吗?再者说……”
“我要是真的见过,那恐怕他现在也已经入了泰山府,找也找不到了。”
泰山府是众神死后的归所,邵棋这句话带着毫不掩饰的杀气。
她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看台,发现那里原本站着的人已经不见了。
不会是跑了吧?
她话音一落,旁边的茯苓顿时脸色阴沉,恶狠狠地注视着她:“邵棋!你竟敢忤逆天界——”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下一刻,女子的身形一闪,转眼就到了茯苓的身前。邵棋的身量比她还要高,低着头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她,笑得肆意:“忤逆了,又如何呢?”
剑光一现,茯苓闪躲不及,手腕上顿时落下一道锋利入骨的伤痕。
“啊!”
“你该死!”
她面容狰狞,说话的同时身上陡然迸发出一股强势的威压:“我乃九重天上雪域神女,掌人界雨雪,你敢不从?”
“啧,”邵棋觉得有点好笑了,“可是这里是冥界。”
她慢条斯理地整了整衣袖,眉间赫然显出一团燃烧着的火焰印记。
“而我,是新上任的楚江王。”
话音刚落,邵棋应声打出一掌,这与她之前所用的所有招数都不一样,这一掌汇起浓浓黑雾,仿佛携着天地间的恶鬼怨念,直直地朝着茯苓压去。
后者完全不敌,身形踉跄不稳,一下摔在了石阶上,掩面吐出了一口鲜血。
邵棋站在原地,身姿舒展,眉心火焰烈烈。
一些老鬼认出了这是什么,神色一片骇然。
这是……冥印。
修行和道心得到冥界众灵认可的魂魄,能够得到冥印的灵力赐予,并且,灵力充沛的情况下,可掌万鬼。
邵棋眨了眨眼,下一刻,眉间火焰隐了起来。
她忽然转头朝王座上的揽明笑了笑:“殿下,不经允许擅闯冥界者,按律,要受孽镜地狱之刑。”
邵棋眉眼弯弯,一副告状将成的得意样子。
她今天一定要让他们狠狠脱层皮。
但揽明的关注点与她截然不同,他侧头看向她,眼神一顿,忽然皱了皱眉。
“你身上的伤口裂开了。”
说罢,他一挥袖,三头恶龙架着马车从空中逶迤而来,停在了邵棋面前。
“回无烬宫,”揽明站起身,面无表情地扫了地上的神女一眼,眼神像是在看死人,“把她带回去,听候发落。”
“等等,冥王你不能——”
女人的声音尖利,揽明眉头微蹙,挥袖就给她下了禁言咒,而后一脸淡漠地转身。
但邵棋还是觉得有点奇怪,为什么容肃突然不见了?
按照他那个不可一世目无一切的性子,不应该啊。
她正想和揽明说起这件事,忽然,不远处一道光柱拔地而起,一个影子从光柱里冲了出来,经过押送的鬼吏,劫走了茯苓。
确定茯苓的身体已经被结界传送走后,那影子闪了闪,显出真面目来。
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眼睛圆圆的,笑起来弯出一道漂亮的弧度。
“容肃和茯苓我就带走了,揽明,欢迎你到九重天上做客。”
说罢,他的视线微微偏移,嘴角的笑容扩大了些。
“也欢迎你,邵棋。”
他眨了眨眼,下一刻,身形骤然消失在了原地。
到嘴的鸭子就这么飞了,邵棋很生气,面容都气得皱皱巴巴的。
“这又是哪位‘大善人’?”
“身上有天地法象的痕迹,他是天道。”揽明淡声开口,道出来人的身份。
“天道?”
邵棋哼笑一声,原剧情里暗中推动原主死亡的元凶,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不过……
回忆起刚才的场景,邵棋的眸色渐渐幽深,不知为何,她莫名觉得,这一声“邵棋”,不是在叫原主,而是冲着她而来。
【警报!警报!】
似乎是印证她的所想,系统陡然出声提醒。
【提醒宿主,发现有外来者痕迹,请你务必小心。】
【外来者是指?】
系统神情严肃:【和你一样的穿越者。】
邵棋回忆着方才那人说话的微表情和语气声调,隐隐觉得有些熟悉。
忽然,她脑海里闪过了一个久违的身影。
邵棋顿时沉下了脸。
第108章 杀妻证道的妻一剑封神(15)
九重天上,天尊的神魂终于归位,天界众神总算是放下心来。
天尊需要休养,闭门不出,有几位上神随口问茯苓如何找回的他,茯苓都淡笑着敷衍过去,绝口不提。
云雾缭绕的神殿屹立于天界最高峰,茯苓乘着朱雀翻过峰顶,抵达了殿门口,穿过重重的结界与守卫,她脚步一转,进入到了偏殿内。
这里是容肃的寝宫。
侧头望去,层层云纱之下,极地玄冰制成的榻上,男子一袭白衣,安静地躺在那里,周围时不时弥漫着几分神力的波动。
“怎么又来了?”
“咔哒”一声,这殿内竟然暗藏了一个密道,从密道里缓缓走出一个少年,噙着笑看向她。
“不是说了,让你以后无事就少来么?”
“事情我已经办好了,你什么时候才能让他醒过来?”茯苓注视着榻上面容无波无澜的男子,神色复杂。
少年笑了一声:“办得不错,不过,别着急,还不是时候。”
茯苓抬眼看向他,眉间浮现一抹挣扎。
“你不是天道吗?为何要做出这种事?”
“因为好玩啊。”
他话音刚落,茯苓猛地皱起眉,一脸不可思议。
“逗你的。”少年漫不经心地翘起唇,抬眼看向窗外一览无际的云霞。
“从上次神魔大战到现在,已经多少年了?”他歪了歪头,略微思索了一下,“大概有几万年了吧,魔界式微,神界和冥界两家独大,人界一切如故,这几万年的光阴,倒也是颇为安宁。”
茯苓一双眼睛紧紧地盯着他:“这难道不好吗?”
“当然不。”
少年侧头瞥了她一眼,清透的眸子微微泛着纯净的金色,“六界制衡,才是大道。没有永远的太平,总要起一场灾乱,这是规则。”
“谁定的规则?”
“天。”
少年注视着面前气质高贵纤尘不染的女子,笑了一下:“天地无情。”
对上他温和中泛着疏冷的眼神,茯苓感觉自己的心跳快了些,她目光躲闪,低头沉默了良久。
半晌后,她仿佛是下了决心,开口道:“魔族降世,会有损他的命格吗?”
听到这句话,少年几乎想要笑出声来,果然不愧是原剧情里心神只系于那一人的雪域神女,痴情又无情。
他方才跟她说了那么多,事关生灵涂炭,到头来,她却也只关心容肃一人的命运罢了。
少年垂眼掩去眼神里的讥讽,似有似无地点了点头。
不过这样也好,省得他多费口舌了……
“上次神魔大战,冥王一个人杀了魔祖和魔宫十六个大将,照这份怨仇,魔族降世,恐怕最先找上的,也是冥界。”
少年迈着悠闲的步子走到了一盆花木旁,轻轻抚摸着花瓣,他向茯苓保证:“天界摆出一副架势,等着看戏就好了,总归邪不压正,魔族蹦跶不了多久,况且,容肃是天界第一人,不会稀里糊涂就死掉的。”
“可是——”
“茯苓,你现在还有别的选择吗?不要得寸进尺。”
少年的声音泛着一丝凉意。
茯苓到了嘴边的话顿时停住,她咽下话头,低眉应声:“是,我会让人尽快打开……魔族封印的。”
“退下吧。”
茯苓看了一眼榻上的男子,万分不舍地出去了。
而殿内,少年站在窗边,静静地欣赏着垂在手上的鲜花枝叶。
他眉眼含笑,嘴角的弧度意味深长。
六界制衡,是原身天道的想法,至于他么……
他可没有这份责任感。
方才说的那些话,半真半假罢了。
少年笑了笑,指尖轻轻一捻,娇艳欲滴的花枝顿时没了生气。
……
天界忙着背地里使坏,而另一边的冥界,邵棋正在偷偷摸摸狗狗祟祟。
她侧躺在床上,面不改色地扫了一眼殿内四周。
很好,没有灵力波动。
邵棋站起身,手上端着一碗黑乎乎的药汁,她快步走到了旁边的角落里。
那里正卧着一只黑龙,是只幼崽。
这是揽明送过来的,说是邵棋虽然得了冥印,但灵力不够牢固,反而会受邪祟侵扰,而这只小黑龙是上古神兽,可以驱恶镇邪。
揽明把它带过来的时候,它神色恹恹,估计是没料到自己堂堂神兽,有朝一日竟然要来这帮忙辟邪,面子上有些过不去。
邵棋很喜欢它,每次干饭的时候都要给它留一碗。
冥界众鬼,法力越大的越是要辟谷,仿佛不食五谷才算修行。
但邵棋排除在外,她是十殿阎罗里唯一一个爱吃鬼市小吃的。
小黑龙作为神兽,最初的时候也不愿意吃邵棋精心给它准备的营养餐,但是时间长了,邵棋每次哄着它吃一点,它也就习惯了,甚至现在可以陪着邵棋一起大快朵颐了。
邵棋端着药碗走了过去,一看到她过来,小黑龙就抬起了头,一双圆圆的棕绿色眼睛静静地盯着她,瞳孔纯净得不染任何杂质,像一块宝石。
“乖乖的,帮我把这个消灭了。”邵棋神色温柔,语气带着十足十的诱哄。
“哼哧”一声,她话音刚落,小黑龙从鼻腔里猛地喷出一股冷气,悠悠地瞥了她一眼,眼神意味不明。
这副神态,已经不是一般的拟人了。
【它看着也才几千岁吧?这就修炼成精了??】邵棋打量自己的小幼崽,每天都有这个疑惑。
系统听见她这句话,灵机一动,拿仪器扫描了一下小黑龙。
然而结果令人失望:【扫不出来,它把我屏蔽了。】
邵棋:……
【现在你已经沦落到谁都能屏蔽的地步了?】邵棋顿了一下,还是没忍住:【破铜烂铁。】
系统:???
【小菜鸟你搞清楚,玄幻世界和修仙世界这种存在强大精神压的界面,系统出bug是很正常的事,前几年联盟针对这种问题,还特地颁布了新的穿越管理条案,条案上面已经说了……】
系统滔滔不绝,从法案讲到联盟史,又从联盟史讲到现在系统的技术更新,誓要跟她辩出胜负。
邵棋一边“嗯嗯嗯你说得对”,不住地点头应和,一边左耳进右耳出,视它为无物。
手中的药汁散发着浓浓的苦味,仿佛能把十里以内的活物给熏趴下。
邵棋盯着小黑龙的眼睛,又抛出了一个条件:“乖乖,你帮我消灭它,我给你摘点灵果解馋。”
小黑龙的神情顿了一顿,抬头看着她,目光似有异色,仿佛在问:“这是禁物,你从哪搞的?”
殿内只有一人一龙,也没什么灵力波动,说明揽明没有布下什么监控,邵棋索性全盘托出。
“就是后山那个结界那,不是贴了张符篆么,每次进去前,把符篆毁了,然后摘完出来,再画个一模一样的贴上去,很简单的啦……”
她说的兴起,没能留意到面前的小黑龙眼里一闪而过的冷沉,它神色淡淡地盯着她,不咸不淡地“哼”了一声。
而邵棋越说越得意,还跟它聊起了自己偶然发现的几个偏僻的入口,通过那进入结界,可以做到毫发无伤而且不惊动揽明。
“所以说,你看现在,除了你,我的这些幸福小窍门,根本无人发觉,我果然聪明绝顶。”
“是么?”
就在这时,殿门处传来了男人意味深长的反问声。
第109章 杀妻证道的妻一剑封神(16)
“你倒是把我这冥宫和冥界给玩出花了。”
揽明缓步走了进来,昳丽的面容上含着几分冷。
他抬袖一挥,下一刻,邵棋手上的药汁就到了他手里。
揽明低头看了一眼,又抬眼看向她,拧紧的眉头几乎压成一线:“专门给你制成的补药,都熬过好几盅了,你到现在,到底喝进去了几口?”
“这个……”
邵棋眼神闪躲,半晌后,在男人阴沉沉的目光下,吐露真言:“我看小黑太瘦了,就给它分了一半。”
而在邵棋的身后,她看不到的地方,小黑龙趴在旁边的地面上,四处张望着,神情灵动,只是眼神里似乎比刚才少了些情绪。
“我这也算是关爱神兽,事出有因。”邵棋脸不红心不跳地狡辩。
“是么,”揽明眯起眼睛,视线在她面颊上缓缓扫过,语气似是而非,“只分了一半?你不会是一口没喝吧……”
邵棋的表情诡异地停顿了一下,下一刻,她连忙笑着反驳,脸上不露丝毫破绽:“怎么会,那药这么珍贵,我肯定要细细品尝啊……”
揽明从鼻腔里“嗯”了一声,懒得揭穿她,转而问起了第二件事。
“灵果又是怎么一回事?”
谈起灵果,邵棋一扫方才的唯唯诺诺,眼神瞬间亮了起来:“说起这个,殿下我跟你说,那个灵果也太美味了吧,又甜又清爽……”
揽明面无表情,目光定在她脸上,邵棋说着说着,看着对面男人的神情,声音渐渐变小,底气似乎也渐渐变没。
“灵果有剧毒,魂魄不能食。”揽明的语气带了些严厉。
“其实,这个,额……可以一边吃,一边催动灵气解毒。”邵棋一脸认真地给他科普。
揽明不为所动,甚至还抽空嘲笑了她一下:“有这么充沛的灵气,看来你是能凝出剑锋了。”
邵棋:……
上次和秦广王比试,越到后来,她越落下风,但以身铸剑本就在死劫中才能偶得,她存着绝境悟道的心思,一次又一次地直接迎上秦广王的招式,为的就是能够磨炼道心,悟得所求。
然而不幸的是,她虽然得到了以身铸剑的道门,一剑斩杀了秦广王,还获得了冥印,但由于灵气耗损过大,回到无烬宫后连着几天都神色青白,全身无力,连床都下不了。
揽明搜罗来了各种奇珍异草,给她大补了一段时日,这些药材大多阳气极盛,补得邵棋感觉自己都快要“死而复生”的时候,她才慢慢恢复了灵力。
不过方才他这句话,确实是很毒辣了。
邵棋感觉自己高如大厦的自尊心仿佛缺了一角。
“殿下,你不应该这么对一个伤病号,她努力恢复的路上需要鼓励。”
揽明冷嗤一声,脸上的不虞分毫不减:“一边倒药,一边吃灵果,再努力下去,你是不是都能提前去见泰山神了。”
泰山神是泰山府的领主,掌管众神死后的归途。
邵棋噎了一下,在背后悄悄瞪了他一眼。
这个世界的他太讨厌了,一点都不可爱。
“你又在心里骂我?”揽明似有所感,侧头瞥了她一眼。
“是在夸殿下今天更好看了。”邵棋挑眉一笑,目光落到他身上时,忽然发现了一点异样。
往日里,揽明喜欢火红色或者玄墨色的衣衫,一头长发不做修饰,每次出现,他身上那股气势,能够让人们最快地意识到他是一位冷漠高贵的远古神,甚至连他俊美的样貌,都似乎被掩盖在了这个身份之下。
但今日似乎有所不同,他穿了一身淡青色的衣衫,一头长发用玉冠束起,神色也柔和了许多,那股“阴冷”的气质淡了不少,更多的是“清寒”。
他迈步走来的时候,只让人觉得,这是谁家翩翩君子。
总之是多了几分居家气息。
邵棋的眼神毫不掩饰,揽明看着她在自己身上打量来打量去的,忍不住咳了一声。
“殿下,”女子笑着看他,“你是发现自己这副皮囊亦有用处,所以要试上一试了吗?”
“又胡说。”
揽明板起脸斥了一句,随后瞬间神色又柔了下来。
“你忘了今日是什么日子?”他皱眉看向她,眉间隐隐透着几分不快。
这可真是道送命题,不过到了他们俩这,这答题的怎么变成她了呢……
邵棋大脑飞速旋转半晌,无果。
揽明看着她绞尽脑汁想不出个所以然的样子,眼神里划过一抹心疼,他神色复杂,轻声开口:“按照生死簿所录,今日是你的诞辰。”
邵棋怔住了。
男人忽然挥袖,流光一闪,殿内顿时换了一个场景。
方才的寝殿整体按照无烬宫的风格,是颇为冷沉压抑的,但换过后,风格顿时明媚起来,窗子上摆满了烈焰一般的赤色花木,不远处摆着一个剑阁,上面挂着琳琅满目的各种宝剑,还有草药、书架、妆台……
冥界没有日光,揽明甚至在墙上,给她挂上了一个“太阳”。
那是一台靠着冥烛燃烧的灯盏,周遭翻飞着浮屠业火的火焰。
第110章 杀妻证道的妻一剑封神(17)
“我知你非六界之人,但生死簿所载为魂魄之诞辰,应是没有差错的,之前又听你说起过冥界的天空太过沉闷,所以……”
揽明的脸上没有什么情绪,在说起这些东西时,语气也是淡淡的,似乎在说一件十分寻常的小事。
——如果他的侧脸没有绷得那么紧的话。
邵棋静静地看着他有意避开自己的眼神,忽然笑了起来:“殿下,生死簿所载无误,今日确实是我的诞辰,殿下费尽心思布置的这些,我很喜欢。”
“……没有费尽心思,只是忽然想起来了。”揽明的神情顿了一下,面不改色地开口解释。
邵棋嘴角的笑意更深,隐隐带着戏谑:“您说的都对。”
这里的草木、宝剑和日光灯盏,皆非凡品,其中有几样甚至还留有蓬莱的气息。如果不是下了很大的功夫,是很难搜集到的。
这种背地里花心思,明面上若无其事的样子,还真是……令人心折。
邵棋不着痕迹地弯了弯眼睛。
而揽明默默地揭过了这个话茬,手掌一翻,手中赫然出现了一碗面条。
普普通通的汤汁和菜叶,上面淋了一勺麻油,飘着几分诱人的香味。
“听说人界过诞辰要吃长寿面,这是鬼市上一个老鬼给的配方,应该是正宗的。”揽明将面碗放在了一旁的小桌上,动作自然。
“是殿下亲手做的吗?”
邵棋的眼睛顿时亮了起来。
听到这句话,揽明转过身来,一双幽深的眼睛静静地望向她,眉间微蹙,仿佛在问:“你在想什么呢?”
邵棋眉梢微挑:“好吧,但梦想还是要有的。”
她从旁边拿了筷子,挑了一筷面条,满脸期待地往嘴里放。
然后嚼了两下后,她忽然觉察出了一点不对劲。
这面香是香……但怎么隐隐约约有股熟悉的味道,像是刚才那碗药汁“借尸还魂”了。
在揽明的注视中,她咽下面条,不动声色地看他一眼,试探着说:“味道很好,也很……奇特。”
“那就好,”揽明的眼底忽然浮现出几分得逞的意味,他满意地点了点头,“配方我改进了,又加了些助你恢复灵力的药材,既然你喜欢,那便再好不过。”
邵棋:???
怎么回事?
刚想夸你温柔依旧,结果这就现原形了是吧?
“其实我……”邵棋本来想反驳两句,但是一对上揽明那双昳丽神秘又意味深长的眼睛,她顿时卡壳了。
“想说什么?”揽明的语气温和到诡异。
“想说殿下真贴心。”邵棋笑了笑,还是决定先哄好面前这只拧巴小辣椒。
真是被他拿捏住了。
“嗯,吃吧,吃完后你可以去黄泉上转转。”听到她亲昵的夸奖,揽明面不改色,语气也似乎和往常没什么两样。
然而邵棋却一眼就看到了他微微泛红的耳尖,和白皙的面庞形成了鲜明对比,衬得他仿佛从神坛上走了下来,变成了一个嘴硬的对情事故作漠然的男人。
这不听话的耳尖,泄露了他内心的真实想法。
邵棋眉眼含笑:“要殿下陪我去。”
室内沉默了良久,男人轻轻地“嗯”了一声。
邵棋忍不住弯了弯唇。
这时,系统从刚才一直旁听到现在,才终于找到了插话的空间:【宿主……今天是你的生日?那档案上岂不是出错了?】
现在是春季,而根据档案记载,邵棋出生在一个寂寥的冬日。
【那不是我的生日,】邵棋顿了一下,嘴角的笑意淡了些,【至少,我不承认。】
【统子,你有修改档案的权限吗?】她忽然问道。
【这……】系统如实回答,【这属于高级权限,应该是要花积分然后递交申请的。】
【帮我把生日改成今天吧。】邵棋语气轻缓而坚决。
【从刚才开始,我就再也不是生在冬日了,我生在一个动人心弦的春天里。】
因为有人静候着这一天的到来。
……
魔族封印的松动,是天界的元和上神率先发觉的。
黑沉沉的魔气从结界的缝隙里钻了出来,在封印的周围四处蔓延,聚起一团黑雾。
这一切只发生在瞬息之间。
元和神色骇然,连忙寻来了几位德高望重的真君,想要看看能不能把封印加固住。
“都封了上万年了,好好的,怎么莫名其妙松动了?”一位真君紧锁眉头,眉间浮现一抹疑虑。
元和听懂了他话里的意思:“您是说?是有人故意所为。”
“只是猜测。现如今,还是将那几位神尊请来,联手镇压才行。”
“容肃天尊还在闭关,剩下的两位神尊,已经出门远游了。”元和神色肃然,觉得情况不太妙。
那位真君想了想,迅速下了决断:“现下之技,唯有靠神力硬抗了,”
于是,几位真君和上神联合,摆了阵法,足足镇压了两日,那封印才重又恢复,溢出来的魔气也被尽数歼灭。
元和松了一口气,吩咐门下弟子和其他小神一同留在这里,再多观察几日。
回神殿的途中,他经过雪域,发现巍峨的山宫门外,伫立着一个人影。
近前一看,是有段时日未见的雪域神女。
“元和上神安好。”茯苓拱手行了一礼,气质出尘。
元和连忙回礼:“我观神女在山门伫立已久,神女可是有事要办?那元和就不耽搁了。”
“是听闻魔祖封印有异,所以特地站在此处等消息。”
元和笑了起来,眼神清澈明净:“神女不必担心,封印已经被我和几位真君联手加固过了,不会再有意外。”
“原来如此,”茯苓点了点头,神色不露痕迹,“辛苦几位了,那茯苓就安心回去了。”
“恭送神女。”
元和不疑有他,目送女子的身影消失在天际,才重新御剑,回了自己的神宫。
天界短暂地安宁了几日,几日后,元和上神正在炼丹房,炼制自己新配置的丹药,丹炉隐隐发热,底下的真火不停地燃烧着。
元和端坐在一旁,闭目静心。
正在这时,从殿外闯进了一个人,是个眉清目秀的青年。
青年神色慌张,冲到了他身侧:“师父,出事了!魔族封印被破了!”
“什么!”
元和猛地睁开眼,神色一片骇然。
在无人注意的地方,一小团魔气悄悄钻了进来,顺着丹炉口的缝隙,一股脑钻了进去。
丹炉中渐渐冒出了黑气,元和有所察觉,抬头去看,下一刻,骤然吐出一口黑血!
魔气肆虐下,丹炉不堪其扰,炸裂开来。
“师父——”
第111章 杀妻证道的妻一剑封神(18)
天界已然是乱了套。
一团团魔气从魔族封印里钻了出来,四散到天界各处。
丹炉受损,藏书阁被毁,几处神殿的草药也濒临枯萎。
最后还是一位法力强盛的真君临危受命,用神器作支点,布下了一道结界,将魔气拦在了天门外。
于是众魔气从九重天上向下入侵,降至下三界。
“不能让魔族侵犯人界,我们要尽快安排各门弟子到下三界除魔。”
元和上神眉头紧皱,身穿银色铠甲,腰间执剑,迈步进了殿内。
这里聚集了天界众位上神,共同商讨除魔大事。
听到元和上神的提议,其他神君一脸严肃,彼此看了一眼,沉默了下去。
“发生了何事?”元和看他们的神情有异。
这时,一位真君开了尊口:“元和,你可知,此次魔族卷土重来,是为何事?”
元和摇了摇头,静听其讲。
一旁的茯苓接过话茬,淡声道:“方才降魔途中,我和仁曦真君见到了魔祖。”
“什么!”
元和的眼底浮现浓浓的震惊之色:“这怎么可能,魔祖在万年前已经被冥王斩于剑下,魂飞魄散了,哪怕去泰山府,也绝不会见到他的踪影。”
魂魄殆尽的魔神会重归地下,化作虚无。
“但他确实出现了,而且周遭魔气更浓。”
说罢,那位真君拧眉思索了一下,轻声道:“我观他神智清醒,并未有什么异象,而且……他当时带着一众魔兵魔将,朝冥界的方向去了。”
“这……”元和隐隐有些猜测。
“上次神魔大战中,冥王斩杀了魔祖和魔宫十六个大将,所以,魔族这次重又现世,应该是朝着冥界去的,人界的界门被加固过,他们进不去。”茯苓的语气满是笃定。
“那我们要赶紧传信给冥界了,那边还一无所知。”
元和说着,就要拿出传信符,正在这时,他忽然敏锐地察觉到,周遭的神君们都注视着他的动作,神色有些复杂。
他顿了一下,电光火石间明白了一切。
他明白了方才其他神君那种诡异的沉默是为何了。
茯苓观他神色,看到他已经知晓,才蹙眉开口道:“自从冥王破了天界在冥界布下的阵法,重新夺得了对冥界的全部掌控权,天冥两界已经分治几万年了。”
“既然如此,我们无须插手冥界之事,不妨静观其变。”
这话说得已经很清楚了,冥界既然脱离了天界的控制,那天界就不会再对其施以援手。
这是要坐视不管了。
元和侧头看向茯苓,震惊于她怎么会说出这番话来。
天界负责守卫芸芸众生,难道冥界就不算在“众生”当中了吗。
“元和……冥王的性子,太不可控了,曾经逐日神君想要借用生死簿来测算他门下修士的寿数,去了冥界,结果冥王置之不理,直接派人将他赶了出来,这实在是……对天界的不敬。”
方才那位真君慢条斯理地理了理袖子,索性将话说得更直白些。
“冥界看不清自己的位置,现今魔族降世,不如借此一役,让它重回天界麾下。”
听到这番话,元和的神色一片骇然。
大敌当前,神君们……竟然是这般想法吗?
他心中萌生一种荒唐至极的感觉。
这时,茯苓笑了一下,从位子上站起身,缓缓扫视了一圈四周:“按照天规,对冥界的这番处置,是合规合理的。”
“众位神君,可有什么异议?”
大殿中一片沉默,良久后,在这种心照不宣的安静中,茯苓满意地点了点头:“既如此,那我们就这样执行。”
决定后,众神纷纷散去。
在回自己神宫的途中,元和沉着脸一言不发,一旁的好友看见他这番模样,叹了口气。
“你又看不惯了?”
“这种小人行径,非君子所为。”元和脸颊绷紧,显然是有些气狠了。
“唉,”好友的脸色也不怎么好看,“创始之初,冥王年纪尚幼,那时候冥界归属于天界,后来冥王渐渐强势,狠狠给了天界一个下马威,如今冥界与天界分庭抗礼多年,恐怕那几位上神心里早就不满许久了。”
“那几位上神”指的是谁,不言而喻。
“他们平日里谦逊温和,怎么会突然在这件事上发难?”元和心里还是有些怀疑。
“难不成你还觉得是有人在背后引导?想什么呢,”好友觉得他有些“阴谋论”了,“要我看,就是他们想要惩治冥界,一拍即合罢了。”
“为何……”
元和皱紧眉头,眉间浮现一抹茫然:“众生平等,为何要对冥界的反抗如此耿耿于怀。”
听到这句话,好友沉默良久。
半晌后,两方神剑越过天际,云层之中,留下一道意味深长的余声。
“元和,你扪心自问,众生真的平等吗?”
……
万里之外的冥界,正在欢庆一年一度的创世节。
创世神创造了冥界,并赐予了他们一位手腕强硬、灵力强大的王,每年此日,住在冥界的万鬼都要张灯结彩,庆祝这一日的到来。
也庆祝他们在冥界安居乐业。
冥界所有花草一夜绽放,黄泉彼岸的曼陀罗红得耀眼,这一日,孟婆也不再送出孟婆汤,所有往生的魂魄要在冥界逗留一日,共庆时节。
无烬宫也一扫往日的阴沉冷色调,到处挂上了正红色的灯笼和五彩飘带。
邵棋在后花园的空地上练剑,正练着,听到不远处忽然传来一道小孩的嬉笑声。
“娘,那有个漂亮姐姐!”
妇人连忙弯下腰捂上那个小孩的嘴,神色紧张:“那是楚江王,不可无礼!”
小孩瞪着一双圆圆的眼睛好奇地看过来。
邵棋对上他的视线,挑眉笑了一下,收剑入鞘,吩咐旁边的侍者:“把小厨房准备的糕点给这个小孩送一份。”
她顿了一下,神色温和:“小孩子还是多笑一笑才好看。”
侍者低头应是,不多时,端着一盘小巧精致的糕点走了过去。
那妇人恭敬地收下,侍者将邵棋的话尽数转告给她,那妇人往这边望了一眼,脸上顿时露出感激的神色,对着邵棋远远地行了一礼。
临走时,那个小孩对着邵棋笑了笑,神色灿烂。
第112章 杀妻证道的妻一剑封神(19)
“他们是前来觐见冥王殿下的,创世节当天,众鬼被允许进入无烬宫参拜,以期获得殿下的庇佑,无烬宫也准备了许多赏赐,会发到他们手里。”
身旁的鬼侍给邵棋解释。
邵棋点了点头,没想到还有这么个习俗。
“这么说来,殿下今日会在正厅里坐一整天去见他们?”
“是。”侍者应和道。
邵棋挑了挑眉,她原以为揽明是个随心所欲的性子,这冥王的差事应该也是全凭心意,没想到他还……挺敬业?
“说起来,整整一年,也就这么一天,无烬宫里能热闹一些,以往殿下都是一个人住在这里,阎罗鬼帅未经许可,不得入殿。”
邵棋有些怔松:“他一个人在这里待了上万年?”
“是,”侍者想了一下,又补充道,“在您住进来之前。”
不远处时不时传来众鬼结伴而行的喧闹声,听了侍者的一番话,邵棋眨了眨眼,忽然想知道,他沉睡又苏醒,一个人坐在王座上,旁观着黄泉岸上的来来往往、嗔怒贪痴。
那些日子里,他在想什么呢?
天界居住着众神,神与神之间可以交友,可以成婚,但冥界不同。
冥界只有他一个神。
而且,他还要经受着时不时就陷入沉睡的折磨,他不能永远清醒,每一次闭眼,下一次睁眼都有可能在几千年后。
这是创世神赐予他的桎梏,也是赐予冥界的桎梏,有着一个身负这般情形的统治者,冥界纵然掌管生死,也永远无法凌驾于六界之上。
邵棋眉间的温和淡了些,忽然问身边的侍者:“现在这个时辰,他还在那里?”
“是。”
“随我去看看。”
邵棋将剑鞘挂在腰间,踏着台阶走出了这一片空地。
正厅里,鬼来鬼往,气氛和睦随意。
邵棋又见到了方才遇到的那个妇人和小孩,她们从侧殿门外领了一盏灯笼,提着走了进去,眉间隐隐有着期待和紧张。
邵棋学了他们的样子,也去到了侧殿门外。
那里站着几个鬼吏,正在向前来觐见的人分发灯笼。
看见邵棋过来,领头的鬼吏连忙行礼,一脸恭敬:“邵大人,您有何事吩咐?”
“无事,我四处转转,”邵棋瞥了一眼桌上的灯笼,拿了起来,提在手上细细端详,“这是……”
鬼吏连忙给她解释:“是黄泉灯,净化怨气用的,地下十八层地狱的犯人怨气过盛,会伤着无辜的鬼,所以冥王殿下吩咐用黄泉水制成灯笼,给他们派发。”
邵棋顺着笼口往里看,没看到蜡烛,而是看见里面有一捧清水正在燃烧着,还氤氲着淡淡的清香。
于是她也提了一盏,迈步向殿中走去。
进了殿门,就看到上首正中,揽明穿着红色的长袍坐在王座上,长长的衣摆曳地逶迤,衬得他俊美昳丽的脸庞比花还要多几分艳色。
他斜靠在扶手上,拿手支着头,合着眼睛,眉间隐隐有几分疲惫。
邵棋站在队伍的最前列,跟着众鬼做相同的动作,微微屈膝,向他行了一礼。
冥界的礼节与人界有所不同,她不需要跪拜,而是用手指点了点眉心,按在心口处,俯身下去。
这个礼节的含义是:永不动摇地奉上忠诚。
紧接着,就是许愿。这是众鬼最期待的环节。
他们希望能被冥王殿下选中,达成心愿。
安静至极的大殿内,众鬼都纷纷垂着头,合上双眼,虔诚地许愿。
只有邵棋抬眼看向上方的男子,笑了一下,在心中默念:“祈愿殿下万事如意,平安顺遂……而且,永远都能和我切磋剑法。”
这句话的深层意思是,永远都不离开她。
下一刻,王座上的揽明睁开了眼。
他长长的睫毛微垂,目光投注过去,正好对上了邵棋的视线。
邵棋朝他眨了眨眼,眼神晶亮。
她对他传音入耳:“殿下仁爱四海,可否让我心愿成真?”
她望过来的双眸好似着了火,烫得揽明眼睫一颤,偏过了头。
“看来今日的剑术是习完了,如何?”
他的声线低哑中带着几分绮丽,邵棋顿时感觉自己的耳朵麻了一下。
“殿下,”邵棋笑了起来,眉间浮现几分风流情味,“你转移话题的功夫真的不太行,怎么?我的愿望很难实现吗?”
“胡——”
“胡说八道胡言乱语胡作非为,还有胡闹,殿下想说哪个词?”邵棋眉梢微挑,早就把他的脾气摸得透透的。
揽明顿了一下,眉心渐渐浮现一抹无奈:“先去偏殿等我。东凌,去跟着侍候。”
一旁的东凌恭敬应是,邵棋眉眼含笑地跟着出去。
走到殿门口时,她又转头看了一眼他,他坐在高高的王座上,神色恢复成平日里的寡淡模样,看上去就是一尊不近人情的神,所有喜怒嗔痴蕴于深处不发。
但邵棋确定,他曾在暗处,为她绽放过。
……
冥界界门处,看守的鬼吏打着哈欠,看着来来往往的鬼魂,颇觉无聊。
于是聊起了八卦。
“你听说了吗?前几日也不知道是哪个不知死活的老鬼,参见殿下时,提议让殿下娶妻,广招冥界贵女入无烬宫。”
听到这话的鬼吏震惊了,他揉了揉自己的一头白毛:“啊?殿下他和娶妻这种事有点不搭吧。”
“什么啊!蠢!关键不是娶妻。”
“那是为什么……”
“你也是在地府待了几千年的老鬼了,你没发现吗?殿下入睡的时间越来越长了……”
说话的老鬼吏凑了上去,把声音压低了些:“我听小道消息,现在有人猜测,殿下这次再沉睡后,很有可能就再也醒不过来了,冥界不能无主,那些人着急让殿下留个孩子呢!”
白毛鬼吏笑了一下,觉得不太靠谱,随口道:“那也轮不着那些贵女吧,现在无烬宫不就住着一位女大人么?”
“你说楚江王?”
另一个鬼吏捋了捋自己的胡子,咂摸了一下:“样貌实力都是一等一的,就是……太狠了些,能止恶鬼生乱的人物,性子不好惹,看起来似乎服侍不好殿下。”
“嘿,”白毛鬼吏听不惯这种说法,“都死了几千年了,还把人界那一套糟粕规矩奉着呢,就非得要邵大人服软?要我看,说不定还是殿下要弯腰呢。”
“你大胆——”
“去去去!一边去!”白毛鬼吏把他试图捂上自己嘴的手推到旁边,“殿下要是听到我这番话说不定还要咧嘴笑一笑呢,你管的哪门子闲事……”
正说着,他忽然感觉耳边一阵冷风掠过。
白毛鬼吏侧头看了一眼,没有异常。
“死老鬼,你刚才感觉出有什么不对劲没?”
老鬼吏爱不释手地摸着自己的胡子,细想了一下,语气不太确定:“刚才有一瞬间我感觉有点冷,现在没啥感觉了。”
“奇怪……我们要不要上报?”
“不用了吧……”
第113章 杀妻证道的妻一剑封神(20)
邵棋在偏殿吃了些糕点,没过多久,有些困了,就在揽明处理公务的椅子上迷迷糊糊睡了一觉。
在梦里,她梦见自己身边同时出现了江京、霍让和陈珺,虽然其实都是一个人,但她左拥右抱,享受得很。
最后是系统看不下去了,骂骂咧咧地给她骂醒了。
天色渐晚,邵棋懒得睁开眼,困倦地窝在椅子上,觉得身子有点凉,正想随便扒拉个揽明的外衣盖一下,忽然,身上一暖。
是有人给她盖了件披风。
邵棋睁开眼,看见揽明正低头注视着她,唇边含笑,眼神缱绻。
“醒了?怎么睡在这里?”
邵棋打了个哈欠,揉了揉眼眶:“昨晚钻研剑招,看到了后半夜,有些困了。”
“那要不要再休息一会,别在这,去床上睡吧。”揽明语气温和,伸手将她揽在了怀中,然后一步步走向了床榻。
邵棋把头搁在他肩上,忽然在他衣襟上闻了闻。
然后骤然发出一声叹息。
“你在闻什么?”
揽明一边将她放在床榻上,给她盖好被子,一边随口问道。
“前几日给你熏的荷叶香,现在都没什么味了,好可惜。”
“你喜欢?”揽明笑着看她,语气颇有些纵容,“那我以后日日熏。”
邵棋“嗯”了一下,把头埋进了被子里,语气十分自然地说:“我要睡了,你退下吧。”
揽明不着痕迹地打量她一眼,又用手指亲昵地碰了碰她的额头,随后淡笑着走了出去。
【唉,我就知道,揽明除非是脑子坏掉了,才会突然开窍。】邵棋撇了撇嘴,伸手擦了擦自己的额头,感觉被他碰到的地方已经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然而系统兴奋极了,甚至有些跃跃欲试:【他是谁他是谁!宿主,干掉他!】
邵棋:……
什么都不会,就会瞎吹和瞎起哄。
【我感觉不到他的灵力水平,你知道这代表着什么含义吗?】邵棋侧身躺着,窝成一个舒服的姿势。
系统没想到还有这种事,顿时目瞪口呆:【他很强?那你怎么办?现在喊救命还来得及吗?】
【没事,等死吧。】
邵棋很淡定,甚至可以说是超脱,她已经隐隐感受到偏殿内的空间被罩上了一层结界,似乎在飞速压缩。
估计她已经是笼中之鸟了。
她在心中思考他是谁,原本觉得应该是那个“穿越者”,但又觉得不像,况且,他穿成了天道,按理来说,没必要整这一出。
所以,究竟是谁呢?
邵棋还没来得及想出答案,殿内渐渐泛起一层雾气,她手脚酸软,脑袋混沌,没多久,就昏了过去。
冥界的界门处掠过一道玄色身影,来去匆匆,没有惊动任何人。
而揽明坐在正殿,忽然感到心口隐隐有些不适,他沉着脸赶着回到了偏殿,才发现了异样。
拿出时间回溯镜,看见方才殿内两人的互动和发生的一切,揽明的手狠狠地攥起,手里的回溯镜刹那间四分五裂!
“白藏……”
揽明神色骇人,眼中一道蓝芒闪过,阴厉幽深。
……
邵棋再醒来时,发现自己正躺在一张石床上,周围点着烛火,勾勒出点点黄光,而自己的身上甚至还盖着方才那床被褥。
邵棋:?
【他把被子也顺过来了?】邵棋非常唾弃这种行为,【真缺德。】
对于自家宿主清奇的脑回路,系统已经麻了:【你还是担心担心自己吧。】
身下的石床硌得慌,邵棋连着换了好几个躺姿,都不舒服,于是索性坐了起来。
扫视一周,发现这是个洞穴。
但她没看见出口,应该是暗藏玄机。
她正准备下床,忽然室内响起清脆的“当啷”一声,她低头一看,自己的脚踝处被挂上了铃铛。
邵棋尝试着伸手拽了一下,没拽开,说明这不是个普通铃铛。
她在拽的过程中,洞穴里不停地响起“当啷当啷”的声音,像是一首灵动的乐章。
“阿棋醒了?”
从洞穴的黑暗中显出一个身影来,他披着揽明的脸,笑得一脸宠溺。
“这是我给你带上的,不用摘。”
“哦,”邵棋不咸不淡地应了一声,“我嫌吵。”
“对你有好处,忍一忍。”他缓缓走到她身前,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她,又轻轻地摸了摸她的额头。
他嘴角的笑意味深长:“阿棋不想知道,我们为什么突然到了这里来吗?”
“不想。”
邵棋神色冷淡,然后皱了皱眉,动作十分自然地推了他一把。
“别打扰我,我困了,我要睡觉。”
他顿了顿,眼神里泛起细碎的笑意:“我陪阿棋,好不好?”
邵棋抬眼看向他,视线细细扫视过他的五官,忽然招了招手,让他走近一些。
他于是笑着走了过来,目光一直黏在她身上,动都不动。
“啧。”邵棋打量着他的面庞,神色微微有些复杂。
“怎么了?阿棋怎么这样看我?”他眉眼含笑,语气温和。
“你说,相同的一张脸,放在你身上,怎么看着就丑了不少呢?”邵棋满脸疑惑,直接迎上他的目光,笑了一声,笑意不达眼底,“真奇怪,对不对?”
他的神色僵了一瞬,然后渐渐地,收回了笑容,整张脸透出一种诡谲的意味。
“你什么时候看出来的?”他静静地看着她,一股威压从身上散出。
邵棋摇了摇头,笑意毫不收敛:“你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我就知道了,而且……”
女子指尖剑光一闪,携着厉风从他耳根划过。他惊了一下,躲闪不及,颈上顿时渗出一大片血迹,划痕过深,甚至露出了一截青白的骨头,看起来很是骇人。
而邵棋面不改色,淡笑着把剩下的话说完。
“我从来不用剑招,因为我更喜欢一击致命。”
第114章 杀妻证道的妻一剑封神(21)
血珠四溅,有几滴溅到了邵棋的手上,她慢条斯理地擦去,眸光落到面前之人的伤口处,微微一顿。
那里原本血肉模糊,可现在竟然飞快地长出新肉,逐渐愈合。
邪乎得很。
邵棋眉梢轻挑,不动声色地捻了捻手指,身体绷紧。
“真不愧是以战练道的楚江王,看这身形,传闻果然不假。”男子半张脸隐在暗处,笑了笑,“可惜了,灵力太弱。”
男子说着,低头看向她,瞬息之间,五官显出原来的模样。
他眼尾狭长,紫色的眼瞳闪着凌厉光芒,嘴角的笑容邪气横生,盯着别人看时,像是一条静待猎物的毒蛇。
邵棋不动声色地打量他,这是一副陌生面孔。
“忘了介绍我自己了,我叫白藏,与你们冥界颇有渊源。”他笑了一下,笑意不达眼底。
魔祖白藏!
邵棋拧紧眉头,搞不清楚是哪里出了意外。
在原剧情里,白藏在几万年前身陨,死了就是死了,从来没有什么死而复生的戏码。
这是怎么回事?
小世界里所有的蝴蝶效应都只会来源于外来者,邵棋在脑海里飞快地过了一遍自己的所作所为,确定没有任何与魔界挂钩的事情。
她皱起眉,这个世界里总共两个外来者,所以,这是“那个人”干的好事。
邵棋咬了咬牙,在心里狠狠骂了一声搅屎棍。
“既然醒了,那正好,来试试衣服合不合身。”白藏挥了挥袖,手中骤然出现了一件正红色的曳地长裙。
他把裙子散开展示给她看,正红色的绸缎上用金色丝线绣着大片盛放的花朵,珍珠和宝石点缀其上,身后的裙摆拖在地面上,划出一道美丽的弧度,华丽无比。
“很美,对吗?”白藏的唇边带着浅浅的笑意。
邵棋没吭声,她又不是瞎,能看出来这是件嫁衣。
这魔头发什么疯?
她脸上的忌惮和犹疑毫无掩饰,白藏注视着她,眼神里带着几分玩味和逗弄。
“怎么?你不喜欢吗?”他的语气带着几分令人毛骨悚然的意味,“你是不喜欢它?还是不喜欢我?”
邵棋摇了摇头,面色平静:“说实在的,都不喜欢。”
“要不你还是给我一刀吧。”
她索性破罐子破摔,大不了她去泰山府开副本,到哪打工不是打呢。少走几千年弯路,一步到位。说不定等揽明来了,她还能罩着他呢。
“呵呵呵……”白藏轻轻地抚摸着裙子衣袖上的纹路,低声笑了起来,“我哪舍得让你死。”
“和冥王、天尊都有过瓜葛的女人,我可是好奇极了,也想尝尝是什么滋味呢……”
他的尾音微微上扬,带着几分勾人的缱绻韵味,又隐隐藏着狠劲。
白藏站在她身旁,朝另一侧招了招手,下一刻,从暗处里走出了几个托着托盘的侍女,托盘上放着首饰、胭脂等用品,琳琅满目,一应俱全。
“服侍好夫人。”
“是。”
侍女们一脸恭敬,白藏满意地点了点头。
邵棋正要说什么,忽然,白藏身形一闪,到了她身后,摁着她卸去了她一身力气。
室内突然飘来了一阵奇异的幽香,邵棋下意识想要屏蔽嗅觉,但已经来不及了。她感觉得到,自己的四肢渐渐地软了下来,她眼前一片重影,身子无力地躺倒在了石床上。
耳边是白藏得逞的低笑声:“这几日,就委屈夫人待在这里了,等到我们大婚,我带你回魔界。”
邵棋在视野的一片模糊中,隐隐约约看到他的手指抚摸着她的长发,正细细把玩。
“放心,我邀请了冥王和天尊来观礼,不过呢,他们找不到你的。”
“等到洞房花烛之后,我再让你见他们,好不好?”
“夫人,你说,这两位要是来了,我们作为主家,怎么招待他们呢?”
“唉,也是两个痴情人,可怜得很,不如这样,我把你的手指砍下来两截,送给他们睹物思人可好?”
“不行不行,夫人的手指太漂亮了,我可舍不得……”
邵棋感觉到对方抓住了自己的手,他冰凉的手指触碰到她,她顿时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在白藏的目光中,邵棋不再挣扎,渐渐合上了眼。
【宿主!宿主!】系统察觉到她的意识在渐渐消退,一边在系统商城里翻箱倒柜,一边不停地喊着她。
【闭嘴,吵得我头疼。】邵棋忽然出声,语气有些沙哑,但意识尚且清醒。
这倒是出乎系统的意料。
魔头用在她身上的可是失魂香,味道那么浓郁,说明用的剂量不小。
【你,你这……】系统拿仪器扫描她,没发现什么异样,她各项指标都正常得很。
系统大为震惊:【你开外挂了?】
邵棋顿了一下,还是实话实说了:【我用了精神力。】
系统:???
用了什么?它没听错吧?
怎么会有人在快穿世界里也能用精神力啊?快穿局可是布下了重重限制,来到这的人基本上都是一夜变青铜。
邵棋竟然不受限,那得多强啊?
【那个,冒昧问一句,】系统一脸好奇加八卦,【宿主,你精神力是什么级别?】
邵棋挑了挑眉,没怎么犹豫:【C级。】
系统:???
它经历了今日第二次世界观崩塌。
系统咂摸了一下,有点怀疑自己是不是在快穿世界里待太久,和外面的社会严重脱节了。
现在C级精神力……都这么牛掰了吗?
系统一脸茫然。
而邵棋的脸上闪过一瞬间的轻嘲,随即消失不见,她若无其事地嘱咐它:【我现在没法睁眼,帮我盯着四周的动静,我好准备准备。】
【准备什么?】
系统朝外看了一眼,白藏已经离开了,只剩下几个侍女留在这里看守着她。
【都给过他一次杀我的机会了,他既然不斩草除根,那我可得好好报答一二。】
邵棋语气冷然,说完,闭着眼运起功来。
那魔头有句话说得是对的,她进阶太快,灵力薄弱到有些跟不上了。
风雨欲来,得抓紧修炼,找个时机尽快化神了。
邵棋掩去眼底的厉色,眉间的火焰冥印闪了一闪,又隐匿起来。
第115章 杀妻证道的妻一剑封神(22)
容肃醒了,醒来的时候,旁边站着一个素衣少年。
他坐在椅子上,身姿舒展,怀里还卧着一只兔子。
看见容肃醒来,他脸上毫无意外之色,冲着他笑了笑,语气意味不明:“还算醒得及时。”
容肃一下就看到了他的金瞳和额上的五行印记,这是最高执法者才有的东西。
他是天道。
容肃的目光顿时透出几分忌惮。
“别紧张,”少年笑了一下,神色温和,“若不是我救了你,依邵棋下手的狠劲,估计你现在已经不明不白地死在冥界了。”
提到“邵棋”两个字,容肃的神色一暗。
“对了,你恐怕还不知道吧,你昏迷的这段时间,魔界封印破裂,现在魔族已经卷土重来了。”
少年唇边带笑,脸色如常,仿佛在说什么再平常不过的东西,一边说,一边又递给了他一张赤金色的信封。
“这是魔祖白藏前几日派人送来的请柬,要不你现在拆开看看?”
容肃沉着脸接过,取出信件扫了几眼,目光骤然停在一处,看清上面的名字后,他的神色顿时难看到了极点。
下一刻,信件在他手中四分五裂,化作几片碎屑。
“他写了什么?”少年见他神色异常,视线投了过来,眸光清澈。
容肃身体紧绷,摇了摇头,一言不发。
少年见状挑了挑眉:“好吧,我不问了。你刚醒来,身体虚弱,我吩咐侍者给你煎了汤药,我现在去给你拿过来。”
闻言,容肃眉心一动,音色低哑:“多谢。”
“不必,谁让我闲呢。”少年语气悠悠,抱着兔子出了寝殿。
不多时,他空着手回来,扫了一眼殿内四周,已是不见人影。
少年轻轻抚摸着怀中毛茸茸的兔子,脸上没有任何惊讶,踱步走到了窗边。
他的语气轻飘飘的,透着一种厌世的倦怠感。
“真无聊啊。”
“下次有空,还是带邵棋去大逃杀那种世界玩玩吧。”
“这种无聊的世界,若是消磨了她的血性,可不太好。”
……
一道剑影划过天际,云层被冲击得割裂开来。
雪域山顶,茯苓收回目光,掩在袖下的手狠狠攥起,指甲深深地扎进掌心。
刺痛感让她勉强维持着清醒,不一会,奉命离开的侍者一脸恭敬地返回到了她身后。
“启禀神女,已经查到了,魔祖今日大婚,向六界诸位尊者递了请柬,容肃天尊……应该也是收到了消息。”
侍者语罢,久久不见回应,心中疑惑,正要抬眼,这时,女子的声音忽然响起。
“我知道了,退下吧。”
语气平静冷淡,并无异常,侍者低眉退了下去。
“滴答”、“滴答”,两滴血珠忽地落在雪地上,洁白的雪上绽放红梅。
茯苓掏出锦帕,缓缓擦了擦掌心上的血迹,那里还留着一串被指甲掐破的痕迹。她倏然抬眼,目光投向天际,脸上冷得仿佛结了一层冰,眼睛黑得惊人。
若是有人立于此地,见到她这一面,必定震惊失色。
天界人人交口称赞、血统高贵、法术高强的雪域神女,此刻周身笼着一层暗沉的黑气,远远望去,如同堕魔一般。
……
容肃御剑日行万里,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到了魔界。
经过界门时,他看到已经成了一堆碎片的魔界封印,心中浮现些许异样。
这才几万年时间,当年五界领主一同设下的封印,怎么会这么轻易地就松动呢?
他将怀疑压在心底,沉着脸走了进去。
不同于冥界的冰冷诡秘与法纪森严,魔界十分绚丽,这里汇聚着各式各样的魔兽和冲向云顶的草木,这里没有规则,没有人界的伦理,父子相食,母子交合都是常有的事,因为魔族唯一的信仰是生存与繁衍。
这里崇恶鄙善,没有伪君子,只有真小人。
如今,魔祖娶妻,魔宫后嗣有望,不少臣民都十分雀跃,四处洋溢着狂欢的氛围。因为只要有魔祖后嗣存世,魔族就永不消亡,永远有翻身的可能。
容肃一身白衣,穿行于癫狂欢庆的众魔之间,听到的谈论声越多,脸上的冷就更多一分。
“我怎么听说,这位夫人是冥界人士?”
“冥界!为何找了个冥界的女人!”
“什么呀,你们的消息都不全,这位新夫人是冥界新上任的楚江王,听说和冥王还有过一段露水情缘呢!”那女魔神色暧昧地挑了挑眉。
“不对吧,我听说是和天界的什么天尊有关系。”另一个男魔凑了过去,也加入到八卦当中。
容肃听到这,神情一顿,侧目往那边看了一眼。
方才那个女魔又开口了:“无所谓是谁,反正今日都得在老祖身下承欢……”
说着说着,众魔脸上现出淫邪的笑容来。
容肃咬牙咽下喉头的腥意,握紧了拳头,加快脚步进了魔宫。
魔宫里,侍者来来往往,忙着布置大婚现场,容肃隐去身形,御剑飞在空中,挨个察看各个房间有无异样,走到一处侧殿外时,他忽然顿住了脚步。
里面传来了女子的啼哭声,声音极小,寻常人根本听不到,但容肃作为天界第一人,五官早已通络到极致,他几乎是一瞬间,就听出了那是谁的声音。
她呜咽着,娇声啜泣着,间或交杂有男人的低喘和衣料摩擦的声音。
“夫人这就受不住了?”白藏挑逗的声音从里面传来,带着几分餍足后的满足感。
容肃的一颗心顿时沉了下去。
他站在原地,只觉得双脚像是灌了铅,寸步难行。
他眼神狠得像是要吃人,已是在心里将白藏凌迟了成千上万遍,又憎恶揽明无用,护不住邵棋。
但最后,他忽然对邵棋,对里面这个被侵犯的女人冒出了一点怨恨来。
他想,为什么呢?
为什么你不能再周旋一会,等我来救你?为什么你上次不直接和我走,让我来护你?
为什么不听他的话?为什么要逞强?为什么要把自己作践到这种地步?
这不是自作自受吗?
容肃的身形晃了晃,双眼通红,嘴角溢出了血丝。
而与此同时,不远处的走廊上的柱子后面,邵棋穿着一身黑红色的男子服饰,悠悠地朝这边望了一眼。
“那傻叉站那干什么呢?”
第116章 杀妻证道的妻一剑封神(23)
系统嗑着瓜子看戏:【好像是把里面的那个当成你了。】
【说明我手艺好,第一次造幻象就造得这么逼真。】邵棋得意地笑了一下。
不过想了想,她后知后觉地又有点恶心:【所以他是站在那装深情?】
【哇哦,他好像哭了……】系统伸着脖子,一脸好奇,仿佛下一秒就要钻进显示屏里。
邵棋:……
呕。
一想到容肃自以为是的满腔情意,或许还伴随着对自己的幻想,邵棋连看热闹的心都没了,火速逃离了现场。
魔宫里机关重重,但邵棋从侍者那里偷来了魔石,掩盖住了自己身上的魂魄气息,装扮成魔族少年模样,眼角眉梢都流露着风流不羁。
转过一道侧门,她抬脚进了后园,里面聚集着一群魔族男女,此刻正尽情地饮着酒,聊得欢畅。
邵棋走在长廊上,不动声色地观察着周围的一切。
忽然,前面不远处,一个打扮美艳的魔族女人从廊口处拐弯上了长廊。
她手上握着酒壶,走路有些踉跄,身体歪歪扭扭,脸上还飘着两抹异常的红晕。
一看见邵棋,她眼神一亮,直接扑了过来。
“哪来的小郎君?扶姐姐一下,喝得多了点,醉得有些狠了。”女人把头凑在她的颈上,红唇微微吐露着浓郁的酒气,眼尾轻轻扫过来时,带着暧昧至极的魅惑。
看着面前醉醺醺的女人,邵棋面不改色,把手搭上了她的腰,将女人的身子扶正。
她唇边荡开一抹笑,像是一只小狐狸,纯情又勾人:“我是从平都来投奔亲戚的,顺便来魔宫里凑凑热闹,我从小到大都没见过姐姐这般好看的人呢。”
“嗯哼,小嘴真甜。”女人红唇轻勾,白皙的手指在她的颈上摩挲了几下,带着几分调情的意味。
邵棋眉眼含笑,视线不着痕迹地扫过她的腰身,在那里看到了一张令牌,上面刻着一个潦草的“红”字。
她收回目光,眼睛弯弯:“姐姐是魔京人士吗?我方才和家人走散了,现在找不到回去的路了。”
女人猛地凑近了些,身上的香气一阵一阵的,侵染着面前的少年。
看到她被自己的气味包裹沾满,女人满意地勾了勾唇:“姐姐不仅是魔京人士,还是魔宫的魔使,小郎君,既然找不到家人,我带你四处逛逛可好?”
“陪姐姐逛一会,我就送你回去。”
女人一遍遍地打量着面前清隽干净的身影,掩去眼里的意味深长和不怀好意。
邵棋额前的碎发垂下,遮住了她的眼睛,她的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
半晌,只淡淡说了句:“好啊。”
女人轻笑一声,紧紧地贴在她身上,两人的身影不一会就消失在了长廊上。
廊道的尽头,背对着两人离去的方向,一个玄色身影从暗处缓缓走出,他朝那边深深地望了一眼,目光定格在穿着黑红衣衫的少年身上,眼神幽深。
东凌站在他身侧,感受着他身上源源不断散发出来的冷气,忍不住抖了一下。
殿下这神情,感觉像是要吃人,而且还是吃邵大人……
“都处理掉了?”
男人忽而开口,语气毫无起伏,似乎在说什么无关紧要的小事。
而东陵脑海中一下子就闪过了方才血腥骇人的那一幕幕,男人站在尸海血泊中,像是喋血的修罗。
他的脸色白了一瞬,强忍着恭敬道:“已经把尸体都炼化成水了。”
“……殿下,东凌斗胆想问,您要这些魔族的尸水有什么用?”
出乎他的意料,揽明忽然笑了一下,不过上扬的唇锋含着彻骨的冷意。他的眼尾上挑,蕴在其中的阴狠让人胆战心惊。
“做引子,摆阵,开泰山府。泰山神既然镇压不住这些玩意,那就让本座来。”
“冥界的生死簿太空了,不妨把六界都写进其中。”
他话音刚落,东凌低着头,眼神里顿时掀起惊涛骇浪。
殿下是要……入主泰山府吗?
这简直是在忤逆天地道法。
他脸上的震惊还未褪去,就见身前的男人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空气中只残留着他冷然的声音:“拿着尸水去界门那候着,一炷香后我会过去。”
东陵连忙垂首应是,身边的阴气渐渐散去,他抬起头,神色露出了几分迷茫。
邵大人已经从魔祖那里脱身,这是殿下在那个房间外确认过的,现在只不过是她扮作男子,忽悠着魔女去了后殿而已。
殿下只用屏息之间的功夫,便能翻越四海千山,如今把她带回来,需要一炷香的时间吗?
东凌挠了挠头,有些想不通。
……
邵棋这边,倒是一派和谐。
女人向她诉说着之前自己找男宠的经历,越说越起劲。
“那些粗鲁不堪的男魔,平日里装乖卖巧,一个个的长了张能说会道的嘴,结果呢,到了关键时候,没一个有用的。”
她叹了口气:“难不成用的次数太多,就退化了?”
邵棋面不改色,听着她说,必要时应和似的点点头。
她的身形高挑,要比这个魔女还要高些,女人微微侧身时,正好能将头搁在她的颈窝。
女人感受着身旁少年的紧绷,轻佻地勾了勾唇:“我走得有些累了,小郎君,不如我们进到殿里休息休息?”
这地方有些偏了,就连伺候的侍者也没几个。
邵棋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一眼四周,若无其事地笑了起来,眼神清澈:“好啊,姐姐,我们进去。”
走进殿内,她打眼一瞧,才发现这里竟然不是普通宫殿,而是供奉着牌位的神庙。
而就在这时,“吱呀”一声,身后的殿门缓缓合上了。
邵棋下意识地捻了捻指尖,心下了然,这里看守的侍者,应该是被身后这个女人给打发走了。
在神庙里干那档子事,这魔女可真会找刺激。
邵棋在心中感慨。
“哎呀,竟然没有椅子。”女人说着看了一眼四周,唇边的笑意扩大了些。
“小郎君,我们不妨去那边的榻上坐着休息休息,可好?”
“行啊。”
邵棋毫不犹豫,抬眼看向她,神色悠然,眉间隐隐显露着锋芒。
那女人看着她锋利的眉眼,兴奋地舔了舔唇。
第117章 杀妻证道的妻一剑封神(24)
室内的香气浓得有些过头了,邵棋停住脚步,忍不住打了个喷嚏。
女人坐在榻上,侧目看过来,巧笑嫣然:“怎么了?”
“没怎么,”邵棋抬眼看过去,对上了她的视线,语气意味深长,“姐姐,你身上的香味太重了。”
女人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忽然,抬起了手,手臂骤然生长到了一米多的长度,朝她抓了过去!
看着那仿佛怪物一般的手臂挥舞而来,邵棋面不改色,侧身躲过,指尖剑光一闪,直接对着她的手臂横劈下去——
女人嘴角闪过一丝不屑的笑,下一刻,她的手臂迎着剑锋而上,皮肉如同裹了一层金钟罩般,分毫不伤。
女人脸上的笑意扩大,但是还没得意多久,只见邵棋身形一闪,已经迅速收回了剑锋,到了她跟前。
方才竟是虚晃一枪!
邵棋眉间火焰一闪而过,掌心黑雾凝聚,对着女人的额头一掌拍了下去!
顷刻之间,周围荡起一阵疾风,不远处的牌位都被震得掉在了地上,碎成几片。
邵棋眼中金芒一现,在她的注视下,女人嘴角溢出黑血,尖叫一声,倒了下去,转眼之间化作齑粉。
邵棋收回手,神色淡淡的,一把从她腰上扯下了令牌,动作干脆利落。
“姐姐,谁要跟你在这浪费功夫啊,我只想要这个东西。”
她将令牌挂在自己的腰上,整了整衣袖,准备离开此处。
她推了推殿门,殿门纹丝不动。
邵棋顿了一下,身体骤然绷紧。
【宿主!有结界!这里是幻境!】系统傻了,它作为顶尖智能,刚才竟然没看出来,这地方太邪乎了。
邵棋神色一厉,猛地侧过身,靠在了柱子上。
她放眼望去,殿内渐渐弥漫起了一层浓浓的雾气,不远处案桌上的牌位“咣咣咣”地互相碰撞,像是要争先恐后地活过来似的。
【好家伙,】看着那几个牌位“亲密交流”,邵棋忍不住感慨一声,【我这个鬼竟然有朝一日还能撞邪。】
不过瞬息之间,雾气已经漫过了她头顶,面前白花花的什么都看不见,邵棋指尖剑芒微闪,静静地打量着周围的一切。
室内不知从何处飘来了一缕淡淡的桂花香。
邵棋眉心微蹙:【这幻境挺聪明,还懂得投其所好。】
她只是轻轻地嗅了一下,但没过多久,一股眩晕感袭来,邵棋咬牙睁着眼睛,心里提起十二分的警惕。
正在这时,白雾深处,响起了一道充满少年感的男声。
“前辈,我给你带了你最爱的烤串,快来!”
邵棋眸光微滞,身子顿时僵在了原地。
【宿主!这是假的!】系统看她神情不对劲,连忙出声。
另一道温和清澈的男声也清楚地传了过来:“殿下,我……想你了。”
紧接着,是第三个男人,他的声音要低沉得多,语气里还带着些许心疼和责备:“怎么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累不累?”
“不累。”
邵棋低声回了一句,她眨了眨眼,眼眶有些泛红。
看到她的神色,系统提醒的话语顿时卡在了喉咙里,不知该说些什么了。
“怎么会不累?看你瘦的,你怎么站在那不动?快来,你好久没抱过我了。”
邵棋垂着头,叫人看不清楚脸上的神色。
半晌,她抬起眼,紧抿着唇,脸上是压抑不住的沉沉怒意:“把他的脸披在自己身上,也遮不住你那伪善的面容。你以为,你装得很像吗……”
“天道。”
“或者我该叫你,君钰。”
什么!
听到这个名字,系统的脸上满是震惊。
它盯着显示屏,就看见从白雾中,渐渐走出来了一个身影。
他一副少年模样,眼神清澈,风度翩翩,与在星际中他为人称赞的贵族仪态渐渐重合。
系统看着这个并不陌生的“外来者”,惊到失声。
“呵呵……”
君钰笑了一下,唇边的虎牙若隐若现:“好久不见,大荒星的主宰者,帝星最完美的实验品,邵棋。”
他顿了一下,脸上笑意不变:“你现在这个名字不太好听,我还是喜欢叫你君曦。你觉得呢?”
邵棋的视野有些模糊,她紧紧攥着手,不让他发现自己的虚弱。
“难听至极。”她冷笑一声,语气斩钉截铁。
君钰挑了挑眉,眼底浮现一丝无奈,似乎是在容忍她的无理取闹:“好吧,好吧,你喜欢的就是最好的——”
他话还没说完,邵棋指尖凝剑,对着他就劈了过去!
君钰站在原处,嘴角含笑,毫不躲避。
剑锋对着他的头颅劈了下去,他的身影也只是黯淡了一下。
是幻影,不是实体。
邵棋皱起眉,恨得牙根痒痒。
“都快看不见了,怎么还这么莽撞?”君钰的身影渐渐往后退,声音也渐渐离得远了,瞬息之间,竟然融进了雾里,不见了踪影。
邵棋的眼前模糊得愈发厉害,耳边又响起了江京、霍让和陈珺的声音。
他们语气温柔,轻轻地呼唤着她。
邵棋目光涣散,头痛欲裂。
【宿主!稳住心神,你的精神体在脱离原主的身体!】系统看着异常的各项指标,慌得满头大汗。
邵棋听不见,她的脑海里是一片空白,四肢仿佛被拆了下来,毫无知觉。
【宿主!你醒醒!】系统看着她,着急地像热锅上的蚂蚁。
快穿局历史上从来没有出过这种意外,用强硬非人的手段把任务者的精神体和小世界硬生生分离,光听着就知道有多残忍和多痛苦。
“小系统,我就把邵棋带走了,再见。”君钰的声音温和,带着一种尽在掌心的控制感。
【宿主!宿主!宿主!!】系统把自己的声量分贝开到最大,要不是姓君的身份高贵,它早就大骂出口了。
神经病!瘪犊子!
系统不停地向中央系统求救,但是信号被君钰切断了,它飞快地打着代码,一边喊着邵棋的名字,一边全力修复信号。
不行!快来不及了!
原主的身体指标飞速下降,趋近于毫无思想的植物人,系统狠狠地锤了一下控制台,机械手指与冰冷的控制台相碰时,甚至擦出了一点火花。
【宿主——】
就在这时,系统面前的显示屏上,一道刺眼的红光闪过,一个身影硬生生撕开了结界,迈步走了进来。
“你带不走她。”
“除了她自己,谁都不能决定她的去留。”
“我也不能。”
揽明周身笼着黑雾,眼睛黑得骇人,他抬起手,一把将君钰的幻影从白雾里拖了出来!
后者跌在地上,猛地吐出一口鲜血,神情再不同以往的淡定,显得有些狼狈。
“你是她那个世界的人?”揽明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眼神幽深。
第118章 杀妻证道的妻一剑封神(25)
君钰垂着头不住地咳着,嘴角的血丝衬得他面色寡淡。
他笑了一下,抬手抹去唇边的血迹,动作既轻且缓。
“小世界里的下等人,也配来质问我了吗?”
系统看着对峙的两人,神色紧张,甚至忍不住离显示屏远了些。
大佬打架,菜狗退散。
而揽明脸上的表情却没有什么变化,似乎对他的挑衅毫不在意。
他俯下身子,将昏过去的邵棋稳稳地托在怀里,掌心聚起一团蓝光,为她源源不断地输送灵力,稳住她的魂魄。
同时,另一只手的手指微微屈起,他忽然抬手,在半空中画了一个符咒——
下一刻,君钰的影子顿时变得模糊起来,现出了几分重影。
方才不可一世的少年顿时脸色大变。
他感觉自己的精神体被直接拖出来了!正在一寸一寸地与这个世界分离。
和邵棋刚才的情况不同,揽明用了更残忍的手段,直接将他的神魂从他的肉体上生生剥离了下来!
君钰感觉自己的精神体抽身太快,恍惚之间,他一低头,发现自己的右手小指少了一截。
他风度翩翩的神色再也维持不住,眼神顿时变得狰狞。
“下等的低贱——啊——”
一道光束照面袭来,君钰身形一晃,倒了下去,魂魄顿时烟消云散。
揽明收回手,面无表情:“像个臭虫一样,好吵。”
系统猝不及防看到君钰消失的这一幕,心里下意识咯噔一下。
这是回去了,还是嗝屁了?
攻击了这位,不会要受罚吧?
刹那间,它心里若干念头闪过,被自己的想法吓到,系统赶紧打开搜索引擎,准备搜一搜一不小心干掉了帝国皇室的后果。
结果搜出来是满满的法律条文。
系统傻眼了,感觉自己好像瞬间变成了亡命狂徒。
它甚至还来不及为自己哀悼,就听见殿内忽然响起了揽明冷淡阴沉的声音。
“你来告诉我,她在那个世界的所有事。”
系统动作一顿,抬眼看去,就看到揽明的视线转了过来,他黑眸凌厉,透过显示屏,似乎看见了它的存在。
对上他仿佛看透一切的目光,系统顿时冒了一身冷汗。
……
邵棋睡得很不安稳。
她隐隐约约觉得自己的背上有一只大掌,掌心温热,被触及的地方窜起阵阵暖流,流通全身经络,补上了这具身体的灵力亏空。
没过一会,她又感觉到男人忽然用另一只手包裹住了自己的手。
“怎么还是这么凉?”
他语气沉沉,说着用灵气催起一阵暖意,往她身上输送。
邵棋想睁眼,却因为灵力损耗太大而无力睁开。
她恍惚地想,她在哪?这是谁?
她有些分不清时间了。
“江京?阿让……”她微微启唇,眉头紧蹙,低声叫着几个名字,语气里带着几分缱绻。
揽明顿了一下,目光落在她的脸上,一动不动。
良久后,看着怀中女子清冷的面容,他突兀地笑了一下,唇边弧度诡谲。
他低下头,高挺的鼻峰蹭上她的耳尖,呼出的热气洒在她的耳朵上,烫得邵棋忍不住一缩。
“现在,是我在你身边。”
一个字一个字地从口中吐出,带着令人心惊肉跳的感觉。
他黑眸紧紧盯着她,然后重重地咬了一下她的耳尖。
邵棋嘟囔着皱了一下眉,身侧如火团一般的男人和自己冰冷的四肢如同冰火两重天,让她难受至极。
“神魂不稳到了这个地步,似乎没别的办法了……”
揽明的一半脸隐在阴影里,语气意味不明,仿佛有什么东西已经克制不住,要破笼而出。
他倏而抬眼,精准地捕捉到了系统所在的方位。
他眼尾下压,划出一道绮丽的弧度,冷着脸道:“小东西,闭眼。”
系统愣了一下,突然福至心灵,连忙打上了马赛克。
它的操作慢了一步,最后看到的一幕,是揽明一把将邵棋拉进了怀里,扼住她手腕的那只手暴起了青筋,他将额头抵上她的额头,一双黑眸郁色翻滚,垂首堵住了她的唇。
“看清楚我是谁。”
他的声音里隐隐透着几分克制不住的暴虐。
两人神魂出窍,渐渐交融在一起,四周灵力环绕。
接下来显示屏上就全是马赛克了。
这……这难道就是传说中的神交?
系统目光呆滞,仿佛一个没见过此等世面的土鳖。
……
而另一边,莫说一炷香,两炷香的时间都过去了。
东凌站在界门处,拿着一瓶散发着浓郁的恶臭味道的尸水,捏着鼻子满脸生无可恋。
殿下是不是把他忘在这了……
他闲着无聊,左看看右看看,打发时间。
视线扫过不远方的一处身影时,他目光一顿,微微瞪大了眼睛,脸上现出惊讶的神情来。
那个眼眶通红、身形狼狈的家伙,不会是大名鼎鼎的容肃天尊吧?
那个走路踉跄、发丝散乱的家伙,不会是天界第一人容肃天尊吧?
不会吧不会吧?
可惜殿下没有看见这一幕。
对方一步一步朝这边走,东凌连忙闪身躲进了一旁的界碑后,趴在界碑边缘,露出一双期待八卦的眼睛。
容肃每走一步,都仿佛踩在自己的伤口上,让长在心上的那块脓疮更烂更疼。
他方才站在那扇门外,自虐般地听完了全程,原本想破门而入,但听到女子似有似无的呻吟声时,放在门框上的手顿时停住了。
他有些不敢面对。
在寝殿四周行尸走肉般地游荡了一会,发觉里面的男女忽然不知所踪时,他兜兜转转,走到了界门这里。
容肃喉头一滚,口中的腥气被他压了下去,他觉得自己像个笑话。
东凌瞪着圆圆的眼睛不停地往那边瞧,看见他那一副失魂落魄的样子,又想起之前他和邵棋的一些传闻,东凌心里隐隐冒出来个念头。
他不会是以为那个寝殿里的女人是邵大人吧?
东凌眨了眨眼,“啧”了一声。
殿下和他比容肃来得早,也寻到了那个寝殿,听到里面传出的暧昧声响,他当时大惊失色,以为邵大人被白藏羞辱了。
那殿下岂不是要发疯?
他当时这么想着,登时就吓出了一身冷汗。
但出乎他的意料,殿下面无表情地站在门外,只听了片刻,身上的那股戾气就散去了。
“不是她。”
东凌到现在都还清楚地记得,他说出这句话时脸上的笃定。
就好像忽然有一道透明的屏障,将他们两人与其他人相隔开来,屏障的这边,无人能懂,而屏障的那边,正心意相通。
东凌摇了摇头,深感殿下已经将这位容天尊全方位地按在地上摩擦。
第119章 杀妻证道的妻一剑封神(26)
他正悠悠感慨着,忽然,眼前一道白影掠过!
东凌茫然地抬起头,就看见不远处的容肃身边,出现了一位白衣胜雪、气质出尘的神女。
这应该就是雪域神女了……
他们这几个人的爱恨情仇故事,东凌在冥界茶馆的时候,听得耳朵都生茧了。
他趴在界碑底座上,以手托腮,正颇感无聊的时候,视线扫过前方,忽然发现,一晃眼的功夫,那边的容肃突然莫名其妙地倒了下去!
茯苓垂着头,叫人看不清脸上的表情,她倏而抬起手,掌心聚起一团浑浊的黑气,对着容肃的眉心就钻了进去,慢慢地覆盖了他整个身体。
那是魔气!
东凌心中一震。
雪域神女……堕魔了?
他余惊未散,就见那边的女人似是有所察觉,猛地抬头看向了这边,露出一双暗红阴厉的眼。
下一刻,她狠狠朝这边打出了一道掌风,顿时掀起滚滚风尘。
东凌一惊,俯身冲进了一旁的茂林中,在他身后,界碑被打中,从中间直接断裂开来!
东凌咬了咬牙,朝那边扔了一团迷雾,茯苓再抬眼时,已经看不见他的身影了。
她暗红的眼珠缓缓转了转,配上嘴角诡异的微笑,看着骇人得很。
她目光重回到怀中的容肃身上,方才他一时不备,中了她的套,看着他虎口处渐渐凝成的黑色印记,茯苓满意地笑了起来。
“你是我的了,阿肃。”
“不过,要先解决一些多余的人呢。”
“走吧,我要你亲眼看着,看看你那心上人如何死在我手里。”
……
一众魔族本来开开心心地在魔宫里参宴,宴席举行到一半,魔祖忽然下了命令,让魔卫将魔宫里里外外全部封锁了起来,对每个人进行筛查。
“怎么回事?”
“嘘,听说是新夫人不见了……”
“啊?!”
“老祖会发飙吧?”
众魔交头接耳,听到说新夫人跑了,脸上纷纷露出不可思议的神色,这可是在守备森严的魔宫。
而正如他们所料,白藏也确实发飙了。
“啪”的一声,他挥袖打碎了桌上摆放的珍贵瓷瓶,转过身来,露出一张难掩怒容的脸。
“找到了吗?”
魔卫将头垂得更低,面对扑面而来的强大威压,他费尽力气才张开了口:“回老祖,众魔卫还在搜查。”
“要是找不到,就统统滚进本尊的炼丹炉当药材!”白藏将掌心的玉佩摁着碾碎,眼神狰狞,“听清楚了吗?”
“听,听清楚了。”魔卫咽了咽口水,背上起了一层冷汗。
“滚下去。”
“是。”魔卫神色恭敬,匆匆离开。
白藏摁碎指尖的最后一块玉石,掌心一斜,洒下细碎的石粉。
他只要一想起邵棋那个女人竟然用幻术将自己耍得团团转,内心的施虐欲就只增不减。
魔宫守备森严,她不可能出去,说明还在这附近躲藏。
等他抓到她,他要砍断她的腿,把她锁起来,让她只能匍匐着向自己求饶……
白藏脸上的神色闪过一丝快意,上扬的唇角带着残忍的阴狠。
然而,他口中“躲躲藏藏”的邵棋,此刻正大摇大摆地走在魔宫的走廊上,红唇轻挑,好不招摇。
拐过长廊,尽头是一间掩在石缝中的房屋。
“请止步,此处严禁入内。”
魔卫拦住了她,神情严肃。
邵棋眉梢微挑,悠悠地看向他,眼神里还带着一丝傲然:“你知道我是谁吗?”
魔卫目光瞥见她腰间的令牌,不敢造次,恭敬地低下头:“见过茱红尊使,但是老祖有命令——”
“老祖让我来的,你不让我进?”
魔卫犹豫了一下:“您可有凭证?”
“小兄弟,”邵棋微微笑了起来,语气里暗含威慑,“老祖今日大婚,哪有工夫留意这些,他命我来取些东西,你磨磨唧唧的,要是耽误了,这个责任谁来担?”
然而守门的魔卫还是不放心,又将视线投向她身后的高大男子,觉得很是面生:“那这位是?”
“是我的……爱侍,随我一同进去,你有什么意见?”
邵棋把到了嘴边的“男宠”改成了委婉含蓄的“爱侍”,她尴尬地咳了一下,连头都不敢回,属实是男人一朝露出禽兽面目,把她给整怕了。
虽然神交能让她灵力充沛,神清气爽,但不代表她愿意差点死在床上!
邵棋暗暗地扶了扶自己的腰,咬了咬牙。
这时,一只大手从身后抚上了她的腰,手指弯曲,轻轻地替她揉了起来。
从魔卫的角度看去,男人身材高大颀长,站在尊使身后,手放在她的腰侧,将她揽入怀中。
他面无表情地垂着眼,脸上神情难辨,莫名有些深不可测的意味。
魔卫心中暗暗想,他是不是落伍了?难道魔京现在的风气都是这种类型的男宠吗?这看着不瘆人吗?
“别耽搁时间。”邵棋淡声开口,眉间隐隐浮现些许不耐烦。
魔卫瞥见她的神色,犹疑了一下,还是退到了一旁。
邵棋悠悠地迈步走了进去,揽明跟在她身后。
此处是魔界的藏经阁,存有不少上古时期流传下来的奇门秘法,说重要也不重要,但要说不重要吧……邵棋从白藏那越狱出来的那几天,偷听到了一点“玄机”。
“这里有能破解你身上咒法的东西,好像是块玉。”
邵棋细细回想着那天听到的那句话,是一个幕僚给白藏说的:“冥王被创世神下了咒,除了藏经阁里那块玉能压一压,他不可能有机会东山再起。”
所以……是哪块玉?
她皱眉看向面前墙上的摆着的若干五颜六色的玉石,觉得有些棘手。
“全部带走,回冥界慢慢挑。”揽明挥了挥袖,将玉石尽数收入囊中。
就在这时,忽然,从房顶上传来一道阴沉的男声:“两位,留下来喝口茶再走也不迟。”
下一刻,“轰隆”一声,藏经阁的房顶直接塌了下来,偌大个房屋登时墙壁倾倒,四分五裂。
“阿肃,来看看你的心上人在谁怀里呢……”
一道熟悉的女声清晰地钻进邵棋的耳中,只不过这女声过去是清雅脱俗的,如今带上了一点含着血腥的媚。
邵棋眉心的火焰忽闪,她站在揽明身边,看见对面的残骸上,缓缓出现了三个人影,其中一个还被捆神索给绑着。
【啧啧,茯苓为爱做疯批了?】
第120章 杀妻证道的妻一剑封神(27)
【堕魔能让她功力大增,你可悠着点,别栽在这了。】系统在这个世界受了太多摧残,已然是变得提心吊胆了不少。
而那头的容肃被捆神索所缚,无法施展神力,身形颇有些狼狈。
他眼神紧紧地盯着邵棋,看着她泰然自若的锋利面容,神色复杂。
她竟能用幻术把魔祖白藏耍得团团转,这还是他记忆中那个温柔善良的妻子吗?
一旁的茯苓看见他这副移不开眼的模样,心中妒火更胜。
她忽然改变想法了。
“我要你亲手杀了她。”她凑到容肃耳旁,一字一句说道,语气里带着深不见底的恨意。
容肃神色大变,正要反抗。
下一刻,茯苓掌心汇起一团黑雾,暗红色的双眼注视着他,如同念咒一般,带着蛊惑的语气对他说:“去,把你心上人的骨头碾碎。”
滔天的黑气骤然在容肃身上迸发!
他双眼通红,挣脱了捆神索,提着剑朝邵棋冲了过去!
“你给他下了魔蛊?”白藏瞧见这一幕,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没想到这女人这么狠,由爱生恨了么。
“一劳永逸,不管他愿不愿意,都只能留在我身边,因为我是他的魔主。”茯苓勾了勾唇,嘴角的笑容似乎带着残忍的血腥味。
她说着,手腕上闪烁起和容肃一模一样的黑色印记。
白藏不由得挑了挑眉。
魔界有一种魔蛊,施加在别人身上,能让他对你言听计从,而倘若是两人同时被种下母蛊和子蛊,就会性命相连,命格相通,并且子蛊永远都离不开母蛊,必须依赖在她身边才能活下去。
但是代价是,两人都会损失掉一部分寿命。
这女人真是疯得很啊……
白藏自叹不如。
而另一边,看着半魔化的容肃,邵棋心中有了思量。
“殿下,你就站在一旁,不要插手。”
揽明看了她一眼,眼神幽深,一双黑眸浓得像墨。
邵棋对上他的视线,眨了眨眼,冲他笑了一下:“殿下身上的血腥味太重,晚上抱着入眠的时候可不太好闻……”
“这些脏东西,我来解决。”
语罢,她眉心火焰一闪,迎了上去。
而站在原地的揽明神色空白了一瞬,良久后才恢复过来,他低眉抿了抿唇,长长的眼睫轻颤。
众神之中,其他神要么靠体悟、要么靠修道封神,只有冥神,以斗战之身塑金像,以杀伐为道,踩在无数尸骨上入主冥宫,也只有冥神,一身的杀戮气息和血腥味,才能镇得住各方恶鬼。
因为他比恶鬼更可怖。
没有人清楚揽明是如何从远古乱世中一步一步走到今天的,在创世神设定的万物里,他天生就是个以杀止杀的角色。
但邵棋却说,血腥味不好闻,所以这些事我不要你来做。
揽明不自觉地捻了捻手指,忽然觉得指尖升腾起了灼意,烫得他不知所措。
他看向正前方的邵棋,她的衣袖被风吹得猎猎作响,攻势强硬果决,每一招都向容肃的命门上打。身姿挺拔笔直,面容是沉静的,但抬手间那股气势直冲云霄。
揽明看着看着,唇边荡开一个淡淡的弧度。
利剑出鞘,就在眼前。
“阿棋……原谅我,和我回去好不好,揽明不是什么好人,你知道他杀过多少人吗?”容肃面色痛苦,一边和她交手,一边强忍着不向子蛊屈从,向她诉说自己的心意。
邵棋忽地笑了一下。
容肃脸上顿时显出几分期许,而下一刻,就在他以为他们仍有情意的时候,对面的女子一个劈手就向他砍了过来,剑光刺眼,力道更狠更重。
【这癞蛤蟆,还在想屁吃呢。】
邵棋嗤了一声,指尖的剑意凌厉,划过他的侧脸,登时就让他破了相。
“别废话,都跟我打上了,还说这些干什么?”
容肃捂着侧脸,血滴从他的指缝里渗出来,他怔愣了一下,连忙解释:“我是被迫的,阿棋,是茯苓趁我不备给我下了蛊,站在这里和你交手,非我所愿。”
邵棋挑了挑眉,眼睛眨都不眨,一记掌风直接劈了过去。
容肃顿时跌在了地上,低着头吐出一口血。
看到这一幕,一旁观战的白藏饶有兴味地道:“这天界第一人,没出全力啊,啧啧啧,竟然还是个痴情种。”
“痴情种……”
茯苓面无表情地重复了一遍这三个字,眼神狠得像是要吃人。
“很快他就不痴情了。”
她腕上的黑色印记闪了闪,颜色更深,如同一道枷锁,登时让场上的容肃浑身颤抖起来。
“杀了她,阿肃。”
“杀了她……”
他的耳畔萦绕着茯苓的低语,全身经络几乎临近爆裂!容肃的眼神闪过一丝挣扎,最后他还是犹豫着拿起了剑,站在了邵棋的对面。
这位天界第一人选择了屈服。
邵棋毫不意外,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
看似光风霁月,兼济天下,实则自私自大,只爱自己。
容肃对着她就是一掌,灵力厚重,看见邵棋被击中,他眼底浮现一抹痛色。
“别露出这么恶心的表情,”邵棋用手背抹去嘴角溢出的血丝,唇边的笑容生冷,“也是时候该做个了结了。”
她忽然抬起了手,下一刻,掌中阴阳变换,万千鬼魅呼啸而出!
容肃心头一惊,连忙结阵抵御。
茯苓忽然觉得这一幕有些超出掌控。
“等等!”
她飞身欲拦,但是已经晚了。
邵棋的手指一寸一寸地划过手心里凝出的剑锋,鲜血滴落,将剑锋染得通红。
“吾以吾血,立阵于此,法天象地,不可破,不可不破。”
“破”字刚落,空中漂浮的鬼魅立刻汇聚成雾,被邵棋的剑尽数吸收!日月隐曜,天地之间一丝光亮也无,似乎被这柄剑强硬地压制住了。
邵棋身形一闪,下一刻,到了容肃跟前。
对着容肃的心口,她执剑从半空中劈了下来!
剑身如镜,倒映出她笑意不达眼底的双眸。
“阿棋——”
“阿肃!不要!”
容肃和茯苓的声音一前一后,前者的声音戛然而止,后者则带着满满的不可思议与震惊。
“这一剑,是我还你的。”
邵棋言笑晏晏,然后毫不留情地抽回了剑,每个招式动作,一如他在人界那般。
这才叫,一雪前耻。
不远处,揽明抬手拍了拍掌,神色怡然。
第121章 杀妻证道的妻一剑封神(28)
“阿肃!”
茯苓眼睛充血,冲了过去,将面色惨白的容肃拉进怀中。
邵棋这一剑带着地府恶鬼的阴厉之气,直冲冲地对着容肃全部泻出,直接撕裂了他的神魂。
容肃身上的神印猛地破碎,与此同时,天边的一颗星飞速坠落,潜入了地平线。
那是他的命星。
命星陨落,代表九重天上的神又少了一尊。
邵棋欣赏着星落留下的弧线,觉得有些好笑了。
【曾经他为了渡劫牺牲了一个无辜的凡人,而现在,他也变成他最不屑的凡人了,不知道他醒来后能不能接受。】
【哦,也不一定能醒来,虽然死不了,也可能是植物人。】
系统啧啧称叹:【还是你有手段。】
邵棋静笑不语,默默咽下喉头的腥味。
刚刚那一剑,也折损了她不少灵力,她不动声色地转了一下手腕,那里正隐隐发痛。
不远处,她的这些小动作都被揽明一一收入眼底。
他皱了皱眉。
而这时,茯苓将已经昏过去的容肃平放在地上,她低着头,神情隐在额前碎发之后,叫人看不清表情,仿佛平静的海面掩盖着波涛汹涌。
邵棋微微歪了歪头,丝毫不惧。
下一刻,那身影已经闪到了她面前,对着她的咽喉要害一把抓了下去!
“神女声名赫赫,何必为了他这般糟践自己?”
邵棋侧身躲过,手臂一挥,拦住了她的招式,茯苓眼睛暗红,冷笑了一声:“你一个凡人女子,身份低贱,如何能与我比?你也配提他?”
茯苓对她有恨,但确实没有伤到她。
邵棋的掌风不似刚才对着容肃那般凌厉,而是收了一些,立于守位,一边化解她的招式,一边淡淡开口,眉间浮现一抹正色。
“你和容肃,都对凡人不屑一顾,可六界众生平等,天界倘若仗着神力便可随意斩杀凡人,那与魔族何异?”
一旁看戏的白藏突然被内涵到,他眉梢微挑,飞身也加入到了对战中。
一对二,对的还是两个不折不扣的疯子,邵棋不一会就落了下风。
白藏虽然贵为魔祖,但从来没有什么高贵的竞争精神,从不避讳一些阴招损招。打斗当中,趁邵棋不备,他闪身到她背后,狠狠打出了一掌!将自己的实力发挥到了十成十。
邵棋的身体顿时飞了出去,坠在了一旁的空地上。
她侧脸带着血,唇边也挂着血丝,低头咳个不停,狼狈极了。
看到这一幕,揽明站在不远处攥起了手,但片刻后又放了下去,只是一双黑眸紧紧地锁在她身上,脸色冷沉。
而茯苓迈步走到她身边,缓缓蹲下了身,眼神里带着毫不掩饰的快意,“我这一掌下去,你就彻底魂飞魄散,永远消失了。”
邵棋低着头没说话,整张脸隐在阴影里。
茯苓以为她怕了,大笑出声。
笑着笑着,忽然出手!
一掌打向了她的天灵盖!
与此同时,揽明清楚地听见了自己手上的玉戒被捏碎的声音。
但就在这时,天色大变,狂风骤起!一道紫色雷电直直劈下!
眼前白光一闪,茯苓忽然感觉到自己的掌心一痛,凌厉的掌风被打了回来,她收回手,发现手指焦黑。
茯苓拧眉看过去,邵棋大大咧咧地坐在被紫电砸出的大坑里,短发有些乱,身上的衣服也沾上了尘土,她抬起头,露出了一张笑意盈盈的脸。
茯苓心中隐隐有个猜测。
“你早就知道?你故意的!”
这个贱人就是想用雷劫来把她拉下水!
该死的贱人,她怎么配飞升成神!
“神女,你说什么呢?我何德何能,能猜测天意呢?”邵棋眉毛轻扬,经过了第一道雷劫,她身上的小伤已经痊愈,和揽明……打闹留下的腰酸背痛后遗症也消失不见,舒服得很。
看到她这副胸有成竹、气定神闲的样子,茯苓面容扭曲,心有不甘,伸手就朝她抓了过去。
结果下一刻,又是几道足足有手臂粗的紫电砸下。
“啊——”
茯苓神色狰狞,感觉自己的肩膀烧焦了。
一旁的白藏看情况不对,转身欲离开这片区域,邵棋看出他的想法,也不顾自己灰头土脸,直接站起身朝他跑了过去!
系统:!!!
好缺德,好喜欢。
邵棋就像根引雷针,走到哪里哪里电闪雷鸣,白藏难逃一劫,头顶被劈了一下,登时两眼一昏,还掉了一大片头发,成为了秃头老祖。
他登时大怒,想要反击,结果又被紫电追着电了一通。
遛他们遛了一会,总共九道雷劫,到了第五道的时候,紫电“轰隆”一声砸下,直接把邵棋砸趴在了大坑里,她喘了口气,不再整活,而是正视接下来的天雷。
她的周围时不时地出现一些小闪电,紫芒闪烁,白藏和茯苓不敢轻举妄动,只阴着脸站在一边。
九道天雷威力极大,邵棋刚刚经过一场鏖战,能不能撑过去还不一定呢。
而另一旁,揽明早就料到依邵棋的悟性,化神应是离得不远了,但他心里有预期是一回事,亲眼目睹又是另一回事。
往日里他颇为欣赏的天雷,如今打到邵棋的身上,也变得面目可憎了。
揽明捏紧了手指,指尖泛着青白。
就在这时,“轰隆!轰隆!”两道惊雷震天响。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第七道和第八道天雷竟然是一同打下的,这史无前例。
邵棋无力趴在了地上,头发乱糟糟的粘着灰尘和血,脸上也到处蹭的都是灰,只剩下一双眼睛亮得惊人,像是从深渊里投射出来的光束。
【……这天雷是不是傻叉?】她忍不住骂了一句。
系统露出怜爱的目光:【我的倒霉蛋,这个世界你的至尊欧皇是真的屁用没有。】
邵棋恨得咬牙。
结果这牙一咬,“嘎嘣”一声,竟然掉了一颗,还带着血。
邵棋:……
【你还好吧?宿主,再坚持一下。】系统觑了她一眼。
邵棋把牙齿“呸”地一声吐出来,疼得她龇牙咧嘴的,但她还有功夫阴阳怪气:【确实要再坚持一下,是死是活都得捱那第九道天雷,我现在想死有办法吗?我连个咬舌自尽都做不到!】
系统:【……噗。】
对不起,但真的很好笑。
两人正斗着嘴,忽然,天边聚起一片黑压压的乌云,缓慢移过来时,遮天蔽日。
邵棋一惊。
怎么这最后一道天雷阵势这么大?这是要给我送行吗?
【别紧张别紧张别紧张……】系统宽慰她。
而这时,她的识海里也响起了一道男声,声线低沉柔和:“别害怕,我在。”
邵棋侧目望去,正好对上了揽明静静地注视着她的视线。
这种一转头就有人在身后的感觉,让她有点上瘾。
“轰隆轰隆轰隆!”
第九道天雷足足有树干那么粗,砸下来的时候如光柱一般,将整片天空都照亮了一瞬。
与此同时,揽明的识海里传来了邵棋的回复。
“殿下真好看,我的意思是说,我想亲吻你。”
揽明顿时喉头一滚。
第122章 杀妻证道的妻一剑封神(29)
他幽深的目光落在正前方的雷阵里,心头如烈酒般粘稠滚烫的情绪烧得炽热滚烫。
“轰隆轰隆轰隆——”
电闪雷鸣,百兽骇然垂首。
而邵棋面前白光一闪,全身知觉尽失,她的魂魄似乎出了窍,进到了一个房间里,但她什么都看不到。
耳畔忽然响起了一道空灵的声音,如同来自天边,又好似近在身侧。
“荆山人士邵棋。”
邵棋愣了一下:“是我。”
“可有贪嗔痴?”
邵棋眨了眨眼,如实回答:“有。”
“可有怨怒?”
“有。”
“可有挚爱?”
“有。”
“可有仇敌?”
“……无。”
邵棋笑了起来:“仇敌都被我杀了,所以没有。”
对面沉默良久。
邵棋感觉他应该是被这清奇的回答给哽住了。
过了一会,对面才再次响起了声音:“方才你说六界众生平等,是否出于本心?”
邵棋一顿,是她在跟茯苓讲道理的时候说的,这天雷那个时候就在搞偷听了?
“没有偷听……”对面解释道,语气略微有点僵硬。
邵棋挑了挑眉,这家伙还能听见我的心声。
她认真地思考起他的问题,良久后,才蓦然含笑道:“是不是出自我的本心,似乎没用吧。”
对面之人有些愕然,让她接着往下讲。
“看看外面的乱象,你这句话最该问的,不应该是天界那帮神吗?创世之初,灵力丰盈,多少人一举得道飞升,而现在,天梯被锁,人界灵脉断绝,飞升已成传言……”
邵棋唇边的笑带上了些嘲意:“守着九重天上的地盘,凌驾于万物之上,甚至可以心安理得地下凡‘渡劫’,牵累无辜之人。”
“你问我六界众生平等,”她眉间隐隐浮现一丝凌厉,“事实是,若是天界众神尽数陨落,那才叫盛世曙光。”
对面大惊。
“邵棋,不得放肆!”
一股威压扑面而来!邵棋的嘴角溢出了些血丝。
对面之人语气冷肃,斥责她的无理:“众神各司其职,人界方才有春秋四季、风雨霜雪,这些功劳,岂能让你一笔抹去?”
“换一批人坐上这些位子,照样能恪尽职守,这还要夸?”邵棋觉得这找补得有些可笑了。
“况且,你扪心自问,那魔族封印真的是无故损坏的吗?”
对面之人当然清楚是怎么回事,他沉下了脸:“那你说该当如何?”
室内沉默良久,正当对面之人皱起了眉,以为她根本就是随口胡说,毫无章程之时,女子抬手抹去嘴角的血迹,神色淡淡。
“很简单,神魔大战毁了天碑,其上箴言再无人问津,那就颁布一方天律,擎掣住他们即可。”
“天律?”
“不可无辜杀生,不可傲然无礼,不可徇私枉法,不可弃天下大义于不顾。必要的规矩和必要的牺牲,这才是神,不是吗?”
对面之人静默了许久:“他们不会答应的。”
“你说的是废话,当然不可能那么轻易答应。”邵棋理了理衣襟,“杀鸡儆猴,杀完猴就答应了。”
语罢,她似是想起了什么脑海中尘封已久的回忆,神色有些淡了。
“说了这么多,请问,我算通过了吗?能有幸飞升上去开开眼吗?”
对面顿了一下,忽然问了她另外一个问题:“你和冥王是什么关系?”
邵棋眉梢微挑,脸上笑意清浅:“不是一般关系。”
对面被她这非同寻常的答法给噎了一下。
“你答应我一个条件,我帮你解开冥王身上的咒。”
“成交。”
“不问问是什么条件?”对面之人笑了一下,觉得她还真是难以捉摸,一会精明一会傻。
“都说了不是一般关系了,”邵棋笑了起来,“那个破咒,我一定要给他除掉。”
对面之人于是不再说话了,他想起了数万年前,他初见揽明的时候,那人一身黑袍都被血染透了,眼神锐得像把刀,恨不得活剥了把他带到这个世上的创世神。
所有人都感激创世神创造了这个世界,但揽明恨他。
对面之人感慨似的摇了摇头,当年揽明站在尸海里,背影单薄得像从地狱爬上来的恶鬼,孤立无援。
现在也终于有了坚实的后背。
她不会倒下,能在战场上和他背靠背厮杀。
……
天边暗了一颗星,又升起了一颗新的。
这是司命星君一大早上睡醒后发现的。
他震惊地看着星宿分布,发现灭掉的竟然是容肃的命星,而新来的命星不偏不倚地立在原本属于他的位置上,光耀四海,锋芒更盛。
司命星君失了神,一脸呆滞地跑了出去。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天界众神都纷纷听说了这件事。
天界第一人容肃竟然身陨了!
而且现在根本找不到他的去向,别说活的了,连尸体残骸都找不到!
元和上神想起了茯苓,觉得她或许知道,就带着一众神君前去拜访,结果发现茯苓也不见了,下落不明。
众神交头接耳,议论纷纷,满脸的不可思议。
而就在这时,看守天门的神卫急匆匆地驾云飞来。
“急报!魔族,魔族尽数消失了!”
“什么——”
元和猛地回首,神色大变。
“这,这是怎么回事?”
“天尊身陨,神女下落不明,魔族消失,这,这也太离奇了,从来没听说过这种事!”
“最近有什么异常吗?”
一旁的司命星君听到这句话,迅速反应过来:“有,出现了一颗新的命星!”
“新神?已经几万年都没人飞升了啊……”
“把他叫过来问问,看他知不知道什么内幕。”一位真君索性吩咐道。
然而周围无人应答,他皱眉扫视了一圈,方才那个看守天门的神卫才颤颤巍巍地开了口。
“启,启禀真君,天门那里这几天都无人到访。”
真君拧着眉头,呵斥一声:“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儿!新神飞升竟然不上九重天,懒散无礼!”
这时,天空层云之中骤然破开了一个泛着金光的裂缝!他话音刚落,从里面正巧传来了回应。
“真君莫怪,我来迟了,真是对不住。”
众神骇然抬头,不见人影,只能看见裂缝里端端正正一个“律”字。
万物从律,不可违逆。
此乃天则,不徇私情。
裂缝里缓缓飘出来了一道金芒耀眼的神旨,元和大步上前,伸手接过。
他低头扫了一眼,“天律”两个规整的字样顿时映入眼帘。
“诸位上神听旨,即日起,天律统管万物,约束六界,凡违逆者,按律处置。”
“我叫邵棋,是新任执法者。”
第123章 杀妻证道的妻一剑封神(30)
元和猛然抬头,他见过邵棋这个名字,在容肃的命格簿上,司命星君为他推演,说这个凡人女子就是他命中的情劫。
之后他就下凡去渡劫,渡劫成功归来后,神力大增,一跃成为天界第一人。
那时候,司命星君背地里还跟他感慨说,这容肃天尊果真是断情绝欲,竟直接把那女子斩于剑下,获得了天道的承认,真是非同凡响。
他还教元和,让他以后也这么做,保准能一飞冲天。
元和当时义正词严地拒绝了,他修道多年,修的是天下大爱,不是无情无义。
没想到……
元和抬眼望向天上的裂缝,他从声音中甚至能想象出女子渡过雷劫飞升时坚韧的影子。
忽然想起失踪的容肃和茯苓,元和心中隐隐有个猜测。
“请问邵尊者,您可知容肃天尊和雪域神女的下落?”他也不拐弯抹角,直接开口。
他话音刚落,女子好像笑了一下。
裂缝中传来她淡然的声音。
“容肃欲害我在先,已经被我斩断神魂放逐到了人界,至于茯苓,她堕魔了,当然是回到了魔族。”
“什么!”
“可是魔族也不见了呀。”神卫小声地插了一句。
女子的声音轻缓,带着一种刚刚苏醒的闲适感:“魔族已经被全部扣押在了泰山府服刑,按照律法,服刑千年之后再释放,魔族封印从此作废,即使是释放之后,也不必再镇守。”
“魔族天性嗜杀,若是千年之后再掀起大乱怎么办?”一位真君眉头紧锁,语气里满满的不赞同。
这未免太儿戏了。
“我说过了,天律约束六界,违逆者按律处置,倘若魔族仍旧不服管教,会有比封印更严苛的刑罚等着他们。”
“可是——”
邵棋直接打断了他,语气有些冷:“魔族天性嗜血是创世神的手笔,你不妨去声讨创世神。”
真君神色讷讷,不敢再说了。
这时,元和忽然觉得有些奇怪:“泰山府不是没有入口吗?只有殒命的神灵方可入内。”
“哦,”邵棋忽然想起来,她忘了通知这个了,“泰山府已经被冥界接管了,由冥王负责镇守。”
一听这话,众神的脸色顿时有些难看了。
冥界和天界对立多年,若是冥王再得到了泰山府,天界的地位岂不是更岌岌可危?
邵棋人不在天界,但她隔着空间传送符,几乎一眼就能看出来面前这些神的想法。
她哼笑一声,语气意味深长:“众生平等,从前那一套,可不管用了……”
被窥破心绪,底下站着的上神们顿时脸色尴尬,僵直着身体一言不发。
元和倒是觉得没什么,他本就君子心性,光明磊落,对这些声誉地位并不看重。
他顿了顿,又想起来邵棋还没有登上九重天,就语气温和地提醒她:“邵尊者,您的神殿可有着落?需要侍者帮您布置吗?”
邵棋知道他是出于好意,所以态度同样放得客气尊重:“不必,我不住在九重天,我住冥界,日后若有事宜,诸位可来冥界寻我。”
“该说的也差不多了,不叨扰了,告辞。”
云层里金光一闪,下一刻,瞬间熄灭暗淡。
云顶之上,只留下一脸复杂的众神君,其中心绪,各人自知。
……
而这边,邵棋之所以火急火燎地掐断了传送符,是因为某人又犯病了。
犯的神经病。
“你干什么?”邵棋一脸震惊地看着揽明掀了自己身上的被子,强硬地催她起床。
“现在已经午时了,你今天还没晒太阳。”揽明目不转睛地盯着她,黑眸幽深。
邵棋觉得这说的简直不是人话了,虽然他是个不折不扣的鬼……
“你昨天晚上干的什么好事你自己心里不清楚?我没力气,我再躺会。”邵棋站在道德制高点,毫不畏惧。
揽明眨了眨眼,默默地弯下腰给她穿衣服,反正这太阳是不晒不行了。
他手指穿过她的衣袂,抚着她的肩为她披上外衣,冰冷的指尖触到邵棋温热的肌肤,她忍不住颤了一下。
揽明抬眼,视线落在她露出的一小截颈项上,目光深深。
邵棋下意识觉得不妙,利落地一系腰带就站了起来:“晒太阳晒太阳,别耽误时间……”
下一刻,她被一把拽了回去,摁在了床边。
男人一边朝她体内源源不断地输送灵力,让她的身体渐渐热了起来,一边又用冰冷的指尖轻轻抚过她的后颈,冰与火的碰撞感太过强烈,邵棋被激得浑身颤抖。
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揽明轻轻地亲吻着她的发顶,问了一句:“感觉舒服些了吗?”
他这话问得真心实意,绝无狎昵之意。
邵棋化神那日,昏倒在了第九道雷劫过后砸出的大坑里,揽明处理完碍眼的人和事,赶忙把她带回了冥界。
请医仙来救治过后,对方倒是对邵棋更钦佩和赞不绝口。
“自古以来,除了您是天生神魂,没有鬼魂能够化神成功,所以她的神魂筑的是人身,身上灵力亏空如此严重,又染了这么大的阴气,还能有惊无险地化神,果真是一把奇骨。”
“阴气?那她……是不是以后不能再待在冥界了?”揽明绷着脸色,肉眼可见地有些紧张。
医仙是朽木所化,已经有上万年的高龄了,在尚未化成人形时,就是看着揽明长大的,对他颇有几分长辈的照顾,闻言,笑看了他一眼。
“不必担忧,化神之后这些自然迎刃而解,只不过,你还是要给她时不时地输送些灵力,免得她精神不济,另外,每天带她去人界见见日光,晒晒太阳吧。”
“晒太阳?”
“日月精华皆对她有益,多见见日光,总归是有好处。”
揽明点了点头,把这些话一字一句记在了心里。
于是每日都严格落实,所以造成了如今苦兮兮的邵棋。
邵棋趴在他怀里,轻轻喘了口气,总觉得这厮是在以公谋私。
“等我歇会,我们再出发去人界。”
“禹都好像下雨了,我们明日再去,今日先带你去泡泉。”揽明将她揽进怀里,抱着她站起身,向门外走去。
禹都位于人界偏南面,景和气清,是他们二人定期去的地方。
邵棋:???
她不想去,她怕被泡。
“不想去吗?咳咳咳……”揽明咳了几声,看着她的眼神带着几分失落,“那算了,总归那药泉不泡也行。”
“去,我去。”邵棋听他咳嗽就揪心。
揽明在收复泰山府的时候也受了伤,近日才慢慢养好。
他们两个一对病号,同病相怜。
揽明满意颔首,带着她去了后山药泉。
当天晚上,邵棋晕晕乎乎地感受着男人在自己耳边“耳鬓厮磨”,再次为自己的心软感到后悔。
“狗揽明——”
男人如她所言,对着她的耳尖咬了一口。
枝叶沙沙作响,和泉水的涌动声应和,如同一首动人心弦的乐曲。和风霁月,山树同欢。
第124章 杀妻证道的妻一剑封神(31)
宋大娘提着从山上抓的野鸡第三次路过那个山间小院门外时,看着院里升起的炊烟,她犹豫再三,还是敲了门。
不一会,里面传来不慌不忙的脚步声。
推门的是个身形颀长、气质不凡的男人。
宋大娘很是惊讶,在心里“嗬”了一声,这么俊俏的后生,她这么多年从未见过,比之前棋娘从山里捡回来那个还要气势惊人。
说起来,棋娘和那个男子双双消失不见,一晃都四五年了……
“公子,老妇姓宋,住在山下,我敲门是想告诉您,这个小院是有人住的,只不过原来的住户有事出了远门,您看您在这住着,万一哪天她回来,岂不惹了误会——”
男人听着她说这话,目光微微一动。
“宋婶子!”
忽然,他身后传来了一个年轻女子的笑喊声。
宋大娘正纳闷,这声音怎么听着这么耳熟,抬眼一看,眼眶顿时就红了。
“棋娘!哎呦我的心肝啊!这些年你去哪了啊,都不跟婶子说一声,婶子一直记挂着你……”
邵棋从院里提着裙摆小跑过来,拉住了宋大娘的手,言笑晏晏:“说来话长,婶子进院里,咱们坐着聊。”
宋大娘抹了抹眼泪,连声应好。
揽明静静地看着她们相认,将门拴好,没有进屋,而是走到了院里一侧。
宋大娘是原主生活里为数不多的几个长辈,山上山下地住着,平日里会约着一块去抓野禽。看她一个小姑娘生活艰难,宋大娘还会时不时地把家里做的饭留上一份,有时候跑到山上给她送饭。
她是原主发自心底亲近的人,邵棋也想要代原主好好感激她。
但说起这些年的遭际,邵棋不敢把自己死掉进了地府这些事讲给她听,怕吓到她,也怕影响她们之间的情分。
凡人忌讳鬼神之说,也恐惧鬼神本身。
于是她把大致情节不变,只换了一种说法,让宋大娘好接受。
“我呸!姓容的那小子成日里对你冷言冷语,我看着就来气,没想到他竟然还敢害你,良心被狗吃了的白眼狼!花了你那么多银子,真是养不熟的东西!”
宋大娘气得连声骂了好几句,骂完又暗暗瞥了一眼院里正在锯木头的男人,目光中隐隐带着打量。
他穿着一身深蓝色的长袍,腰间绣着黄白色的桂花枝,举手投足间都引人瞩目,可现在他正拿起一块似乎与他完全不匹配的木头,专心地锯着,锯一会还要停下来,手指轻轻地拂去上面的碎屑。
看着像张画似的,让人赏心悦目。
宋大娘看了一会,凑到邵棋耳旁,低声提醒她。
“棋娘啊,这种金枝玉叶的贵少爷,你还是多留几分心眼,可别再让人给骗了。”
邵棋给她沏了一杯茶,那茶叶是她和揽明前几日去蓬莱远游带回来的,对神魂尚且有益,对凡人更是灵丹妙药。
“婶子,您放心吧,我们两个是已经成了婚的夫妻,他哪敢干什么混账事,而且,我现在可厉害了,也不是离了他就活不下去。”
神灵耳目清明,听到邵棋的话,尤其是最后一句,院里锯木头的某人动作顿了一下。
然后他一言不发,接着埋头当苦力。
宋大娘听邵棋给她讲了许多她和揽明相识的故事,又看着她不凡的穿着和游刃有余、贵气内敛的姿态,和以前腼腆害羞的女孩时候截然相反,这才放下心来,瞧着那个俊俏得不似凡人的后生也更顺眼了。
“把你夫君也叫进来坐着呗,怎么锯起木头了?你们还缺柴火?我从家给你拿。”宋大娘说着,就要站起身。
邵棋连忙拦住了她,眨了眨眼,脸色有些复杂。
她憋了半天,才憋出一句:“他锯木头,是想做一张新床。”
宋大娘没弄懂,这家里不是有现成的床吗?
她往角落里看了一眼,才突然发现原本那张床所在的位置现在空空如也,只留了一堆木屑。
这时,宋大娘忽然福至心灵,她想起来了,之前邵棋一直住着一张破床,后来从山上捡回来了那个姓容的男人,他伤好后,出于报恩的心思,就给她从山上砍来木头,做了一张新床,后来就一直摆在那了。
宋大娘又看了一眼院里正在忙活的男人,嘴角顿时带了点笑意。
哎呦,这年轻人,还醋上了……
“我懂我懂,小夫妻感情浓是好事。”她轻轻拍了一下邵棋的头,脸上满是来自长辈的满意表情。
忽然,她又想起一件事,指着角落里那堆木屑,瞪大了眼,问邵棋:“这是他把那床毁成这样了?”
这,这,就算是练家子也做不到吧……
邵棋连连摆手,神色毫无破绽:“怎么可能,床被我们丢了,那堆木屑是扫出来的垃圾。”
宋大娘呼出一口气,被自己的想法给吓了一跳。
正在这时,院门那里又响起了敲门声,是一个老汉,看见宋大娘往这边走,猜测她进了这里。
“老宋家的!你在不在!”
邵棋和宋大娘一块出去开门,揽明也停下了动作,抬眼看了过去。
门开了,那老汉一看见宋大娘旁边的女子,就认出来是邵棋那丫头,但是现在不是叙旧的时间,他火急火燎地催宋大娘赶紧回去。
“你家出事了!那群人又找上门了!”
“什么!”
“棋娘,我家里有事,你和你夫君好好休息,我改天再来啊!”
邵棋皱了皱眉:“要不我随您一块去——”
宋大娘摆了摆手,不让她掺和:“这事一句两句说不清楚,总不能再让你惹了一身腥。”
说完,她和老汉撒腿就往山下跑,神色焦急。
邵棋站在原地,看着他们的背影,拧起了眉头。
官民纠纷,一般都是老百姓吃亏,禹都虽然商贸繁荣,治安良好,但也终归让人放不下心。
“我们跟着去看看,如果没有能用得上我们出手的,再悄悄回来就是了。”揽明不知何时走到了她身边,边说边给她披上了一件外衣。
此时已进了春季,但山上还浮着一层冷意,邵棋拢了拢身上的衣服,挑眉看他一眼,夸奖他的贴心。
揽明忽然笑了一声。
他低着眉,语气带着那么点意味深长和阴阳怪气:“谢谢夫人的美言,我还要继续努力,夫人又不是离了我就活不下去。”
他垂首,目光对上她的视线,眼神里隐隐流露几分哀怨。
邵棋忽然被他呛了一句,半天反应不过来,缓过来劲后,心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这呛口小辣椒好像也很诱人啊。】
系统在系统空间里顿时翻了个白眼,决定单方面屏蔽她一分钟。
要不是邵棋在这个世界赚了积分,还没有什么支出——揽明那个解咒是邵棋用执法者的勤劳工作抵押来的,它非要狠狠犯贱一番,给她添点堵。
系统乐呵呵地数着积分,正盘算着这几天奖励自己一瓶酒,这时,暗处的光影一闪,一个东西无声无息地钻了进来,修改了操作器的上的原始代码。
……
宋大娘赶回家时,家里门户大开,七八个人气势汹汹地站在她家院子里,正在逼着宋老伯打开门出来。
看见她回来,一个面白无须的小厮提醒了自家主人一句,站在最前方的男子于是缓缓转过身,看向了她。
“宋夫人。”男子披着白色的大氅,看上去身份非凡。
“怎么又是你!我已经说过了!我家玉娘有婚约在身,是不可能嫁给你的!”
宋大娘眉间浮上几分怒意,碍于眼前人的势力,强忍着不大骂出声。
早知如此,当初在寺庙里就不该让玉娘自己去闲逛,她就不会遇见面前的人,更不会因为心地善良,看他身形狼狈,施舍给他了一些吃食,而被他惦记上,惹出如今这种祸事。
真是孽缘!
“我是真心求娶玉娘。”那男子态度坚决,甚至隐隐有逼迫之势。
就在这时,屋门忽然被人拉开——
一个穿着素净、容颜淡雅的女子走了出来,冷着脸,把话说绝:“行啊,你想娶我,那就带一具尸体回去吧。”
“玉娘——”宋大娘听见她这句话,心疼得像是被刀割了。
“娘,我和张大哥自幼定亲,相识多年,我非他不嫁。”宋兰玉挺直腰板,直直地对上男子的目光,毫不怯他。
从她嘴里听到别的男人的名字,男子蓦然沉下了脸。
“好啊,”他冷笑一声,身上带了点气势出来,“玉娘,别惹怒我,我有的是办法让你跟我走,也有的是办法让你那个情郎消失在世上。”
“你!”
宋兰玉觉得他简直不可理喻:“苏詹,你还有王法吗!”
“王法”二字一出,苏詹身后那个面白无须的小厮顿时低头笑了一下,带着微微的嘲意。
跟他主子讲王法,还真是不知者无畏……
“好了,”京城事务繁忙,苏詹不打算再耗下去了,他朝今日特意带来的女侍卫抬了抬手,“把夫人带走,别伤着她。”
“不要!”宋兰玉满目震惊,拼命地大声求救起来。
宋大娘和宋老伯也站在她面前,惊恐地看着女侍卫一步步地走过来。
老天爷啊!都没有天理的吗!
苏詹把玩着手指上的戒指,语气漫不经心:“宋家周围我都已经布下了人马,没人进得来,玉娘,省点力气,别伤了你的嗓子。”
到了这般田地,宋玉兰眼角含泪,准备自己直接跟他走,不连累家里的老父老母。
而就在这时,不知从何处飞来了一块小石子,打在了女侍卫的背上,力道之大,直接把她震倒在了一旁。
邵棋坐在墙上,身姿舒展,手里抓着几个石子,含笑看着这边。
在她旁边,揽明站在墙沿上,负手扫视了一眼院内的情况,他目光平静无波,却难掩气势幽深,比苏詹还要骇人。
“这光天化日的,还强抢民女?”
邵棋和揽明飞身下到院内,她走到屋前,伸手扶起了宋家三人。
“棋娘……”
听到这称呼,宋兰玉这才认出她是谁:“阿棋姐姐!”
邵棋含笑颔首:“别担心,交给我解决。”
她这才转过身,打量了一番对面的男子,看清他的面容后,她挑了挑眉:“梁国的皇帝?梁寰?”
人界四国帝皇的画像,她身为执法者,清楚得很。
宋家三人突然知道这男人竟然是皇帝,一下子愣住了,不知所措。
而听到对面的女子一下就识破了他的身份,苏詹,应该说是梁寰,脸色隐隐含怒。
他身边的太监骤然怒喝道:“大胆贱民!竟然敢直呼陛下名讳!以下犯上,按律当斩!”
“想让朕饶你一命也可以,只要……”梁寰将视线落在宋兰玉脸上,像是猎人盯上了猎物,“玉娘,乖乖和我走,你不想让这些人都死在这吧?”
宋兰玉抖了一下,眼眶里蓄满泪水。
别无他法了,她不想连累他们,她只能跟他走……
这时,一直一言不发的揽明浑不在意地扯了扯唇,看向对面胸有成竹的梁寰,突然开口:“其实,是你在以下犯上。”
他骤然出手,挥袖打出一道灵力,将对面的一群人全都掀翻在地!
指尖凝起一团黑雾,他隔空抓起了方才对邵棋出言不逊的那个太监,神色冷厉:“虽然你阳寿未尽,但不影响本座现在就送你入地府。”
“不!不要!”那太监被掐的脸色青白,几乎要喘不上气。
梁寰神色骇然,这是什么东西!
“等等。”
在众人的目光中,邵棋伸手拦住了揽明,又打出一道金光,将那太监放了下来,确保他性命无虞。
“在人界无故使用灵力,违反了天律,我要罚你。”邵棋看了揽明一眼,十分大公无私。
揽明对上她隐隐含笑的视线,脸上的冷意渐渐褪去,他眨了眨眼,站在了她身后,俨然一副不敢再犯的样子。
“梁寰,”邵棋转过头,看向了倒在地上的男子,神色变得冷肃,“身为梁国皇帝,强迫百姓,玩弄手段,我记得去年那场大涝,你也没处理好?”
梁寰已经反应过来了,对方绝非凡人,他抿了抿唇,为自己辩解:“朕……我派去了朝中大臣,他玩忽职守,我已经惩罚过他了。”
“哦?”邵棋心里跟明镜似的,“那场大涝淹死了千余名百姓,你说的那个大臣,他死了吗?”
梁寰低下头,讷讷不敢言。
“把他处死,我不管他是哪个皇亲贵族,这是他应得的,还有相关人员,一律严惩,你听清楚了吗?”
邵棋的尾音隐隐泄出了些神威,梁寰不敢忤逆,连连应声。
“若你仍然不思悔改,那我就换个人来当皇帝,言尽于此,滚吧。”
梁寰咽了咽口水,不敢耽搁,带着一群侍卫给她恭敬地叩首拜了几拜,才慌张地离开了宋家。
邵棋收回了目光,这才转过身,对上宋家人震惊的视线,她气势莫名弱了几分。
“婶子,宋叔,玉娘,我……”
这时宋大娘忽然起身,握住了她的手。
“你不必说了,我都明白,今日这些事,我们不会往外说的,我不管旁人如何,你永远都只是我的棋娘。”她眼角还留着一抹余红,看过来时,笑中带泪。
“进屋吃饭,快进屋吃饭,那群糟心玩意,闹这一出,饭都凉了。”宋老伯和宋兰玉也迅速恢复了脸色,面色如常地招呼他们进去。
邵棋顿了顿,笑着应了一声好。
她身后的揽明也收回了身上那股气势,又变成了一个沉默寡言的普通公子。
几人一起进了宋家屋内,对这一桌饭菜,气氛其乐融融。
……
是夜,邵棋言出必行,执法森严,真的按照天律惩罚了揽明。
然后惩罚完,她还得小心翼翼地给他上药。
揽明趴在她怀里,将头搁在她肩上,药水洒在背上的伤口处时,她听到他的一声痛呼,打出的热气尽数洒在耳畔。
“有这么疼?”
邵棋心说不应该啊,她已经偷偷收着力气了,属于是在任期间唯一干过的亏心事了。
“疼。”
揽明黏在她身上,面对面抱着她,手指穿过她的发丝,将她压得离自己近了些。
他垂眼,掩去眼里的幽深。
“别乱动……等会!”
“别发疯!你背上还有伤!”
有没有伤已经不重要了,第二天邵棋窝在揽明怀里,深切体会到,昨晚那一顿刑罚,好像惩罚了他们两个人。
第125章 侯夫人算无遗策,卦断乾坤(1)
神历27102年,魔族的三千年刑罚到期,泰山府领主冥王按律将其释放,魔族圣女茯苓表面归服,暗中集结魔兵,于魔界界碑撕毁界约,正式起义,入侵各界,掀起大乱。
天律执法者设下乾坤阵法,将叛乱者尽数投入阵中,受永生永世火灼水溺之罚,永不解罪,永不得释。
与此同时,魔族亲神派领主跪上天门,以魂魄作为抵押,乞求执法者原谅无辜族民。
执法者感念其心诚,赐予其天律抄本,并任命其作为魔族新王。
自此,六界归位,大道自然,天地之间,海晏河清。
……
邵棋回到系统空间时,系统正在举杯自酌。
【来!庆祝你在积分富婆的道路上更进一步。】系统看着积分册上的积分,笑得合不拢嘴。
【庆祝不急,我们先来聊聊君钰是什么情况,他是怎么进来的?】
相比系统的欢庆,她更关心这个问题。
堂堂星际帝国第一顺位继承人,快穿局为什么要把他放进来?他来干什么?总不能是进小世界来散心的吧?
【额……这个……我其实也不清楚。】系统卡了壳,唯唯诺诺地回答道。
邵棋垂眸思索,以她对君钰的了解,他从不做无用之功。这次在这个小世界里,他把他的阴谋诡计发挥的十分之一还不到,很可疑。
这不是他真正的水平。
毕竟他才是个不折不扣的疯子,只是披了层像模像样的人皮。
【宿主,你和他……很熟吗?】系统眨了眨眼,一副想问又不敢问、最后不得不问的模样,好奇得很。
【是很熟,我杀过他一次。】
系统点了点头,自然而然地顺着往下说:【原来是这样……嗯嗯嗯???】
它听到了什么玩意!
“杀过”?
它震惊万分,感觉自己好像知道了什么了不得的东西。
邵棋扯了扯唇:【星历221年,君钰临危受命,前往大荒星系剿灭海盗,受了重伤,归来后,举国挂念,视其为战士功勋,这是当年的大新闻,你应该很清楚吧?】
系统点了点头。
确实知道,那时候新闻满天飞,它们系统群里还有几个君钰的“迷弟迷妹”,哭得一抽一抽的,生怕自己的偶像救不回来。
【其实不是海盗,是我开着战机,击中了他。】邵棋回忆起当时的情形,感慨道:【可惜了,本来人都咽气了,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又救活了,贻害万年。】
系统竖着耳朵,还想听细节,但是邵棋不准备讲了。
【我不需要至尊欧皇了,你给我换个礼包,先把目录调出来让我挑挑。】她坐在小沙发上,身姿舒展。
系统纳闷她怎么又不需要了,不过也没多问,直接给她调出了目录面板。
【算命吧,我对这个还挺有兴趣。】
邵棋所在的星际时代,科技高速发达,类似玄学这种古老的学问,已经很少见了。
闻言,系统觑她一眼,低下头,又看了她好几眼,没说什么,默默在操作台上操作。
看它这欲说还休的神态,邵棋挑了挑眉:【你对我的选择有意见?】
【不是,我是想说,其实,你手里拿的不是可乐,是我的可乐味红酒。】
邵棋:……
谢谢你的提醒,先醉为敬。
……
四月的秋露寺上,总是会比平日里多出许多香客。
毕竟,人间四月芳菲尽,山寺桃花始盛开。
秋露寺的桃花林,被称作当世一绝。
邵棋醒来时,就发现自己正置身于一树桃花下,她正要感慨自己的出场方式终于正常了,没想到一转身,就对上了一双猩红的兽瞳。
是老虎!
通身白色,在粉嫩的桃花林的映衬下,倒像是一只纯灵的神兽——如果忽略掉它暴怒的喘气声的话。
邵棋:……
谢邀,人麻了,我的出场千变万化。
邵棋现在对自己的选择有一点后悔了。
算命有什么用呢?算她是现在死还是等一会再死吗?
她飞速地想着策略,目光暗暗地打量四周,视线扫过白虎腿上血肉模糊的伤口时,顿住了。
这是人为的手笔,山上一般猎户居多,邵棋猜测,应该是猎人打猎时,白虎为了躲藏,从山那边的丛林闯进寺庙里了。
邵棋在心里琢磨了一下,此处本就离寺庙远,地处偏僻,听钟声,现在也正是放斋饭的时间,邵棋不清楚原主为什么不吃饭就跑到这边来,但她隐隐觉得有蹊跷。
她看着眼前处在失控边缘的白虎,眼神平和,毫不露怯。
“你受伤了,我能治。”
【宿主,它听不懂人话,要不你还是跑吧。】
系统有点着急,它都快能看到白虎的哈喇子了,现在不只是人进食的时间,老虎也进食啊!
【万物有灵,你以为它们不懂,其实它们能懂。】这是她在上个世界学到的最珍贵的知识。
邵棋又缓缓向前迈了一步,在白虎凶悍的目光中,她伸出手指,指了指那处伤口,给它示意。
她的动作自然流畅,仿佛对面站着的是她多年的至交好友。
“你可以让我试试,如果没用的话,你再吃掉我。”邵棋歪了歪头,向它露出自己的脖颈,是一个人最脆弱的命脉。
白虎低声吼叫着,眼神死死盯着她。
它的伤口有些流脓了,邵棋皱了皱眉,甚至怀疑如果再不救治的话,对方可能会死在她之前。
“你不疼吗?”
她和白虎对视,眼神清澈,眼底的情绪一览无余。
白虎没有看到它最常在人类眼睛中看到的算计和阴狠,良久后,它身形微晃,乖乖地卧在了草地上。
这是同意了她的提议。
“那边有草药,我去给你摘一些,离得不是很远,我跑不掉的。”邵棋说着,转过了身。
她身上的衣服很华丽,看来原主是位贵族女子,但行动不是很方便,拔个草根费了她好大劲。
【你怎么知道这草药能治好它?】系统很是惊讶,他不知道自家宿主什么时候竟然掌握了医术,还是传统医术。
【上个世界闲着没事,看了点闲书。】邵棋语气淡淡。
【闲着没事?】系统眨了眨眼,【揽明竟然会让你闲下来吗?】
它这边的显示屏上可是经常打着马赛克,它都懒得去看,直接把显示屏给关了。
邵棋一噎,不理它了。
采好了草药草根,她用发髻上的玉珠捣碎,然后走到了白虎旁,将草药贴在了它的伤口处。
白虎登时疼得一抖,嚎叫了一声,震得林子里的桃花都落了一层,有些还落到了邵棋的身上。
她面不改色:“别乱动,要不然会更疼,我给你包扎起来。”
白虎身子僵了僵,顿时不动了。
邵棋眼底闪过几分微不可察的笑意。
倒还真是有灵性。
她从自己的裙摆上撕下了一截布料,给伤口处做了一个简单的包扎,最后还束了一个大大的蝴蝶结。
“好看吗?”邵棋眉梢微挑。
白虎的喉咙里发出“呜呜”的声音,带着些许卸下心防的亲近。
“我就知道你会喜欢。”邵棋轻轻抚了抚它的毛,毛茸茸的质感,让她忍不住又摸了两下。
【你能听懂它说的啥?】系统对这一人一兽的畅通交流感到震惊。
【不能啊。】邵棋理直气壮。
系统:???
那你们这一唱一和的?
【交流感情嘛,它说的什么不重要,反正它也听不懂我说的什么。】
系统直呼好家伙,交友终极秘诀属实是被你拿捏住了。
然而,正在气氛一片温馨的时候,桃林外传来了几道脚步声。
“侯爷,是夫人!夫人在那!”
“夫人”?邵棋准确抓住了关键词。
看来原主已为人妇。
【你还没拿到原剧情?】邵棋朝系统问了一句。
第126章 侯夫人算无遗策,卦断乾坤(2)
【快了快了,在催在催。】
邵棋撇了撇嘴。
“啊!这!这怎么有一只老虎!”说话的女子直往身旁的男子身后躲,她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吓得眼眶红红的,很是惹人怜爱。
男子则将视线投向了邵棋,神色含怒,厉声呵斥。
“邵氏!你,你怎么跟这种畜生待在一起!成何体统!简直丢我孟家的脸!”
“还不滚过来!”
邵棋缓缓抚摸着身旁白虎的绒毛,抬眼看向他,语气不急不缓:“虎乃百兽之王,山野之灵,先贤尚且为之立言,你却说它是畜生,这可真是见仁见智了。”
仁者见仁,智者见智,畜生者,看什么都是畜生。
男子听出了这是在反过来骂他,登时气得脸色通红:“你个泼妇!竟敢说出这种以下犯上的话,等回到府里,家法处置!”
“处置”二字刚落,白虎“蹭”的一下就从邵棋身旁冲了过去!
它生得壮实,身高几乎和男子齐肩,猛地扑过来时,把他吓得骇然失色,贵族风度尽失。
“啊——”
女子惊得脸色惨白,转身就不管不顾地往后跑。
“眉儿!啊!”男子想要喊住女子,结果却瞬间被白虎扑倒在地。
白虎的脚掌踩在他的心口上,压得他几乎要气绝而亡,它的指甲锋利,狠狠划过他的颈项,登时留下了三道渗着血的划痕。
白虎眼神凶狠,猛地垂下头去,想要咬断他的喉咙,却被邵棋拦住了。
“小白,回来。”
白虎的动作一滞,然后乖乖地从男子的身上下来。
男子已经有些神志不清了,但一发现白虎的离去,连忙翻过身,连滚带爬地逃离了此地。
邵棋望着那人狼狈离去的背影,轻轻捏了捏身边白虎的耳朵。
“你做得很好,但是他现在还不能死哦。”
白虎哼唧了一声,惹来邵棋的笑。
一人一虎又在树下坐了一会,邵棋觉得时间差不多了,才起身准备离开。
“你知道怎么回自己家吗?”
白虎眨了眨眼,在她身上不舍地蹭了蹭。
“乖宝贝。”
邵棋捏了捏它的耳朵,然后郑重地和它道别,朝着寺庙的方向走去。
她到现在还没收到原剧情,刚才她的“丈夫”又被白虎抓了一通,而她在冷眼旁观,甚至可以说是唆使犯。
开局就亮剑,有点危险,她得去看看情况。
而在她刚离开后不久,不远处的另一颗桃树下,缓缓走出了两个人,他们静静看完了全程。
少年眉目如画,身着湛蓝色绣着五爪金龙的长袍,长长的墨发以玉冠高高束起,举手投足间自有一番不凡姿态。
他抬起手,拂去了肩上的桃花。
轻摇着手边折扇,他的语气意味不明:“这花开得盛啊。”
“能让您驻足欣赏,是它的荣幸。”一旁伺候的人连忙拍起了马屁。
少年笑了一下,脸上小小的梨涡若隐若现:“我方才赏的是花么?”
“这……奴才愚笨……”侍者顿时不敢搭话了。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这花开得盛,人比花开得更盛,不是吗?”
“是……是。”侍者额头冒出了些冷汗。
他搞不清楚自家主子怎么突然开了窍了,可,可是对方已为人妇……
“去查一查,有关她的一切,我想知道。”
侍者恭敬地低下头:“是。”
少年满意颔首,他伸出手去,接住了从树上飘落的一朵桃花,盯着它细细地看。良久后,他唇边的笑意更浓:“方才你有一处说错了。”
侍者心里一惊,连忙行礼谢罪:“奴才蠢笨,还望主子指点。”
“花开得盛,我能看见,是我的荣幸,人亦是如此。”
能在这里看到这么盛放的人,是他的荣幸。
少年低眉一笑,眼尾勾出一道绮丽的弧度,他将掌心的桃花拢进袖中,转身离开了此地。
……
邵棋是在去往寺庙的路上,收到了系统的剧情传送。
原主邵棋,是京城邵家独女,邵父是一个小小的史官,因为性情忠直,在朝中得罪了不少人,难以升迁,连带着邵家一家都门庭冷落,但邵家人素来不重声望,豁达乐观,日子倒也过得怡然自乐。
邵家虽然门第不显,但原主却和文平侯有一纸婚约。
因为邵父年轻时,曾在老文平侯危难中救其一命,所以老文平侯后来就出面做主,定了这门婚事。
原主性情温和守礼,由于这份婚约的缘故,对文平侯颇有几分情意。
第127章 侯夫人算无遗策,卦断乾坤(3)
可当她怀揣着少女对未来夫妻生活的幻想嫁到文平侯府后,才发现一切都与她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文平侯孟云听容貌上乘,为人端正,京中称赞他有君子之风——但那是对其他人而言。
对原主这个自幼定下婚约的妻子,他厌恶到了骨子里。成婚当天,他不耐烦地走完了婚仪流程,然后就把原主一个人丢在了婚房里,他们甚至都没有圆房。
归宁之日,孟云听借口官署有事务要忙,原主只好一个人回了邵家,邵父邵母问起时,怕他们劳心,她也都将苦处咽进肚子里,只说一句“他待我很好”。
成婚半年,孟云听从来没碰过原主,原主性子温软保守,对这件事羞于启齿。她一直以为是孟云听清心寡欲,毕竟从未见过他有什么通房,所以她也只是默默地等着,等着他有一天能接纳她。
可她等来的是柳拂眉的风光入府。
柳拂眉是孟云听的表妹,侯府老夫人的侄女。原主是后来才知道,孟云听和柳拂眉二人情投意合,只不过柳家门第太低,老文平侯看不上眼,一直没有同意他们订婚。
看着孟云听像变了个人似的,对柳氏关怀备至,两人如影随形,情意绵绵,原主这才明白,他不是清心寡欲,他只是为心里的那一人守身如玉罢了。
原主恨过,恨他成婚之前不坦白此事,她又不是上赶着要棒打鸳鸯!若他那话说清楚,他们大可以好聚好散。
可是现在到了这般田地,她还能如何呢?
原主不再乞求孟云听得垂怜了,她重新振作起来,一手操持侯府的大小事务,她要做一个不需要丈夫偏爱也能有自己的一番天地的侯夫人。
她做得很好,很出色,很称职,在京城世家夫人圈子里颇受赞誉。
可惜,好景不长,柳拂眉怀孕了。
妾室有孕,而正室无所出,若是柳拂眉诞下了长子,单这一个理由,孟云听就能把原主扫地出门。
原主下了狠心,给孟云听用了药,强行圆房,终于怀上了孕。可没想到,不过半月,府上长工竟当众指认她,说她与他早已暗通款曲,腹中孩子也是他的血脉。
原主被休弃,在京中的声誉一落千丈,连带着邵父也被贬了官。
她死在一个冷清的夜晚,邵母看见她血流如注的手腕,当场就发了疯。
邵家就这么迅速地颓败下去,而文平侯府则由于文平侯入了丞相的青眼,一跃成为京中新贵。孟云听官途青云直上,家中美妻在侧,人人称羡。
现在邵棋穿来的时间节点,正是柳拂眉刚刚入门,文平侯府一家来秋露寺上香。原剧情中,原主为了躲避白虎,跑得形容狼狈,在一众贵夫人面前出了丑,被孟云听狠狠训斥了一番。
【原主的心愿是:保护好邵家,并且与孟云听和离。】系统道。
邵棋静静地回忆着剧情,忽然问了一句:【确定原主是自杀的吗?】
系统愣了一下,又去翻看:【这剧情上写的,她的确是自杀,用金钗割了自己的手腕。】
【不对,这不像她,】邵棋摇摇头,态度很坚决,【原主虽然脾气温和,但其实是个很坚韧的女子,她从来没有轻言放弃过,不可能自杀,就算是自杀,也一定是有其他人为因素。】
她又问了一个问题:【长工指认陷害,有说是谁的手笔吗?】
【柳拂眉。】系统回答道。
邵棋下意识捻了捻指尖,语气意味不明:【柳拂眉……她是这个小世界里,孟云听的女主吗?】
【是,柳拂眉从妾室被扶为正妻,后来还诞下了龙凤胎,后半生显赫无比,走的是典型的逆袭路线。】系统看着剧情线,啧啧称奇。
【逆袭,】邵棋咂摸着两个字,唇边的笑渐渐变得冷硬,【她不会再有这个机会了。】
指尖一动,她面不改色地将手里的柳叶掐断,捻得软烂。
……
柳拂眉是跑出了老远,才发现自己一时慌张,竟然把孟云听丢在了原地。
她心下一紧,纤细的黛眉微蹙。
表哥若是埋怨她怎么办?
而且,他若是受了伤,那她岂不是也有一份责任?
柳拂眉在心里飞速盘算,眼角余光瞥见旁边的小山坡,她咬了咬牙,心里一横,径自从上面滚了下去!
脚踝狠狠扭了一下,脸上也沾上了灰尘,柳拂眉看着自己惨兮兮的模样,满意极了。
跛着脚缓缓回到寺中时,她一下就看到了不远处站在廊厅上神色阴沉的孟云听,柳拂眉摆出一副泫然欲泣的表情,朝那边走了过去。
她声音里带着哭腔:“侯爷,表哥……”
孟云听冷着脸转过头,本想好好盘问她,谁料竟看到她这么一副凄惨样子,一下就软了心肠。
“怎么把自己搞成这副模样?来人,去叫个大夫过来。”
柳拂眉扑到她的怀里,声音既娇且柔:“妾身原本想着,能替表哥引开那老虎……谁料结果却全然不同,一山不容二虎,也不知是不是表哥气势太过惊人,那老虎视您为敌,想同您较量。妾身后来赶着返回去,跑得太急,却从山坡上掉了下去……”
她晃了晃身子,孟云听低着头看她,心疼得不行:“是扭到了?你啊你……你一个弱女子,就算是没回来,我一个大男人难道还会计较吗?”
他把她揽进怀里,方才脸上的怒容已经全然消失不见:“眉儿为我伤成这个样子,我回去可要好好补偿补偿你。”
“表哥,”柳拂眉嗔了他一眼,“我什么都不要,就要您好好的,能抽时间陪陪我就好啦。”
“我的好眉儿,你焉知我说的补偿是外物上的补偿,还是别的补偿呢?”孟云听垂眸看着怀中的娇人,笑得意味深长。
此处是寺庙正堂外,大庭广众的,见他神色轻佻,柳拂眉一下就红了脸,埋首在他胸口,不再说话了。
看她这副羞态,孟云听顿时笑了起来。
邵棋就是在这时走进寺庙的,廊厅离正门不远,她一进来,就能看到不远处姿态亲密、旁若无人的两人。
周围的世家夫人看向廊厅上的两人,又瞥了几眼邵棋的神色,不由得窃窃私语起来。
“这文平侯着实是有些宠妾灭妻了……”
“要我说啊,这邵氏,就是性子太古板,我听说文平侯一连几个月不进她的院子,她连问都不问一下,虽说我们这些正室不必像妾室那般讨巧献媚,可是太过古板愚直,那些男人谁会喜欢?”
“她治家不是颇为得心应手吗?”
“唉,丈夫不管不问,婆婆一心礼佛,她除了治家,还能干嘛?”
第128章 侯夫人算无遗策,卦断乾坤(4)
“啧啧啧,可怜见的……”
邵棋知道她们在说什么,她目不斜视地走过去,神色上没有分毫失态,似乎浑不在意丈夫与小妾在这里堂而皇之地卿卿我我。
“侯爷,方才那白虎一时暴起,您可安好?”
孟云听看见她这副四平八稳的样子就来气,但碍于外人在场,他收敛了些怒意,但还是不打算给妻子任何面子,拧眉冷声质问。
“邵氏!你不守妇道,唆使那白虎攻击本侯,现在倒是在这装模作样起来了!”
什么!
唆使白虎?
周遭人竖起了耳朵,热闹不听白不听。
邵棋倒是很平静,也不跟他含糊。直接道:“侯爷,万物有灵,那白虎受了伤,我已经安抚过它了,您却咄咄逼人,是您斥责说它是‘畜生’在先,那就怨不得它突然发怒了。”
嗬!
这文平侯夫人跟自家侯爷说话还句句带刺,这性子,怪不得被冷落呢。
其他人惊讶地看着她,孟云听更是险些控制不住脸色。
“这是你跟家主说话的态度?邵家是怎么教导的你?怎么教出你这么一个毫不知礼、犯上顶嘴的女人!亏你们邵家还自诩门楣清正,看来是沽名钓誉!”
邵棋皱起眉头,觉得这厮真是满嘴喷粪,听着就臭气熏天。
“哦?那侯爷又是怎么受的老侯爷教导?老侯爷为人谦和,与人为善,与我父亲素来交好,侯爷倒是没学到他半点遗风,一张嘴全都用在非议外家之上了,真是了不起得很。”
“邵氏!”
孟云听怒吼出声,连在他怀中的柳拂眉都被吓了一跳。
他抬起手,俨然是要给邵琪一巴掌。
众人目不转睛地看着,只觉这出戏真是好生精彩。
文平侯对夫人动了手,这可真是闻所未闻。
而邵棋看到他的动作,眼里飞快地闪过一丝满意,她故意激怒他,就是要让他在众人面前暴怒失态,揭下他所谓的君子皮,一步一步戳穿他伪善的真面目。
【不是,真要挨打啊?】系统愕然。
它还没见过这小霸王有被别人欺负的份。
【非挨不可,我挨这一巴掌,是要让周围这些人意识到,原主在他们看不到的地方,挨过他更多“巴掌”。】
邵棋仰起了脸,远远望去,露出一截白皙纤细的脖颈,像是一只高傲的受人欺辱的白天鹅。
而这落在孟云听的眼里,无疑是对他的挑衅,他面容扭曲,掌风猛地落下——
与此同时,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清亮的通传声。
“陛下驾到——”
“啪!”
邵棋面不改色,抬手抹去嘴角溢出的血丝。
她随众人一同俯身,对着来人行礼,动作行云流水,叫人看着赏心悦目——如果她侧脸上没有那抹红痕的话。
谢璟眼底沉如墨色,视线停在她低垂的眼睫上,手指拢在袖中,下意识动了一动。
他继位以来,已经越来越能克制好自己了。
但现在,那种久违的、想要杀个人来泄气的冲动,又占据了他心头。
底下众人低着头,看陛下久久没有动作,心里正纳闷,忽而就听到头顶上传来他的声音,听着情绪难辨:“其他的都起吧,文平侯——”
“与朕说说,你方才在做什么?”
孟云听跪在地上,大腿颤了颤,他之前躲白虎的时候,大腿被撞了一下,现在那里隐隐浮上了阵阵疼意,但陛下没说让他起身,他只好忍着疼,老老实实地继续跪着。
“启禀陛下,内子无礼,臣秉持家规,正在管教她,无意冒犯陛下,臣谢罪。”
闻言,谢璟忽然抬眼,一言不发地盯住了他。
旁边伺候的小福子看得心肝直颤,心说这文平侯可真是会说话,每一个字都能踩在风口浪尖上。
“文平侯夫人,朕记得,是邵家之女吧?”
场中一片安静,小福子眨了眨眼,立马意识到该自己出场了,他忙凑过去,低头恭敬应是。
“邵家门庭清正,邵御史在先帝还在时就洁身自好、两袖清风,邵家教出来的女儿,竟然还会无礼,这倒是怪了。”谢璟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笑意却不达眼底。
场上众人彼此对视一眼,心里惊了一下。
孟云听刚刚才斥责过邵家沽名钓誉,结果现在陛下开了尊口,这可真是有够打脸了,还打得清脆无比。
而孟云听脸色僵了僵,几番犹豫后才道:“陛下有所不知,那恶妇不知使了什么手段,竟能唆使山上的白虎袭击微臣,微臣躲闪不及,负了伤,这才出言训斥她,您和太后在此礼佛,臣若不严加管教,恐她会冒犯天颜。”
“恶妇”两字一出,邵棋手又痒了。
她恶狠狠地瞪他一眼,暗暗攥紧了手,神色愈发冷淡。
而她这些小动作,都被上首的谢璟一一收入眼底。
他忽然笑了一下。
“哪位是文平侯夫人?到朕跟前来。”
一旁的小福子在心里“啧啧”两声,明明都偷看过人家好几眼了,陛下又在装了。
邵棋定了定神,垂首迈步走了过去。
她方才隐隐算到会有大人物要来廊厅,但没想到是皇帝,现在这番走向,倒是有点出乎她的意料。
这皇帝似乎对邵家……颇为偏爱?
邵棋敛去眼中的成算,正要俯身行礼,却被面前人忽然托着手臂拦住了。
“夫人不必行礼了。”
听见他的称呼,邵棋微微皱了一下眉,哪有“文平侯夫人”直接省略成“夫人”的,听着怪怪的。
“抬头。”
他的声音低哑,带着一股少年气。
邵棋下意识地抬起头,看见了他的脸,当朝陛下谢璟正是弱冠之年,少年即位,行事老辣,除叛乱,定边疆,从未失手……这些评价,倒是与他这张脸极为不符。
剑眉星目,脸颊两侧还带着若隐若现的梨涡,长发束在身后,一副翩翩少年郎的样子,谁能想到他手上的刀曾经斩下边境“狼王”阿喀鲁的头颅。
而就在这时,这位陛下忽然抬起了手,伸向了她的面庞。
邵棋浑身绷紧,如果他有什么让她不爽的行为,她会立刻重拳出击。
大不了打完装神弄鬼,当皇帝的最信神鬼。
然而下一刻,他手指放在了她额上的碎发处,轻轻一捏,手收了回去。
“是白虎的毛发,看来夫人是和那头虎交上朋友了。”
他含笑看向她,语气带着几分调侃,视线在她的脸上轻轻扫过。
邵棋顿时有一种被盯上了的感觉。
第129章 侯夫人算无遗策,卦断乾坤(5)
四周的人看到谢璟这态度和神色,内心震骇无比,感慨圣意难测。
这陛下……怎么看着像是站在文平侯夫人那边的……
孟云听也提心吊胆起来,觉得这事情的走向有些不对。
“张福。”这时,上首的少年皇帝又开了尊口,忽然叫了一声身旁侍候的小太监。
小福子会意,连忙将手中的东西恭敬地呈上去。
众人各怀心思,暗暗地往那边看了一眼,那是一串颜色浓郁的佛珠,带着一种古朴内敛的佛家气息,一看就是不凡之物。
“夫人,抬手。”
他的声音里隐隐透着几分不容置喙和诱哄。
邵棋顿了一下,敛去眼底的情绪,缓缓伸出了手。
然后底下的众人就眼睁睁地看见,谢璟亲手把佛珠放在了邵棋的掌心。
在外人无法体察到的地方,邵棋感觉到他的指尖似乎在自己的手掌上轻轻勾了勾。
邵棋:?
“这是太后赐予夫人的,太后前几日在寺里礼佛,也遇到了一只老虎,与之相交,坐而悟道,感到天地造化神妙,万物生而有灵,如今夫人又救了一只白虎,太后盛赞夫人是有德之人。”
谢璟含笑看着她,语气莫名带着几分熟稔自然:“这些话,她让朕亲口对夫人说,朕可不敢有所隐瞒。”
他话音落地,场内众人已是满目震惊,不可思议到了极致。
本朝太后深居简出,潜心礼佛,皇帝性情难辨,外表温和实则城府极深,唯一亲近的人就是太后,朝中无人不想通过这条门路在皇帝面前露个脸。
然而太后性子淡泊,对这些事向来是避而远之。
可这文平侯夫人竟然仅仅靠一只老虎,就能得了太后的青眼……
几个世家夫人一改方才的轻视,暗暗地在心里盘算起来,文平侯府有这么一位当家夫人,可谓是门庭之幸,若是孟家乘风而上,再越几个台阶也不是不可能。
而这时,出乎众人的意料,她们以为的本该喜笑颜开的受益者——孟云听却猛地抬起了头,连呼不可。
“陛下!此番赞誉,内子实在愧不敢当啊,她不过是一时走运,怎敢与太后相提并论?”
孟云听眼底飞快地闪过几分决绝,一字一句,毫不掩饰地要把邵棋踩下去,他宁愿不要这份突如其来的青睐,也不容许邵氏凭此爬到他头上,超出他的控制。
“内子不过一介妇道人家,连治家都尚且不甚熟练,惶恐担得起陛下此番赞誉……”
“哦?”谢璟瞥了他一眼,脸上没什么表情,“你的意思是说,朕和太后没什么眼光,错把顽石当明珠了?”
大厅内沉寂了片刻。
下一刻,小福子颤颤巍巍地率先跪了下来:“陛下息怒。”
众人面色骇然,“哗啦啦”跪了一地。
“陛下息怒——”
孟云听仿佛忽然清醒过来,这才意识到方才自己做了什么蠢事。
霎时间,他脸色一片惨白。
邵棋眨了眨眼,扫了一眼四周,正准备随大流,身侧的人却突然拦住了她。
他的手像烙铁一样,紧紧地箍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扶了起来。
“听夫人所言,观夫人所行,似是对道法和佛法都颇有心得?”
下面的人还跪着,谢璟却一双黑眸看向她,若无其事地同她聊了起来。
“略知一二。”邵棋捻了捻手指,她的算命大礼包能让她对周围人的命数有所感知,但唯独眼前的人,她看不透。
邵棋眉心一动,对面前人的身份隐隐有些怀疑。
“既然如此,恐怕朕还要央求夫人一件事。”
邵棋抬眼看向他,眸色淡淡,似乎对来自九五之尊的压迫感毫不生怯。
谢璟唇边的笑意更浓:“太后总让朕陪她悟道,朕对此实在没有什么天分,再加上国事繁忙,夫人可否时常来秋露寺,替朕陪一陪太后。”
说到“没什么天分”时,他脸上的笑还带了几分无奈,那两个梨涡更明显了些,衬得他竟有些可爱。
能短暂地脱离文平侯府,有地方施展自己的算命大礼包,邵棋当然是一口答应。
得到满意的答案,谢璟摇着手边的折扇,面上含笑,视线落在邵棋的脸上,尤其落进她眼底的波澜不惊之中,顿了一下。
太过平静端庄、冷淡自若的神色,会让人想要露出爪牙,非要让她失态,让她眼里掀起惊涛骇浪不可。
谢璟眼里闪过一瞬间的幽深莫测。
“那朕就谢过夫人了。”他轻笑一声,不动声色。
……
直到进了文平侯府大门,孟云听的脸色还是冷沉的,柳拂眉静静地跟在他身后,神色也难看极了。
她无论如何都想不到,邵棋竟然还能有这番造化。
皇帝和太后的青睐……
柳拂眉攥紧了手上的锦帕,暗暗咬了咬牙。
“表哥,我们不等一等夫人吗?”
回程的路上,他们坐了两辆马车,孟云听和柳拂眉一辆,邵棋自己一辆。
孟云听正要冷声说一句等她作甚,忽然,眼前就闪过了一个女子的身影。
“邵氏!”
邵棋停下脚步,转过身,挑眉看向他,连嘴都懒得张,神色淡淡的,似是在说:有屁快放。
孟云听拧着眉头,脸上的厌恶毫不掩饰:“不要以为你得了赏赐,就能在府里翻天了,太后若是没有传召,你就老老实实待在你的院子里,莫要再惹是生非。”
邵棋听他话里那意思,直截了当地问他:“我不出面,过几日府里的宴会谁来置办?”
孟云听冷嗤一声,不说话了。
他身旁的柳拂眉这才柔柔地看向她,千娇百媚地开了口:“姐姐您这段时日忙着治家,都消瘦了不少,表哥和妾身体谅您,才想让您歇一阵子。至于置办宴会的事,表哥吩咐妾身来替您操劳……”
说着,她依偎在孟云听的怀中,屈身行了一礼,面容含笑:“妾身定不会辜负表哥和姐姐的厚望的。”
柳拂眉说完,就言笑晏晏地看着对面的女子,仿佛等着要看一场笑话。
但邵棋只是意味深长地瞥了她一眼,转身就朝自己的院落走去,背影清冷坚挺。
“妹妹既然想要,那我就如了你的意。”
语气漫不经心,隐隐透着几分浑不在意的底气。
反正,卦象显示……那宴会也不是什么好结果。
不去正好,免得惹了一身腥。
而柳拂眉眼底飞快闪过一抹戾气,她缓缓低下头,抬手拉了拉身后男人的衣袖,泫然欲泣:“表哥,姐姐她……”
“她再如何硬撑,最后也是要为我的眉儿让位的。”
“不必理会她,嗯?”
孟云听神情不屑,抬手亲昵地捏了捏她的后颈,惹来怀中女子的一声娇笑。
第130章 侯夫人算无遗策,卦断乾坤(6)
秋露寺里,寺院最深处,一处庭院隐在后山和竹林之间,无人打扰,景色清幽。
一个身着紫色绣杜鹃裙装的侍女低眉肃容,步伐稳重利落地穿过重重守卫,进了里厅,脚步一拐,入了佛堂。
“启禀太后娘娘,陛下已经在外等候多时了。”
佛像正前的蒲团上,太后缓缓睁开了眼,眼神清澈无波,整个人的气质温和内敛,不像是贵人,更像是一位寻常人家的妇人。
让人无法想象,她是怎么过五关斩六将,在后宫中杀出重围,从才人一路升到皇后,在后位上稳稳坐了十多年,屹立不倒。
“阿璟近日频频躲来我这,可是朝中又出了什么糟污事?”
太后把手腕搁在侍女的掌心,被搀扶着从蒲团上站起了身,动作不疾不徐,颇有一番遗世风韵。
侍女在心中暗叹太后娘娘的心思敏锐,然后垂首恭敬道:“奴婢听说,是那几个言官又催着陛下立后了。”
“他们家中可是都有待嫁女?”
侍女点了点头,神色复杂:“是。”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太后捻着腕上的佛珠,唇边的笑容这时才隐隐显出些高位者的锋利来。
“让阿璟进来吧,我的儿子好好地当个皇帝,政事上挑不出错来,就议论干涉他的婚事,以他那说一不二的性子,能隐忍不发,真是受委屈了。”
话音落地,室外之人正好推门而入,笑着接上了她的话茬。
“有母后怜惜儿臣,儿臣就不委屈了。”
太后眼神温润,唇边含笑,如天下寻常母亲般细细打量着自己的儿子,正要招呼着他坐下,视线扫过他空荡荡的手腕,目光微凝。
“你腕上那串佛珠呢?我不是告诉过你,不要轻易取下来。”
谢璟小的时候,生过一场莫名其妙的大病,宫里的太医都诊治不出来,就连先皇都快要放弃这个悉心栽培的儿子时,是太后从宫外九曲山上请来了一位山野大夫。
对方把过他的脉后,什么也没说,只给他腕上带上了一串古朴莹润的佛珠,然后平静地说了一句:“静观三日,自有分晓。”
当所有人都不抱希望的时候,太后独自一人在佛堂跪了三日,祈求神明降世。
没想到,竟还真求来了。
三日后,谢璟身体在一夜之间尽数痊愈,简直像神迹一般。
后来,大夫辞行出宫,太后想要酬谢他,他却只摇了摇头,意味不明地说了一句话。
“娘娘确实是求来了神明,殿下手腕上的佛珠不要轻易取下——除非见到了那神明,方可归还给她。”
“他二人,是有缘之人。”
……
太后从记忆里回过神来,拧眉看向面前神色怡然的谢璟。
“你把那佛珠送出去了?”
“送出去了。”谢璟笑了笑。
“阿璟,你怎么确定……那是你的有缘人?”太后目露疑惑。
谢璟轻摇折扇,语气悠悠:“不管是不是,我都会把她变成我的有缘人。”
他眼神里透着毫不掩饰的掠夺欲,太后一手抚养他长大,还是第一次从他脸上看到如此清晰的“想要”的神情。
就连他当初参与夺嫡之时,整个人也都是懒散的。
现在才有了那种步步为营、精心策划的意味。
这是开了窍了……
“是哪位大人家的女儿?”太后也好奇起来,想见见自家儿子的心上人是何方神圣,能把他吃得死死的。
而她的话音落下,对面的人突然不说话了。
小福子站在谢璟身后,狠狠为自家陛下捏了一把汗。
太后半天等不到儿子的回答,抬眼疑惑地看向他,然而下一刻,就听他终于开了口,语气郑重。
“回母后,是邵御史的女儿,文平侯夫人,文平侯配不上她,儿臣对她一见如故。”
室内一边沉寂。
太后的侍女和小福子都屏住呼吸,紧张得不敢做出任何声响,佛堂内安静到甚至能听见外面屋檐上的鸟扑腾着翅膀飞走的声音。
“文平侯夫人?”太后的语气情绪难辨。
谢璟则仿若全然不觉,点了点头:“是。”
“文平侯配不上她,所以你就拿自己来配她?”
谢璟顿了一下,按照内心所想回答:“儿臣觉得谁都配不上她,只是这般好女子,儿臣出于私心,想让她留在自己身边。”
先且不说配不配的,太后听着他这番话,倒是听出了一点异样的苗头。
“说了半天,人家对此不知情,是你在剃头挑子一头热啊?”
若不是碍于站在面前的是自己亲儿子,太后都要忍不住嘲笑出声来。
文平侯夫人她是识得的,不就是京中流传的那个“邵铁齿”邵御史的女儿么,有这么个父亲,女儿又怎会为强势所低头?
就算是攻心计、美男计一齐用上,这事也有的磨呢。
而谢璟抿了抿唇:“儿臣会让她愿意的。”
“怎么个‘会’法?”太后斜睨他一眼,“君夺臣妻,好响亮的名声!”
“母后,儿臣不会伤她,也不会干出‘夺’这种事。”
——不“夺”,除此之外,不择手段。
谢璟说着,眨了眨眼,不动声色地掩去眼底的幽深与谋算。
“你——”
太后简直不知道该说些什么,重要的用是什么方法吗?重要的是那女子性情刚硬,又是臣妻!
老谢家往上数三代,都是没一点人气的冷木头,怎么到了谢璟这,还出了个痴情种?
不过看儿子这副样子,她也劝不动就是了。
“去去去,别在我跟前招烦。”太后懒得掺和年轻人的事,加之在她心里,谢璟虽然有时候狠辣得不像个少年郎,但做事是有分寸的,她也不必太过烦忧,抬手就笑骂着撵他出去。
“母后,儿臣还有一事求您……”谢璟神色耷拉着,脸上显出几分可怜样。
太后抬眼看过去,对他这些以退为进的小把戏早已了如指掌。
“快说,你娘我急着用斋饭呢。”太后说话时,不自觉地带上了母子二人以前私下相处时的亲近口吻。
“儿臣对她撒了些谎,需要母后帮着圆一圆……”
第131章 侯夫人算无遗策,卦断乾坤(7)
是夜,月色微凉。
文平侯府南面的院落内,孟老夫人坐在榻上,正在修建瓷瓶里的花枝。
不一会,一个打扮干练的嬷嬷掀开帘子迈步走了进来,凑到她跟前,低声说了几句话。
孟老夫人眉头一拧,把手上的剪刀摔在了案上。
“这邵氏,怎的如此一根筋?听儿连着几个月不往她那房里去,她都不想想办法?”
“老夫人,照这样下去……”那嬷嬷顿了一下,把声音压得更低了些,“柳氏恐怕会先有孕。”
“听儿现在还在寒梅院?”
“是,看这时辰,侯爷今晚应是要宿在那了。”
孟老夫人把玩着手上的珠串,语气没什么起伏:“我那侄女,确实是有几分小聪明……”
不过,也只是小聪明罢了。
“府上的人都是什么表现?”
嬷嬷想了想,如实回答:“上次奴婢路过侯爷的书房,听到那书房里的书童在传话时,叫的是‘柳夫人’,似乎府上不少下人都是这么叫的……正合侯爷的意。”
“柳夫人……”孟老夫人咂摸着,扯了扯唇,“都被人骑到头上来了,那邵氏可真能忍啊。”
那嬷嬷也叹了一声:“夫人的脾性,确实软了些。”
“她其他地方倒是刚硬的很,一个女人家,倔的跟头驴似的,连低个头撒娇卖痴都不会。”孟老夫人很看不上她的清高,若非老侯爷的缘故,她是不会答应让这种门第不显、规矩却不少的女人进侯府的门的。
“我听说,过几日的颂诗宴,侯爷也交给柳氏操办了?”
“是。”
“蠢。”孟老夫人虽然不喜邵棋,但更嫌弃满门心思钻营的柳拂眉,她嗤了一声,“一个得到陛下和太后赏赐的正妻,和一个洋洋得意不知天高地厚的妾室,我看听儿是昏了头了。”
这话,嬷嬷不敢接。
孟老夫人侧头看向窗外,打量了一眼天色,没怎么犹豫,就吩咐了下去:“去给听儿传信,邵氏今日在寺里遇见那白虎,虽然化解得巧妙,但估计也吓得不轻,今晚就让听儿宿在正院,好好安抚安抚她。”
“可侯爷……”嬷嬷面露难色。
孟老夫人沉着脸,语气坚决:“他要是不去,就让人压着他去,就说是我吩咐的。”
“小夫妻么,床头打架床尾和,这府上的第一个孩子,还是得出自正室才安稳。”
嬷嬷恭敬垂首:“是,奴婢这就去办。”
她掀帘走了出去,孟老夫人坐在榻上,修建花枝的心思也没了,想起这种种事情,良久,才感慨了一句:“这都造的什么孽啊。”
……
月上梢头的时候,邵棋正坐在窗边埋头专心卜卦。
为了日后能够顺利脱离孟家,她要用足够有震撼力、能够震慑朝野的东西,来为自己造势。
人设她都想好了。
文平侯府只是一普通世家,怎么能强留和独占她这种幸得天命、化凡降世、兼爱天下的半仙呢?
【你是懂怎么给自己脸上贴金的。】系统啧啧称叹,明褒暗贬。
邵棋毫不脸红地应下:【谬赞谬赞。等我当上仙姑,把那群牛鬼蛇神干翻,然后我就能招猫逗狗、过上神仙该过的神仙日子了。】
上个世界可给她累坏了,前期打怪升级,中期各种纠纷,后期天天被某人拉着锻炼身体。
这个世界她要速战速决,美美躺平。
【哟,这个世界看来是没有能入您眼的男人了?】系统略显惊讶,原来渣女也会累。
说起这个,邵棋脑海中闪过少年的面容和身形,她神色一顿,虽然不能确定,但八九不离十。
刚刚及冠的少年皇帝……这么嫩啊……
【宿主,】系统看着她突然变了的神色,皱眉开口,【请注意你的表情管理,你看着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邵棋眉梢微挑,淡笑不语。
她早就屏退了侍候的人,屋里安静得很,又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手里的卦象才见分晓。
“西北方位,这是……闵州。”
邵棋一字一句地解出上面的判言,待看清全貌后,她懒洋洋的表情尽数消失不见,脸色瞬时沉重起来。
为确保万无一失,她还是再重算一次为妙。
而就在这时,门外却不合时宜地传来了几道喧闹的声响。
“让开,以为本侯很想来吗?”
“你们几个!别挡侯爷的路!”
“夫人已经睡下了,侯爷您不能进去,等奴婢通传——”
一片混乱中,“唰”的一下,屋门忽的打开。
站在阶下正争执不休的人一愣,就见邵棋穿着浅紫色的内搭长裙,披着一件素色云纹外衣,眉目泛冷地看了过来。
“孟云听,你在狗叫什么?”
孟云听眼神征愣,他从来没见过邵棋穿浅色服饰,她总是穿一些古板的、深色的、端庄的长裙,妆容保守,发髻梳得一丝不苟,眼神也总是淡淡的,像个假人似的。
而不是像现在这样,一袭清冷的紫色长裙,墨发散到腰上,脸上不施粉黛,眼神投过来时,月光洒在她的脸上,衬得她像一个误入凡尘的神女。
不染尘埃,却又让人想揽她入怀。
孟云听是文人,犹喜作画,他恨不得现在就把这一幕给画下来,可惜没有纸笔。
然而待回过神后,他才突然意识到邵棋方才对他说了什么大逆不道的话。
孟云听张嘴就想像往常一样训斥她,结果话到了嘴边,不知为何,却没能说出口。
他神色有些不自然:“非是本侯故意打搅,母亲担心你今日受了惊吓……让我今晚来陪你。”
说完,他挺着身躯,摆出一副居高临下的样子,等着邵棋请他进屋。他两三个月不来一次,现在她心里定是欣喜和紧张得很。
然而,他没有看到想象中的喜出望外的情形,反而听到面前的女子意味深长地笑了一声。
“侯爷,到底是谁受了惊吓?趁现在时辰未晚,您还是赶紧去寒梅院,让柳拂眉好好陪陪您,免得您独自一人,做了噩梦。”
这就不得不提及白日里孟云听面对白虎时的“飒爽英姿”了。
孟云听的一张脸登时涨得通红:“你放肆!我,我那是为了带你走,一个世家夫人,和野兽打成一片,难道是什么好名声?我是为你着想!”
说完,他也不管三七二十一,直接迈上了台阶,从邵棋身侧经过,径直进了屋内。
邵棋:???
这野猪今天吃错药了?
孟云听走进了里屋,才意识到不对劲来。
他语气生硬,像是在为自己解释:“我不会碰你,只是在这睡一晚,让母亲宽心,你莫要自作多情!”
邵棋拳头硬了。
但是现在还不是揍他的时候,她面不改色,迈步经过屋里摆着的香炉,指尖微微一动,往里扔了一颗香球,有类似于蒙汗药的效力。
邵棋转过身,正想忽悠他,让他在一旁坐下来,一会晕过去的时候无知无觉。
结果她话还没出口,“咚”的一声,男子的身躯应声倒地。
邵棋沉默了一下。
【统子,你这药,见效也太快了。】
第132章 侯夫人算无遗策,卦断乾坤(8)
系统懵了:【啊?之前没见过这情况啊……】
邵棋挑了挑眉,她打量着地上已经晕倒过去的孟云听,眯起了眼睛,视线落在了一处。
“穴位被封了……”
邵棋轻轻捻了捻指尖,语气意味不明。
她半抬眼,眼风忽然扫向窗外,眼神里带了些几不可察的戏谑。
“来者是客,怎么不进来坐坐?”
“天色太晚,唯恐打扰到夫人。”
窗外的男子翻身进到了房中,他穿着浅青色的短打,束着头发,眉目清朗,莫名有一种侠客气。
“陛下还有做梁上客的癖好?”邵棋坐到了一旁,不疾不徐地给自己倒了盏茶。
谢璟翻墙竟然还不忘带着折扇,他轻轻摇着,看着对面女子泰然自若的神态,颇觉有趣。
“夫人不怕我有所图谋?”
“哦?”邵棋抿了一口茶,觑了他一眼,“那陛下所图为何啊?臣妇为您奉上。”
她说这话时,随手将耳旁的黑发别在了耳后,抬袖之间,素色外衣在肩上滑了一下,露出一小截雪白的颈项。
谢璟喉头一滚,眼神暗了暗。
这是白日里无法见到的邵棋,是独属于枕边亲密之人的美景。
他压下心底那股想把孟云听拖出去砍头的冲动,从袖中拿出了一小瓶玉瓶,视线落在了她的侧脸上,那里尚还有些许红痕未消。
“这是玉肌丸,可治夫人脸上的伤痕,我见夫人腕上也有擦伤,应是与白虎周旋时蹭到的,这玉肌丸,还请夫人收下。”
邵棋动作一顿,忽而含笑看着他:“陛下真是有心了,还专门翻墙来送药。”
“时辰太晚,若派其他人来府上,怕惊扰到夫人,也怕有损夫人的清誉。”
“哦?所以陛下就亲自来了?此等爱民之心,着实是令人钦佩。”
谢璟被扑面而来的“爱民之心”给呛了一下,良久,他看着眼前张牙舞爪的女子,忽的笑了一声,毫无遮掩之意,索性承认:“这可不是爱民,是我挂念夫人,担心夫人的伤势,所以在宫里批完奏折,就巴巴地过来了……”
“夫人听到这个答案,可还满意?”他眼睛圆圆的,十分澄澈,但唇角翘起,隐隐泄出些狡黠,话中意味不言而喻。
这回轮到邵棋沉默了,她本意是想刺对方一下,半夜不睡觉跑到她这,狼子野心藏都不藏。
然而没想到,论脸皮厚,她是甘拜下风的。
谢璟端起案上的茶盏,抿了一口,看着对面女子的复杂表情,他眼睛弯了弯:“其实,我一直想问,夫人与我是不是从前见过,有种故人重逢的熟悉感……”
他一边说,一边暗中打量着邵棋的神色,看她没有排斥不喜的情绪,才接着缓缓说下去。
像是一个小心翼翼、步步为营的暗探,只不过,谋的是心。
而邵棋当然是明白他那是什么感觉,上个世界日日拉着她白天晒太阳、晚上“输送灵气”的,能不熟悉么。
她想了想,故作不知,说话的语气意味不明:“可能前世是知己好友,按照年纪,是姐弟也说不定。”
在“姐弟”二字上,她的音调格外加重。
系统觉察出了不对劲:【这是又爱上了一个?】
邵棋“嗯嗯嗯嗯”地十分敷衍,张口不带打草稿:【爱上了,恨不得现在就把他摁住好好疼爱一顿。】
系统:???
系统被她变态的一面吓得火速下线了。
另一边,谢璟黑眸中眸光一闪,顺着杆子往上爬:“既然如此……我与夫人一见如故,我也没什么兄弟姐妹,那……我叫夫人一声阿姐可好?”
若是小福子在这,必定内心里满是吐槽,陛下您没什么兄弟姐妹,难道不是因为您都给利落地解决了吗?
杀的时候没啥感觉,现在又突然缺爱了?
而邵棋则眉梢微挑,抬眼看向了对面的谢璟,正好对上他清澈含笑的目光。
一个朝野上下无不忌惮的皇帝,此刻竟真的像个乖巧少年,站在她面前,眼神带着一种亲近的湿润感,让人下意识就想要卸下心防。
邵棋忽的笑了一下。
“好啊。”她说。
随着她话语的落地,谢璟眼中的笑意渐渐加深,一双梨涡若隐若现。
“阿姐。”他笑得灿烂,忽然叫了她一声。
“嗯?”
“这茶好香。”他摇着茶盏,又饮了一口,语气里不无赞叹。
“你喜欢?那我送你点?”
邵棋没多想,她还纳闷呢,这都当上皇帝了,什么茶喝不到,惦记她这烂茶叶干什么。
她侧头随意瞥了一眼,忽然发现了一点异常。
他手上拿的,是她方才用过的茶盏。
“怎么了,阿姐?”谢璟唇边含笑,对上她的视线,他似是无知无觉,在她的目光中,垂首又饮了一口清茶。
邵棋忽然就感觉他不是在饮茶,是在透过茶盏,碰触她的唇。
“好茶,余韵悠长。”谢璟赞道。
邵棋看不下去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你闭嘴吧。”
谢璟被骂,脸上更是愉悦,甚至笑出了声,眼尾翘起的弧度勾魂摄魄。
在里屋的这一方天地之间,他们二人相视对坐,心照不宣。
而仍然躺在地上的孟云听,无人关心。
……
文平侯府的颂诗宴,在四月二十日举行,邀请了交好的各个世家的才俊闺秀和一众文人才子,而今年,出身显赫的昌满郡主竟然也出席了宴会。
孟云听很是意外,但也颇有些风光与荣幸。
“郡主,您请这边入座。”
昌满郡主神色矜傲,微微抬起的下巴透着几分娇蛮。
她扫视了一眼四周,也没跟孟云听搭话,就坐在了位子上,眼神视其为无物。
孟云听登时脸色就有些难看,但也不敢说什么。
昌满郡主是恭王唯一的女儿,恭王又是本朝唯一的异姓王,颇得陛下重用,恭王府是真正的有实权在手的新贵,文平侯府这种没落贵族,和它比起来还是差得远了。
孟云听看她没有要说话的意思,就欲离开此处,他还要招待别的客人,然而刚转过身,就听见这小祖宗忽然开了尊口。
“孟侯爷,贵府这颂诗宴,可有拟好的章程?”
闻言,孟云听连忙吩咐管家,让他把宴会章程拿给郡主。
管家呈上去时,昌满郡主却端坐不动,只低头欣赏着指甲上的蔻丹,管家正纳闷着,一旁的侍女伸手接过了册子,语气加重了些:“哪有主子亲自上手的道理?这等规矩,贵府也不懂?”
孟云听顿觉自己被狠狠扇了一巴掌,他咬了咬牙,暂且隐忍不发。
等……等日后他平步青云,这些折辱之账,他再一一清算!
侍女举着册子,展示给昌满郡主看,刚翻了几页,昌满郡主忽然抬手,将册子一把打落在地!
动静不小,引得周遭人都看了过来。
而她漫不经心地理了理衣袖,语气讥讽不屑:“文平侯府好歹也是老牌勋贵,做个宴会章程,连最基本的座位安排都处处出错,哪有将从三品排在四品之后的?也不怕闹了笑话。”
昌满郡主说着,从位子上直起身,眼底隐隐浮现着一丝狠意:“谁做的章程?反正诸位夫人都在这,不如大家一起教导教导她,免得蠢笨而不自知,再丢了文平侯府的脸面。”
说罢,她翘了翘唇,静等着好戏开场。
而这时,一旁的孟云听犹豫良久,才抿了抿唇说道:“府上妾室行事不知变通,让诸位见笑了,她性子软,教导的事,还是算了——”
昌满郡主听到这,眼睛微微瞪大,忽然侧头死死地盯着他,语气带着些不可思议。
“章程是你家妾室置办的?”
“……是。”孟云听微微垂首,明明是他一手促成的此事,不知为何,此时他却突然感觉有些不自在。
而昌满郡主冷笑一声,脸色沉了下去:“文平侯夫人呢?她身为当家主母,不专心操持家务,都忙着干什么?忙着去山野之间偶遇白虎?”
话说到这,她口中的不满与敌视已经是尽数显现。
一旁围观的人彼此对视一眼,心里还纳闷呢,这昌满郡主是何时和文平侯夫人结的仇?这俩人简直八杆子打不到一块啊。
“孟侯爷,回本郡主的话,你夫人现在在何处?”昌满郡主眉间隐隐透出几分咄咄逼人之色。
敢勾引陛下,她今天非要教训那贱人不可!
“内子今早被太后传召,已经去了秋露寺了。”孟云听不喜她这态度,忍不住又呛了她一句,“是陛下亲自接走的,郡主要是想见他,不妨直接去问陛下。”
什么!
一旁的人神色震惊,这文平侯夫人竟然还真的让太后惦记上了。
而昌满郡主听到完全出乎意料的答案,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
第133章 侯夫人算无遗策,卦断乾坤(9)
而另一边,众人谈话的焦点本人,正在秋露寺里的,和谢璟对弈。
黑棋气势凌厉,棋风干脆利落,丝毫不拖泥带水。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就已经把对面杀得人仰马翻。
邵棋一边执黑子落在棋盘上,一边目露疑惑地看了对方一眼。
就这水平?不应该啊……
“怎的如此杀气腾腾,阿姐让让我可好?”谢璟无奈浅笑。
太后还在里面专心礼佛,不许其他人进去打扰,所以他们只好找了一棵梧桐树,坐在树下手谈了几局。
这已经是邵棋连赢的第三局了。
“陛下的棋艺……”
邵棋找不到合适的词来形容,总之就是横冲直撞,莽得很,也烂得很。
而谢璟耳根微微泛红,他拿起身侧的紫金茶壶,一边给邵棋的茶盏里续上茶水,一边有些不好意思地说:“我在这方面一窍不通,少时教我棋艺的先生也无能为力。”
第一次听到自家陛下这种乖巧温柔得能掐出水的语气,旁边站着侍候的小福子登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他连忙把脸偏向一边,假装什么也没听见。
“阿姐的棋下得好生厉害。”谢璟眉眼含笑,看向她的眼神里蕴着流光。
邵棋被他逗笑了:“是我父亲教得好。”
原主的琴棋书画,都是由邵父亲手教导的。
谢璟点点头:“那倒是了,我听说,邵御史当年在书院里的棋艺可是头名,旁人无不心服口服……”
他顿了一下,低眉思索片刻,似乎忽地想到了什么,然后一双黑眸直直看向她,眸光发亮:“所以,阿姐的名字,也是这么得来的吗?”
“什么?”
邵棋一怔。
“棋道精妙如人生,而棋又是邵御史的最爱,所以,他才会给阿姐取名为棋。对吗?”
谢璟自觉这番话滴水不漏,既赞美了邵棋的名字,还夸了一番未来老丈人。
他种种心思百转千回,唇边的笑意更浓。
然而,当他目不转睛地去观察对面女子的反应时,却敏锐地发现她的表情僵了一下。
谢璟摇着折扇的手一顿。
下一刻,他迅速转了话茬,忽然用手支着头,眼神里带上了几分好奇:“我突然想起来,阿姐是不是会卜卦?”
他说话时,脸上的两个梨涡忽隐忽现,勾人得紧。邵棋看他这副样子,一下就从方才的情绪中抽离出来,眉梢微挑:“陛下又是如何知道的?莫非,陛下不只做梁上客,还在我屋里安了千里眼?”
她的眼神里带着几分戏谑。
话音落地,谢璟微微瞪大了眼,脸色顿时耸拉下来,语气委屈:“阿姐怎么还冤我?”
“昨晚偶然在阿姐屋里的案上看到了卦象图,还有解卦的批注,才知道的。”
旁边的小福子在心里直呼好家伙,怪不得昨晚陛下回宫那么晚,原来是勾引……啊呸,会佳人去了。
他眼珠滴溜溜得转动,忍不住竖起了耳朵。
“女子内室,陛下观察得倒是仔细。”邵棋斜睨了他一眼,语气意味深长。
谢璟的脸上顿时飞起一片薄红,他一脸无辜地眨了眨眼:“我下次不敢了。”
“还有下次?”邵棋挑了挑眉。
“那陛下可千万别挑着臣妇准备入寝的时辰来,好歹让臣妇着装规整一些再面圣。”
她之前说话,一直大逆不道地自称“我”,到了这,反而又自称起“臣妇”了。
只不过,听着倒是更刺激了。
少年猛地被呛了一下,他咳了几声,眼尾都被逼出了几分红潮。他微微垂眼,眼神闪躲。
“阿姐……”
邵棋的视线在他脸上逡巡一番,欣赏了一番这小子羞得说不出话的表情,这才满意地收回了目光,放他一马:“好了,不逗你了。”
谢璟暗暗舒了一口气,缓了缓,脑子才清醒了些。
而一旁的小福子一时接收了太多信息量,满脸如被雷劈的表情。
这边,邵棋掐了掐指尖,更加确认后,微微摇了摇头:“我确实略通卦术,不过,唯有陛下的命格我解不出。”
说起来,他的精神体好奇怪,怎么跟加密了似的,在哪个世界都神秘得不行。
“我不关心我自己的命格,”谢璟笑了一下,眸光微闪,“阿姐既然能算命格,怎么不算算文平侯的?我对他好奇得很,京中素来称赞他为人清范,阿姐……觉得如何呢?”
他掩去眼底的情绪,只含笑看着她。
旁边的小福子拼命拿指甲掐着自己的掌心,强迫自己千万不要叫出声来。
这也太心机了吧!
陛下您就差把“我要拆散你俩”写在脸上了!徐徐图之啊徐徐图之!
谢璟本来确实想着一步一步来,可越离她近,就越想直接把她从孟云听那里抢过来。
她这么好,凭什么要在文平侯府受委屈?
谢璟捻了捻指尖,将心头的滚烫强压下去。
然而下一刻,就听女子不带任何情绪的声音响起:“孟云听此人,心思不正,能力欠缺,没本事还爱充面子,但是挺能装,装出的君子名声很成功,陛下若是想给他升官的话,我建议您还是收回这个想法。”
“朝廷不能白养一个饭桶,他对百姓屁用没有。”
邵棋想起原剧情里的结局就生气,忍不住带出来了一点口癖。
而谢璟愣怔了一下,这才反应过来,她方才像个谋士似的,不循任何私情,单纯从家国大义的角度,点评了孟云听这个人。
她啊……
他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声清朗澄净。
邵棋一脸问号地看向他,目露不解。
有啥好笑的,小朋友,男主光环的作用你根本不懂。像孟云听这种废物最后都能拜入内阁,这原剧情简直是在她坟头上写的,她多看一句都想死,活活笑死。
“阿姐心怀天下,我自愧不如,见贤思齐。”谢璟唇边荡开一抹笑,眼神里微微闪烁着光,直直地注视着她。
邵棋顿了顿,不自然地偏过了脸。
他们二人之间流淌着一种静谧的、与外界隔绝开来的氛围,一时间,就连小福子都忍不住挪了挪脚步,离远了些。
而这时,佛堂的门忽然被推开,太后从里面缓缓走出,她目光平和,视线停在离得很近的二人身上。
“在聊什么?阿璟笑得如此欢畅。”
第134章 侯夫人算无遗策,卦断乾坤(10)
“母后,夫人方才与我算命呢。”面对着自己老娘审视的目光,谢璟没有任何避嫌的意思,甚至直接将棋盘挪开,自然而然地,与邵棋靠得更近了些。
太后将他的小动作一一收入眼底,她“嗯”了一声,脸上情绪莫测:“算的什么?”
“算了文平侯的命格,得出的结果是他实乃伪君子真小人,不堪重用。”谢璟笑意盈盈。
他是天子,他的话,凡出口,不得朝令夕改。
于是太后侧头看了他一眼。
自己这个儿子,看着傻乎乎的,实则浑身上下全是心眼子,现在就已经开始挤兑上情敌了。
她视线右移,这时,才开始细细地打量起来他身边坐着的女子。
她早就听说过有关邵棋的一些事,现在亲眼看着,太后心里也不禁赞叹,果真不愧是邵家的女儿,邵御史的清正坦荡,在这女子身上,体现出了个十成十。
她能够成为一个优秀的能与阿璟并肩的皇后,这毋庸置疑。
不过,这样的女子,真的会被阿璟给拐跑吗?他好像没这个本事。
太后又有点怀疑起自家儿子来。
看来,还是要她这个老娘出马。
“文平侯夫人……这个称呼太麻烦,若你不介意的话,不如你和阿璟一样,我叫你一声阿棋?”太后的目光柔了下来,看向邵棋。
邵棋怔了怔,点头应是。
“你会卦术?”太后其实只是想拿这个开个话头,聊一聊。
但没想到,对面的女子却眸光清澈,忽然语气认真道:“陛下与太后娘娘都在此,不妨准许臣妇算上一卦,随便算算,且当作献丑了。”
闻言,谢璟看了她一眼,他忽然一下子就意识到,她是有备而来的。
这太神妙了,每次见她,都仿佛会认识新的她,让他重新心动。
“陛下和太后娘娘请看。”
邵棋没有随身带着卦纸,而是一边讲述一边执笔书写在宣纸上,她语气干脆利落,笔锋不似闺阁儿女般婉约,而是如刀尖般凌厉,抬袖落笔之间,自成风韵。
“……所以,这里是西北方向。星宿有异,结合方位与距离来看,应是,闵州。”
邵棋收回了笔,室内陷入一片平静当中。
正当她以为自己可能要用其他手段来佐证自己的卦术是实事求是时,太后突然侧头看向了谢璟:“阿璟,朝中近来可有异样?闵州那边,可有呈文?”
谢璟捻了捻指尖,沉着脸,一言不发,但表情已经说明了一切。
“看来是有了,我儿,既然那些人诓骗于你,你可莫要手下留情。”
这句话说出口后,太后又觉得有些多余,她从来没见谢璟手下留情过,她自认心狠,教出来个儿子,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我回宫后立刻处理。”
“处理”二字,语气淡淡,却带着上位者的血腥气。
邵棋眨了眨眼,插了句嘴:“二位,信我的卦?”
她还没发挥出更多招式呢,这就信了?
谢璟敛了怒容,眉目缓和,笑着看她:“我和母后都不是蠢人,能看出来,什么是假把式,什么是真本事。”
太后也点了点头,甚至还戏谑地说了一句:“既有这等本领,可当帝师,阿棋还做什么天天受气的侯夫人?”
谢璟一顿,忍不住侧头看了太后一眼。
他母后这是来添乱的吧?
皇帝和帝师可不是一个辈分,他现在好不容易能叫邵棋一声阿姐来拉近距离,要是帝师,那他就只能打乱纲常伦理了。
而太后唇边缓缓出现一抹笑容,只看着邵棋微微颔首。
这孩子像年轻时候的她,甚至比她更有野心,她喜欢。
“阿棋,你既精通卦术,又了解道法,我修佛有几个疑问,你随我入里屋,帮我解答可好?”
说着,太后拉住了邵棋的手。
邵棋没料到太后这么热情,愣怔了一下,就被她拉着走了进去。
“阿璟公务繁忙,莫要躲懒,快些回宫,把闵州之事处理了。”
谢璟被关在门外,一脸无奈,他这是又给自己找了一只拦路虎啊。
……
昌满郡主在文平侯府等了一日,颂诗宴早已结束,直到日头西落,邵棋还是没有回来。
“夫人应是宿在秋露寺了。”管家低声在孟云听身旁说道。
昌满郡主气得直咬牙,这么晚,她也没法进宫去瞧瞧陛下回没回来,若是没回来,岂不就是和邵氏宿在了一处,就陛下那个样子,要说没点心思,她是不信的。
寺里人少,月黑风高,孤男寡女,若是发生了什么……
昌满郡主猛地扯了一下桌布,将整桌的东西掀翻在地!
孟云听的脸上遍布乌云,已然是快忍到了极限。
“郡主,容妾身说一句,姐姐恐怕是回不来了,您若是有什么要跟她说的话,不妨转述给侯爷,让侯爷替您带到,您也不必在这里劳费心神。”
柳拂眉微微屈身,脸上一片周全之色。
她垂着眼,眼底隐隐有几分兴奋。昌满郡主这个样子,一看就是与邵棋不合,若是她再对着孟云听吐露出什么邵棋的把柄来,岂非正合她意——
“啪”的一声,柳拂眉的思路被打断,骤然偏过了脸!
她的肌肤早就被孟云听养得娇嫩无比,此时上面赫然出现了一个红通通的手印,显得异常清晰骇然。
“昌满!”
孟云听吼了一声,把爱妾揽进怀里,心疼得紧。
昌满郡主不紧不慢地收回手,冷笑一声:“一个妾,都敢与本郡主搭话了,这文平侯府,果真是一丝规矩也无。”
“还有你,”她看向孟云听,语气有些愤恨,“管不好自己的夫人,让她到处乱跑,惹人注目,你也不嫌丢人!”
“废物!”她怒斥。
“你这疯婆子——”孟云听气得咬牙,脑子一昏,伸手就劈了过去!
“啊!”
两位身份地位最高的主子动起了手,院里顿时一片慌乱,混乱之中,柳拂眉被绊了一下,猛地向后倒了下去!
身后是一张桌案,她直直地磕在上面,头发散乱开来,身子滑了下去。
“好疼……表哥……我好疼啊……”
“救……”
孟云听正是情绪亢奋的时候,并没有注意到她。他手脚并用,嘴里也一句一句地和对方对吵,俨然没有了往日里那副君子模样。
许久后,才有人发现了这边的异常。
“柳夫人出血了!”
“侯爷!别打了!柳夫人晕过去了——”
孟云听一惊,猛地停手,回过头,就看见柳拂眉身下已是聚攒了一大摊血。
他顿时骇然失色。
第135章 侯夫人算无遗策,卦断乾坤(11)
柳拂眉小产了,那个原剧情中她踩在邵棋头上的依仗,没了。
邵棋刚回府,府上郑婆子一见她,就迫不及待地跟她分享了这个好消息。
她早就看那个柳氏不顺眼了,好歹是柳府正经出身的小姐,说起话来拿腔作调,一股子青楼味,让人腻歪得很。
“老夫人和侯爷那边现在是什么情况?”
说起这个,郑婆子可就更来劲了:“回夫人的话,奴婢听说,侯爷要告御状呢!去皇上面前揭发昌满郡主,让皇上惩治她。”
“告御状?怎么个告法?”
“听说是侯爷要递奏折,告发昌满郡主害了咱们侯府子嗣。”
邵棋听到这,轻笑一声:“蠢。”
她还没死,柳氏还没当上正妻呢,一个妾室肚子里的孩子,除了他孟云听,谁会看得上眼?
要告,也不是这么个告法。
昌满郡主仗势欺人,大闹文平侯府,甚至险些伤及文平侯。她是郡主,又不是公主,一个异姓王的女儿,竟然有这么大的脾气,这岂不更为细思极恐……
邵棋笑而不语,递给了郑婆子一锭银子:“去忙你的吧,我不用侍候了。”
郑婆子得了赏赐,喜笑颜开地行了一礼,临走时,暗暗又瞥了一眼端坐在上首淡然自若的邵棋,心里纳闷。
她怎么觉得,夫人对柳氏小产这件事,一点都不意外呢?
像是早有所料似的。
郑婆子不敢细想,恭敬垂首退了出去。
【你接下来准备怎么做?】这句话还伴随着“嘎嘣”一声,系统不知从哪弄来的瓜子,像是嗑不完似的。
【闵州的雨已经连着下了近一个月,州官隐瞒不报,不久后,大涝就会淹没城池,百姓危矣。】
原剧情里对于这些内容完全省略不提,这是邵棋算出的卦象。
【不过,我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邵棋指尖轻敲着扶手,眉心浮现一抹成算和笃定,【两个月内,我要同孟云听和离,然后风风光光地离开文平侯府。】
……
又过了几日,从闵州回来的暗探神色惶恐,骑马数日,连口水都不敢喝,焦急地进了紫禁城。
“……如陛下所料,情况恶化,闵州封城,巡抚杨录不知所踪。”
“啪!”
一道瓷片碎裂在地的声音。
暗探咽了咽口水,把头压得更低,他的背上已是起了一层冷汗。
“杨录都不见了,杨家人还留着干什么?”
上首之人的音色清澈如玉铛,语气淡淡地宣判死刑,给人一种天真又残忍的意味。
暗探身子抖了一下,低声应是,然后退了出去。
小福子侍立在一旁,脸色也绷得紧紧的。天子一怒,伏尸百万,流血千里。
“内阁那些人都到了?”
小福子赶忙应声:“回陛下,已经在勤政殿候着了。”
“嗯。”谢璟冷着脸站起身,余光瞥见案上的一封奏折,他拿起来看了看,半晌后,忽然笑了一声,只是笑意不达眼底。
“昌满和文平侯是怎么一回事?”
小福子精明得很,凡是有关文平侯夫人的事,他每日都要第一时间去了解,所以他十分清楚这件事的缘由。
他俯下身,简要讲述了一遍。
当说到昌满郡主当众指责文平侯夫人时,小福子暗暗抬眼,看到对面的陛下骤然拧紧了眉头。
“昌满还没有定婚?传旨给康得全,让他尽快给昌满定下一门婚事,否则朕就来做主赐婚。要是不合他们心意,可别怨朕没给过机会。”谢璟眸色冷淡,语气不容置喙。
康得全就是恭王。
小福子记下旨意,心里啧啧两声,暗叹昌满郡主没有眼色,这不就踩在陛下的心窝子上了?
而这时,谢璟低头又扫了一眼奏折:“文平侯的第一个子嗣,竟出自妾室。”
他神色莫辨,小福子有些摸不清楚他什么心情。
出自妾室,说明文平侯与侯夫人夫妻不合,这岂不正合陛下心意……
若不是出自妾室,他才要急得冒烟吧?
“子嗣珍重,臣实是内心悲痛……”谢璟将奏折上的话念了出来,他唇角轻勾,脸上的笑意冷得渗人。
他几乎是瞬间就想到了那个坚韧挺直的身影。
“所以,若是膝下无子,岂非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此言一出,小福子心下骇然,没能料到陛下竟然是这般想法。他话里的深意,竟是宁愿文平侯夫人有个孩子,至少能让她生活无忧。
他是在心疼她。
这份心疼大过于帝皇的独占欲。
小福子低着头,掩去眼底一片惊色。
而谢璟冷笑一声,将奏折摔在案上,负手下了台阶。
“既然文平侯那么看重子嗣,朕就赏给他十个美人,让他好好为孟家开枝散叶。”
“莫要闲着无事,叨扰别人。”
第136章 侯夫人算无遗策,卦断乾坤(12)
柳拂眉本就身体虚,这次小产,差点要了她半条命。
没了,一切都没了。
她盼了那么久的孩子,好不容易来了,竟然走得这么荒唐。
柳拂眉躺在床上,眼神狠厉,手里的被角被攥得发皱。
“夫人,您可不能就此一蹶不振啊,您还年轻……”
“不好了!不好了!”一个侍女神色惊慌地跑了进来,床边嬷嬷停住了话头,皱眉看她。
“出了什么事?这般毛毛躁躁的?”
侍女喘了口气,脸色焦急:“夫人!陛下给侯爷赐了十个美人,说是让,让侯爷尽快开枝散叶。”
“什么!”
嬷嬷满脸的不可思议,死了一个妾室的孩子,就又赏了一堆妾室,这是要逼死夫人哪!
柳拂眉猛地咳了起来,双目泛着血丝,牙根咬得死紧。
她脑海里闪过与孟云听依偎情浓的画面,眼角淌下了清泪。
“对,我还年轻……我还年轻……”她眼底浮现几分决绝,“把今天的药端过来,我要尽快养好身体。”
“夫人……”嬷嬷看她这副模样,心酸得很,想要开解两句,却被她打断了。
“你们知道什么!”柳拂眉看周围都是自己人,才忍不住痛哭出声,“我偷偷让大夫诊断过,侯爷他,他的身体难育子嗣……”
……
【真的吗?那可是男主诶,男主竟然不行?】系统第一次吃到这种瓜,颇为震惊,震惊之余直呼好家伙。
【我的卜算不会出错。】邵棋发现的时候也很意外,不过现在,这会成为她手里最有用的一把刀。
“人选找好了吗?”
她背对着侍女,一边在窗上写字,一边问道,语气平静温和。
侍女俯身行了一礼,嘴角带着笃定的笑意。
“已经找到合适的人选了,夫人放心,尽在掌握之中。”
“做得不错。”邵棋莞尔。
第二日正午,闵州巡抚杨录全家于京郊被斩首示众,闵州大涝一事,彻底被放上台面。一时间,全国上下,众说纷纭。
有说陛下要派恭王前去治涝的,有说国库空虚拿不出钱的,还有说这次大涝是天罚,是上天对当朝统治不满,所以降下天灾。
第三种传得尤为广泛,甚至不少人信以为真,暗暗议论起当朝陛下即位时那些旧事来。
谢璟坐在御书房里,翻看着暗探汇报上来的各路消息,脸上没什么表情。
现在闵州情况紧急,这些暗处的牛鬼蛇神,他暂时不想在他们身上浪费时间。
先记着账,容后处置。
“朕要的东西可拿到手了?”
小福子神色肃然,垂首迈入房门,将手上的册子呈上去。
“陛下,这是在杨录卧室的隔板下搜到的。”
“藏得倒深。”谢璟扯了扯唇。
他翻开册子,视线从上面的条目上一一划过,最后定格在了一处。
谢璟猛地合上了册子,站起了身:“备马,去秋露寺。”
小福子懵了:“陛下,羽林卫还在候着,等您下令让他们继续搜。”
“不必,”谢璟唇边荡开一抹笑意,黑眸柔了下来,“那些人不就是以为朕查不到么……”
“朕有夫人,有如神助。”
……
正是春深,秋露寺里林荫深深,日光斜斜透过枝梢,打在地上。
邵棋打了个盹的功夫,谢璟就把茶煎好了。
“阿姐没休息好吗,近日看着有些疲累。”谢璟把茶盏递到邵棋手中,他特意找太医要的方子,在这茶里加了些药材,能够滋补身体。
“陛下还说我?你看看你自己,风尘仆仆的,估计昨晚都没上榻吧?”
谢璟顿了顿,眼中浮现一抹无奈,他抬手揉了揉眉心:“昨晚在勤政殿和那帮老家伙吵到半夜,现在头还是疼的。”
他话音刚落,女子的手指忽然搭在了自己的腕上,按住了一个穴位。
“可觉好些了?”邵棋抬眼看向他。
谢璟眉目舒展,朝她笑得灿烂:“阿姐是在心疼我吗?”
邵棋目光低垂,指尖轻轻按压着他的穴位,忽然笑了一下:“我不仅心疼陛下,还心疼所有被牵连进闵州这场灾祸的无辜之人,我知道陛下此次前来是为何事,所以,我已经提前准备好了。”
言罢,她冲他挑了挑眉,从袖中拿出了一叠纸,递给了他。
纸上密密麻麻地记载着闵州官场的纠葛、闵州的地势水位以及京城的暗网。
谢璟扫了一眼,在其中一张纸上发现了一滴血迹。
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猛地将她的手抓在了掌心,细细察看,在她的左手中指上看到了针孔的痕迹,因为扎的太深,留下了伤痕。
谢璟翻手将她的手裹在了掌心里,抬眼看向她,神色愣怔。
“怎么这副表情?”
邵棋笑了笑,根本没把这点小伤放在心上:“山河卦术就是要以血滴做引子,扎一下放放血而已,又不疼——”
她的话说到一半,蓦地停住了。
因为在她对面,谢璟骤然红了眼眶。
第137章 侯夫人算无遗策,卦断乾坤(13)
“阿姐真好……”
谢璟呢喃了一声。
好得我一刻都不想放手。
孟云听着实有些碍眼了……
他敛目垂首,把她的手攥得更紧了些,眼底泛起细密的、汹涌滔天的深意和爱欲。
“嘶——”
邵棋低眉看了一眼拽着自己手腕的那只手,其上的青筋隐隐可现。
“你弄疼我了。”她抬眼看向他,眉头微蹙。
谢璟把手里的力气卸下了些,但依然没有松开,只是轻轻地拉着她,指尖缓缓滑过她的掌心。
“阿姐打算什么时候与孟云听和离?”他把玩着她的手指,忽然张口问道。
闻言,系统在意识空间里啧啧两声:【看看,看看,不装了,露出马脚了吧。】
邵棋觉得有些好笑,她挑了挑眉,有意逗他:“嗯?我为什么要和离?”
“我的侯夫人当得好好的,如今又得了陛下和太后娘娘的赏识,丈夫省心,妾室敬畏,我以后的日子只会过得更舒坦……”
她话还没说完,少年的另一只手就攥紧了她的衣袖,这样一来,他两只手就把她拦在了怀里。
“不行。”
“为何?”邵棋瞥了他一眼,眼中带笑。
什么情绪都往脸上写的纯情少年,太有意思了。
她正想着再逗逗他就揭过时,出乎她的意料,谢璟忽的走近了一步,低头将唇凑到了她的耳旁。远远望去,两人像是在亲密相拥。
邵棋一愣。
“不行,”下一刻,他一字一句,仿佛打开了什么开关,放出了骇人的野兽,“阿姐若是不和离,那我就只能夜夜去做那梁上客了。”
他的语气惋惜了一瞬,转而为她勾勒起以后的场景。
“试想一下,深夜,孟云听若是来阿姐的院子,我这个奸夫就躲在里屋,我们不给他开门。我藏在窗边的墙角里,阿姐一边隔着窗和他周旋,一边靠在我怀里,若是阿姐一时心急找不到借口,我就凑到阿姐耳边,小声教阿姐怎么敷衍他,就和这个姿势一样……”
谢璟得寸进尺,呼出的热气洒在邵棋的颈上。
邵棋不由得缩了一下,一是因为烫的,二是因为羞耻。
这都说的什么玩意?她咬了咬牙,闭上了眼。
谢璟把手放在她后颈上,指尖轻轻划过,感受到怀中之人的颤抖。他勾了勾唇,语气低哑,接着往下说:“若是他不识趣,我就把他打晕,扔到院子里,然后阿姐就坐在我怀里,一边看着名义上的丈夫,一边吻着实际上的丈夫,怎么样?”
邵棋蓦地心里一惊,满脸不可思议,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他这都是哪学来的花样?
而看着她的表情,谢璟唇边的笑意更浓:“或许阿姐觉得这样更刺激?那不和离也可以……”
他的描述实在是毫不斯文,毫不高雅,比夫妻夜话还要直白,把偷情的紧张感渲染了个十成十。连邵棋这么厚脸皮的人,听着耳根都红透了。
身处意识空间里的系统更是傻眼,不知道该不该给这声音也打上马赛克。
总感觉这些不是它能听的东西。
半晌静默,邵棋缓了缓神,不甘示弱,强撑着一脸高贵地教训他:“陛下读这么多年圣贤书,结果日日心里想的就是这些事?”
不知羞!
然而,话音刚落,少年就索性俯下身,下巴搁在她的肩上,真正地把她箍在怀里。
“我可不是圣贤,”谢璟在她耳畔低声笑了一下,声音震得她耳根发麻,“我是不知礼义廉耻的小人,只想耍手段爬上阿姐的床榻,然后夜夜给阿姐暖被窝。”
一字一句,沙哑暧昧。
他看向她的眼神渐渐幽深,把心里那些幽暗的想法讲给她听,俨然不是往日那副乖巧清纯少年的样子。
“闭嘴。”邵棋抿了抿唇,脑海里想起了某些画面,下意识眼神微微躲闪。
“阿姐是累了吗?”谢璟笑了笑,随手拿起身旁的茶盏,递到她唇边,“喝口水,歇一歇。”
邵棋感觉自己现在像一只快煮熟的鸭子,急需降降火,她没多想,就着他的手抿了一口清茶。
喝下去后,才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
视线一扫,就发现在旁边的桌案上,仅有这么一只茶盏。
所以,他们二人又共用了同一个。
邵棋:……
【宿主,认输吧,】系统一脸佩服,【他太会了。】
邵棋没空回应它,因为她正被谢璟缠着要给一个说法。少年眉目含春,每一个神态都像是暗送秋波。
“所以阿姐什么时候和离?”
“我就不——”感受到环在腰间的手臂收紧了些,邵棋眨了眨眼,不敢再逗了,果断改口,“两个月,行了吧?”
“太久了……”
“嫌久你也给我等着。”
“哦,好吧,那我先收点利息。”
邵棋:?
“等等!这是寺庙,佛祖还看着呢——”
“阿姐莫慌,只是亲一下。”
下一刻,没声了。
系统早有所料,切断了显示屏,它负手看着屏幕,拿腔拿调地叹了口气:“唉,年轻人啊,啧啧啧。”
……
闵州的事态恶化了,时隔半月,闵州城又传来了消息,说是难民暴乱,一片惨迹。
恭王府内,幕僚抬手行礼,神色有些诧异:“陛下行事向来老辣,这次竟然在难民的处理上马失前蹄,实在是给我们递了刀子,王爷,我们要抓住机会。”
“派去宫里监视的人怎么说的?他最近可有什么异样?”
恭王康得全年过不惑,面容硬朗,此刻穿着大袖袍,正在俯身练字。
“和往常一样,就是……去秋露寺去得勤了些。”
听到这句话。康得全笑了一下,语气里隐隐带上了些不屑:“没断奶的黄毛小儿,莫非还想让太后一直护着他?”
他手腕一翻,案上的宣纸上落下一个“忍”字。
“本王已经等了太久了……陛下,无论如何,他是你的皇兄,你不该下手那么狠。”
康得全侧头看向东墙,那里十年如一日地挂着一幅画,那是先太子——孝贤太子亲手给他画的山居图。而今,画尚在,人已逝。
士为知己者死,他忍了这么多年,才来报这笔仇。
康得全收回目光,放下了毛笔,神色淡淡:“备马,本王要去皇陵,去祭拜孝贤太子。”
幕僚顿了一下,本想出口劝诫,这个节骨眼上,一举一动,都可能招致陛下的怀疑,可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
他劝不动恭王,就像五年前,劝不动他定下起兵谋反的计划一样。
第138章 侯夫人算无遗策,卦断乾坤(14)
邵棋的日子过得很单一,在秋露寺住几天,回文平侯府住几天,院门紧锁,不见旁人,导致她再次收到孟老夫人的传话时,都恍惚了一瞬。
哦,是她那个算盘成精的婆婆。
没事找她干什么?她都快退役了。
邵棋打了个哈欠,简单收拾了一下,就去了孟老夫人所在的院子,还没进门,就听到了几个女子的娇弱哭泣声,吵得她头疼。
迈步进去,室内的人顿时向她投来了视线。
邵棋面不改色,在众人的目光中行了一礼,神色平淡得很。
“老夫人,可是有事要嘱咐?”
孟老夫人一听这话,差点忍不住就想冷哼一声。
瞧瞧,瞧瞧,太后娘娘跟前的大红人,果然是今非昔比,说话的语气都硬气起来了。
不过她到底有些忌惮,只是沉下了脸,语带不满:“邵氏,你倒是在自己的院子里躲得清闲,也不看看这府里都快闹翻天了!”
邵棋挑了挑眉,一听这话,她就不着急溜了:“还请老夫人明示。”
孟老夫人伸手指了指旁边正哭泣的几个女人,脸色难看:“柳氏仗着得宠,逼着她们几个侍寝后喝避子汤,这种善妒的恶妇,竟然出现在我孟家!”
邵棋:哦豁。
【孟云听怎么还和别的女子睡觉了?他不是守身如玉吗?】她啧啧几声。
系统嗑着瓜子,语气悠悠:【还不是你那奸夫,一下子给人家赐了十个美人,皇帝赏的,孟云听又不敢阳奉阴违,只能老老实实献出他那纯洁的身体了。】
【哦对,】系统笑了一下,颇觉神奇,【他每次去别人那睡完,还得回柳拂眉院里,哭诉一番,说自己是逼不得已,然后两人抱头痛哭,再缠绵到天明。】
邵棋:……
yue~
“邵氏!你身为主母,竟然不劝劝听儿,让他不要被那恶妇蒙骗,你实属失职!”孟老夫人图穷匕见。
邵棋眨了眨眼,心里门清得很。
啧,自己管不好儿子,就让她出面做这种吃力不讨好的事,真拿她当工具人呢。
不过,她也不在乎孟云听的想法就是了……
这工具人拉仇恨的事,她爱干。
于是下一刻——
“竟有此事!”邵棋脸一沉,横眉怒目,满脸的不可置信,仿佛听到了什么人神共愤之事,情绪上来之迅猛,把孟老夫人都吓了一跳。
邵棋一抬手,将手中的茶盏猛地摔在案上,震得那几个哭泣的女人都愣住了。
“老夫人,柳氏正是得宠,想要惩戒她,可千万不能走侯爷这条门路,侯爷哪舍得啊!”
孟老夫人被她说得一愣一愣的,神色恍惚地点点头:“所以……”
“所以,事不宜迟,趁现在侯爷在官署,我们就应该把柳氏叫过来,当场对质,辨明虚实后,按家规处置,等侯爷回来,事情都做完了,他能怎么着?”
邵棋越说越起劲,说到兴处,直接站起了身,朝一旁的嬷嬷吩咐道:“去,现在就把柳氏给我叫过来。”
孟老夫人愣在当场,她是没想到,自己这循规蹈矩的儿媳妇,竟然这么莽。
“邵——”
“老夫人,您不用管了,您这么大岁数,就在一旁看着好了,我帮您处理。”
邵棋一副“我够体贴了吧”的表情,孟老夫人想劝阻的话,一下就哽在喉中,她甚至有点怀疑她这儿媳是不是故意的。
孟老夫人低头抿了一口茶,隐隐觉得今日之事正在脱离掌控。
不多时,柳拂眉就扭着腰肢,步步生莲地走到了后院。
人未至,声先至。
“妾身来迟了,实是昨晚歇下的时辰太晚,还请老夫人和诸位姐妹体谅。”
话落,一旁的几个女人顿时面容扭曲,绞紧了手帕,嫉妒得眼红。
说得这么暧昧,当谁还不知道她昨晚又是得了侯爷的一夜恩宠!
“哟,柳妹妹辛苦了,”邵棋挑了挑眉,吩咐身旁的侍女,“愣着干什么,还不快去给柳姨娘看座。”
“柳姨娘”三个字,让柳拂眉脸上的笑意僵了一瞬,不过,她看邵棋笑容温和,摸不清楚她想要干什么,只好万分谨慎地坐了下去。
“柳妹妹,侯爷一个月里有十几次都是歇在你那里,你这肚子,可有动静啊?”
邵棋忽然变脸,摆出一副恶婆婆的架势,开门见山,柳拂眉愣了一下,脸上顿时有些讪讪。
“看来是没动静了……”邵棋勾了勾唇,猛地一拍桌子,屋里的人都吓了一跳。
“大胆柳氏!你竟敢私占着侯爷,还逼其他妾室喝避子汤,你这是什么意思?你自己生不出来,还不让别人生是吧!”
孟老夫人作壁上观,没想到邵棋火力这么猛。
而柳拂眉咬了咬牙,神色难看:“妾身没有。”
“没有?”邵棋像个断案的官吏,抬手让其他几个妾室走上前来陈词,“你们几个,有什么指认她的证据,都说说。”
众妾室七嘴八舌,越说越恨,登时把柳拂眉的嘴脸翻了个底朝天。
柳拂眉拢在袖中的手被指甲掐得通红,她冷下脸:“众位妹妹,若是留不住侯爷,就要自己反省,而不是靠抹黑把别人拖下水,再者说……”
她抬眼直直看向邵棋,目光讥讽:“夫人,侯爷可去过你房里一次?”
邵棋正喝茶呢,闻言,抬起了头,目光坦坦荡荡,毫不在意:“没有啊,怎么了?”
柳拂眉被噎了一下,半晌后,恶狠狠道:“夫人身为正妻,尚且膝下无子,难道就不羞愧吗?”
“不啊,”邵棋眨了眨眼,“我都是正妻了,我好好管家就行了,生什么孩子,我生孩子谁管家?你吗?”
说到这,她意味深长地笑了笑:“上次颂诗宴都够丢人了,柳妹妹,你还看不清自己那仨瓜俩枣的本事吗?”
“你——”
“行了,”邵棋抿了口茶,语气悠悠,“这府里啊,还是百花齐放,才有趣,哪有你一个人独占的道理?柳氏,你侍寝的日子匀出来一些给其他人。”
“凭什么!”
“凭我还没死,这府里还是我管。”邵棋猛地抬眼,眼神冷厉。
柳拂眉咽下一肚子怒气,恨恨咬牙。
“这样吧,”邵棋低眉思索片刻,忽然笑了笑,看向一旁的管家:“你去告诉侯爷,陛下赏的美人,哪有怠慢的道理?尤其还是这种陛下余怒未消的节骨眼上,我看哪,这两个月内,就让柳氏的侍寝少一些,把日子匀出来,让侯爷多和这些美人们熟悉熟悉。若是侯爷不愿意,你就告诉他,让他自己进宫去跟陛下谢罪,莫要拖累了这一家老小。”
而一旁的孟老夫人皱了皱眉:“这……你这样做,听儿非要发火不可。”
“他发火?他要是舒坦了,那陛下就要发火了。”邵棋嘴上语气冷肃,脸上却笑意盈盈,“老夫人,我们侯府还是警醒着点,莫要触怒圣颜才好,您觉得呢?”
孟老夫人捻了捻手上的佛珠,闭眼叹了口气,权当是答应了。
邵棋得了满意的答案,于是侧过头瞥了管家一眼:“这可是老夫人都同意张罗的事,你便只管去办吧。”
管家的视线暗暗扫视了室内一圈,美人们都是个个欢喜,只有柳氏脸色难看,他观赏了这么一出图穷匕见的好戏,哪还看不出来这是夫人故意在整柳氏呢。
都是人精,管家装作一幅若无其事的样子,低头应是。
而完美解决了这些破事,邵棋神色愉悦,越想越妙,满意合掌:“这样,不出月余,府里定然会有喜讯。陛下安排的美人们都得了招待,侯府也有了子女,再者说,都是一家人,美人们若能一个个都怀了孕,这后院岂不就和气圆满了?一石三鸟,好极了。”
“就这么干。”她一锤定音。
语罢,柳拂眉咬紧下唇,眼神里闪过几分惊慌。
要是这么安排,那她怀上孕的日子岂不又要到猴年马月?
脑海里闪过一个之前就在考虑的主意,柳拂眉攥紧了手,下定了决心。
第139章 侯夫人算无遗策,卦断乾坤(15)
孟云听晚上下了官署回府,刚踏进书房没多久,就听近身伺候的小厮汇报了这件事。
“简直胡闹!”
他拧紧眉头,不敢相信这是他那个内敛沉静的侯夫人说出来的话。
“传话给她,让她看清楚自己的身份!都竟敢插手本侯的事了……”
小厮犹豫了一下,垂首小声地说:“夫人说了,陛下给您赐的美人,您无论如何都是不能怠慢的,她说让您好好掂量掂量,别……惹了皇上的忌讳。”
其实原话说的更难听,邵棋说的是“让他别长着脑袋不用,天天用屁股想问题。”
孟云听沉下了脸,神色难看,久久没有言语。小厮骇得出了一身冷汗,半晌才听到头顶上传来男人的质问:“她人现在在何处?”
小厮顿了一下,如实禀报:“夫人已经被接到秋露寺去了,今晚,约莫还是歇在那边。”
“谁接的……露面的还是张福?”
“是。”
“夫人这几次去秋露寺……都是张福接送的?本侯记不太清了,你可有印象?”
“应该是的,奴才有好几次见到的都是张公公。”
话音落地,室内一片寂静,小厮摸不清侯爷问这话是什么意思,他屏住气息,提心吊胆,过了一会,孟云听才张口让他退下,语气平静,似乎没什么异样。
小厮恭敬行礼,连忙退出了书房。
日头已经落山了,斜斜的昏黄晚霞透过窗户洒进来,静默的书房内,孟云听面无表情,“啪”的一声巨响,他骤然抬手,挥落了桌上的一排瓷瓶!
他眼神深沉,想起了今日在官署时,偶然听其他同僚闲聊时说起,陛下近日似乎总是不在御书房,去勤政殿也寻不到人。
所以他去了哪?
脑海中渐渐浮现了一个荒唐又万分合理的猜测,沉沉地敲打着他的心绪,之前所有存疑之处仿佛都有了解释。
孟云听猛地闭上眼,紧绷的侧脸显出几分狰狞。
……
闵州形势不明,无人统管。如今京城里流言纷纷,如今最好的办法,就是选一位能臣,快马加鞭去闵州平乱。
勤政殿上,对于人选,众位阁老各执一词。
“恭王身经百战,对闵州那一带又颇为熟悉,自然是最好的人选。”
“陈将军如何?陈将军前年在西北平乱,可是立了大功。”
“太过年轻,行事浮躁,还是恭王合适……”
“魏阁老,你这话说的……”
阁老们谁也说不动谁,场面变得有些混乱起来。
坐在上首的谢璟把玩着手里的平安坠,冷眼瞧着底下的骚乱,不置一词。
而一旁站着侍候的小福子静静地扫了一眼神色各异的众位阁老,他唇角含笑,但笑意却不达眼底,眼神里带上了些许几不可察的轻蔑。
所以说,帝心难测,这个道理还是刻在脑门上好啊,要不然就不会有那么多人上赶着找死。
小福子低眉敛神,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变回了往日里那副天真模样。
“陛下,您怎么看?”
这时,魏阁老侧过了身,忽的朝谢璟行了一礼,神色严肃。
满朝文武,最合适的人选,当然是恭王,但是为何这么多人都忌讳让他去,其中缘由,大家心知肚明。
不过是怕……脱离掌控罢了。
魏阁老的花白胡子抖擞了一下,他弓着身子,脸上沟壑纵深,不动声色地掩去眼底的谋算。
在众人的目光中,谢璟却忽然笑了起来。
“朕这里,有一份好东西,想让诸位阁老都欣赏欣赏。”
他话音刚落,小福子就从一旁的案桌上拿起了一沓纸张,走下台阶,给殿中众人分发下去。
谢璟坐在高位,静静地注视着他们,神情莫辨。
“这——”
魏阁老拿到手中扫了一眼,原本还不以为然,待看清上面的内容后,脸色大变。
这上面囊括了他们在闵州所有的布置和人手安排,甚至还详细地描述了闵州的灾情地势,虽然没有把他们牵扯出来,但简直清楚得像是谢璟亲自去了一趟。
众人一脸震惊,彼此对视一眼。
“陛下,这是……从何而来?”
简直如神迹一般。
一位阁老越看越觉得不可思议,瞪大眼睛问出声。
谢璟只是笑,没有说话。
一旁的小福子甩了甩拂尘,微微启唇,腔调既高且广:“此乃邵平征之女邵氏所献,尊夫人已经坐而悟道,上可通神。”
众位阁老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说的是文平侯夫人。
坐而悟道,上可通神……
“陛下,仅仅一女子,就能有如此造化?这……”
阁老们的脸上浮现几分怀疑,名不见经传,还是一个已嫁之妇,恕他们实在是看不上眼。
殿内一片寂静。
谢璟看着眼前阁老们,忽然微微笑了一下,面容平静地开口:“方才各位提出的人选,朕都不满意。”
“此次闵州,朕要亲自率人前去平乱。至于京中的事务,就交由太后处理,夫人和各位阁老协助,届时,夫人的本事如何,也自有分晓。”
“什么!”
“陛下!”
众阁老满脸不赞同,甚至连魏阁老都抬起了头,一脸惊色。
他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皇帝离京平乱,恭王留在京中,留两个女人和一堆大臣管事,谢璟这个做法,简直如同自刎。
这世上还有这等好事?
魏阁老拧着眉头,眼神复杂。
“陛下不可!闵州情况不明,君子不立于危墙之下,您身为一国之君,怎可将自己置身于此等境地中?”
“是啊陛下!”
听着他们劝告的话,魏阁老清了清嗓子,状若无意地说道:“陛下的决定,轮得着诸位置喙?”
他话音落地,小福子低眉扯了扯唇,而谢璟不着痕迹地看了他一眼,唇角微勾:“朕意已决,都退下吧。”
阁老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道该摆出什么表情是好。他们唉声叹气地行了一礼,转身走了出去。
走到一半时,忽而上首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谢璟笑了笑,叫住了其中一位阁老,语气仿佛是在聊家常:“吴阁老,朕听说,你的嫡长媳已经有孕了?是你们吴家第一个孙辈?”
吴阁老停住了脚步,心里纳闷,面上不显,恭敬应声:“回陛下,是的,臣的大儿媳已经有孕八个月余了。”
其他阁老也往这边瞧了一眼,心说这陛下怎么还关心后宅之事?
然而下一刻,出乎他们的意料,谢璟看着吴阁老笑了笑,露出一个欣然的表情来。
“那朕就提前预祝吴大公子喜得龙凤双胎了。”
吴阁老:???
“陛下?!”他惊得眉毛乱飞,看向他,险些失了礼数,“您,您这话从何说起啊!”
“阁老还是快些归家吧,按照时辰,你到府的时候,应该就差不多能见到你的孙子孙女了。”谢璟眉目含笑,眼神里带上了点若有若无的骄傲,“是夫人跟朕说的,这是她算出来的。”
“阁老既然方才说不信,那不妨就眼见为实。”
第140章 侯夫人算无遗策,卦断乾坤(16)
这日晌午的时候,吴家当真传出了喜讯,吴家嫡长子喜得龙凤双胎,要大办一场庆宴,而宴会的邀请名单里,把文平侯夫人邵氏放在了贵宾席位。
有人对此议论纷纷,不甚了解,但勤政殿上的几位阁老心知肚明。
闻听此事,他们震惊骇然,却又心有疑虑。
这等奇事,怎么可能?
而魏阁老坐在书房里,听到下人们打探来的所谓吴家把文平侯夫人奉若上宾的消息,不屑地冷哼一声。
定是一时巧合,装神弄鬼罢了。
……
文平侯府里,收到请柬的邵棋倒是没什么意外,她那日就是闲着没事和谢璟随口一说,没想到他竟还给她宣扬出去了。不过那几个阁老也都按着不发,所以京中没多少人知道此事。
孟云听后来差人来问,被邵棋以一句“侯爷昨晚歇在哪?还有好几位妾室没轮上呢”给堵回去了。
小厮转告给孟云听的时候,他气得直跳脚。
“这泼妇……日后再算账!去空竹院,本侯也有段时间没见眉儿了。”孟云听一甩袖子,走出了房门。
到空竹院的时候,院门紧闭,孟云听目露不解,上前敲门。
过了好一会,才有侍女来迎。
“你主子呢?”孟云听一边往里走,一边随口问道。
那侍女神色浮现几分慌乱,随即迅速恢复平静,语气微微带着颤意:“回侯爷,夫人在里屋休息呢。”
孟云听不疑有他,大步迈进了房门。
转过一道弯,进了里屋,眉目妩媚、隐隐带着倦意的女人侧躺在床榻上,身上还盖着被褥,一双含情目朝他望过来,勾得孟云听的心都乱了一瞬。
“日上三竿了,我的好眉儿怎的还是如此惫懒?”
他走过去坐在了床边,伸手裹住了她的手,细细摩挲。
“表哥,”柳拂眉嗔他一眼,语带不满,“都好久不来见妾身了,妾身相思成疾,这几日身子无力得厉害。”
“哦?”
孟云听一听这话,笑了起来:“身子无力,该叫大夫,叫我作甚?”
柳拂眉瞪他,脸上有些羞恼。
“好了好了,”孟云听将美人揽入怀中,手指轻轻勾上她的衣襟,“表哥给眉儿治一治……”
柳拂眉登时满意地娇笑起来,扑在他的怀里,拥抱亲密之间,她趴在他的肩上,暗暗朝外面的嬷嬷使了个眼色,眼神深深。
嬷嬷立马会意,合门走了出去。
屋里传来男女的欢笑暧昧声响,而屋外,嬷嬷将沉默高大的男人拉到一旁,低声叮嘱他别露馅。
“等夫人怀上孕,你就离京,听清楚了?”
那男人唯唯诺诺的,一副老实憨厚的样子:“好,好。”
嬷嬷满意地点了点头。
而另一边,正在浇花的邵棋也第一时间收到了消息。
她在平时不会刻意演算身边的一切,所以并不是全知全能。
“已经成了?”
侍女侍立在她身边,弯了弯眼睛:“成了,现在就看,柳氏的肚子能不能争气了。”
“争气点好啊,”邵棋低眉扯了扯唇,语气意味深长,“争气点,早日给咱们侯府添丁。”
“您说的是。”
侍女笑着应声。
……
临近陛下离京赴闵的时候,邵棋去秋露寺比平日里去的更勤,孟云听还记挂着心中的那个猜测,暗中派了人查探,虽然没抓到什么把柄,但他越来越觉得有问题。
邵棋再一次出门时,他索性决定跟上她,亲眼去瞧瞧虚实。
孟云听雇了一辆没有侯府标识的普通马车,远远跟在那一辆气质高贵内敛的马车后面。
他攥着手,脑袋里一片混沌。
“侯爷,这……有点不对劲。”
“怎么不对?”孟云听坐在马车里,回问外面的马夫。
“您看,前面那辆马车明明刚才都快要把咱们甩下了,不知为何,这一会又慢下来了。”
孟云听皱起了眉,手心里直冒汗:“不必管,跟着就是。”
“哎,好嘞。”
约莫行了有两炷香的功夫,到了秋露寺门外。
前面那辆马车停住了,孟云听透过窗子,看到张福从马夫身边下来,站着侍立在了一旁。
他死死盯着车门看,甚至下意识屏住了气息。
不多时,帘子掀开,从里面伸出一只骨节分明、修长有力的手来。
那是男人的手。
孟云听顿时心下一沉。
接着,身穿青色长袍的俊美少年从马车里下来,然后转过身去,拉住了从马车里伸出的另一只白皙纤细的手,将她扶下了马车。
少年面对着女子,靠她靠得很近,还低头凑到她耳旁说了一句什么,遭到了女子的一记轻拍。
两人身姿舒展,姿态熟稔,这样的亲密动作像是做过无数次。
放在孟云听眼里,无异于打情骂俏。
他猛地攥紧了手,目欲眦裂。
竟真的是陛下!
他神色恍惚,脑海里种种思绪闪过,搅得他头痛欲裂。
“邵棋……”孟云听拧紧眉头,低唤出声,他神色复杂极了,既恼怒,又带着一种失去后的茫然无措。
他话音刚落,隔着窗子,就见前方不远处,少年揽住了女子往前走,一边笑着在她耳边窃窃私语,一边状若无意地,往他这个方位瞥了一眼。
那一眼微微含笑,笑意却不达眼底,仿佛四月春风里,结上的一层寒冰。
少年勾了勾唇,在女子看不到的地方,神色昳丽张扬,与乖巧撒娇截然相反。
他对着孟云听,缓缓做了个口型。
孟云听看懂了。
他在说:“离她远些,她是朕的。”
一瞬间,孟云听僵直在原地,感觉身体如坠冰窖。
第141章 侯夫人算无遗策,卦断乾坤(17)
“你逗他做什么?”
邵棋迈步进了寺内,从方才谢璟突然吩咐马夫。让他将马车放慢速度,她就看出来了。
孟云听竟跟过来了,邵棋不理解这位标榜“对女主忠贞不渝”的男主到底在想些什么玩意。
都已经是“厌恶至深”、“可有可无”的妻子了,还这么巴巴地凑上来,莫非是面子上过不去?
谢璟看出了她的想法,但他只是微微含笑,不置一词。
他大概能想到孟云听变化的原因。
或许是男人对于冷漠女人的征服欲,从前孟云听不必担心失去,但现在邵棋早就和他渐行渐远,所以他慌了。
还有另一种原因,出于人对于美好和神秘特性的爱恋和独占欲,是一种倾盖如故的重逢感和宿命感——
正如他一般。
谢璟翘了翘唇,拉住了邵棋的手,同她一起往寺院深处走去。
“后日我就要去闵州了,阿姐今天带我来祈福,提那些扫兴的东西作甚?”
小福子和其他侍候的人早已暗中退了下去,寺庙里今日又闭门不受香,所以现在这里只有他们两人。
谢璟一副没骨头的样子,往邵棋身上靠,一双黑眸盯着她,隐隐发亮,带着期待发出每日一问:“阿姐还有多久和离?”
“快了快了。”
谢璟眉头顿时耸拉下来,把她往怀里拉近了些:“那我回京的时候,阿姐能来城门口接我吗?我想一回来就见到你。”
“这个……”说实在的,邵棋觉得有些过于高调。
而少年已经瘪起了嘴,不无失落地叹了口气:“不能和离,也不能来接我,那算了,我终究是上不了台面,我们还是偷偷摸摸搞刺激吧。”
邵棋噎了一下,看着身侧少年微垂的眼睫,她一时被美色所惑,无奈地点点头,答应去城门迎他入城。
谢璟猛地抬眼,唇角荡开一抹弧度,两颊的梨涡像是掺了蜜。
他眉目含笑,邵棋仿佛看到了少年身后疯狂甩动的毛茸茸大尾巴。
两人相携入了正堂,这里供奉着金身佛像,是远近闻名的祈福之地。
“你不必跪——”
邵棋正想问谢璟身为天子,是不是不能跪奉佛像,话还没落,就见对面的少年动作自然利落地屈膝,跪在了一旁的蒲团上,还很贴心地帮她擦了擦她面前蒲团上的灰尘。
“阿姐?”谢璟抬眼看着她,黑眸清亮。
邵棋张了张嘴,愣了一下:“无事了。”
她屈膝跪了下去,正要抽一支签子,身旁的谢璟忽然凑了过来——
他似是看出她心中所想,在她耳边低低笑了一声。
“阿姐,现在我们像不像是在拜堂?”
堂上静得很,谢璟低哑的声音显得格外突出。
“佛堂境地,肃静。”邵棋斜睨他一眼。
谢璟低笑了一声,同她一样,合上双手,俯下了身。
额头离地方寸之间的一刹那,他忽然想起,很久之前,他随母后前来礼佛,那时候他面上尊敬,其实心里是不屑一顾的。
父皇冷心冷情,任凭宫内皇子皇孙厮杀,他和母后相依为命,从微末走到问鼎中宫,若说手上不沾血,必是不可能的,所以母后现在才会潜心礼佛,也存了弥补罪责的私心。
但谢璟不在乎这些,他不信神佛,只关心手上的刀锋不锋利,杀人时能不能一剑封喉。
而此刻,不信神佛的谢璟合目垂首,他原以为自己会求姻缘,会求一生一世。
但当真正祈愿时,他在心中虔敬道:“万望诸天神佛,佑她永世安宁。”
然而,愿语刚落,他听到另一旁的邵棋忽然笑了一声。
“抱歉,陛下,我不是故意偷听你的心愿的。”
谢璟眉目含笑,睁开了眼。
“我猜,阿姐方才是故意的。”
邵棋眉梢微挑,没说话。
“阿姐既然想听,”谢璟伸出手,将她揽入怀中,一双黑眸幽深,“我以后日日对阿姐说。”
邵棋眨了眨眼,轻轻“嗯”了一声。
哗啦啦,门外一阵风吹过。
……
寺外,既然已经到了这种地步,也不必再隐藏了。
小福子索性大大方方地走到了孟云听的马车外,行了一礼,语气坦然得很:“侯爷怎么来了秋露寺?陛下和夫人正在里面祈福,您若是进去,怕是不太方便。”
孟云听几乎能听到自己紧咬牙根的声音,他拳头攥紧,竭尽全力不让自己失态。
“陛下他……”
“哎呀,侯爷,”小福子一脸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指桑骂槐,“奴才这种身份,哪敢议论陛下的事啊,这脖子上的脑袋是不想要了吗?您说是不是?”
孟云听紧抿着唇,额头青筋乍现。
小福子将他的神色一一收入眼底,在心里冷嗤了一声。
当初邵家和文平侯府结亲的事,他是略知一二的,门第有些差别,但老话说得好啊,既然都把人家姑娘娶进门了,就好好过日子,偏生这孟云听,脑子里也不知装的是什么浆糊,不到月余就又迎了其他妾室进门。
邵夫人这等奇女子,错过了就是错过了,自有良配在后头等着。
小福子扯了扯唇。
可别不长眼,跑到陛下和夫人面前找死就好。
听过小福子一番明褒暗贬的打压后,孟云听浑浑噩噩地回了孟府。
刚迈进门,就见一个婆子满脸喜庆地迎了上来,孟云听脑子乱成一团,心里正烦,想要呵斥她退下去,没想到那婆子竟笑着对他喊了一句吉祥话,然后抛下一个重大消息。
“侯爷!方才大夫来府上诊治,柳夫人有孕了!”
什么!
孟云听猛地抬起头,神色僵滞。
在这个本该喜气洋洋的时刻,他脑海里蹦出的第一个反应竟是:邵棋怎么办?
妾室比正妻先有孕,若是又诞下了长子,那邵棋以后岂非会受人指摘,抬不起头来?
他不知道自己犯了什么病,和邵棋成婚整整两年,这时候,才想起她的种种好来。第一次,把她放进了视野正中。
对上婆子高兴的目光,孟云听想要笑一下,唇角的弧度却僵硬无比。
第142章 侯夫人算无遗策,卦断乾坤(18)
又过了几日,谢璟离京了。
太后原本想要直接把邵棋接进宫里,但被她婉拒了,虽然早晚会住进去,但现在未免还是有点太高调了。
太后只好作罢。
邵棋每日在侯府过着悠闲的小日子,时不时听几句来自空竹院的喜气洋洋和欢声笑语,有趣得很。
当然,这只是表面的祥和。
背地里,早已暗流涌动,杀人不见血影。
“这都是第三封信了,魏阁老好歹是年近花甲的人了,做事怎么还是如此不稳重。”邵棋扫了一眼手中的信件,面不改色地将它置于烛火上,看它一点点消失殆尽。
“太后怎么说?”
心腹恭敬垂首:“回夫人,太后娘娘近日在佛堂待的时候越来越长,所以暗探只好把信件都往您这里送了。”
邵棋眉梢微挑,突然不合时宜地冒出一个想法。
太后不会是想撒手不管吧?
这可不行,那这些活岂不是都要落到她头上?
不行不行不行……
然而,进宫听过太后的一番鼓励和信任之语(指彩虹屁)后,邵棋半天张不开口,最后只好面色平静地说:“行,那我来安排。”
“辛苦阿棋了。”太后轻笑,脸上露出几分狡黠。
一旁近身伺候她几十年的老嬷嬷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她是真心喜欢这孩子,是想让她从这场戏的幕后走到台前,走到朝臣面前,走到天下面前。
看着邵棋无奈包容的神色,老嬷嬷眼睛弯了弯。
第二日,动笔批阅阁老奏折的,就成了邵棋。
小福子的徒弟小德子负责侍候她,每日看她批阅文书,处理公务,看着看着,他的神色就从不以为意变成了震惊。
她太娴熟自然了,也太游刃有余了。
女子看着性情温和,平日里跟下人说话时连一句重话都没有,活脱脱一位温柔贵妇,但一旦到了政事上,格外的雷厉风行,手段了得。
户部尚书和工部尚书对救灾的财力和物力多有推辞,邵棋就直接略过了他们,把事情吩咐给了户部侍郎和工部侍郎,俨然一副“谁能办好这件事,谁就走马上任,当下一个尚书”的样子,可把户部尚书和工部尚书那两个装腔拿调的老古板吓得不轻,纷纷抢着活干。
再比如,有人想趁谢璟不在京中,重提修改科举之事。邵棋直接在他的奏折上一字未批,原模原样地退了回去,其中深意,让他自己琢磨。第二天那个官员就上了一封呈文,自请谢罪。
她这样的手段多得很,把小德子看得一愣一愣的。
简直像是当过皇帝一样……
【怎么样?回归老本行,是不是很得心应手?】系统嗑着瓜子,心里清楚得很,快穿世界不消除记忆就这么个好处,宿主能够在各个世界积累经验,永远在吸收新东西。
然而邵棋摆出了一副很淡定、很不以为然的样子:【还行还行,太久没干皇帝了,有点手生。】
系统:……
【你是懂怎么装杯的。】它“呵”了一声,没声了,仿佛是切断了联系。
邵棋挑了挑眉,心里直嘀咕:【就对宿主这么冷漠,这什么工作态度?在一千多个系统里保持倒数第一屹立不倒,你是懂这种艺术行为的。】
这时,系统猛地出现,声音带着几分气急败坏:【住口!我没下线!别当我面说我坏话!】
邵棋一脸得意,哈哈大笑。
……
闵州那边的态势向好,谢璟腾出空来,寄回了几封书信。
一封给太后,一封给当朝阁老之首的吴阁老,一封给邵琪。
书信送到文平侯府的时候,邵棋正在后花园的空地上练剑。
这副身体虽然健康,但自幼当做贵女养大,没什么力量,邵棋有意锻炼一下。
“铿”的一声,她长臂一伸,剑锋划过枝叶,震得刚冒头的新芽应声落地。
不远处,柳拂眉被侍女搀扶着,扶着肚子站在树后,远远望着手中持剑、身姿舒展的女子,脸上的表情似笑非笑。
她冷嗤一声:“我这邵姐姐,是越来越不像世家主妇了,整这些奇招,莫不是还想要勾引侯爷?”
一旁的侍女犹豫片刻,恭敬地回复她:“夫人,我前几日听了一个传闻……说是邵夫人频频进宫,是在帮着太后处理国事呢……”
“蠢货!”
柳拂眉轻蔑地呵斥她:“你以为她有什么本事?一个出身低、不受夫家重视的妇人,呵,你怎么不说她是神仙下凡呢?”
侍女吓得抖了一下,闭上了嘴。
“我这腹中的孩儿一直在踢我,是想爹爹了吧,走,我们去侯爷的院子去。”柳拂眉看了还在练剑的邵棋一眼,语气嘲讽。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走了。
邵棋早就注意到那边的动静了,但她懒得搭理。
练完一套剑后,她刚回到院子,暗卫就给她送来了书信。
邵棋一看到封面上的“阿姐亲启”四个字,就愣了一下。谢璟的字很工整,和他这个人完全不一样,透着一种稳重老成的气质。
打开信封,首先掉落出一张工笔绘制的小像来。
是谢璟的小像。
穿着麻布衣,步履宽大,脸上的表情很严肃,甚至泛着和平常完全不一样的冷感。
他给他自己画了一张小像,然后寄给了邵棋。
邵棋挑挑眉,注视着小像的眉眼,脸色柔了下来。
接着,她又拿出了信件,一字一句地读了起来。
谢璟很啰嗦,絮絮叨叨、嘟嘟囔囔地跟她说了许多事,大到水位有所控制,百姓性命安全,小到空气潮湿侵染被褥,加之夜晚寒凉冷清,他孤枕难眠。
他的语气很委屈,很懂得怎么博取怜爱。
邵棋视线落到“孤枕难眠”四个字上,哼笑了一声。
他还写了自己不知为何,去到闵州之后又长个了,原先带去的衣服尺寸显得不合身,所以向当地老农借了衣服。那身衣服很粗糙很不舒适,但谢璟一字一句写道:“此为天下矣”。
看着这五个字,邵棋蓦地笑了一下。
就在这一刻,心里突然生出一种很想拥抱他的冲动。
第143章 侯夫人算无遗策,卦断乾坤(19)
恭王府,康得全摩挲着手上的玉戒,眼底情绪晦涩。
仅仅用了几日的时间,就把闵州的事态彻底控制住了,这未免太过匪夷所思,除非……谢璟早就差人在暗地里开始处理了,只不过是瞒着他们这些臣子。
那他冷眼看着朝臣们心思各异地举荐抗涝人选的时候,心里在想什么呢?
是在静静地蛰伏,等着暗处的人上钩吗。
康得全站在书桌前,面无表情地看着手下呈上来的情报,第一次有些看不懂这个由自己教导长大的陛下了。
“王爷,我们没时间了,您需要尽快作出决断哪。”魏阁老弯着身子,眼角皱纹纵深,目光里透着隐隐的催促。
“魏老都已经往京外发了四五封信了吧,你都先斩了,又何必再来后奏呢。”
康得全坐了下去,扯了扯唇。
“我是担心,王爷会心软。”魏阁老的目光直直地盯在他脸上,语气冷了些,“孝贤太子尸骨不存,王爷还在这里犹豫什么呢?”
窗外的落日余晖透过窗子打在康得全的脸上,光影交错间,魏阁老在他的神色中看到了几分决绝。
“让闵州埋伏的人动手吧,”他低眉敛目,掩去眼底的暗色。
“就让阿璟留在那里,永远别回来了。”
这是这么多年来,他第一次又叫了陛下的小名,话语出口时,却带着与温情截然相反的血腥气。
……
又过了安稳的几日,六月初二这天,夜幕始落的时候,黑沉沉的天色压抑得很。
邵棋从宫里回侯府,坐着马车途径正通街的时候,微微掀起帘子,透过窗户,朝天玄门外瞥了一眼。
“咚咚咚。”
一阵沉闷的马蹄声掠过。
街上的商贩百姓们仍如往常一般,似乎没有察觉到这风平浪静下的震动。
邵棋面不改色地合上了窗子,旁边的侍女恭敬地给她沏了一杯茶。
“彭将军和羽林卫那边可都妥当了?”
侍女将茶递给她,含笑点头:“在候着呢,只等您一声令下。”
邵棋低头抿了一口茶,忽的笑了一下:“看来今晚是睡不了了,闹腾得很。”
“夫人,看那集结了那么多人马的架势,恐怕对方来者不善呢。”侍女眉目轻扬,语气戏谑。
“善不善,他今天都走不了……”
“斩草,要除根。”
邵棋将手中的茶盏放在了托盘上,发出“咚”的一声。
而与此同时,不远处,一束焰火猛地在空中炸开,十几个轻骑率先从天玄门冲进了正通街,气势惊人——
“陛下失踪——我等奉命缉拿案犯,闲杂人等退避!”
“让开!”
“铿铿铿——”
“啊!”
马蹄声压迫感十足,呼啸的马鸣尖锐刺耳,而正通街上的商贩一脸惊恐,大叫着纷纷躲在一旁。
邵棋下了马车,迈步刚进到文平侯府,就见孟云听、孟老夫人和柳拂眉站在正院里,周围站了一群侍女小厮,看着热闹得很。
“邵氏,你刚从宫里回来,你可知发生了何事?外面怎的如此乱糟糟的?”
孟老夫人眉心微蹙,府外尖叫声四起,吵得她头疼。
邵棋眉眼含笑:“不太清楚。”
话音刚落,她就察觉到一道热切的视线落到了自己脸上。
是孟云听。
他眼神复杂晦涩,邵棋抬眼瞥了他一眼,他连忙偏过了脸,不敢直视她。
一旁的柳拂眉扶着腰,抚着肚子,看着孟云听躲闪的神色,咬了咬牙。
“邵姐姐整日里出入宫中,是都在陪太后娘娘吗?姐姐早出晚归,莫说妾身了,连表哥恐怕都见不上您一面呢……”
柳拂眉面容娇柔,语气似笑非笑,看向了她。
孟老夫人也皱了皱眉,日日不着家往外跑的儿媳,未免也太不拿他们孟家当回事了。
她正要出声呵责几句。这时,孟云听却猛地侧过头,脸色难看,甚至带了些恼羞成怒,冷斥了柳拂眉:“住口,莫要揣测宫中之事!”
“太后的事,岂是你我能谈论的!”
柳拂眉愣了一下,想不通他怎么突然暴起。
她这句话难道不是在为他抱不平吗?
“表哥……”
“咚咚咚——”
就在这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震天的马蹄声,渐渐蔓延至四方,似乎是将侯府给围了起来。
下一刻,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门被砸开了!
从门外冲进来了一行铁骑,个个面容冷厉。
柳拂眉吓了一跳,躲在了孟云听身后,而孟云听眉头紧皱,看向面前突然出现的一行人,冷声道:“是何人,胆敢擅闯文平侯府——”
“唰”的一声,他话还没说完,领头的校尉猛地抽出了佩刀,一刀砍在了他身侧的石头上。
石头登时碎作两半,发出一声炸响。
“啊!”柳拂眉脸色煞白,护着肚子往后退了一步。
校尉冷嗤一声,转过了头,目光落在了邵棋身上,眼神煞气骇人。
“邵夫人,”他将刀锋指向她,笑得露出一口森然的牙齿,“跟我们走一趟吧。”
孟府众人一脸震惊,不清楚这是发生了何事,更不清楚邵棋一个妇人家是如何与之扯上关系的。
而只有孟云听神色晦涩,他在官署中曾亲眼见过一封批阅送回的奏折,上面的批注笔锋凌厉,用词精到,他那时一时来了兴趣,就去打听现在是谁在代为处理这些东西,他以为是太后。
而同僚一脸讳莫如深,半晌后才回复他,太后潜心修佛,现在大小奏折是由邵棋和阁老代为处理。
他曾经看不上眼的妻子,在他看不见的地方,一步登天。
孟云听久久都说不出话来,就像现在,他注视着她泰然自若、毫不畏惧的侧脸,神色愣怔。
“阁下是?”邵棋眉目含笑,悠悠问道。
“恭王收到消息,陛下已经在闵州不知所踪,臣等奉命调查此事,而夫人您,也是嫌犯之一。”
“哦?”
校尉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的女人忽然笑了起来,他心中不屑,认定她是在垂死挣扎。
然而紧接着,他就听到女子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恭王都要抓哪些嫌犯?让我猜猜,是不是连太后都要拘禁起来啊?”
这话已经够直白了,直指恭王谋逆之心。
孟家众人都神色骇然,而一旁的孟云听往前迈了一步,面容有些焦急,他担心邵棋惹怒了校尉,现在这个局势,很明显对她不利。
邵棋的质问没有让校尉的神情有任何起伏,他面不改色,语气矜傲:“都是为了陛下着想,倘若太后也参与其中,那必然是要——”
“够了。”
邵棋忽然抬眼,对上他的视线,打断了他,眼尾的弧度锋利。
校尉眉梢微挑,正要看看眼前的女人还有什么招数时,下一刻,就见女子猛地抬手,纤细的指尖指住了他。
她脸色冰冷,仿佛宣判死刑般:“给我拿下!”
随着话音落地,周遭的树上霎时起了一阵风,几十个暗卫身形一闪,下一瞬,已是到了众骑兵的跟前。
校尉眼前景物一晃,竟是被直接从马上给踹了下去!
一翻身,滚到了邵棋跟前。
校尉正要挣扎着爬起来,突然感觉颈侧贴上了一片冰凉,是剑锋。
邵棋手执着剑,正居高临下地看着他,唇角含笑。
“想死还是想活?”
第144章 侯夫人算无遗策,卦断乾坤(20)
所有的骑兵已经被暗卫控制住了,有些拼死反抗的直接就地处决,空气中飘着一股新鲜的血腥味。
柳拂眉干呕了一下,声音引来了几个暗卫的目光,对上他们冷漠无情的眼神,柳拂眉顿时出了一身冷汗,直往孟云听怀里钻。
孟老夫人也吓得不轻,尤其看着自己那个平日里古板严肃的儿媳正拿着刀,一副随时都要杀人的样子,多看几眼她就想晕过去。
而孟云听注视全然陌生的妻子,移不开眼。
“想死还是想活?说话。”邵棋不耐烦地又问了一遍。
校尉喘着粗气,眼中凶光一闪,伸手就想要抓住她的脚腕,把她的骨头掰折。
而邵棋看出他的意图,冷笑了一下,手腕一翻,剑锋干脆利落地斩了下去!
“啊!”
校尉顿时疼得直翻白眼,脸色青白。
一旁的柳拂眉只看见一股鲜血猛地喷涌出来,接着,地上男人的手臂和身子分离,滚到了一旁。
她脸色煞白,连忙闭上眼不敢再看。
这么骇人的画面,邵棋究竟是个什么怪物!
“说说,闵州的情况,陛下的下落。”邵棋的脸色冷得像是结了一层冰,她一脚踩在校尉的身上,强逼着他清醒过来。
校尉的嘴角溢出血丝,声音断断续续:“恭王派人,要,要暗杀陛下,让他死在闵州……”
“结果呢?”
“我,我不清楚,但,但是探子的消息是,陛下已经……下落不明了。”
他说完,咽了咽口水,目含希冀地看向邵棋,希望她能放自己一马。
然而下一刻,他眼前一道白光闪过。
邵棋收回目光,缓缓放下剑,眼底的杀意一闪而过。
她语气低沉,含着一种不动如山的森冷:“吩咐羽林卫,围了恭王府,其他人,立刻赶去闵州,寻找陛下的下落。”
说到“陛下”两个字时,她的语气更沉了几分。
她的卦术算不出谢璟,所以她感知不到谢璟的处境。
邵棋眼底浮现几分焦躁。
“夫人,那些街上的轻骑……”
“那是恭王的私兵还是军营里的?”
“没有看到标识,是私兵。”
“都就地处置了吧。”
“是。”
暗卫们迅速离开了文平侯府,转眼之间,这里只留下了一地尸体。
邵棋静静地擦完手腕上被溅上的血迹,才转过头去看孟家人。孟老夫人和柳拂眉一看见她,都忍不住往后退了一步,神色尚有余惊。
邵棋懒得装什么温良恭俭让,扯了扯唇:“奉劝一句,今晚莫要外出。”
说罢,她提着剑转身就要离开,孟云听却突然开口叫住了她。
“你要到哪去?外面很危险。”
邵棋目露疑惑地看了他一眼,说实话,她时常看不懂这人的精神状态。
“入宫。”
女子的身影不带半分留恋,走出了门,门外一道马蹄声响起,愈行愈远,孟云听的神色渐渐黯淡下去。
好像自从他纳了柳氏入府后,邵棋就再也没对他笑过了。
从前那个一见到他就会脸红的女子,被他亲手丢进了岁月的尘埃里,再也寻不回了。
……
康得全正在和诸位阁老对峙,他拿出了一封带血的圣旨,说是从闵州送回来的,是谢璟最后的“遗物”。
“陛下下落不明,且目前来看,应是最坏的一种情况了。这上面的字迹和印章都实实在在,诸位大人还有什么可怀疑的呢?”
他的脸上没什么表情,语气缓慢,似是一锤定音。
吴阁老细细看着圣旨上的“可另选贤,不限宗室”八个大字,皱了皱眉,他总觉得这不像是陛下会说出的话。
他了解陛下,陛下更像是那种即使遭遇了意外,也不会留下任何遗言的人,率性潇洒地走,哪管死后事。
他正要出口质疑,魏阁老眼睛一转,连忙打断他。
“众位可否听我说一句?”
他抚了抚胡子,神色端肃:“我倒觉得,陛下只是下落不明,天子之身,未必不能死里逃生,我们仍然是要派人寻查,但,国不可一日无君,在没有找到陛下的这段日子里,我们还是最好要选出一位代帝。”
“诸位觉得如何?”
吴阁老瞥了他一眼,冷笑一声。
这番话,骗得过别人,骗不过他。
想以代帝之名行皇帝之实,真等到陛下回来,哪还有他的位子!
“老朽觉得不可。”
吴阁老神色淡淡:“先帝驾崩而少帝尚幼时,便是由太后娘娘临政,如今又有何不可,何必整出个什么代帝,反而乱了宗室尊卑。”
“再者说,太后娘娘倘若精力不济,依我看,文平侯夫人,也颇为手段老辣,又加之有卦术在身,协助太后处理即可。这段日子由她批阅的奏折,诸位也都一一看过,不也都没什么异议么。”
魏阁老听到这,嘲讽似的笑了一声:“一个侯夫人,靠什么立足朝堂?靠她那点装神弄鬼的手段么?”
而就在这时,殿外忽然传来一阵轻笑声。
说曹操曹操到。
“魏老,我可不是装神弄鬼,就以现在来说,您袖中藏的那封信,我倒觉得值得拿出来让诸位一观哪。”
第145章 侯夫人算无遗策,卦断乾坤(21)
魏阁老的身体顿时一僵。
夜晚有些寒凉,女子穿着一身玄色的长袍,外披素色锈金披风,披风上星星点点沾着几滴血迹,像是初初绽放的梅花,势头正盛,迎风招展,带着几分肃杀的气息。
不怒自威。
“邵夫人此话何意?我却是听不明白了,莫非是不舍得交出权柄,反而想要栽赃于我?”
魏阁老嗤了一声:“牝鸡司晨,更何况,你一个臣妇……”
“魏老。”邵棋出声打断了他,眉目含笑,相比之下,她要显得坦然自若得多。
“我们还是聊些有用的吧,请问您袖中的第七封发往闵州的密信,什么时候启程啊?”
话音落地,一旁的康得全猛地抬眼看向了她,而魏阁老神色僵硬,几乎要骇然失态。
周围的臣子们都满目哗然,目光汇聚在他们身上。
吴阁老一下子就反应过来了,他横眉怒目,侧头盯着魏阁老,怒斥出声。
“魏伏!你包藏祸心,该当何罪!”
“她口说无凭,吴老就信了?”魏阁老缓过神来,抚着胡子冷嗤一声。
而就在这时,邵棋眉梢微挑,朝一旁的侍者使了个眼色。
下一刻,侍者会意,猛地冲了过来,伸手将魏阁老牵制住,电光火石之间,从他的袖中拽出了一封崭新的信件——
上书“钱功亲启”四个大字,格外引人注目。
钱功就是负责护卫陛下的将领。
“魏伏!”吴阁老眼神狠厉,语气恨恨。
在众人的目光中,魏阁老神色淡淡,从容地理了理衣袖。
一旁的康得全忽的笑了一下。
“邵夫人,”他抬眼看向邵棋,语气平静,杀意渐起,“你好得很。”
下一瞬,殿外忽然响起一阵震天的砍砸声和尖叫声。
竟是叛军攻进来了。
“陛下下落不明,贼妇邵氏妄上作乱,臣奏请恭王代为执政,谁敢不从——”在众人诧异的目光中,魏阁老振臂高呼,拉长了语调,仿佛是一曲对风雨欲来的赞歌。
康得全扫视一周,眼神中带上了些居高临下的审视。
然而,吴阁老忽然摔了手中的圣旨,指着他痛骂出声,骂他狼子野心,祸乱朝纲。话刚一落地,不多时,就有人冲上前来捂住他的嘴,把他拖了下去。
“陛下没了,可诸位的日子还得过下去,不是吗?”康得全唇边含笑,神色祥和。
渐渐地,在其他人震惊的目光中,有几个臣子踱步走到了他身后,步伐决绝,面容平静。
这就是他那一阵营的人了。
没想到竟有这么多叛臣。
其余的臣子面面相觑,有犹豫不决的,也有神色坚定的。殿外杀声震天,殿内却静得出奇。
康得全眉头往下压了压,见竟还有人冥顽不灵,决定先杀鸡儆猴。
他侧目看向了邵棋,语气放轻了些,像是好友之间的戏语笑言。
“邵夫人,你是自己了结,还是本王帮你一把呢?”
邵棋眉眼含笑,视线落到他身后的臣子身上,转了个圈。她在那其中看到了不少熟面孔。
真是朝廷的蛀虫,骨头软得很哪……
她摇了摇头,敛去唇边笑意,眼底情绪一闪而过,忽然出声:“王爷,我还有一言。”
康得全挑了挑眉,倒是还想看看她有什么招数,于是侧耳倾听,示意她讲下去。
“昔日孝贤太子自戕于东宫,王爷可是因此一直耿耿于怀,将一切过错归于陛下?”邵棋迎上他的目光,毫不委婉。
话音刚落,殿内众人满面惊愕,神色骇然。
没人料到她会提起这么一桩人人讳言的陈年旧事。
而康得全登时沉下了脸。
“暗中对自己的皇长兄捅刀子,害他英年离世,莫非陛下还委屈了不成?”
这么多年,康得全第一次在人前,说出自己的心里话来。
他恨谢璟。
孝贤太子和谢璟当年都是由他教导,孝贤太子温润谦和,仁爱聪慧,颇具帝王之才,而谢璟虽然也聪明,但一心想要征战疆场,所以康得全对他是放养状态。
但先帝似乎格外偏爱谢璟这个儿子,不准许他上战场,而是同样把他作为继承人来培养,让他和其他皇子相争。
那时谢璟最亲近皇长兄,所以干脆归附于他,与他同谋,帮助他夺得了太子之位。
康得全原本以为,到此,一切都能尘埃落定,但意外发生了。
边城之地出现了严重的瘟疫,孝贤太子临危受命,率军前往治乱,但在治理过程中,他受人蒙蔽,出现了巨大失误,导致一村庄的人尽数丧生。
谢璟收到消息,前去劝阻他,让他尽快求援,但却被他冷着脸斥责赶走。
眼看瘟疫蔓延之势越来越大,情急之下,谢璟赶回京中,直接上奏禀明了此事,请求先帝派人前去支援。
朝堂一片哗然,面对孝贤太子的瞒而不报,先帝勃然大怒,索性就派了解情况的谢璟率军前去力挽狂澜。
那时他才十四岁,年轻稚嫩的少年郎,手段已非常人可比,他强势地接管了边城的统辖权,对全城的官场来了一次大换血,最终有惊无险地控制住了瘟疫。
但孝贤太子却因羞愧自责难以面对世人的议论,在东宫点燃了一把火,自戕而死。
康得全了解自己这个徒弟,孝贤太子天赋异禀,另一方面,也代表着他心气颇高,难以接受失败和打击。
谢璟这番作为,无疑是把他的傲气扔到了地上踩。
而康得全自从得知自己教出的最得意的储君死在那场大火里时,他就和谢璟恩断义绝,再也没有参与过立储争斗了。
“表面无欲无求,实则城府深沉,背刺交好的皇长兄,然后夺嫡成功,登上皇位,”康得全扯了扯唇,神情冰冷,“陛下这一手,确实玩得巧妙,耍了所有人,就连他的半个老师我,他都骗过去了。”
听过这一席话,邵棋静静地注视着他绷紧的侧脸,只摇了摇头,眼神晦涩。
在众人的注视中,她一字一句道:“害死孝贤太子的,不是陛下,是王爷你。”
康得全皱眉看向她,就听到她语气平静地往下接着说。
“难道不是你把他教成那样的么,骄傲又易碎。百姓之命,与他所谓的矜傲相比,孰轻孰重?”
“再者说,恭王殿下,当时你那么看重孝贤太子,一心培养他做储君,陛下都一一看在眼里。你猜,他是真的清心寡欲不想夺嫡,还是因为敬重亲近师长,所以索性放弃,不忍破坏这份情分呢?”
康得全一愣,神色僵在了脸上。
第146章 侯夫人算无遗策,卦断乾坤(22)
看到康得全愣怔的脸色,魏阁老拧起眉头,担心他被说服。
“胡言乱语!”魏阁老长臂一挥,索性吩咐叛军将邵棋拖下去,“装神弄鬼最有一套,给我把这贼妇拿下!”
邵棋神色淡淡,右手拢在袖中,指尖轻轻捻了捻。
下一刻,在众人的注视下,她的眼瞳里骤然闪过一道粲然金光。
她面无表情地眨了眨眼,与此同时,殿外夜幕乍歇,天光大亮!金霞透过窗子洒进殿中,殿内众人心下一惊,满脸不可思议。
此时,是寅时一刻。
太阳升起的时分,提前了整整一个时辰,这是从未有过的异象!
【酷!】系统在意识空间里鼓起了掌,像只小海狮。
邵棋:……
如果在三秒钟前,她能料到这个金手指的装杯功能是如此的浮夸,她死也不会用的。
邵棋压下心头淡淡的尴尬,抬眼扫视了一圈对面的人们。
他们瞪大了眼看着她,神色愕然。
原本想要伸出手去擒住邵棋的侍卫目光呆滞,看她向自己投来视线,顿时起了一身冷汗。他连忙收回了手,慌张地往后退了一步。
“一点半吊子术法,献丑了。”
邵棋蓦地笑了起来,直直地对上了康得全复杂的目光。
两人分庭对峙。
不多时,康得全眯了眯眼,身形一闪,忽地到了她跟前,电光火石之间,衣袖成风,刀锋折射出冰冷的光芒,抵在了邵棋颈上。
“弹指之间,改天换日,邵夫人不愧是得道者。不过……”
刀尖贴得更近,邵棋白皙的颈上顿时渗出了一道血丝。
“邵夫人可否算到了自己的死期呢?”
康得全习武多年,臂力强劲,手持刀柄架在邵棋肩上时,仿佛已经将她的性命握在了手里。
众臣彼此对视一眼,有想要冲过去相救的,下一瞬就立刻被叛军摁在了一旁,动弹不得。
邵棋却很平静,她甚至笑了一下:“这我不清楚,但王爷您的死期,我可窥视一二。”
“哦?”康得全觉得很可笑,“你说说看,本王的死期是何时哪?”
邵棋却没有立刻应声。
殿内弥漫着一种诡异的寂静,殿外时不时传来短兵相接的尖锐碰撞声,半晌后,殿外的声音也消失殆尽。
起风了,邵棋耳尖一动,听到了一道凌厉的风声。
她这才笑了起来:“就是现在。”
下一刻,一只箭乘风而来,划过长空,气势势不可挡。
康得全瞳孔一缩,抽手就欲闪身躲过,却来不及了。
箭尖擦过邵棋的长发,直直地射进康得全的眉心,穿顶而过——
窗子外,箭的来处,少年身着银甲,黑眸冷冽,他的视线扫过殿内众人,最终停在了邵棋身上,落在了她带血的颈侧。
他神色冷沉,飞身进到殿中,身上染血的甲衣衬得他与往常的气质截然不同,格外张扬骇人。
“陛下——”
一旁被五花大绑的吴阁老挣扎着,叫出了声,年过六旬的老人,眼里泪光闪烁。
总算……总算是平安无事。
否则他这把老骨头下了地府,也无颜去见先帝了。
“来人,将吴阁老和其他臣子扶去后殿歇息,至于这里的叛军……”谢璟顿了一下,眼尾的弧度生冷,“全部就地处决。”
“这金銮殿,也该见见血,好让旁人知道,谁才是这里的主人。”
“是!”
谢璟侧过头去看邵棋,两人对上视线的一刹那,邵棋只觉这些时日绷在心里的弦“啪”地一下断了,她身形一晃,倒了下去。
谢璟神色大变,飞身冲过去,顾不上人前的男女大防,将她一把揽进怀里抱了起来。
“叫太医!”
……
到了午时,早朝已经罢免。孟云听一夜未睡,他站在廊前屋檐下,听着府外从吵闹到平静,心里思绪起伏不定。
过了一会,一个小厮喘着气从门口跑了进来。
“如何了?”孟云听赶忙出口问道。
那小厮将打听到的消息如实禀报:“回禀侯爷,叛军已经全部伏诛,陛下也已经返回宫中,一切正常。”
“那夫人呢?她怎么样?伤到了吗?”
现在都午时了,邵棋还没有回来,孟云听不得不往坏情况上想。
小厮顿了一下,酝酿着说:“启禀侯爷,奴才打听到的是,夫人昨夜力敌叛军,今晨又用神仙术法在寅时唤日,保下了陛下和京城的平安,现在外面大街小巷都在传夫人是神女呢……”
孟云听愣了一下,他不知道邵棋什么时候悟得了道术,这些事情发生在她身上并不让他奇怪,他担心的是,她还回来吗?
以她现在的地位,侯府已经入不了她的眼了吧……
“夫人现在人在哪?”
“应该是还在宫中,其余的,奴才就打听不到了。”
“退下吧。”
小厮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转身退下,离开前廊时,他忍不住回头看了一眼,就看见自家侯爷倚在梁柱上,神色颓废。
小厮挠挠头,心里纳闷得很,之前听说侯爷和夫人感情不深,形同陌路,怎么现在看着,又好像不是那么一回事呢?
……
邵棋在梦里梦见了一只小狗,它通体纯黑,眼睛湿漉漉的,眨巴着眼看向她时,可怜又可爱。
梦里的邵棋才七八岁,矮矮小小的,一看见这种生灵活物就走不动道,蹲下来把它抱进了怀里。
谁料,刚抱着它抱了一会,它忽然闪身一变,成了一只威风凛凛的大狗,还把狗爪挂在她颈上,蹭的她感觉痒痒的。
邵棋躲了一下,结果它凑得更近,像个火炉似的,都快把她给点燃了。
后背冒出了一身汗,邵棋猛地从梦中醒来。
然后她赫然发现,谢璟正用四肢裹着她,还给她单独加了一层棉被,活像是她马上就要在这六月初夏被冻死了似的。
邵棋:……
谢璟躺在床的外侧,眼见着挣脱不开他,邵棋一抬腿,索性把他给踹了下去。
第147章 侯夫人算无遗策,卦断乾坤(23)
“咣当”一声,在寂静的内殿显得如此突兀。
殿外伺候的侍女听见声响,隔着门试探着问了一句:“陛下?”
片刻后,谢璟低哑的声音在殿中响起:“无事,你退下吧,这里不用伺候。”
“是。”
“嘶——”
侍女的脚步声渐行渐远,谢璟捂着后脑勺,缓缓从地上坐了起来。
他侧过头,斜倚着床脚,注视着床上裹着被褥的邵棋,微微笑了起来,唇边的梨涡若隐若现。
“阿姐醒了?”
“太医说你身体亏空,需要静养补补身子。我发觉你手脚冰凉,就用被褥给你捂了一夜,现在感觉怎么样?”
少年披散着头发,一双黑眸微微发亮,语气温柔缱绻,整个人的气质也更加柔和。
“谢谢,现在感觉身上都快烧起来了。”
被窝里暖烘烘的,邵棋还能隐隐嗅到枕上散发的淡淡清香,像是青桔,和谢璟身上是一个味道。
等等……这是谢璟的床?龙床?
下一刻,她猛地坐起了身,环顾四周,摆设庄严肃穆,贵气典雅,不乏有金龙式样的装饰,身下的床榻周遭也处处雕刻着金龙和祥云纹理。
这里是乾清宫,皇帝的寝殿。
“现在是什么时辰?”
“未时。”谢璟盘腿坐在地上,眉眼含笑,“睡了这么久,阿姐饿了吗?我让人将膳食端进来?”
邵棋眉心微蹙,她现在就住进乾清宫,那宫人们怎么想?要是传进孟云听的耳朵里,他还不得活活气死?
咳,虽然能把他气死,她会很满意,但这着实有点高调。
“陛下,这不合规矩——”
然而谢璟仿佛没有听出她的话外之音似的,又笑着补充了一句:“阿姐喜甜,我吩咐小厨房做了些新的糕点样式,还有江南菜品,阿姐不妨先用膳?”
邵棋卡壳了一瞬,殿内应和似的响起了几道肚子咕咕叫的声音。
谢璟看着她面无表情,一脸若无其事的样子,眼睛弯了弯。
“……那还是先用膳吧。”邵棋冷漠点头。
她从来不会跟吃饭过不去。
……
乾清宫的小厨房做的菜真的很香,比御膳房的手艺还要好。
邵棋咽下第五个糯米丸子,在心里赞扬地点了点头。
她伸出筷子,准备再夹一个,美美享受,然后就被拦下了。
谢璟坐在她身旁,不赞同地摇了摇头:“阿姐今日食了太多糯米,有损脾胃。”
一边说着,他一边又认真地夹了一些药膳到她碗里。
“这是太医调的方子,滋补益体,阿姐每日都要用的。”
说罢,他一双黑眸一动不动地注视着她,隐隐带着监督之意。
旁边侍候的宫女低着头,不可置信地听着两人的对话,看陛下像守着珍宝似的守着文平侯夫人,她眼神里满是骇然惊色。
她是在陛下身边侍候的老人了,第一次见他对女子这么上心,然而对方竟是臣妻……
她正想着,突然手臂被人触碰了一下,一抬头,才发现是掌印太监张福。
他给她使了个眼神,两人悄悄退了出去。
“怎的今日如此没有眼色,愣头青似的,站在那里碍陛下的眼。”
宫女和他也算故旧,一听这话,大着胆子问道:“公公,这陛下和文平侯夫人……”
“哎?打住,”小福子瞥了她一眼,好心提点了一句:“在陛下面前,莫要提文平侯这三个字,称呼贵人邵夫人就是了,明白了吗?”
“谢公公教导,那这邵夫人……”
“莫多看,莫多听,莫多问。”小福子抱着拂尘,一副老神在在的样子,“你要是听我的,伺候时警醒着点,别招了邵夫人的不快,日后她……你也算是在她面前混过几分眼熟。”
宫女隶属于乾清宫,按理来说,即使是高位嫔妃,也管不到她头上去,真正值得让她奉承的,也就是那么几位能入宗庙的贵人了。
比如,皇后。
听出他的未尽之意,宫女顿时瞪大了眼,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而殿内,两人还在边用膳边闲聊。
“恭王谋逆一事,陛下都处理好了?”
“有关的犯人都收押了,交给大理寺审,”谢璟顿了一下,忽然侧过头看向她笑了起来,“阿姐那日在金銮殿中说的话,是在为我抱不平吗?”
邵棋面不改色地咽下一块爆辣的熏肉,眉梢微挑:“谁跟你转述的这些?”
“事后,张德禀报给我的,我还赏了一袋金叶子,看来他也是心里明白得很,这些话能讨我欢心。”谢璟视线落在邵棋脸上,目光柔和。
“康得全太偏心眼了,”邵棋按照心里所想,实话实说,“我看了卦象,就差不多清楚了当年的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来,孝贤太子之死与你无关,康得全是不敢面对,所以才会都怪罪到你头上。”
“但我的那一封奏折,也确实把皇兄逼向了死路。”谢璟眼神晦涩,声调压得很低。
“但若是你不上奏,那孝贤太子就要把整个边城给逼到死路了。康得全到底是怎么教的他?在皇位、储君名声面前,好像其他所有东西都无足轻重,可以被舍弃掉,不管是边城之人的性命,还是他自己的性命。”
邵棋自己没什么兄弟姐妹,不是很能共情有关亲情的情愫,但是她这个人很惜命。
她与一切不敬畏生命的人天生为敌。
就像她和君钰。
“况且,谢璟,你活得太憋屈了,太后娘娘那时候还是个妃子,你们母子俩在宫里四面楚歌,步步小心,若你为储君,你们才能真正安身,可你那时候放弃了,说出了什么志在沙场的屁话。我问你,无论是康得全还是孝贤太子,有人在意你的让步吗?”
殿内静默了一瞬。
谢璟的脸色平静得如一潭湖水,再开口时,声音却有些哑了:“皇兄和世叔,曾经是除母妃之外,对我最重要的人。”
“父皇天生寡情,对我有几分偏爱也是因为我自幼行事张扬、特立独行,他想让我要么成为储君,要么成为储君手里的一把刀,我之前选择的是前者,后来和世叔与皇兄相处久了,看出他们所谋,就选择后者了。”
第148章 侯夫人算无遗策,卦断乾坤(24)
“可惜,事情的结局都不尽如人意。世叔没有成为他想成为的帝师,皇兄没有成为一个仁爱的君主,而我,也只剩下母后在身边了。”
“但是你并没有处置昌满郡主和恭王妃。”邵棋语气淡淡。
“阿姐算到了?”谢璟抿唇笑了笑,“就当我昏了头吧,也算偿还了世叔的教导之恩。”
“蠢。”邵棋冷声点评。
留下一个后患,就会后患无穷,她是不赞同的。
谢璟注视着她面无表情的神色,忽然凑了过去,眨了眨眼:“阿姐是在心疼我吗?”
“我从来不曾自怨自艾过,也不喜欢对镜自怜,但阿姐这么一说,我又觉得有些委屈了,这大概是,恃宠而骄?”
他看着她笑,微长的眼睫像把小扇,忽闪忽闪的,因为刚刚情绪的起伏,导致他眼尾微红,衬得他竟有了几分脆弱的易碎感。
邵棋别过脸,没再看他,转了话头:“这道狮子头的味道挺不错。”
“是很好,”谢璟笑了笑,没追问,而是给她倒了盏清茶,放在她手边,“喜欢的话,阿姐就多尝尝。”
“你也吃,”邵棋抬眼打量他,“去闵州一趟,回来又瘦了。”
谢璟一愣,然后唇边荡开一抹弧度:“母后也这么说,不过母后是说我们两个都瘦了,她最近就一直张罗着让小厨房多做点补膳给我们呢。”
说完,他顿了一下,不动声色地补充道:“而且,母后还精心准备了一桌子菜,今日上午她还说等你醒来让我带你去慈宁宫……”
“现在?”
邵棋看了一眼窗外的天色,现在已经过了申时,她一觉睡到了下午,若是再去慈宁宫,恐怕就只能半夜回侯府了。
“阿姐可以在宫里住一晚,明日再出宫。”谢璟面不改色道。
邵棋挑眉瞥了他一眼,他那小心思简直昭然若揭了。
“不行。”虽然美色当前,但邵棋不得不拒绝,她还有一场局要做,得回去细细吩咐心腹。
而谢璟看没能让她上钩,失落地叹了口气,然后忽然一转话锋。
“那……阿姐可以对我换个称呼吗?这个小请求总可以满足吧?”
她平日里总和其他人一样叫他“陛下”,方才听她语气郑重地唤了他一声“谢璟”,这两个天下人避讳的字眼,从她口中说出来,陌生又动听,动听得让他战栗。
总不能连着拒绝他两次,所以这一次,邵棋答应得干脆利落。
“阿璟?”
谢璟唇角一弯,牵住了她的手。
典雅贵气的大殿中,他们二人如唠家常一般,相依而坐,四周弥漫着静水流深的气氛。
邵棋握了握筷子,心中计算着把和离之事提上日程。
她是懒得再跟侯府那群人周旋了,掐指一算,也是时候替原主做个了断了。
眼底煞气一闪而过,邵棋抿了一口汤,不动风声。
……
转眼间,柳拂眉已经有孕四月有余了。
自从怀孕以来,府里人对她的态度比以往还要恭敬谨慎,孟老夫人也对她温柔得很。
这是一段神仙日子,只是也有些瑕疵。
邵棋之前因抵抗叛军有功出了一把风头,加之京城街头巷尾传言她有天命在身,有上可通天之能,颇受陛下和朝臣的尊敬,活生生把她传成了神女,这事让柳拂眉颇不痛快。
她现在是有些怕邵棋了,那日她亲眼看着她手起刀落解决了那个校尉,之后连做了三晚噩梦,才缓过来。她觉得邵棋这女人看着冷淡端庄,实则内心里是有些疯的。
柳拂眉有点怵她,但丝毫不认为她有什么通天之能,肯定是巧合而已,她有什么能耐被老天爷选中?
想到这,柳拂眉冷哼一声,她伸着纤细的手指,从一旁的盘子里捏起一颗剥了皮的葡萄往嘴里送,声调慵懒:“侯爷今日怎的还不来?我都等得倦了。”
自从怀了孕,孟云听每日都要到她院里坐坐,柳拂眉背地里打听过,明面上,他一次都没去过其他妾室的院子,背地里,他也没添什么填房,真正地清心寡欲了。
柳拂眉对此得意得很,觉得自己已经把这个男人拿捏在手中了。
她已经找了民间高人来看过,这一胎极有可能是男,那只要等她生下孩子,别管什么神女不神女的,都得靠边站。
“夫人!夫人!”
这时,一个小侍女从门外小步跑了进来,神色兴奋。
“前院好像出大事了!”
柳拂眉扬起眉,来了兴趣。
她坐在贵妃椅上,伸了个懒腰,轻笑一声:“红烛,扶我起来,咱们也去瞧瞧是什么好戏。”
紫红色的裙摆微微划出一道弧度,柳拂眉扭着腰,摇曳生姿。
到了前院,打眼一看,一个妾室跌倒在地上,正娇声抽泣着,一旁的孟老夫人脸色难看,看向她的目光发狠。
“母亲,这是怎么了?”
柳拂眉扶着腰迈步进了堂前,眉心微蹙,还看了一眼不远处身形狼狈的那个妾室,语调含疑:“胡妹妹……”
“这贱人!简直坏了我孟家的门风!”
孟老夫人再不顾往日的端庄威严,大骂出声。
“胆敢在我和听儿的眼皮子底下偷人,还是和府上的小厮白日厮混,被外客抓了个现行,丢尽了孟家的脸,真是荒唐至极,放荡至极!”
话音落地,倒在地上胡姨娘身子颤抖起来,痛哭出声,而前来看热闹的柳拂眉,也神色一僵。
“怎么,怎么会有这种事,真是匪夷所思……”
她眼神闪了闪,应和着说了一句。
孟老夫人瞥了她一眼,看见她大着肚子还四处走动,就皱起了眉。
“来人,给柳夫人看座,没看见她怀着孕么,一个个的不长眼色。”孟老夫人本就心里憋着气,对下人说话时,更是带着泄愤的劲头。
柳拂眉本来想找个借口离开,但一听她这话,只好坐了下来,神情有些不自然。
“你可是不舒服?怎么看着脸色不太好。”孟老夫人语气关心,这肚子里怀着孟家的种呢,她可是上心得很。
柳拂眉掩去眼底的情绪,抿唇笑了笑:“没有,是有些累了,要不我回——”
话还没说完,门外乱糟糟地响起一阵吵闹声。
管家领着一帮护卫走了进来:“老夫人,那奸夫没能跑多远,现已束手就擒。”
孟老夫人冷着脸,“嗯”了一声,然后没什么犹豫的,直接下了命令:“都处置了吧,然后埋在一起,我心善得很,送你们去做一对地下鸳鸯!”
“咔哒”一声,柳拂眉眉心一跳,猛地把拢在袖中的指甲给掰断了。
第149章 侯夫人算无遗策,卦断乾坤(25)
她心跳如鼓,震得她起了一身冷汗。
柳拂眉猛地站起了身,笑意有些勉强。
“母亲,我见不了血腥,那我就先回去了。”
孟老夫人不疑有他,看她有孕在身,只淡淡点了点头。
柳拂眉攥着手帕,转身欲走,途经被摁倒在地的那个胡姨娘的奸夫面前时,对方跪在地上,忽然抬头看了她一眼。
柳拂眉心下一惊,觉得他的面容隐隐有些熟悉。
结果下一刻,男人甩了甩烂糟糟的头发,在众人的目光中,他阴沉地盯着她说了一句话。
“嫂子认出我是谁了?”
什么东西?
孟老夫人没听明白,拧紧眉头,朝他二人身上看去。
这又是什么幺蛾子?
而听他这话,柳拂眉瞳孔一缩,再细细打量他的眉眼,一下子就明白过来,他长得和那个长工极像!
长工已经被她送出京了,所以在这的,只可能是他的兄弟。
柳拂眉神色晦暗,强自镇定地往后退了一步,眼底浮现一抹杀意。
“放肆!死到临头还胡言乱语什么?侍卫呢?都没长眼吗!他要是扑过来,伤到我肚子里的孩儿,你们该当何罪!”柳拂眉冷着脸,眉头一竖,“还愣着干什么,拖出去乱棍打死!”
那男人脸色阴郁,似乎还欲再说什么。
柳拂眉身旁的侍女见状,直接抡圆了手掌给了他一巴掌,声响之大,震得孟老夫人都吓了一跳。
“不知死活的狗东西,自己一条贱命死了也就算了,还敢意欲谋害夫人,若是伤到了夫人肚子里的孩子,就你这条贱命,十条都不够赔的!”
侍女铆足了劲,直把他打得脑子嗡嗡的,半天说不出话来。
柳拂眉给她使了个眼色,侍女会意,招手又叫来了几个侍卫,拖着他就像拖一条死狗似的,动作利落地往门外拉。
“母亲,像这样的脏东西还是尽快处置了好,”柳拂眉回过头,看向孟老夫人。她蹙着眉地摸了摸自己的肚子,语气带着些许后怕,“方才他差点冲撞到妾身肚子里的孩子。”
孟老夫人本来还觉得她这反应也太大了,现在一听差点伤了孩子,登时什么都顾不上怀疑了,连忙走过去细问情况。
“无事的,妾身躲了一下……”
柳拂眉柔柔地笑着,眼角余光瞥见那小厮浑身带伤地被拖出院子,不由得面上闪过几分得意。
总归是永绝后患了。
然而她噙着笑一转身,看到孟云听负手站在院门处,静静地看着她。
柳拂眉唇角的笑顿时僵住,袖下的手指骤然一紧。
他什么时候站在那的?他看了多久?他听到了小厮说的那句话吗?
在柳拂眉僵硬呆滞的视线中,孟云听面无表情地迈步走了进来,寥寥几步,他走到了瘫倒在地的小厮面前。
居高临下地俯视着他,打量了一会,孟云听忽然开口,眼神幽暗得像是要吃人:“你方才叫她什么?本侯没听清。”
他瞥了一眼旁边的侍卫,示意他们松开小厮。
小厮跌在地上,像条濒死的虫子般蠕动了一下,良久,他侧过头吐出一口血沫,呲着暗红的牙笑得阴森。
他看向一旁战战兢兢的柳拂眉,语气恶劣道:“怀了我们老丁家的种,可不就是我嫂子么。”
周遭一片哗,孟老夫人面容上显出了几分惊愕。
而柳拂眉脸上的血色,飞速褪去。
小厮眼神恶狠狠地盯着她,散发出一种我死了你也别想活的威胁意味。
四个月前,他哥莫名其妙地离开了侯府,嬷嬷跟他说他哥是回家种田了,但他后来分明问过来京的老乡,他哥根本就没有回去!老家的房子还是荒着的。
他引诱了柳拂眉院里的一个小丫鬟,和她暧昧情浓,才从她嘴里套出了话。
原来是这个女人背着侯爷找上了他哥,想要让他帮她怀个孩子。
而她怀了孕后,他哥就消失了。
小厮咬着牙,一字一句道:“柳夫人,怀着我老丁家的种,杀了我哥,还想要继承侯府的家产,可真是好算计。”
话音落地,他猛地坐起身,像只攒足力气的老牛,朝着柳拂眉冲了过去。他扑在地上,紧紧抓住了柳拂眉的脚腕,死力一扯,神色癫狂。
“啊!”
柳拂眉向后躲了一下,猛地跌在地上,腹中传来阵阵细密的痛意,柳拂眉觉得身下似乎有什么东西破了口,正在往外流淌。
“我肚子好痛啊表哥……”
她面色青白,大腿的衣襟上渗出了一抹暗红。
孟老夫人打眼一瞧就明白了,是有小产的预兆了。
她紧抿着唇,神色沉沉,竟不知道该不该给她叫大夫。
一时间,院内的人的目光都落在了柳拂眉的肚子上,似乎是要透过她,去看那里面是不是一个孽种。
而柳拂眉鼻尖一红,她注视着眼前的孟云听,忽的眨了眨眼,眼角落下两行泪水。
美人垂泪总是美的。
“表哥……”她眉心微蹙,挺着肚子跌在地上,一副惹人垂怜的神态,“妾身仰慕你这么多年,对你的情意天地可鉴,妾身怎会委身他人……”
“这是你的孩子啊,救救他……”
她唇色发白,不住地攥着手帕哭泣了起来。
而孟云听就站在那里,不为所动。
柳拂眉哭了一会,发觉无人制止她,脸上的几颗泪珠欲掉不掉的,她缓缓抬眼,却发现孟云听的神色异常的难看,他额角的青筋都在不住地跳动着,似乎压制着滔天的怒火。
柳拂眉下意识咽了咽口水,觉得有些害怕了。
“其他侍候的人都退下。”孟云听忽然开口,语气阴森森的。
几个侍女侍卫对视一眼,连忙退了下去,就连衣衫不整被捉奸在床的胡姨娘和她没剩几口气的奸夫,也被拖了下去。
转眼之间,这里剩下的人寥寥无几。
孟老夫人看儿子这神情,心疼得紧,她指着柳拂眉破口大骂:“你个下贱的娼妇!听儿待你不薄啊!你怎敢做出这种事来!”
“母亲,我没有——”
这时,孟云听忽然蹲下了身,面对面平视着柳拂眉,后者还没说的话顿时卡在了喉咙里。
孟云听伸出了手,抓住她的头发,狠狠向后一拽,他眼神凶狠地像是要活剥了她。
“眉儿,”他轻声道,“你早就知道我难以孕育子嗣?”
柳拂眉急促地喘着气,眼神里渐渐流露出畏惧惊惶的情绪,孟云听看着看着,忽然大笑起来,眼里泛着血丝。
“贱人!”
柳拂眉被暴怒中的男人猛地一拽,头磕在了一旁的石桌上,直接昏了过去。
而院外,邵棋站在墙边,听着院内传来的歇斯底里的动静,微微一笑。
【原主是什么时候死的?】
系统一愣,不知道她为什么会忽然问这个问题,于是翻剧情查了查。
【九月初十……就是明天。】
邵棋掐断手里的柳枝,笑意不达眼底:【我知道了。】
第150章 侯夫人算无遗策,卦断乾坤(26)
第二日,邵棋早早起了床,洗漱装扮整齐,她穿了原主最爱的那一身青色的竹纹纱裙。
然后去宫门前——敲登闻鼓,状告当朝文平侯。
京兆尹听到下属跑来汇报的时候,都惊呆了。
“你说什么?邵夫人敲登闻鼓要状告文平侯?别跟本官开这种玩笑。”
“是真的,大人,”下属一脸无奈,“您出去看看,官衙外围了一堆百姓在那旁边看呢!”
京兆尹从一堆文书里抬起头,一脸不可思议,他正了正头顶的乌纱帽,大步走了出去.
事实证明,邵棋经常在后花园练剑是有用途的,譬如现在,她一手一个棒槌,敲起鼓来衣袖烈烈生风,淡青色的身影站在灰褐色的石阶上,就像是官衙外生出的一棵青竹,坚韧而脱尘。
“哎呦!邵夫人!”自从邵棋上次在叛乱一事中大展身手,朝中都默认以“邵夫人”来称呼她——她的称谓不再依附于夫家。
京兆尹脸上的皱纹聚作一团,堆出一个乐呵呵的笑容来:“您和文平侯若是有什么嫌隙,那是家事,要不还是关起门来自己解决的好——”
“我要和离。”邵棋微微一笑,接着语气没有丝毫起伏地说道,“而且,我要状告孟云听,身患隐疾,欺瞒了我整整两年,是骗婚。”
周围围观的人群窃窃私语起来,这可真是一桩千载难逢的新鲜事,侯夫人把侯爷给告了。
而京兆尹揉揉眉心,觉得事情隐隐有些超出他的想象了。
“敢问邵夫人,侯爷是患了什么隐疾?您又何必……”把这些拿到台面上说呢。
一般这种都是世家夫妻之间的小吵小闹,最后还得他们这帮人兜底。
京兆尹叹口气,觉得自己鬓角的白发似乎又多了几根。
结果下一刻,就听邵棋忽然提高了些音调,铿锵有力道:“他不举。”
京兆尹:???
他什么玩意?
谁不举了?
四周的气氛凝滞了一下,接着爆发出更大的议论声。
“文平侯不举?真的假的?”
“好像是真的,他后院里好像没有怀孕的。”
“前一阵子不是有个小妾怀了?”
“嗨呀,我二姑的三大爷的重孙子的媳妇在侯府当差,我听她给我说,就昨天,抓到了两个偷情的小妾,那个怀孕的小妾肚子里怀的不是文平侯的孩子。”
“嗬!这文平侯也够惨的啊……”
京兆尹擦了擦头上的汗,缓过劲后,组织了一下语言:“呃……这个……邵夫人,您看您空口无凭的,还是莫要构陷朝廷命官为好,要不我们先进去坐坐喝口茶?”
“我怎么空口无凭了?”
邵棋挑了挑眉,态度非常坚决:“不信的话,大人可以把他叫来当面对质,也不必进去喝茶了。父老乡亲们都在这看着呢,就在这把事情说清,然后我拿上和离书就走人。”
京兆尹咽了咽口水,觉得今天来上值的自己简直倒了八辈子大霉。
“大人,”邵棋看着他,笑得和善可亲,“您还愣着干什么?怎么?要我亲自回去把侯爷抓过来吗?”
京兆尹倒吸一口气。
要真是那样,他还活不活了!小命休矣!
他不敢磨蹭,赶忙派人去请,又屁颠屁颠地鞍前马后地给邵棋搬了个椅子,让她坐下。
传说中的得道者,陛下面前的大红人,哪真敢让她站着啊。
邵棋眉眼含笑,配上一身青色的长裙,和煦的风轻轻摆弄着她的发丝,她静静地坐在官府门前,像是随时要羽化成仙飞走了似的。
周围的人下意识屏住了呼吸,也有一小部分人窃窃私语起来。
“听说邵夫人得了仙人点化,这是真的假的?”
“什么呀,人家本身就是半仙,你没听说吗,呼风唤日不在话下。”
“这种神女,本就不该嫁给凡人,更何况文平侯还不举,他真是高攀了。”
孟云听刚从官署赶过来,正纳闷京兆尹找他有什么事呢,结果就听到了这么一句评价。
他脸色黑得如墨,大步穿过人群,就看到了被百姓围在中央的邵棋。
他冲上前就抓住了她的手腕,一边把她往怀里带,一边拉着她往外走,要离开此地。
还好邵棋有两把刷子,她抬起脚直接踩在他的鞋上,手腕一翻,就把他掀了个底朝天,扬起的尘土打在孟云听的脸上,衬得他更加狼狈。
“邵棋!”
邵棋直接给了他一脚,在众目睽睽之下。
“大人,也许我需要更正一下我的说法。”
京兆尹和围观众人一样,已经看傻了,听到邵棋说话,连忙像个小弟似的凑上去洗耳恭听。
“侯爷身患多个隐疾,不仅不举,而且,这儿,”她指了指自己的脑袋,轻轻一笑,“这儿也有点问题。”
“邵棋。”孟云听从地上坐起来,眼神哀怨又晦涩。
“我已经准备要把柳氏送到庄子里,让她永远不能回侯府,后院里的那些妾室我也不碰了,我们好好过日子不行吗?”
周围的百姓看着一个侯爷卑微至此,多少也觉得有些唏嘘。
然而邵棋眉梢微挑,平静开口:“但是你不举。”
噗……
京兆尹拼了老命,才忍住没笑出声。
这邵夫人说话够狠够直接的。
孟云听神色空白了一瞬,不明白她为什么要编造这种子虚乌有的东西:“我不是……”
他不是不举,是难以孕育子嗣,还是这几日突然被大夫战战兢兢地告知的……
“那你就证明自己啊,让那些妾室们生个孩子,或者用其他更直接的方式?”邵棋语气恶劣。
其他更直接的方式,那不就是裸奔了么,他要是这么做,也不用活了。
但是前者,他也大概率无法做到。
所以,这“不举”的帽子,他只能认了。
邵棋轻轻勾了勾唇。
第151章 侯夫人算无遗策,卦断乾坤(27)
孟云听半天说不出话来,憋得脸通红。
围观众人的议论声越来越大,京兆尹也渐渐瞪大了眼睛,看向他的目光微妙。
本以为是邵夫人在气头上的随口一说,结果,这,真不举了?
他忍不住将视线往他大腿根处扫了扫。
孟云听觉得憋屈的很,半晌才咬牙说道:“我身子好得很,不信的话可以叫个大夫来诊治。”
“侯爷,你家大业大,人家大夫就算是诊出来了,他敢说吗?”
邵棋不疾不徐地理了理衣袖,看向他的目光就像是在看跳梁小丑:“要诊治,那就不如请太医。”
京兆尹一脸呆愣,都请上宫医了,闹这么大?
“不可……”孟云听脸色难看,到了现在,他才看出来她的真正目的。朝中文官,尤其是御史台的谏官,对官吏的个人品行和家宅内帷最是敏锐,闻风而动,指不定今天他请了太医,明日就有人上奏参他一本。
而且,倘若邵棋真的因此事与他和离,如此荒唐和史无前例的和离理由,再加上邵棋本人在朝中和民间的特殊名声,声讨之下,那他这官还要不要当了。
“阿棋……”他神色痛苦,脸上情绪复杂,“别与我和离,我们自幼订婚,这么多年了情谊深厚——”
“你也知道我同你自幼订婚。”
邵棋唇角的弧度微敛,脸上显现了几分嘲讽:“我父亲救了老侯爷一命,是你们侯府感恩戴德,说不如就此结缘,让儿女订婚,结两姓之好,不是我上赶着要嫁给你。结果呢?”
她扯了扯唇,微微低眉,侧脸锋利如刀,“你一不与我同房,二又迎了表妹入府,三又隐瞒身疾,京城盛传我邵棋脾气冷淡,配不上你谦谦如玉公子,孟云听,你听着这些话也不害臊?
“我邵家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才攀上这门‘好婚事’。”
“什么!”
话音方落,人群外忽然传来一道妇人的惊呼,她眼眶微红,快步走到邵棋跟前拉住了她的手,神色满是不可置信。
“棋棋,你……你过得这么苦怎么不同为娘说呢!”
她说着就落下泪来。
邵父沉着脸,跟在邵母的身后,他向来喜怒不形于色,但看着眼前身形单薄却眉目坚韧的女儿,眼里也满是疼惜。
“文平侯,给我个解释。”
邵父转过身,眼神尖锐地像是刀子。
孟云听抿了抿唇,神色郑重:“岳父,我……我以前是混蛋,但是我现在想好好待她。”
“这么说来,棋棋说的都是真的。”
邵父的表情顿时如结了一层寒冰,猛地出手,一拳锤在了他脸上,将他打得整个人都偏了过去。
围观众人也心下震惊,既惊邵父大打出手,又惊文平侯所作所为。
“竟真的让人家好好的女儿家,守了两年活寡……”
“不止呢!我听说之前文平侯那个表妹入府,用的就是正室膝下无子的理由,现在看来可真是不要脸啊,你都不跟人家同房,人家哪来的孩子?”
“而且他还不举,真是祸害了邵夫人哪。”
“唉,真是造孽的玩意。”
孟云听抬手抹去嘴边的血迹,他低着头,脸上不见任何怒色:“岳父,您打我吧,只要您和阿棋能消气,您怎么打都——”
他话还没说完,周遭忽然起了一阵骚乱。
孟云听抬头一看,是邵父一言不发地拿了木锤,径直走向了登闻鼓。
“咚咚咚。”
敲了三下,若是朝廷官员敲登闻鼓,京兆尹不得私自收审,需将案宗上报大理寺,移交刑部审理。
“可决定了?”邵父看向邵棋,忽然问了一句。
从来没有妻子将丈夫告上大理寺,闹得轰轰烈烈,势要狠狠反咬丈夫一口,然后才与之和离的事情。因为夫为天,那么多的和离案中,女子都是默默地离开夫家才对。
更不要提想让丈夫为他犯下的错付出代价了,这是异想天开。
邵父是在问,邵棋能否承担得起这么做的后果。
“女儿仰无愧于天,俯无愧于行,就算是上大理寺,也是不惧的。”邵棋神色笃定自若。
“好。”
邵父点了点头,忽然从袖中取出了官印。
京兆尹神色大变:“不可——”
“我在御史这个位子上,也当了几十年官了……”邵父摩挲着手里的官印,语气淡淡的,从某个角度看,侧脸锋利的弧度与邵棋如出一辙,“今日就陪我女儿走这一遭,看看刑部的青天大老爷们,能不能给我邵家一个交代。”
他将官印端端正正地放在了登闻鼓下。
敲鼓者以官职画押,刑部不可压案,需在当日就着手审理。
围观众人和京兆尹满目骇然。
而孟云听脸色煞白,身形晃了晃,没想到事情会发展到这种地步。
“爹会永远站在你身后。”邵父轻轻拍了拍邵棋的头,邵母也冷着脸拉着她,像护小鸡崽似的,没看孟云听一眼。
邵棋忍不住低头笑了笑。
【我没想到他们会来。】邵棋不知道是谁通知的邵父邵母。
系统“害”了一声:【天下父母心。】
父母心……邵棋指尖微动,不说话了。
不多时,刑部的官员派人前来,请他们入刑部公开受审。
邵棋和邵父邵母相携而去,仅剩一个孟云听浑浑噩噩地跟在后面,一帮百姓对着他指指点点。
……
文平侯府的空竹院,沉静寂寥,不过一晚上的功夫,这里的热闹与贵气,就消了大半,只剩一片荒凉。
柳拂眉躺在床上,眼神空洞,身侧的嬷嬷正在红着眼眶收拾行李。
“夫人,您振作起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啊……”
“我怀不了孕了。”
柳拂眉轻轻启唇,眼神划过几分怨恨。
她永远都不会忘记,她昏过去之后,孟云听就冷眼看着她小产,鲜血染了一地,最后还是嬷嬷找来的大夫,否则说不定她早已血崩而亡。
柳拂眉唇色青白,她无力地抬了抬手,恍惚觉得自己就像一坨烂肉般,躺在这里。
忽然,屋外传来一道声音。
“柳姨娘,官府有人传召——”
第152章 侯夫人算无遗策,卦断乾坤(28)
门外一个小厮走了进来,他连看都没看床上的人一眼,自顾自地甩下一句:“官府来人了,要找柳姨娘,走一趟吧。”然后转身就出去了。
高门大宅里像这样的捧高踩低、见风使舵的人不在少数,嬷嬷平日里看惯了,可真当这种事落到自家夫人头上的时候,她还是心疼得紧。
“夫人的身子还亏空着呢,能不能去求求侯爷……”
“扶我起来。”柳拂眉语气轻轻的,似乎只说这一句话就快耗尽了所有力气。
嬷嬷眼睛发酸,忍不住吸了吸鼻子。
……
柳拂眉身形单薄,如一张纸般飘进刑部公堂上时,这里的人已经到齐了。
“柳氏?”坐在上首的主审官员看向她。
柳拂眉轻咳一声,缓缓行了一礼,点头应是,声音轻得像是随时要被风给吹走。
邵棋侧头看了她一眼,眼底情绪无波无澜,视线在她细薄的手腕上打了个转。
她的身上,弥漫着浓重的将死之气。
邵棋感觉到了。
【孟云听果然还是最爱自己。】
系统点点头:【这个时间点,男女主还没经历什么磨难,柳拂眉也还没有陪孟云听走过他之后一步一步往上爬的那个阶段,孟云听对她的感情说深厚其实也还差点火候,他骤然发现自己被带了那么大一顶绿帽子,所以就直接斩断情缘咯。】
邵棋扯了扯唇:【所以孟云听从头到尾爱的都不是柳拂眉。】
【他爱的是他臆想出来的、一个能陪他从危机四伏到高堂满座、对他不离不弃的女人,可笑。】
与此同时,公堂上,主审官员开了口。
“柳氏,把你了解到的文平侯和文平侯夫人的所有事情,一一道来。”
柳拂眉低眉敛目,脸上情绪难辨。
旁边看着的孟云听顿时一颗心提到了嗓子眼,生怕她说出什么不该说的。
而系统也咂摸了一下,有些怀疑:【她会说出来吗?】
【会。】
邵棋轻轻笑了下:【没有人在经历过胎死腹中这样的事后,还能若无其事地对枕边人毫无芥蒂的。】
【可是……】系统有点担心,【你和孟云听,她应该更恨你吧。要是把事情都抖露出去,岂不是对你有益?】
邵棋挑了挑眉:【为什么要恨我?】
她捻了捻指尖,唇边的笑轻柔和缓:【奸夫是她自己偷的,被抓也是大夫给了孟云听灵感,她小产时,我甚至都不在场。她小产这件事,和我有什么关系?我只是个无辜的被丈夫和小妾联手蒙蔽的女人罢了。】
系统:……
【真有你的。】
顿了顿,系统又有些犹豫:【好歹是从小到大的表兄妹,柳拂眉万一心软——】
【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这样的话,我是不信的。】邵棋打断它瞥了一眼跪在地上的女子的面庞,她甚至能看到她脸上的血管。
她活不久了。
【人之将死,也要拉一个人下水,这样才对。】
随着邵棋的这句话落在意识空间里,公堂上,在众人的目光中,柳拂眉缓缓启唇:“侯爷从来没有想过要和邵棋成为夫妻,那是骗她的。”
“我们早就想好了,她只是个垫脚石,缓一时之急,待我怀上孩子,侯爷会找个借口休了她。”
话落,满堂哗然。
孟云听猛地死死盯住她,一脸不可思议。
“柳氏!你胆敢在公堂上构陷本侯!”
“啪”的一声,他抡圆了巴掌,直接抽了过去。
周围的护卫阻拦不及,柳拂眉被打得倒在地上,身体虚弱到了极致,半天都直不起身来。
她身上的死气更重了。
邵棋冷眼看着这一切,不置一词。
“阿棋!”看着周围人鄙夷的目光,孟云听神色惊惶,冲到她跟前,一把扯住了她的手臂。
“阿棋你相信我!我是真心的,那个贱妇在离间我们!”
邵棋想要抽出手,但对方一副拉住救命稻草一般的样子,扯得她手臂生疼。
她皱了皱眉,正准备反手把他掀翻出去,忽然,从身侧伸出了一只手——
那只手骨节分明,手背上的青筋凸显,强硬地扯住了孟云听的手臂,把他给拽了出去。
邵棋甚至听到了咔嚓一声,像是骨头被折断的声音。
不远处正迈步过来的邵父脚步一顿,看见这边的情形,神色愕然,连忙俯身跪拜下去。
“参见陛下。”
其他人也连连俯身。
邵棋眨了眨眼,正要象征性地糊弄一下行个礼,刚屈膝,手腕就被人托住了。
“不是说过了?夫人见我不必拜。其他人也都平身吧。”谢璟指尖一动,圈住了她的手腕,摩挲了一下,感觉她似乎圆润了些。
看来前阵子宫里的吃食很合她胃口。
谢璟唇角翘了翘。
这里是刑部不是皇宫,邵棋面不改色地抽出手,向后拉开距离:“阿……陛下怎么来了?”
听到这句话,不远处的邵父眉心微蹙,抬眼注视着他们两人,若有所思。
“处理完公务,闲来无事,想着来刑部转转,没想到还能遇上这么一桩大事。”谢璟一想到一会邵棋就要与文平侯正式和离,嘴角的笑容简直抑制不住。
这可把刑部的主审官员吓得不轻。
文平侯是惹到陛下了吗?他不举,他和离,陛下这么高兴?
而一旁的孟云听早已面色颓然,他眼里泛着血丝,盯着邵棋漠然的侧脸,看着她对谢璟看似疏离实则亲近,心里浮上一股深深的懊悔,吞没了他。
“审到哪了?都坐,不必站着。”谢璟随便找个椅子,坐了下来。小福子机灵得很,连忙将他身边的空位安排给了邵棋。
其他人哪敢坐在皇帝上首,只好纷纷往后排坐,谢璟和邵棋周围空了一圈。这样一来,倒不像是公审,更像是谢璟和邵棋来微服私访了。
而邵父看见这一幕,心底怪异感更甚。
主审官员简单给谢璟陈述了一些案情和供词,后者装模作样地又细细听了一遍自己早已滚瓜烂熟的内容——为了让邵棋顺利和离,他可是做了不少功课。
“朕记得,老文平侯是受了邵御史的恩惠,才有了这门婚事,这世上,哪有恩将仇报的道理?”
“文平侯,你怎么说?”
谢璟笑意不达眼底,将手中把玩的玉佩往桌上一磕,发出“啪嗒”一声。
堂上静了下来。
第153章 侯夫人算无遗策,卦断乾坤(29)
孟云听神情晦涩,定定地看向他身旁的邵棋,目光深深。
后者一抬眸,面色波澜不惊。
“阿棋,我……我受了柳氏的蒙蔽,我犯糊涂,是我对不起你,但是……”他低声下气,想要挽留,不仅仅是挽留邵棋,也是挽留自己的名声。
他不能失去她,要不然一切就全完了。
“是柳氏给我出的主意,我那时候年纪尚轻,是非不分,才干了这么卑鄙的事情……”
柳拂眉站在一旁,听着他一口一个“柳氏”,眼神平静,甚至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
她抬手拢了拢身上的外衣,忽然觉得有些冷了。
邵棋瞥她一眼,若有所思,忽然开口道:“文平侯既然说是柳氏骗了你,你做这一切并非出自本心,那你有何证据证明呢?”
旁边的邵父听她忽然说了这句似乎毫不相干的话,皱了皱眉,心头浮上几分异样。
孟云听一愣,然后像抓住了救命稻草似的,生怕她不相信,语速飞快地说道:“她,她给我送过很多手帕,还有信!我从来都没有主动联络过她,是她想嫁进侯府才勾引了我,唆使我算计你,我从头到尾都是被她利用的!你们不信的话,我,我可以把信件给你们看!是她主动贴上来的……”
就在他说话的时候,邵棋又打量了柳拂眉一眼。
她身上弥漫着的命数已尽的黄昏气息更重了。
“哈哈哈……哈哈哈哈。”
几声大笑骤然响起,堂上众人都看了过去。
柳拂眉听着昔日的情郎掷地有声地将自己推出去挡灾,脸上神色诡谲,笑声如同颈项处漏出的风,携着几分血腥气。
她幽深的视线投向正高谈阔论的孟云听,目光疯癫,后者骇然噤声。
“柳氏,你——”
刑部主审官员的询问声卡在喉咙里,因为柳拂眉眼眶通红,像饮饱鲜血的恶鬼一般,骤然扬起了头。
她方才还奄奄一息,现在却面色红润声音高亢,如同……回光返照。
“羞日遮罗袖,愁春懒起妆——”她仰面咏叹,泪水滚滚而下,“易求无价宝,难得有心郎。”
“枕上潜垂泪,花间暗断肠。”
柳拂眉语调奇诡,她忽然迈步,单薄的身影缓缓逼近了孟云听,后者吓得连连后退。
“自能窥宋玉,何必恨王昌。”
她的视线落在孟云听的脸上,然后,她面无表情地歪了歪头,眼神自下而上地打量着他,不再是以妾室对待主君的温顺,而更像是……一个野心勃勃的女人对待无能窝囊的垫脚石的挑剔。
“我后悔了。”
柳拂眉骤然启唇,她抬手抹去脸上的泪痕,神色平静得令人心惊胆战。
“我后悔……选择你作为我往上爬的藤蔓了,你毫无用处,而且愚蠢透顶。”
孟云听不可思议地抬头,猛地盯住她,怒色渐起,正当他要如她小产那日一般,狠狠地给她一巴掌时,女人忽然又开口了,语气轻得像要随风而散。
“表哥,还记得我们怎么相识的吗?少时你掉进池塘,是我救了你,现在我告诉你——”
“也是我把你推下去的。”
时候到了。
邵棋神色淡淡,忽然收回了敲击桌面的手指,扯住了一旁谢璟的衣袖,后者一愣,就见邵棋面不改色地把他拉得侧过了身。
“咚!”
下一刻,变故骤生。
柳拂眉一个体态娇小的女子,忽然爆发出一股极大的力量,就像是对自己身体的最后透支。她猛地冲向孟云听,狠狠推了他一把,两人一齐撞向一侧的柱子。
“啊!”
鲜血四溅,头破血流。
有几大滴血溅到了谢璟身前,只不过由于谢璟是背对着他们侧身而坐,所以身上并未沾上分毫。
【宿主,这!】系统惊了,系统没见过这场面。
而邵棋面色平静,语调也毫无起伏:【我不是说过了么,人之将死,也要拉一个人下水,这样才对。】
【你早就算到了?】
【是。】
她的神色很淡然,似乎毫无触动,但一旁的谢璟不知为何,却突然靠过来,牵住了她的手,借助宽大的袖子掩盖,他将她的手裹在掌心。
邵棋面上波澜不惊,但手心里却一片冰凉。
谢璟握着她的手,一股暖意把她包裹了起来。
“别怕。”
系统竖起了耳朵,心底大为震惊,方才宿主还在一脸冷漠地给它分析情况,跟个大魔王似的,她怎么会怕?
空气中静默一瞬。
然而,出乎它的意料,邵棋却没有反驳谢璟,她只是一言不发地,回握住了他的手。
像是真的贪恋那股暖意。
……
文平侯被自己的妾室杀死在了刑部公堂上,还是以一种令人惊骇的方式,消息传出,满京哗然。
孟老夫人险些哭瞎了眼,邵棋拿到了和离书,回来收拾东西的时候,孟老夫人还指着她破口大骂。
“你个毒妇!听儿惨死有你的一份罪责!”
“你要偿命,对,你得给我的听儿偿命!”
她冲上来,想要拉住邵棋,却被一旁谢璟安排的护卫给拦下,她只好隔着护卫,继续不停地咒骂着她。
“老夫人,”邵棋不疾不徐地瞥她一眼,忽然开口,“老文平侯留的遗嘱里,真的没提过我爹的名字?”
孟老夫人脸色一僵,骂声也停住了。
其实是有的,只不过,她暗地里给隐去了。
邵棋嘲讽地笑了一声,语气意味深长:“老文平侯是位滴水之恩涌泉相报的真丈夫,可惜你和你儿子,没有学到他半分风骨。”
话音落地,她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出了院落,一步一步,走出了文平侯府,这个羁绊原主半生的魔窟。
邵父早已经在门口等她,待她出来,二人一同上了马车。
“爹,孟家老太太吞下了老文平侯留给你的遗物,应该是绝迹书画之类的。”邵棋把自己知道的,如实告诉邵父。
邵父愣了一下,旋即笑了笑,并未放在心上。
“算了,已是故人旧事,不必再去追究了。”
邵棋挑了挑眉:“但是吓唬人很有用。”
两人对视一眼,纷纷笑得开怀。
又过了一会,马车行进过程中,邵父犹疑了许久,终究还是将心中的疑虑,问了出来。
“棋娘,那日在公堂上,你是故意在激孟云听,你算到了柳氏的死志,所以想让他们自相残杀?”
邵棋敛去唇边的笑意,不加掩饰:“是。”
邵父没再追问,而是转而问了第二个问题。
“你和陛下……是什么关系?不必瞒着爹,爹心里跟明镜似的。”
邵棋眉梢微挑,眼底忽地荡开几分柔和波澜:“女儿喜下棋,但却是个臭棋篓子,只能赢过陛下。所以,这大概是我要赢他一辈子的关系吧。”
邵父愣了愣,半晌,没说话,笑了起来。
小儿女啊……
陛下少时在书院上蹿下跳、惹是生非的时候,可只有教棋艺的夫子能受得了他,就因为欣赏他那一手玄妙的好棋术。
不过……
他抬眼看向对面眉目含笑的女儿,见她眼神中一片清楚了然。
所以这分明是,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第154章 侯夫人算无遗策,卦断乾坤(30)
崇明五年,天启帝下旨立后,而举国瞩目的中宫新主,圣旨上明明白白写的是“邵家长女”。
邵家就那么一个女儿!
可她是和离过的女子,而且才刚和离未满三月,一国皇后怎能是二嫁之身?
一时间,朝中议论者不在少数,但民间百姓倒还接受良好,只因有关邵棋的传闻实在太过神秘玄妙,凡涉及神鬼之事,他们都是望而生畏的。
天启帝对朝臣们的反对毫不在意,他甚至已经兴高采烈地布置起了坤宁宫,所有装饰品都由他一一过目,可以说,坤宁宫里的每个物件,谢璟都细细筛选过好几遍。
然而,等宫殿终于布置完工后,皇后跑了。
谢璟:?
朝臣:???
邵棋确实不想这么早入宫,她还没在民间好好逛一逛呢。
于是打定主意后,她简单收拾了一个小包袱,然后给谢璟留了一封书信,拿着通行令牌,潇潇洒洒地离开了皇宫。
谢璟醒来后就见床边放着一封书信,身侧的被窝还是温的。他满脸疑惑,朝着外殿的方向叫了几声“阿姐”,无人回应。
等他披散着头发,斜倚在床边拆开信件,细细读过后,乾清宫里顿时陷入令人心惊的沉寂中。
而后,“咯嘣”一声,龙床一侧的床沿封口被他给硬生生掰下来了。
谢璟脸色难看,脑袋里一时乱糟糟的。
为什么阿姐要走?怎么这么突然?是自己哪里做错了什么吗?难道是坤宁宫布置得不合她心意?
不应该啊……她可喜欢那个纯金的棋盘了啊,抱着都不撒手。
哦……她计划好了今天要走,怪不得昨晚那么热情。
她怎么能睡完就跑呢?这不是卸磨杀驴吗?
谢·被杀的驴·璟险些把后槽牙咬断。
“张福!让昨晚守宫门的羽林卫给朕滚过来!”
皇后跑了,朝臣们不知道该哭还是该笑,他们是不乐意让她入宫,但是他们更不想承担整日脸色阴森、看他们就像是在看尸体的陛下啊!
就这么一个早朝,陛下发火就发了四回,更别提那些奏折上力透纸背的批注了。
内阁大臣们晚间开会,倒霉的王阁老不小心拿错了卷宗,被陛下炮轰了一炷香的时间,整个人回府的脚步都是轻飘飘的,人都被吓虚脱了。
虽然陛下在处理正事上依然成熟稳重,但他这办事风格也太吓人了,忍了一段时间,朝臣们实在没办法,央求了太医署里最得陛下重用的傅太医,让他好好劝劝陛下,躁怒伤身。
本来这只是试一试的计谋,结果没想到还真有用。
第二日早朝,陛下面色温和,说话的语气简直让他们感觉如沐春风,完全不适应。
朝臣们纷纷对傅太医的奉献表示莫大的感激,但傅太医只是笑了笑,笑他们不知实情:“我哪劝得动陛下,是昨晚陛下收到娘娘的来信了,才会龙颜大悦。”
这宫里,除了太后,哪还有第二个娘娘?
所以就是那位神秘强势的、脑回路清奇的皇后娘娘了。
彼时,谢璟站在窗边,已经将手中的信件翻来覆去地读了好几遍。
“……北地民风淳朴,我宿于一老妪家中,与她一道入山林采药。正是雪季,常有奇花异草,我采日曦花附于信中,日曦花晨初盛开,午落,灿烂如日。寄至阿璟,聊以解相思。”
“……下月离开北漠,南下,京城天气乍暖还寒,莫忘添衣,吾念。”
谢璟打开信封,从里面拿出了一朵盛大的、几乎信封都要装不下的花朵,枝叶无几,花色艳丽夺目。
再一翻,里面掉出了一张折好的画像,是邵棋站在草原上,穿着当地的服饰,长发束起,颇为洒脱随性,正对着他笑。
谢璟视线落在画像上,注视良久。
张福在殿外守了半天,才忽然听到殿内陛下的声音。
“张福,去给朕找个合适的瓷瓶,还有画轴和绢布托纸。”
这是要亲自装裱画了。
张福点头应是,小心翼翼地在陛下的私库里找了半天,才找到他那些最宝贝的、材质最顶尖的物件。
恭敬地呈上去,张福总算看到陛下脸上明晃晃的愉悦笑容。
他松了口气,心里默默祈祷,希望皇后娘娘能多多来信。
……
又过了几月,巴蜀之地忽然起了骚乱。
受闵州一事的影响,当地巡抚不敢耽搁,火急火燎地递了奏折,说是天气炎热异常,几个村子有疫病之象,请京城尽快决断。
谢璟当机立断,安排了合适的大臣和相关人马,吩咐他们立刻前往巴蜀。
本以为这可能是一场大仗,谢璟始终绷着神经,还事先冷着脸提点了几句,让户部无论如何筹备好赈灾钱粮。
户部的官员们吓得不轻,脚不沾地忙了好几日,终于有惊无险地把钱粮准备好了,结果巴蜀那边很快就送来了加急信件,说是百姓相安无事,一切已经解决了。
户部:?!
那可太好了,感恩。
谢璟对此事颇有疑虑,正要传下谕令再细细盘问一番,然而谕令还没拟好,大臣已经抵京了。
“陛下!”那大臣两眼放光,在早朝上激动得不能自已,“臣抵达巴蜀时,当地已有一女子当街挂幡,医治病人,她悬壶济世,医术超凡,恍若神女临世,臣上前攀聊,才得知那是皇后娘娘!”
谢璟眼神怔然,搭在龙椅上的手猛地攥紧。
第155章 侯夫人算无遗策,卦断乾坤(31)
而这件事也仅仅只是个开头。
在之后的时间里,各地时不时会传出几个有关皇后娘娘路见不平、侠肝义胆的传闻,甚至在地方巡抚递上来的奏折中,连恶名远扬的虎牙山山匪,也被皇后娘娘以某种“神秘术法”给干脆利落地解决掉了。
杀人而无痕,燕过而无声。既有金刚怒目之义愤,也有菩萨低眉之慈悲。
各地民心所向,不外如是。
于是邵棋离宫远游月余,声望却日益攀升,达到了一个恐怖的地步。
现如今,无论朝臣们心里是什么想法,至少在面上,他们都明白,他们再也无法与之相抗衡,再也无法有任何师出有名的理由去把“刀”架在这位二嫁的皇后身上。
因为她背后站着民意和天命。
而看陛下那副魂不守舍的样子,估计这后宫里也再难进新人了。
所以京城之中不少原本跃跃欲试的待嫁女,几乎是随着时间的流逝,都渐渐放弃了入宫,而是趁年纪未过,明智地寻找新的姻亲。
……
一晃眼,又是几度春秋。
二十出头的年纪,谢璟几乎一天一个样。
那种锋利的少年气飞速地褪去,取而代之的是渊停岳峙、深不见底的帝王风仪,举手投足都带着内敛的贵气,仿佛生下来就是要手握玉玺的男人。
“张颂之那老狐狸,”谢璟扫了一眼手上的官吏辞呈,发出一声哼笑,心里跟明镜似的,“莫非真以为朕不敢动他?”
一旁的小福子低眉敛目,屏住了呼吸,每次陛下这么一笑,就意味着,京城南门口的行刑场上又要见血了。
“朕记得,张家大公子纨绔贪乐,常出没于秦楼楚馆之地,你去派几个人,把他给朕抓过来。”
谢璟语气随意,说完后顿了一下,忽然改了主意:“算了,不必了。”
他将手上的奏折扔在桌上,负手站了起来,微微一笑,笑意不达眼底——
“朕亲自去抓。”
“烟花柳巷,软语吴侬。向来是高门子弟成群结队的温柔乡。张大公子黄泉路上一个人孤零零的怎么行,朕难得发发善心,帮他找几个玩伴作陪,一同上路。”
小福子抖了一下,骇然噤声。
这就是要一齐清算了。
……
“困极欢馀,芙蓉帐暖……”女子樱桃红唇携着酒香,吐露几句缠绵的艳曲。
绮梦楼宾客满座,迎来送往,络绎不绝。
身着深蓝绣竹长袍的男子贵气逼人,唇边挂着浅浅的笑,看上去是个好相与的。
何鸨母这么想着,于是笑意盈盈地迎了上去。
结果刚走到离他五步开外的地方,男子身旁那个面白无须的小厮忽然从袖中摸出了一张令牌,“帝敕”两个字在何鸨母的眼前一闪而过。
她脚步骤然刹住,差点就要惊叫出声。
那小厮冷着脸,眼带威胁地看她一眼,她慌忙将未尽之语咽进了肚里,脸上重又挂上一个勉强的笑。
那男子摇着折扇悠悠地打量着楼内情形,而他身旁的小厮语气不疾不徐,淡淡地吩咐她:“给我家主子开一间上房,要张家大公子对门的那间。”
“管好你的嘴。”
“是,是……”何鸨母冷汗直流,慌忙带路,领着他们上楼。
途经二楼楼道时,一个穿着粉紫色纱裙、带着面纱的女子脚步匆匆,迎面走来,像是根本不看路似的,侧身而过时,直接撞到了男子身上。
她耳上的芙蓉耳铛顿时掉落到了地上,发出一道清脆声响。
小厮一看这情况,竖起眉头:“怎么回事!我家主子身份金贵,岂容你冲撞——”
“好了。”
男子出声打断他,不见怒色,语气平静:“这姑娘是个盲女。”
何鸨母在一旁提心吊胆地解释:“她是阿芙,是我在京外捡到的,无依无靠,又患有眼盲,而且……她还是个傻的,我就给带了回来,二位大人大量,千万不要同这傻女置气。”
说罢她侧过头呵斥她:“愣着作甚,还不快给两位大人赔罪!”
阿芙缓缓抬眼,她的面纱遮着她的下半张脸,露出一双深灰色的眼眸,额间的芙蓉花钿娇嫩无比。
“何妈妈?我饿了,厨房在哪里啊?”她笑了一声,眉眼一派天真。
“嘿!你这小妮子!刚吃完一顿又饿了?!莫不是小猪托生的。”
何鸨母露出一副拿她没办法的神情。
“小猪挺可爱呀……”阿芙的语气带着几分疑惑,“但我为什么要变小猪?小猪是要被人吃掉的,做成水煮肉片最香了。”
“噗嗤——”
小福子憋不住笑出了声,实在是因为这女子前言不搭后语,刚夸完小猪可爱,转头就说水煮肉片香得很。
一副娇痴神态,惹人发笑。
“好了好了!快回你屋子里去,要不然一会张大公子下楼看见你,又要捉弄你了。”
何鸨母一如既往地出言吓唬她,果然就见阿芙细细的眉毛微蹙:“坏东西。”
谢璟站在一旁,一直神色淡淡的听着,直到这时,他才半抬眼,视线落到对面女子的脸上,停顿了片刻。
她给他一种奇怪的感觉。一种……天真又冷漠的违和感。
何鸨母叫了几个丫鬟,把阿芙带走了,然后转过身招呼着他们,继续上楼。
谢璟收回目光,正要抬脚迈上台阶,视线扫过身侧的楼道时,微微一顿。
方才阿芙的芙蓉耳铛静静地躺在地上,用红玉雕刻的芙蓉花栩栩逼真,而花心处,赫然粘着一颗红色的血滴。
是新鲜的血,像是杀人之后给杀手点上的朱砂一般,灿烂灼目。
谢璟眯起眼睛,黑眸中流光一闪,没再停顿,面色如常地上了楼梯。
进了房间,何鸨母安顿好他们后就恭顺地退了下去,张福把门一关,转身看向了正坐在桌前喝茶的自家的陛下,神色复杂。
“陛下,您可听到了?”
“听到了。”
对门房间里时不时传出一阵男人放肆淫邪的笑声,跟杀猪似的,这谁能听不到。
“你方才从窗前经过时,看到了几个人?张立在里面吗?”谢璟不疾不徐地抿了口茶。
张立就是张颂之的大儿子,张大公子。
小福子思索了一下,脑中回想着自己刚才不经意间透过窗子隔板看到的情形。
“四个人,但是好像没有张立。”
谢璟挑了挑眉,心头那股莫名的怪异感更甚。
所以是怪在哪呢……
而就在这时,“笃笃笃”,门外响起了缓缓的敲门声。
身影照在门窗上,看上去是个女人。
小福子走过去开门,眉间隐隐带着不耐:“不是已经吩咐过了,任何人不得打搅,我主子金枝玉叶,不需要什么花魁来陪侍——”
看清外面的人,他的话骤然卡在喉咙里。
阿芙眼睛灰蒙蒙的,周围的眼眶泛红,像是被欺负了的小孩子,她的目光没有焦距地投注到他身侧的空地上,半边面纱勾勒出的面部轮廓影影绰绰,带着一种惹人垂怜的娇弱感。
“请问,您捡到我的耳铛了吗?”
“能还给我吗?那是我最喜欢的耳铛。”
空气中静寂一瞬。
屋内的谢璟望向屋外语气娇软、神色天真的盲女,半晌,忽的弯了弯唇。
他屈起手指敲击了一下桌面,发出“咚”的一声脆响,引得女子的视线缓缓投了过来。
谢璟望着她,一双黑眸里只映出她一人的身影,虽然手里并没有什么芙蓉耳铛,但他却笑着说:“是我捡到了。”
“你进来陪我坐坐,我就还给你,如何?”
第156章 侯夫人算无遗策,卦断乾坤(32)
阿芙的身体僵了一下,随后,犹豫地点了点头。
她小步迈进了屋内。
下一刻,谢璟骤然站起了身,阿芙听到了声响,往后退了一小步。
结果手腕却忽然被人抓住了。
“你既然看不见,我带你到椅子那边去,别摔了。”
谢璟的掌心很热,隔着一层衣料,阿芙都能感觉到从他掌心源源不断传来的体温。
她怔了一下,就在这怔愣的时候,谢璟已经牵着她走到了桌边,然后扶着她坐在了椅子上,动作不可谓不轻柔。
小福子看傻了。
这这这……陛下在干什么?这会被娘娘暗杀的吧。
“你出去,我和这位……阿芙姑娘一见如故,想聊一聊。”谢璟一边动作娴熟地给身边的女子倒了杯茶,一边十分自然地吩咐小福子。
小福子像个僵尸似的,步履僵硬地走了出去。
“关上门。”
小福子恍若行尸走肉,又脸色呆滞地回来给他们关上了门。
阿芙下意识地捻了捻手指,灰蒙蒙的眼眸里情绪暗藏。
“阿芙是哪洲人士啊?”谢璟目不转睛地注视着她,将她的小动作一一收入眼底,唇边笑意更浓。
阿芙摇摇头:“不记得了。”
“那阿芙是只记得来这绮梦楼之后的事了?”
“嗯。”
谢璟挑了挑眉,渐渐凑近了些:“阿芙目不能视,在这秦楼楚馆里如何安身?”
“我会打算盘。”
“哦?”谢璟盯着她的侧脸看,眸光渐渐浮现几抹温柔,“原来阿芙是绮梦楼的算账先生,好生厉害。”
“你的话好多,你可以把耳铛给我了吗?我饿了,要下楼吃东西。”阿芙眉心微蹙。
她正要站起身,谢璟长臂一伸,就把她摁了回去,与此同时,他的身子又靠近了些,这样一来,阿芙坐回到位子上,竟隐隐仿佛是坐回了他怀里。
她眉间浮现一抹愠怒,使力挣脱,却一下把头撞到了谢璟的下巴上。
“嘶——”
“别动。”
男人把她圈进了怀里,然后低头埋在了她的肩上,滚烫的呼吸昭示着他并没有面上的那么平静。
不知为何,阿芙却忽然不动了,放任他就这样贴着自己,仿佛自己是一件珍宝,必须触碰到,才敢相信是再次拥有了。
两人静默良久。
半晌,谢璟靠着她,牵住了她的手,然后将她的手指摊开在掌心放平。
他一遍遍地摩挲着她指腹上的老茧,半是调笑半是心疼地说道:“阿芙打算盘可真是用功,旁人都是用指尖,阿芙的茧却生在了指腹上,比我这个常年习武之人的茧还要厚,莫不是有什么独门秘诀?”
话落,女子脸上所有的娇蛮渐渐褪去,变得面无表情,不多时,她冷哼一声。
“逗我很好玩?阿璟。”
“我好想你。”她话还未落,背后男人沙哑的声音响起,然后细密的吻就落到了她耳畔。
谢璟眼尾渐渐浮现了一抹红,像是后知后觉地激动起来,他将她转过来,扯开了她的面纱,面纱下是他昼思夜想的一张脸,他垂眸吻上了她的唇。
阿芙,又或者说邵棋,她仰着头,忽的感觉侧脸一凉,一颗泪珠落到她的脸颊上,顺着滑落下去。
谢璟哭了。
他哽咽着,把邵棋紧紧箍在怀里,一双手臂像铁一般牢牢地锁着她。
【对不起,我是变态。】邵棋作出深刻反思,到了这种时候,她脑子里的第一反应竟然是,他哭得好动人。她似乎总在他哭的时候心跳加快。
【你知道就好。】系统一脸冷漠,它已经习惯了宿主这种非人哉的心理状态了。
【唉,又心动又心疼。】
邵棋睁着眼,看着近在咫尺的面庞,她仰头凑近了些,用额头贴上了他的额头。
她从袖里拿出手帕,抬手轻轻地擦去了他脸上的泪痕。
两人唇齿纠缠间,邵棋退后了些,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笑道:“我把那位张大公子杀了,看来张颂之要记恨上我了。”
“他不敢。”
“都辞官滚蛋了,还想兴风作浪,找死。”
谢璟眼眶红红的,冷着脸训人时竟也带着一种别样的情味。
邵棋眉眼含笑地看着他,只觉心头软得一塌糊涂。
为这个人,辗转再多世界也是值得的。
谢璟静静地注视着她,半晌,他猛地拉着她一同站起身,然后直接走出了房门。
门外候着的小福子本来正在歪着头打瞌睡,房门一开,他侧过头骤然瞥见自家陛下泛红的眼眶,顿时睡意全无。
小福子:!!!
会被灭口的吧?
接着他视线顺着一转,落到了旁边女子的身上。
粉紫色纱裙,流云髻,长发灰眸,额间芙蓉花钿逼真,这些都和阿芙无异,可她为什么顶着皇后娘娘的脸?
阿芙就是皇后娘娘!
小福子:!!!
话说回来……皇后娘娘怎么越长越年轻了?能不能分享一下秘诀。
然而他等不到这机会了,因为眨眼之间,谢璟就拉着邵棋下了楼,反正张立已经死了,剩下几个小鬼无足轻重。
他和她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谢璟扶着邵棋上了马车,马夫看他那神色,半点功夫不敢耽搁,“驾”了一声,驱车直奔皇宫。
只有被丢下了的小福子站在绮梦楼门口,看着远去的马车的背影,目光呆滞。
好吧,那他就去收个尾,把那几个剩下的干掉吧。
他这么做是因为自己本来就做事负责,勤勤恳恳,并不是因为自己被丢下了,所以就迁怒到了他们身上。
并不。
……
三日后,天启帝降下谕旨,皇后远游已毕,回到了宫中。
他要为她办一场,迟来了两年的封后大典。
一时间,京中一片喜乐气氛。
至于为什么三日后才下旨,当然是因为……咳咳,陛下为庆贺皇后远游回宫,罢朝三日,两个人窝在乾清宫窝了三天,包括小福子在内的任何太监宫女不得打扰。
当然,帝后感情浓厚,他们这些伺候的,心里也舒心,自然竭力为他们营造二人环境。
朝臣不用上朝,百姓欢庆喜乐,太监宫女过得也滋润,苦的只有邵棋。
她这三天至少把谢璟踹下去了十几次。
这十几次都集中在第一天和第二天,因为第三天,她是真的没力气了。
系统探头看了一眼,下一秒,面无表情地切断了显示屏。
心累了,不管了,发下来的积分它自己花,哼!
而与京中的喜庆气氛截然相反,文平侯府,哦不对,是昔日的文平侯府处,早已没了往日的热闹。
正门上刻着先帝亲笔书写的“文平侯府”三个字的牌匾,早就被羽林卫收了回去,人没了,爵位没了,牌匾自然归入宫中。
至于这里面的人去向何方,谁知道呢。
……
这一世,邵棋和谢璟白头偕老,合葬在漠北,那里遍地的日曦花,围绕着他们的合墓生长盛放。
系统在意识空间里开了瓶小酒,正准备等邵棋回来和她小酌几杯——虽然她不喝酒,但她可以看着它喝嘛。
然而等了半天没看见人影,一看显示屏,才发现邵棋早就直接穿到下个世界去了。
【额……统子,我好像回来的时候走错路了,直接走到时空隧道了。】
系统:……
你不休息我还想休息呢!
啊啊啊啊——
发了一会疯,它还是老老实实地爬起来,给她找剧情资料。
与此同时,一旁的操作器突然又闪了一下,冒着星星点点的红光,从不远处看去时,格外诡异。
……
邵棋拖着疲惫的身子进了下个世界,结果还没睁开眼,就闻到一股浓重的酒味。
她皱了皱眉,睁开了眼。
下一刻,一道意味深长的女声在她耳畔响起。
“哎呦!王总,你说什么呢?邵总心尖上的人可还在这坐着呢,你就给她送小明星,你敢送她也不敢收啊……”
“瞿影帝,你说是吧?”
第157章 豪门女总裁的封神方式(1)
“她的事,与我无关。”
被叫作“瞿影帝”的男人神色淡漠,目光在触及邵棋时,隐隐带上了一点不耐烦。
不远处穿得人模狗样的中年男人挺着啤酒肚,眼神里满是算计。
他朝邵棋看过来,笑得谄媚:“哪里哪里,瞿影帝可是邵总的……那个词怎么说来着?对!白月光!我找来的小明星哪敢碰瓷瞿影帝啊,不过是给邵总闲时解闷罢了。况且……”
“这孩子可崇拜邵总了,求着我想见您一面哪。”
他猛地伸手一推,将一个约莫二十岁、表情有些僵硬的男生推到了邵棋面前。
那男生身形颀长,带着还未走上社会的莽撞学生气,眉目俊朗,鼻梁高挺,眼尾的弧度凌厉又张扬,像是大多数校园小说里最典型的那一类阳光帅气的校草。
然而,若是细瞧他的眉眼五官,就会发现,他与那位坐着的“瞿影帝”有五六分相似。
尤其他还穿着既不合身、也不合他气质的雅痞型西装,看着就更与瞿影帝相接近,像是故意模仿他似的。
瞿长梧皱了皱眉,面上冷意更甚。
“邵,邵总,我叫陆星洲,是从梦娱乐新签的演员。”男生面色有些不自然,他想起方才王总在他耳边低声的威胁话语,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下去,“我,我一直以来都很崇拜邵总……”
“噗嗤。”
一旁响起了一道嘲讽的笑声,包厢里的众人旁观着男生的自白,也觉得可笑极了。
崇拜邵棋?
崇拜什么?崇拜她像个舔狗一样在瞿长梧身后追了三年吗?
要不是投胎投得好,出生在了邵家,就邵棋这种蠢的要死的恋爱脑,在这种圈子里早就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了。
都是成了精的狐狸,王总玩这一手,他们这些人谁看不出来啊……故意把这男生打扮成这副模样,不就是想找个瞿长梧的替身,好让邵棋这个冤大头多出点钱么。
“王总,你可真是煞费苦心哪。”
饭桌上的一个制片人笑得意味深长。
而王总恍若未闻,只殷勤地看着邵棋,等着看她的反应。
其他人看他这幅样子,摇了摇头,觉得他的算盘估计要落空,圈子里谁不知道,邵棋爱惨了瞿长梧,像这种替身的玩法,只会让瞿长梧对她更加厌恶,所以她绝对不会——
“你刚才说,你崇拜我?”
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邵棋脸上表情淡淡的,忽然开口。
她用手指按了按太阳穴,眉间浮现一抹倦怠,这副身体方才饮了不少酒,现在她脑子昏昏沉沉的,喉间有一种想吐的冲动。
她强忍着打起精神,抬眼看向面前怔愣的男生,唇边荡开一抹笑。
“你崇拜我什么?说来听听。”
听到这话,王总眼前一亮,有戏!
而陆星洲看着面前倚着靠背,正仰头看着他的女人,由于喝酒的缘故,她脸上微微带着红晕,笑起来时像是昙花一现,有种让人意外的美。
他赶忙低下头,不敢再看,磕磕巴巴说道:“邵总名校出身,精通多国语言,而且名下的慈善基金会去年还获过全国优秀奖……”
邵棋一怔。
周围的人也愣住了。
王总忍不住心道一声好小子,来之前还做过功课了!
而瞿长梧抿了一口红酒,表情冷冷淡淡的,不以为意。拿一个毛头小子跟他对比,是对他的侮辱。
他有些厌烦了,正想要起身离开座位,忽然就听旁边传来一道熟悉的女声。
这道女声曾经给他无数次表过白,深情地诉说对他的喜欢,也曾无数次坚定说出要给他参演的电视剧和电影砸钱,是他最唾手可得的东西。
而现在,她却对另一个男生说:“你过来,坐我旁边。”
瞿长梧皱了皱眉,抬眼看去——
陆星洲步伐僵硬地走了过去,坐在了邵棋旁边的椅子上,然后像个木头人似的,一动不动。
“会喝酒吗?”
邵棋侧过头问了一句。
“啊?”
陆星洲看着近在咫尺的女人的美艳面容,感觉脑子有些转不过来。
一边的王总不停地给他使眼色,然而他全当没看见,如实地摇了摇头:“不会,没喝过。”
邵棋眉梢微挑,笑了一下,然后朝不远处的侍应生招了招手。
侍应生快步走了过来,邵棋指着陆星洲面前桌上的红酒,淡声道:“麻烦给他换杯果汁。”
“好的女士。”
侍应生动作利落,拿走了酒杯,在陆星洲面前桌上摆了一杯果汁。
陆星洲愣了一下,随即抿唇笑了笑,拿起杯子喝了一口,脸上显出浅浅的酒窝:“谢谢邵总。”
“不客气。”
旁观的王总看傻了。
好小子,之前不是挺抗拒的么,没想到你竟然这么会?
不对啊,这么会和富婆相处,人又长得帅,这人是怎么混成十八线的?
如果陆星洲能听到他这时的心理活动,必定会怒发冲冠、恶狠狠地说一句:“那是因为我一直洁身自好!没想到今天着了你的道,被你这老小子给诓过来了。”
而包厢里的其他人看着邵棋和陆星洲极其自然的动作,也傻了眼。
他们忍不住瞥了瞥瞿长梧更加冷沉的脸色,心想这邵棋行啊,都学会欲擒故纵了。
啧啧啧。
这时,瞿长梧的经纪人吴成眉心一动,手握酒杯站起了身,脸上带着一贯的笑意。
他略一寒暄,进入了正题。
“今日请各位前来,除了联络联络感情,还有一件事,长梧的电影正在招商,何导演的风评大家也都心知肚明,这可是个大项目,也请各位多多支持。”
几位老总和制片人一向与瞿长梧相熟,自然是连连应声。
况且瞿长梧如今事业蒸蒸日上,属于第一梯队的艺人。由于外貌出色,性情高冷,在国内也有不小的流量基础,他的电影,向来是座无虚席的。
一番商讨和定论过后,这样一来,包厢内唯一没有表明态度的,竟然只剩下邵棋了。
邵棋正忙着跟陆星洲聊天,她发现这男生说话实在是很有意思。
“邵总,我想去洗手间……”
“去呗。”
对方沉默一瞬,终究还是咬着牙说道:“我找不到路。”
邵棋:?
她笑了一下,男生的耳根更是泛起一片红意。
而就在这时,吴成看着两人交谈甚欢,实在忍不住,开口道:“邵总,长梧的电影,您看您……”
这就是来要钱了……
邵棋虽然没拿到剧情,但她能看出来大概的人物关系。
一个影帝,和他的深情“舔狗”,这地位差距真是让人不爽啊。
所以邵棋笑了笑,神色自然:“他的事,与我无关。”
直接把瞿长梧方才说过的话,完完整整地还了回去。
第158章 豪门女总裁的封神方式(2)
包厢内众人都愣住了,甚至有些人脸上露出了不可思议的表情。
邵棋这是吃错药了吧?
瞿长梧坐在一旁冷着脸,一言不发。若是细看,就会发现他的面上带了几分恼怒。
“不是想去洗手间?我带你去。”邵棋懒得跟他们这群人弯弯绕绕的,拉着陆星洲就出了包厢。
有钱的才是爹,她希望这个叫什么瞿的能早点明白这个道理。
“邵总,其实您帮我叫个侍应生领路就可以了……”我出来就是为了放松一下,你跟着出来我只会更紧张。
女人拉着男生的手臂,陆星洲顿时感觉浑身都是僵硬的。
“你以为我很想跟他们待一块?趁机溜出来而已。”
邵棋松开了他,在外衣口袋里摸出了一张名片,塞进了他手里。
“小朋友,以后有事可以联系我。”
外貌出众,气质也干净。她猜测原主应该是干娱乐公司的,那这种摇钱树可不能丢。
邵棋在心中暗暗点头。
而陆星洲愣怔的功夫里,她随意地摆了摆手,也没回包厢,径自转身离开了。
等到包厢里的众人得知这一消息时,吴成差点气歪了脸,就连瞿长梧也露出了明显的不满神色,任凭其他人再圆场,这场子也热不起来了,最后只好郁郁而散。
……
邵棋在路边随手拦了一辆车,让司机往富人区开。
在出租车上,系统上线,给她发来了剧情。
原主邵棋,是邵家的独女——这是在她十八岁以前的事实,她十八岁生日那天,邵父从外面给她领回来了一个“哥哥”,叫邵安,是他和他初恋的孩子。
对方比她大三岁,温文尔雅,翩翩有礼,跳级名校毕业,还在国外留了学,这是一条大多数豪门用来培养继承人的常规路子,但却被邵父用在了邵安身上。
邵母当场就精神崩溃了,然后住进了医院。原主后来仔细询问后才得知,邵父已经在精神上折磨邵母多年了。
邵父的动作很快,在邵母入院后,就迅速地将邵氏企业的财务背地里进行了处理。在邵父的操作下,邵安被安排进入了总公司,而原主却被放逐到了邵氏旗下的娱乐产业,无论是资源和人脉,完全无法与邵安相提并论。
原主心灰意冷,加上母亲的病情,更是感到绝望,而就在这时,瞿长梧出现了。
原主认识他的时候,他还只是个十八线的小演员,在剧组跑龙套。
他很合原主的眼缘,正好那时公司里有一个电视剧缺男主角,原主觉得他很合适,于是不顾公司董事的阻挠,拍板定了他。
事实证明原主的眼光不错,他一战成名,成为当年最火的天降流量。而原主也凭借这个决策坐稳了公司第一把交椅。
她以为这会是一场互利双赢的开端,没想到,却是堕入深渊的开始。
瞿长梧似乎很擅长无形之中引导别人的心智(这是邵棋阅读剧情时察觉到的),他渐渐地让这一场平等的交易,变成了他单方面的压制,换言之,原主在情绪本就低落时,爱上了他,并臣服于他。
他成为了原主的精神寄托,聊以慰藉她一团糟的生活。
原主的情感倾向并不遮掩,公司里不少人都能看出来,而就在这时,瞿长梧毫无征兆地在微博上宣布与邵氏娱乐解约,而加入了与之打擂台的盛世传媒。
网上议论纷纷,这时,有网友匿名爆料,说原主倾慕瞿长梧已久,很有可能是想潜规则他,没得手,反倒把他给逼走了。
这则爆料一出,直接在网上掀起了轰然大波。
原主和邵氏娱乐都受到了极大的影响,若不是原主运气好,董事会里有几位熟悉的叔伯坐镇,她差点就要被董事会开除。
但经此一遭,她反倒更是对瞿长梧依依不舍,时常会愧疚是不是自己的情愫伤害到了两人的感情。
所以她经常会给他砸资源,砸钱,瞿长梧没接受,但也没拒绝。
原主就这么成为了圈子里人人熟知的“舔狗”。
而这一切,在不久后也彻底终结。瞿长梧在微博上官宣了结婚证,妻子是新进圈的演员,他护着她,让她的工作蒸蒸日上——就像原主曾经护着他那样。
没过多久,邵母逝世,而原主因患了严重的抑郁症,也在家里自杀了。
现在邵棋传来的时间点,是瞿长梧离开邵氏娱乐不久,这个时间点……多少有点晚了。
【客户的诉求是:让邵母平安,夺回自己应得的一切。】系统说道。
邵棋皱眉看着剧情:【这瞿长梧倒是有两把刷子,很懂得怎么PUA原主。】
【没事,你比他更牛。】系统摆了摆手,在精神控制这方面,它觉得邵棋都快能封神了,时常会泄露几分传销头子的气质。
【你说得对。】邵棋笑了一下,心里有了计划。
“师傅,不用兜圈了,去离这最近的私人医院。”
司机师傅应声,车子掉了头。
到了医院,邵棋凭着记忆上楼,走到了邵母的病房门外,等到透过窗子看到病床上那小团瘦弱的、蜷缩起来的身影时,邵棋才意识到邵母的病情有多严重。
“已经有中度抑郁的征兆了,你作为家属,尤其要上心,多陪陪你妈妈。”
“好的,谢谢医生。”
邵棋拿了病情报告,细细看过一遍,眉头狠狠拧在了一块。
邵父和邵安对邵母的影响太大了,一同生活了几十年的丈夫忽然做出了这种事,任谁也会接受不了。
原主为了不让邵母担忧,从来不跟她说自己吃的苦,只报喜不报忧,但邵棋不准备这么做。
邵母性格高傲,十分要强,所以邵棋要让她明白,她的女儿需要她,她要振作起来。
眨了眨眼,邵棋入戏很快,瞬间就红了眼眶。
推开门进去,她十分自然地张着红红的眼睛,目光落在病床上的女人身上,蓦地抽泣出声。
“妈,我爸要把总公司交给邵安了,您帮帮我……”
床上的女人空洞的眼神渐渐有了焦距,然后骤然坐起了身。
第159章 豪门女总裁的封神方式(3)
陆星洲这几天颇为倒霉,自从上次王总把他忽悠到那个饭局,原以为最后能事成,谁知道他只拿到了邵棋给的名片。王总对他颇为不满,觉得他一个糊咖还清高得很。
王总索性把原本属于他的资源给了公司里同期的另一个男艺人,人家有眼色又懂得怎么往上爬,可谓是个“好苗子”。
“陆星洲,我最后再问一次,你到底还想不想要那个角色,要是想,就赶紧打扮打扮自己给我滚过来,这是我给你的最后一次机会。”经纪人莫瑞峰在电话那头冷笑一声。
酒杯的碰撞声和男男女女黏腻的暧昧笑语从电话里传出来,不用想就知道这又是个不正经的饭局。
“莫哥,不是我说您,”陆星洲扯了扯唇,“这么好的机会,您怎么不自己上啊?”
“陆星洲!”
男生懒得跟他废话,声调泛冷,一字一句道:“我要解约。”
这拉皮条的狗公司他是受够了,从上到下一群知法犯法的傻叉。
“行,”莫瑞峰在那头语气嘲讽,“解约是吧?明晚去我办公室等着,咱们当面好好聊一聊违约金的事——”
“嘟”的一声,陆星洲直接把电话挂了。
“违约金”三个字算是戳他肺管子上了,他手攥着电话,皱眉思索如何在一天的时间内搞来五十万,除了刑法上那些事,好像也只剩下卖身了。
陆星洲拢紧了身上的卫衣外套,呼出一口气。
唉,可怜的贫穷的正处花期的男大学生,谁能比他更惨。
天空中淅淅沥沥地飘起了小雨,似乎是在应和他的心情,陆星洲在外面顺路买了一个不加肠的鸡蛋灌饼,拿着回了宿舍。
他不在学校住,而是住在公司分配的员工宿舍,一个宿舍有三个床位,他还有两个室友。
陆星洲刚一推门进去,就见舍友于闻乐侧头看了过来。
他笑了一声,语气带着毫不掩饰的阴阳怪气:“哟!大明星还舍得回来?我还以为今晚你要在哪个五星级酒店下榻呢。”
“王总亲自带你去的饭局肯定不错吧?陆大明星把哪个老总勾到手了?”
陆星洲顿了一下,忽然觉得手里的鸡蛋灌饼都不香了,这话听着让他倒胃口。
他懒得搭理他,直接把外套和背包往椅子上一扔,去洗手间洗漱,准备上床休息。
“陆星洲!”
于闻乐最看不惯他这副张扬又冷淡的样子,明明都是十八线,明明都是普通出身,但陆星洲就是有一种莫名的能力,走到哪都是人群的焦点,连王总都对他青睐有加,一直想把他介绍给那些大客户,只是他一直对这种交易没什么好脸色罢了。
他凭什么能在这个大染缸里独善其身?
假清高的徒有其表的花瓶。王总的饭局可都是大人物,无论如何,他不还是要妥协?
现在,他估计是刚从哪个老总的床上下来的吧……
于闻乐有一种终于把他拖下水的快感。
“呵,既然都做了这种事,就别装什么清清白白了……”
陆星洲正刷牙呢,烦得不行,听见这话,直接从洗手间里探出个头,眼神冷淡:“你以为我和你一样,演戏要靠卖屁股?”
于闻乐脸色一滞,下一刻,骤然神色狰狞起来:“你说什么!你凭什么敢这么说我!”
陆星洲“啧”了一声,退进了洗手间。
每到这时,心中默念三遍:爷不跟神经病计较。
门外响起很吵闹的咣当咣当地翻东西的声响,一听就知道是于闻乐在恼羞成怒地发疯,过了一会,他动作停了,接起了一个电话。
“赵总,我在宿舍呢……嗯,您要来接我呀……好呀好呀,我马上换身衣服下楼……”
不似平常那般刻薄,于闻乐这时的声音温温柔柔的,语气也带着明显的讨好,估计电话那头就是他那个干爹了。
这大半夜的,突然叫他出去,意思不言而喻。
于闻乐换了一身清纯的运动风套装,又简单化了一个淡妆,他知道赵总就喜欢这个风格。
“一个穷逼,一个蠢货,跟你们俩分一个宿舍,我真是倒了八辈子大霉。”走之前,于闻乐冷哼一声,然后气势汹汹地关上了门,发出“哐”的一声震天响。
陆星洲:……
说实在的,他被那个“穷逼”给伤到了。
但陆星洲自我夸耀能力很强,他哼着歌洗了个澡,又对着镜子欣赏了一会自己的帅气面容,才走出了洗手间。
而这时,宿舍里的第三个人,他的舍友魏童才敢从上铺的被子中探出头来。
“星洲,你避着他点吧,听说他接到了一部上星剧的男五号,万一记恨上你,就得不偿失了……”
魏童说起话来才是真正的温柔和轻声细语,他性格有些懦弱,刚来公司的时候还经常被其他同期艺人欺负,是陆星洲看不过去,帮了他几次,两人才渐渐相熟。
陆星洲一边擦了擦头发,一边浑不在意地摆了摆手:“随便他吧,反正我也不准备在从梦待了,我这几天就要去解约。”
“啊?”
魏童一脸惊讶地看向他:“解约金你付得起吗?”
陆星洲:……
拜托,别提这回事了好吗。
“我想想办法吧,反正不能再在这耗了,这半年我就接了一部戏,还是男n号,其他时间都闲着,我感觉我的青春被浪费了。”
“那你要不然先回学校?等你毕业再出来接戏不晚吧?”魏童有些疑惑地挠了挠头。
陆星洲顿了一下,语气淡淡:“我得工作养我自己。”
魏童不作声了,他之前是听说过陆星洲的个人情况的,他好像是……孤儿院里出来的,一路磕磕绊绊地考上了电影学院。
“不说这些了,你呢?魏童,我记得你不是昨天去试镜了吗?结果怎样?”
“算了吧,我可能天生不是当演员的料,我准备等合约到期,就回老家考公务员了。”
陆星洲:……?
也挺好的,灵活就业。
“星洲,”魏童犹豫了一下,低声告诉他,“你小心点,我昨天听到了一点事,好像莫瑞峰要暗地里给你使绊子……”
陆星洲挑了挑眉。
第160章 豪门女总裁的封神方式(4)
第二天晚上,陆星洲在莫瑞峰的办公室早早地等着,结果都过了七点,还是没见他的人影。
又过了一会,莫瑞峰来了电话。
“星洲啊,我现在没空回去,这样吧,你把我桌上的合同带过来,咱们在外面聊。”说完,他报了一个地名,是当地的一家酒店的名字。
“快点来,别让我等久了,要不然你这合同……恐怕我就没空给你签了啊。”
陆星洲握紧了手机,脸上神情莫测。
半晌,他眼神幽幽,扯了扯唇道:“好啊。”
那头的莫瑞峰得到满意的回答,唇角缓缓勾起一个笑:“那我就在这等着你了,星洲。”
……
陆星洲赶上了公交车,坐着到了酒店。
进门后才知道,这酒店正在举办一个宴会,他一身卫衣卫裤,还背着一个普普通通的黑色书包,显得青涩稚嫩,与这里格格不入。
“您好先生,请问您是……”
陆星洲愣了一下,给侍应生报了莫瑞峰给他的房间号。
对方听清楚后,可疑地停顿了一下,然后瞥了他一眼,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然后他就收回了目光,领着陆星洲上了二楼。
到了包厢门口,推门进去,陆星洲一下就明白方才侍应生的眼神为何那么奇怪了。
里面坐着几个公司老总和导演,一眼扫过去,全是炙手可热的人物,身旁都有年轻的男孩或女孩作陪,有几个看着有些眼熟,应该是新火的明星。
陆星洲脚步一顿,心里暗骂一声这莫瑞峰真是个狗玩意。
“呀?星洲来了?”莫瑞峰看见他,顿时笑得眼睛眯成一条缝,颇有些不怀好意。
“莫哥,我把合同带来了。”陆星洲忽略掉旁边的人落在他身上的黏腻目光,一边往里走一边从背包里拿出合同,动作之利落,恨不得直接摁着莫瑞峰的手让他赶紧签,签完自己好跑路。
“别呀……”
莫瑞峰笑着摆了摆手,把男生递到自己眼前的合同放在了一边:“不着急,你先坐,吃过饭了吗?”
“吃过了。”陆星洲垂眸,敛去眼底晦暗不明的情绪。
他的睫毛又长又密,打下了一层阴影,冷白的皮肤在包厢内灯光的衬托下更加光泽如玉,旁边一个导演看得晃了晃神。
他笑了一下:“老莫,这位是?”
“这是我签的艺人,年纪还小,还正在电影学院读书呢,”莫瑞峰笑了起来,话里的含义意味深长,“怎么?胡大导演又想多一位缪斯?”
“嗨呀,瞧你这话说的,这小朋友比较符合我最近新戏里面一个角色,我惜才还不行?”胡导演的目光落到陆星洲的侧脸上,打了个转。
而众人纷纷笑了起来,神色戏谑而暧昧,这个“惜才”指的是何意,他们心知肚明。
陆星洲皱了皱眉,脚步一转,转身就想离开这里,莫瑞峰看出他的意图,看向了他,笑着说:“星洲啊,别那么拘谨,不着急,先吃顿饭,然后我们再聊合同的事。”
“合同”两个字像是紧箍咒,看着男生如同结了一层寒冰的神色,莫瑞峰威胁性地压了压眉,伸出手拍了拍自己身旁的座椅。
“来,坐。”
……
当第三个所谓的京圈公子哥端着酒杯来搭讪时,邵棋已经应付得都有些腻歪了。
“邵小姐——”
“停,”邵棋打断他,伸手指向了不远处西装革履的男子,“看见那个是谁了吗?”
公子哥一脸不解地顺着她的手指看过去,点了点头:“那是邵小姐您的哥哥?邵安先生?”
“他是邵安,不是我哥。”邵棋语气淡淡的,纠正了他的说法。
“如果你是想和邵家联姻的话,我建议你直接和他订婚,一步到位。”
听到这话,公子哥的脸色扭曲一瞬,但想到面前的是自己要拉拢的对象,他缓了缓,置若罔闻道:“邵小姐您说笑了……”
“喂,老刘啊,对,去把我包的那几个男孩叫过来,哎对,免得再有不长眼的把主意打到我身上……”
邵棋拿着手机,故作打电话的模样,满嘴跑火车。站在她对面的公子哥脸色青黑交接,像是在脸上开了个染坊似的,最后终究忍不下去,讪讪离开。
【啧,他心不诚,连几个男孩都容不下,没有肚量的男人是不配进我邵家的门的。】邵棋一口的戏精腔调,十分做作。
系统无语了,要不是它清楚邵棋之前是星际的重大罪犯,就她这副样子,它会以为她是从哪个精神病院跑出来的。
一楼的应酬太多,邵棋准备上楼躲进自己的酒店房间,清净清净。
结果刚走到二楼的走廊尽头,旁边的包厢突然门开了,里面响起桌椅倒地的巨大声响。
“陆星洲!你找死是不是!”
听到熟悉的名字,邵棋皱了皱眉,抬眼看过去,下一刻,从包厢里突然冲出来一个颀长的身影——
他脸颊上红了一块,像是跟人打架时被人揍了一拳,眼神凌厉,手腕上也被划伤了,还在流着血,乍一看和之前她见到的那个拘谨腼腆的男生截然相反。
浑身都是戾气。
男生随意地抬起头,目光触及她的身影,面色一怔。
“嗨~”
邵棋朝他笑了笑,神色自若。
“你好像遇到了不小的麻烦,需要我帮忙吗?”不过是有酬劳的。
“我……”
陆星洲回过神来,支支吾吾的,顿时变得像是一只手足无措的刺猬,怕伤到对方,慌张地想收回身上的尖刺,显得笨拙又可爱。
“邵总?!”
包厢里的人沉着脸走了出来,莫瑞峰气得脖子通红,而胡导的头被砸破了,半边脸流着血,神色难看到了极点。
“邵总和他认识?”
莫瑞峰绷着脸,视线扫过站在邵棋身边的陆星洲,面上显出几分狠厉。
这他妈的是个疯子吧?连胡导都敢打?
陆星洲抿着唇不说话,低眉敛目,看着像一个脆弱而精致的瓷瓶。
空气中寂静了片刻。
下一秒,邵棋的声音忽地响起,带着几分满不在乎的意味:“小朋友还年轻,冲动莽撞了些,若是冒犯了各位,还请多担待,大家都是老朋友了……总不能这点面子都不给我吧?”
她眉眼含笑,向前走了一步,正好停在陆星洲的身旁。
这话里的意思,就是要管到底了。
莫瑞峰恨恨地咬了咬牙。
第161章 豪门女总裁的封神方式(5)
最后还是那几个未牵扯到其中的老总出面打了圆场,气氛才有所缓和。
莫瑞峰只是一个经纪人,不敢和邵棋直接杠上,他拿着那份合同威胁似的瞪了陆星洲一眼,转身离开。
而胡导扫了两人一眼,阴着脸回了包厢。
“咚”的一声,门合上了。
门外的邵棋扬了扬眉,侧过头看向一旁的男生。
他脸上挂了彩,正垂着头,和方才打人时的张扬气焰截然不同,像只不知所措的小狗。
“怎么又搅进这种事了?上次的饭局还没让你长教训?”邵棋瞥见他嘴角的伤,皱了皱眉。
上次她就看出来了,他不是自愿来的,估计是上套了,圈子里这种事不少,被骗的被下药的,最后都是羊入虎口,邵棋还以为他会机灵点。
女人的声调带着几分无奈,陆星洲低声嘟囔了一句:“我留了后手的。”
邵棋眉梢微挑:“什么?”
陆星洲从卫衣口袋里掏出了两个金属制品,邵棋打眼一瞧,倒真是有些意外了。
竟然是录音笔和报警器。
还真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莽得很啊。
“这种办法可以用,但你以后要是还想演戏的话,我劝你还是谨慎点。”
一个随身带着录音笔的年轻演员,对剧组来说,可不是什么好事,是会遭人忌惮和防备的。
邵棋笑了一下,语含提醒:“把这种东西收好,别傻不拉几往外拿,让别人看见了还能阴你一把。”
陆星洲慢吞吞地“哦”了一声,重新把录音笔和报警器装回了口袋。
他心里想:是给你看,你又不会伤害我。
他总觉得邵棋和其他老总是不同的,具体不同在哪,他也说不上来。她没什么风流名声,唯一的黑料,就是被网上称作是瞿长梧的“舔狗”。
陆星洲偷偷瞥了邵棋一眼,她正在给酒店侍应生打电话,侧脸美得惊人,又带着一种温温和和而不失凌厉的意味。
想起那些网友说邵棋配不上瞿长梧还偏要缠着他不放的言论,陆星洲轻轻嗤了一声。
瞿长梧那个狗玩意才是高攀了吧,他有什么好让人念念不忘的。
“走吧,我的房间在楼上,”邵棋挂了电话,对他说道,“我让人送来了医药箱,我带你上去包扎一下。”
“……好。”陆星洲应声道。
邵棋察觉到他诡异的犹疑,笑着瞥他一眼,自证清白:“我可不是别有用心,我今天帮了你,是要你给报酬的。”
陆星洲攥紧了手上的背包带子,试探着问道:“多少钱?”
“我不要钱,我要你……”
陆星洲眉心一跳,被呛了一下,还没来得及张口询问,就听邵棋恶趣味地停顿片刻后,补上了后半句。
“……签约到邵氏娱乐。”
“能做到吗?”
陆星洲顿时松了一口气。
“但是,”他皱着眉,如实告诉她,“我身上还有一笔违约金。”
“多少?”邵棋一边问,一边拉着他坐上了电梯,轻轻地按下了顶层的按钮。
总裁就是要住总统套房的,之前苦日子过多了,邵棋对自己的“骄奢淫逸”猛地还有些不习惯。
“五十万。”陆星洲说完,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邵棋的侧脸看,神色乖巧,像是生怕她反悔了把自己丢下。
“没问题,我给你还了。”邵棋轻笑一声,就差在自己脸上刻上“活菩萨”三个字了。
陆星洲眼神一亮。
然而与此同时,邵棋心里想的却是:这么好的苗子,从梦娱乐给他签的合同违约数额竟然这么小吗……
也不怕他跑了。
她得引以为戒,想个办法拴住他。
听到她的所思所想,系统头顶缓缓浮现一个问号。
【你入戏是真的快,现在已经是一副资本家嘴脸了,让我有点想抽你。】系统神色麻木。
邵棋笑了一下,权当是夸奖:【谢谢统老师的认可,我会继续努力。】
系统:……hetui。
哄骗人家小男生是一套又一套的。
到了顶层,邵棋带着陆星洲刷卡进了房间。
“你先坐,我看一下医药箱里都有什么药。”邵棋站在桌子前,打开箱子开始捣鼓。
陆星洲坐在沙发上,轻轻“嘶”了一声,他刚才打架动手太猛,好像闪到腰了。他打开手机前置摄像头,欣赏起了自己的“尊容”。
而就在这时,“咚咚咚。”
门外忽然响起了敲门声。
邵棋以为是酒店的侍应生,可能是来送什么东西的,于是她站起身去开门。
然而门一打开,门外站着一个她并不想见到的人。
陆星洲听到门口处没声音了,疑惑地皱了皱眉,他扶着腰起身,绕过屏风走了过去。
在他自己都意识不到的情况下,他的语气隐隐带着几分亲近的撒娇。
“邵总,医药箱里有止疼片吗?我好疼啊,我想先喝一粒压一压——”
待看清楚门口站着的人时,他的说话声戛然而止。
啊哦,真是不巧。
陆星洲嘴边的笑意渐渐收了回去。
门外的瞿长梧拧着眉头,冷沉的视线落到了女人身后的男生身上,眼神幽深,像是在看什么脏东西。
而陆星洲则直直地迎上他的目光,那副泰然自若、轻松自然的神色,更是让瞿长梧看得窝火。
“你有事吗?”
邵棋的声音带着几分不耐,走廊里的风吹到她身上,凉飕飕的,她可不想和他一块站在这里当木头人。
“我们聊聊。”话落,瞿长梧瞥了一眼陆星洲,意思很明显——
他希望这个多余的人能回避。
邵棋挑了挑眉,对这个高冷装杯男的认识又上一层。
一个心里没有一点字母数的高冷装杯男。
她笑了笑,但笑意不达眼底,语气冷淡疏离:“不好意思,现在是下班时间,瞿先生要是有工作上的事务要谈,可以联系我的助理。”
“夜深了,希望您不要打扰我休息,再见。”
在瞿长梧惊愕的目光中,邵棋干脆利落地合上了门,把他关在了外面。
她收回手,瞥了一眼身旁愣住的男生:“站这干什么?过去坐着,我给你上药包扎,然后叫司机送你回去。”
第162章 豪门女总裁的封神方式(6)
“哦……哦,好。”陆星洲神情呆愣,缓缓走向沙发,坐下来时,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你就这么把他赶走了?”
他以为邵棋会把瞿长梧留下,然后把他送走……
“那要不然呢?”邵棋讥讽道,“我为什么要找罪受?我多跟他说一句话感觉都有损寿命。”
“那他们都说他是你的白月光……”陆星洲偷偷觑她一眼,声音低低的。
“打住。”邵棋皱了皱眉,露出一个平静又漠然的神色,“白月光什么的,就别拿来恶心我了,他已经不是我公司的艺人,所以他的事,我不会再关心。”
话里话外,俨然一副公事公办的态度。
陆星洲静了一瞬,然后抿了抿唇,垂眸掩去眼中的情绪:“那我以后成为你公司的艺人,也可以和他一样吗?”
像他那样,被你惦念关心,和你关系亲近。
邵棋还以为他在担心资源问题,所以拍了拍他的肩,语气笃定:“你是我亲自签的S级签约,他可比不上你。”
“那你为什么要签我呢?”
陆星洲问出了今晚他一直想问的问题。
他一个十八线糊咖,没人脉没地位,有什么特别之处,能让她花五十万来签下他的呢?
“是……因为我长得像瞿长梧吗?”陆星洲语气慢吞吞的,状若无意地问道,而袖口处的手却猛地攥紧。
邵棋:?
“抬头。”
陆星洲一怔,下意识按照她所说的,抬起了头。
此刻,他坐在沙发上,而邵棋依靠在桌边,俯视着他。
女人的视线直直地扫过来,深褐色的眼睛、缱绻的眼尾美丽潋滟、令人心折,陆星洲和她对视上,感觉心跳顿时漏了一拍。
侧脸和耳根处都升起隐隐的烫意,陆星洲强行忍住,垂眸别开脸。
……被看得脸红也太丢人了吧。
下一刻,邵棋笑了一声。
然后陆星洲就听见她语气带着浅淡笑意地说道:“很像吗……我觉得一点都不像,你的面部流畅度要比他强多了,更适合上大荧幕。”
陆星洲怔住了。
“星洲,你是瞿长梧的粉丝吗?”邵棋一边从医药箱里取出包扎的纱布和药,一边忽然问了一句。
啊?
陆星洲甚至都没来得及关注她对自己称呼的变化,这个“瞿长梧的粉丝”称号就让他大惊失色。
“我不是。”
事实上,他现在已经成为瞿长梧的黑粉了——如果他还一直纠缠邵总的话。
陆星洲暗暗想道。
“那你上次为什么要和他穿得……那么相似?”邵棋俯下身,摁住他的手腕涂上了些药液,笑了一下,“我还以为你是他的粉丝。”
她靠得太近了,低垂的睫毛、延伸的眼尾都近在咫尺,有一种惊心动魄的美。
陆星洲顿了顿,神情顿时不自然起来。
“是王总让我那么穿的,为了……引起你的注意。”他绷紧了脸,有些紧张地盯着她神情一丝一毫的变化,怕她流露出厌恶的神色。
而邵棋只是了然地挑了挑眉。
然后看向他,唇边荡开一抹笑:“那个穿搭不适合你,你今天只穿个简简单单的卫衣卫裤,就能引起我的注意了。”
说罢,她低头给他手腕包扎上纱布,然后顺手扎了一个蝴蝶结。
“好了,我给你叫个司机。”
邵棋退开身,去一旁的屏风后拿手机。
女人身上的馨香渐渐散去,陆星洲僵直的身体终于放松下来,一动不敢动的手腕有些发酸,胸腔里的心脏像是要跳出来似的。他呼出一口气,脑海里回荡着她方才说的话,觉得自己的心口似乎燃起了一团火。
烫得他有些神志不清。
……
邵氏庄园,位于富人区的半山腰上,周围有严密的安保把控。由专人精心设计的一砖一瓦、一林一花,无一不是邵家身份地位的象征。
而此时,庄园里却气氛紧张,宛如一场大战的前兆。
住院多天的邵母忽然毫无征兆地回来了,她回来时,邵父正在卧室约会名模。
“夫人,先生他不方便,要不您——”
“他方便不方便跟我有什么关系?”邵母往里走的脚步停都不停,冷笑一声,“我不打扰他颠鸾倒凤,我去书房取个东西就走。”
“夫人!没有先生的允许,您不能——”
“嗒嗒。”
二楼的拐角处忽的响起了皮鞋踩在木质地板上的脚步声,佣人阻拦的动作停下,邵母抬眼看过去,神色冷淡。
“邵姨回来了?我爸现在不方便,您想取什么东西?我帮您。”
邵安穿着黑色的风衣,眼神温和,他就像是无数豪门世家都想要培养出的那种端方少爷,谦逊有礼又温文尔雅,一看就是继承人的最佳典范。
然而邵母看见他这副样子,只有无边的厌恶。
他越优秀,就代表着邵父对她们母女、对棋棋的剥夺越多、亏欠越深。
“邵姨?您想取什么?”邵安眉目含笑,不厌其烦地又问了一次。
邵母懒得跟他兜圈子,嘴边的笑锋利无比:“我的股份转让协议,我名下百分之十的控股要转给棋棋,有什么问题吗?”
邵安顿了一下,面色如常道:“没有,您可以自行处置您的东西,不过……您问过我爸了吗?我爸可能会不同意,他还是希望您把股份交由他代为管理。”
“呵,”邵母冷笑一声,语气讥讽,“我可不敢让他代管。”
“万一他哪天玩得过头,死在哪个女人的床上了怎么办?这风险可太大了。”
然而出乎邵母的意料,听见这么难听的话,邵安也只是微微挑了挑眉,然后就露出了他那副惯用的温和表情,他含笑道:“您说的是。”
似乎是在应和邵母对于自己父亲的评语,也毫不在乎邵父会不会突然死去。
“请稍等片刻,我上楼帮您取。”
邵安朝她点头示意,然后脚步一转,上了楼梯。
而邵母注视着他高挑的背影,心头那种怪异感越发浓重。
她怎么觉得这邵安……和之前有点不一样呢?
更深不可测和难以琢磨了……
第163章 豪门女总裁的封神方式(7)
邵安拿了文件下楼,恰好邵父也刚干完事,从房间里走了出来。
他看见客厅沙发上冷脸坐着的邵母,愣了一下。
然后就抬脚走了过去,神色如常:“怎么出院了?医院那边没给我打电话通知啊。”
“我死了你才会收到通知吧。”邵母冷笑一声。
“阿芸……”
邵父摆出一副无奈的神情,刚想出口哄一哄她,结果一侧头看见儿子正拿着股份转让的文件往这边走,他顿时拧起了眉。
“这是要干什么?”
“爸,邵姨想把她名下的股份转给……妹妹,我帮她拿个文件。”邵安眉眼含笑,神色温和,倒不像是私生子,而是真正替妹妹着想的好哥哥。
反倒是作为亲爹的邵父,一下子就沉下了脸。
“转给她干什么!让她继续胡作非为?”邵父眉头紧锁,脸上浮现几分怒色,“之前潜规则个男明星都能闹得网上天翻地覆的,还被那个姓瞿的给摆了一道,总公司的声誉都差点受到影响,要不是我那几个老伙计坐镇,她能成什么事!”
“潜规则”三个字传进邵安的耳朵,他挑了挑眉,神情莫测。
“邵,震。”
邵母阴着脸,神色冷得像结了一层冰:“你从来没给过她半分关怀,你没资格说她。”
邵母的眼神阴森,像是要把邵父给活剥了似的,后者惊得往后退了退。
这疯子……
“爸,不如还是把妹妹叫回来,一家人坐下来好好聊聊比较好。”而就在这时,一直冷眼旁观的邵安忽然开口。
说完,也不管两人的反应,他招手就叫来了管家,吩咐道:“也快到饭点了,打个电话,让妹妹回家吃顿便饭。”
管家愣了一下,这还是他第一次从大少爷口中听见“妹妹”这么亲昵的称呼。
“好的,少爷。”
他没多想,点了点头,退了出去。
“你们父子俩还真是个顶个的伪善,反正无论如何,该是棋棋的东西,谁也休想抢走。”邵母将面前的茶盏猛地搁在桌上,发出沉闷的一道声响。
邵父沉着脸不吭声,而邵安面不改色,只眼底浮现一抹浓浓的兴趣盎然。
妹妹,这个称呼,真是遥远得让他都觉得有些陌生了啊。
……
管家打来电话时,正是临近下班的时候。
邵棋坐在邵氏娱乐的总裁办公室里,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时不时看一眼手表,瞥向不远处正坐在沙发上的陆星洲,眼神略带催促。
“挑好了吗?”
陆星洲已经在她眼皮子底下把这沓经纪人简介资料翻了三遍了。
这可都是邵氏娱乐所有经纪人里最拔尖的一批了,难不成他一个都没看上?!
“邵总……”陆星洲显然在这几天里已经被惯得得寸进尺了,他甚至还敢面露难色、耸拉着脸委婉开口,“好像都不太适合我……”
“叮”的一声,指针抵达整点,下班了。
邵棋木着脸,有气无力地“呵”了一声,为自己的加班感到忧伤。
“贺优呢?他是公司里的王牌经纪人了,他你总该满意了吧。”
陆星洲不好意思地抿唇笑了笑,理由充分:“贺优老师看上去有点凶,我感觉不太好相处。”
邵棋:?
让你挑经纪人,不是让你挑对象。
她正想出口教训教训他,结果下一秒,就听见男生声色清澈、缓缓开口说道:“我想让邵总当我的经纪人。”
“——可以吗?”
邵棋心里那句“你搁这挑对象呢”顿时卡在了嘴边,说不出口了,反倒差点把自己给噎死。
她抬眼看向沙发上的陆星洲,正好撞上了对方投过来的目光。
认真,炽热。
迎上他的视线,半晌,邵棋笑了笑:“我为什么要给自己找活干?当经纪人很忙的——”
陆星洲神色紧张,连忙张口证明自己:“我在从梦的时候,就没人管我,都是我自己给自己接戏的,我有经验,能自己处理好,不会让你太忙的……”
这话说的,你自己都把经纪人的工作给干完了,那你还要我干什么?陪你聊天么?
邵棋笑容浅淡,静静地看着他。
陆星洲也神色紧绷,脑海里一堆说辞闪得飞快,生怕她不同意。
就在这时,电话响了。
“喂。”暂时忽略掉那道直直的目光,邵棋拿起手机,简单听电话那头说了几句,就挑了挑眉。
“一家人吃个饭”这六个字,是她没想到的。
“行啊,怎么不行,我马上回去。”邵棋语气悠悠,然后挂了电话,看向了一旁的男生。
陆星洲的视线落在她身上,眼睛亮亮的,像是蕴藏了万千星辰。
“你想好了吗?要是我来当你经纪人的话,我的要求可是会更高的。”邵棋斜睨他一眼,笑得意味深长。
“我会把你的行程安排得满满当当,同时要求你的学业也不能落下,两年之内,你必须给我闯出一个名头来,至少……要赶超瞿长梧。”
若是其他人在这里,听到邵棋的话,恐怕会觉得她在异想天开。
瞿长梧是这几年娱乐圈里的一匹黑马,邵棋给他砸了多少的资源和钱,再加上天时地利人和,才捧出来的。难不成还能有第二个紫微星?
但陆星洲只是顿了一下,他笑起来阳光帅气,不笑的时候棱角分明的面庞就带上了些凌厉和清冷,看着颇具攻击性。
他黑眸盯着邵棋,眼神里没有丝毫退意,蓦地扬了扬眉。
“好。”
话落,邵棋笑了起来。
“既然如此,我今晚就给你发过去一些资源,你看着挑,”邵棋从办公椅上站起来,忽然想起来什么似的,侧身问他,“星洲,你现在住哪?”
陆星洲眨了眨眼,因为这个称呼反应迟钝了两秒,片刻后才面色如常道:“学校宿舍。”
邵棋皱了皱眉,不容置喙地叮嘱他:“过几天我给你找个房子,你搬过去,宿舍的安保和严密性不行,会给你带来麻烦。”
“好。”
“还有,你的所有社交平台账号都交给我,我让公司专人给你打理。”
“好。”
“对了,你是不是还没有助理?明天我让贺优给你安排一个,我有时候太忙,如果分不过身的话,工作上的问题你也可以去找贺优帮忙,知道了吗?”
“……好。”
邵棋抬眼看他,语气戏谑:“就会说一个‘好’字?”
陆星洲没有应声,只是抿唇笑着,唇边的酒窝若隐若现。
他其实想说,他的邵总、他的经纪人小姐真好。
陆星洲眼中的笑意加深了些。
第164章 豪门女总裁的封神方式(8)
邵棋驱车回了邵氏庄园,刚一推开门,就见一个穿着性感、身材火辣的女人扭着腰肢朝门口走了过来。
看见邵棋,她也丝毫不慌,踩着脚上的恨天高,傲慢地瞥了她一眼。
“疯婆娘生出来的小舔狗,呵。”她恶意满满地冷笑了一声。
看来这位就是邵父今天的约会对象了。
邵棋眉梢微挑,正要反唇相讥,这时,身侧忽然响起了脚步声,就见邵安像是听见了什么动静似的,绕过橱柜走了过来。
“妹妹回来了?”
他语气温和,弯下腰拿出了一双拖鞋,放在邵棋的脚边。
“爸和邵姨都等久了,妹妹快进去吧。”
邵安甚至伸出了手,趁她不备拉了她一下,将她拉至了身前。然后他转过头,背对着邵棋,看向了那个还没反应过来的女人。
在邵棋看不见的地方,他骤然沉下脸,眼神阴森地盯着她,然后用口型缓缓道:“你被解雇了。”
女人霎时一惊,不明白自己怎么惹到了这位主。
她想要开口求情,邵安直接招了招手,旁边的佣人会意,捂着嘴把她拖出了门。
于是等邵棋换完鞋一抬头,人已经没了。
邵棋:“……?”
“妹妹在看什么?进去吧。”邵安笑得温柔,一副宠溺的好哥哥模样,看得邵棋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邵安脑子坏掉了?以前也不是这样啊。
邵棋隐隐觉得有些异样,迈步走了进去。
客厅里,邵父和邵母对坐着,邵母冷着脸在看转让协议,对面的邵父时不时看她一眼,语气诱哄:“阿芸,孩子还小,你又何必这么急呢……”
“你要是闲了,就把刚才那个女人叫回来,回卧室关上房门继续搞。”
邵母神色冷淡,邵父冷不丁被噎了一下,气得咬牙。
邵棋刚进来就听到这句话,险些没笑出声。
在她的影响下,邵母提前出院,邵父的计划算是被打乱了,邵氏企业还没有完全归于他麾下,现在又加上邵母要跟他决裂,他能不急么。
“邵棋?”邵父看见了她,顿时沉下了脸,质问道:“是你撺掇你妈把股份转给你的?上次那个烂摊子还是我给你收拾的,你能做好什么事?你能比得过你哥?你还要多学学……”
若是原主在这里,听了这一番话,估计就要掉眼泪了。因为面前的是她的亲生父亲,是她从小到大渴望的父爱的源泉。
但邵棋不是原主,她只想当别人的爹。
“哐当!”
在邵父惊愕的目光中,邵棋二话没说,直接抬手就把他旁边的圆桌给掀翻了,发出一声巨响。
“邵震先生,我大晚上的跑这一趟,可不是想听你说这些难听的屁话的。我和我妈的东西,败光了也和你没关系。”
“管好自己的嘴,想要父慈女孝就说点好听的,明白了么?”
桌子腿摔在地上,断了一条,可谓情形惨烈。邵父半天没缓过来神,想不通自己平日里温温柔柔的女儿怎么变得这么疯了。
他脸色难看,抬手狠狠地指着她:“你这个小兔崽子——”
“爸。”邵安忽然出口,平静地看他一眼。邵父骤然想起自己找邵棋来的目的,只好把嘴里未出口的骂声咽了下去。
客厅里静了下来,邵安笑了一声,给每个人都沏了一杯茶,等到把茶杯放到邵棋面前时,他的视线在她脸上停顿一瞬,忽然开口:“听说妹妹这阵子都在公司里加班,是有什么新项目吗?”
邵父忍不住冷笑:“她一个当摆设的执行总裁,能知道什么?”
“爸,你太小看妹妹了,她前几日收购了好几个董事的股份,已经把董事会那帮人治得服服帖帖了。”邵安语气温和,笑着瞥她一眼,像是在赞许。
而只有邵父骤然沉下了脸,觉得有什么东西隐隐脱离了掌控。
“你想问什么?”邵棋抬头,目光直直看向邵安。
她需要重新估量这个对手了,他明显和邵父不一样,他不是个蠢货。
“我的好妹妹,”邵安盯着她笑了起来,一双眼睛含情脉脉,“哥哥是想,和你谈一笔交易呢。”
“哥哥给你投资一笔钱,邵姨的股份转让,哥哥也给你签了,但条件是:你以后的决策,都让哥哥参与,怎么样?”
邵母看了过来,目光沉沉,这种条件,一听就是有猫腻。
棋棋才不会就这么上套……
“成交。”
邵棋眉梢微挑,没怎么犹豫就点头答应了。
她屈起手指敲了敲面前的茶几,垂眸掩去眼里的情绪,脸上带着若有若无的笑容。
“那就欢迎邵安先生加入邵氏娱乐的董事会了。”
“很荣幸能和妹妹走得更近呢。”邵安笑了笑,语气轻柔。
……
一晃从春季就到了六月天,天气热腾腾的,汗液能把人泡发。
助理小刘第二次发现剧组男三号偷偷给他们使绊子后,差点气得鼻子都歪了。
“陆哥,他们也太过分了吧!”小刘心疼地看着那件白衬衫,虽然不是多贵,但那是陆星洲的校服,有价无市,况且这一箱东西都被损毁了,要集齐很麻烦的。
而且今天上午虽然这个化妆间有很多人经过,但只有男三号扈岩的助理是和他们有过节的。
扈岩一入组就记恨上陆星洲了,记恨他十八线小糊咖竟然能接到《入魇》这部戏的男二号。
要知道男一可是视帝孟江,女一是顶流禾惠,再加上导演和出品方的超高配置,无数人挤破头也想进这个剧组。
陆星洲一个十八线凭什么?!
扈岩心眼比针还小,明面上不敢报复,所以背地里偷偷使绊子,还抓不到他错处,小刘差点气得破口大骂。
“把这个箱子里的东西都留着,能凑齐的话再买新的。”
陆星洲看了一眼那件白衬衫,也颇为遗憾,那是他的校服,他还想着改天穿給……看呢。
脑海里的想法自然而然地蹦出来,陆星洲身形一顿,欲盖弥彰地咳了一声。
小刘没注意到他的异常,焦急地说:“那总不能让扈岩一直骑在咱们头上吧,要不我们跟邵总告状——”
话还没说完就被陆星洲打断了:“别打扰她,她最近很忙。”
“至于扈岩,”他挑了挑眉,抬眼看向了不远处正躺在贵妃椅上呼来喝去的男人,唇边的酒窝若隐若现,“我有办法收拾那个狗玩意。”
第165章 豪门女总裁的封神方式(9)
“吴导,打扰您一下,刚才那场戏,我有个小提议……”
吴导一转过身,就看见男生微微含笑的脸,眼睛灿若星光,带着些谦逊和不好意思。
他在心里暗暗点了点头,他已经很久没见过这么有灵气又上进的新人演员了,更何况……陆星洲貌似还有背景。
想起好友贺优的嘱托,吴导看向男生的目光更是亲近了些。
“那你来得正好,我和你们副导还有编剧正商量着呢,觉得刚才那场戏的情节设置有点问题。星洲,你有什么想法?尽管说。”
副导和编剧的目光也投了过来,陆星洲眨了眨眼,语气不疾不徐:“冲击力好像不够,我觉得可以把矛盾冲突加大些。”
“你指的是?”编剧眼神一亮,紧紧地盯着他。
陆星洲笑着说了句什么,旁边的吴导顿时赞许地点了点头。
……
“什么!”
扈岩猛地从化妆椅上站了起来,旁边的化妆师被他吓了一跳,手上的修眉刀没拿稳,顿时在他手臂上划了一下。
“嘶——”
“笨手笨脚,干什么吃的!给老子滚一边去!”扈岩吃痛,抬手就推了化妆师一把,他手劲大,化妆师一下子就摔在了地上,发出“扑通”的声响,眼眶顿时红了。
扈岩连看都不看他一眼,阴着脸看向通风报信的助理:“你确定?吴导说了要把上午那场戏改成打戏?”
“是,是的,扈哥……”
“操!”扈岩额头的青筋直冒,他想不通,上午那场戏拍得好好的,为什么要改成打戏,他是男三,又是反派,每次打戏都狼狈得很,到时候播出去了,自己那副样子怎么圈粉!
就在这时,“扈岩!扈岩!”
副导演在外面拿着喇叭喊他的名字,是要开拍了,扈岩隐去眼里的阴鹜,理了理衣袖走了出去。
他走后,他的助理一改方才的毕恭毕敬,看向缩在角落里瑟瑟发抖的化妆师,流里流气地说道:“惹了扈哥,你被解雇了。”
那个化妆师抬起一双哭得红通通的双眼,神色慌张:“小王哥,我,我错了,你帮我和扈哥求求情好不好……”
“求情?”助理笑了一下,视线缓缓从她娇小可爱的身体上扫过:“行啊,你陪我玩玩,我就让你留下来。怎么样?”
化妆师瞬时不可思议地瞪大了双眼。
而另一边,扈岩一走到片场,就见陆星洲早早地就在那候着了,手上还拿着他那本不离手的笔记,正认真地低头翻看着。
“真会装。”
扈岩点上烟抽了一口,神情不屑。
男一号孟江从他身边经过,闻见浓浓的烟味,皱了皱眉。
他没怎么停留,就走了过去,坐到了陆星洲身边。
“这么用功?”
陆星洲抬眼,看清来人,笑了一下:“孟老师下午好。”
“下午好。”孟江忍不住又瞥了一眼他手上的笔记,上面密密麻麻的,一看就是用了心思,就连他也自叹不如。
这剧组里都是老戏骨,就陆星洲和扈岩两个小年轻,他们年纪差不多大,可行事风格截然相反。陆星洲谦逊有礼、认真上进,行事低调,情商又高,和剧组里的每个人都能相处得不错。
而扈岩……
想起那天晚上路过他化妆间门口,听到里面传来的男人的粗俗话语和女人高亢的尖叫声,孟江忍不住摇了摇头。
敢在剧组里干这档子事,还没火呢就飘成这样,成不了大器。
“准备开拍了!各演员就位!”
副导拿着大喇叭喊了起来,孟江回过神,站起了身,忽然想起旁边这小孩可能还是第一次吊威亚拍打戏,他缓和了神色,轻轻拍了拍他的肩。
“第一次拍,拍不好也没事,别紧张!”
陆星洲缓缓摇了摇头,眉眼含笑,语气慢吞吞的:“我不紧张。”
他视线微微一转,落到不远处刚把烟掐灭的男人身上,眼底暗光一闪。
“来,各组就位,开拍!”
吴导紧紧盯着摄像机上的画面,眼睛几乎要一眨不眨。
《入魇》是仙侠剧,要求打戏要干净利落,同时要具备一定的美观,而陆星洲这个男二号的角色,是个病弱的世家公子,极少出手,这部戏是他第一次的打戏,自然要求更高。
但陆星洲发挥得很不错,没有任何拖沓感,配上一袭白衣,反倒颇具出尘气质。
他甚至还给自己设置了一个一边杀人、一边拿锦帕缓缓擦去唇边鲜血的动作,把弱不禁风又不可小觑的感觉演出了个十成十。
吴导轻轻拍了拍手,难掩满意。
然而刚高兴没多久,又看了一会,男三刚飞身入场,他就皱起了眉。
“扈岩在干什么!”
扈岩也想知道这是怎么回事,这是多对多的打戏,可他一对上陆星洲,对方就像故意缠着他似的,不仅把他打得节节败退,还似乎真用上了劲,一刀过来,震得他手都麻了。
扈岩咬了咬牙,退了一步,准备往旁边躲闪,没想到陆星洲面无表情,直接用刀柄拦住了他的去路,然后抽身而下,拽着他的衣袖就把他掀翻在地。
“你输了。”
刀尖指着他的面庞,这分明是剧里的台词,可扈岩一边忍着下落的脱力感,一边抬眼看去,却感觉陆星洲的眼神里分明带着毫不掩饰的居高临下和轻视。
妈的……
进入剧组以来的万般不满堆积心头,扈岩翻身就冲了上去,手里的刀柄直直地往他肩上砸去——
“扈岩!停下!”吴导惊得大喊。
而陆星洲黑眸只动了一动,唇边带上了些笑,在扈岩就要得手的一刹那,他蓦地拉了拉身上的威亚,整个人腾空而起,吊在了半空中。
猛然上升的压力压得他想吐,但他强忍住了,只略微晃了晃神,然后就把目光投向了场外的助理小刘,得意地扬了扬眉。
看看你陆哥我的计划是不是很天衣无缝。
然而下一刻,视力5.0的他一下子就瞧见了站在小刘身边的那抹熟悉的纤细身影。
女人抬眼,直直地看向面色苍白却一副嬉皮笑脸样子的他,冷笑了一下。
陆星洲:“……”
第166章 豪门女总裁的封神方式(10)
“星洲!都别愣着!赶紧去把星洲放下来!”吴导偷偷看了一眼不远处脸色难看的邵棋,眼皮子直跳。
这怎么就这么背!
刚好邵总来探班,刚好陆星洲出事了。
他妈的这个傻叉扈岩!
工作人员冲了上去,给落地的陆星洲解开威压,他实在撑不住,坐在地上干呕了几下,没有任何缓冲的“飞天”,让他脸色白得像张纸,但嘴唇却因为不停地咳嗽泛着红色,眼尾也氤氲出一点红,看上去跟鬼魅成精了似的。
小刘拿着水往他嘴边递,却被他推开了,他现在什么也喝不下。
陆星洲微微抬眼,目光穿过包围着自己的人群,落到了不远处的邵棋身上。
邵棋没有动,只静静地注视着他,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陆星洲怔了怔,不由得眼眶更红了。
我都这么狼狈了,她为什么还站得离我那么远?她为什么还不过来问我疼不疼……
委屈就像一股水流,一旦打开阀门,就咕嘟咕嘟地直往外冒,堵也堵不住。陆星洲感觉自己现在就像一个伤春悲秋的傻叉,耍了小心思还非得委委屈屈地要抱抱求安慰,明明自己才是那个恶人。
“扶我起来。”
他喉头一滚,将心里原本设想好的撒娇的话一一咽下。
身旁的小刘察觉到自家陆哥有点不对劲,不敢多嘴,动作麻利地把他扶起来。
陆星洲感觉眼花了一瞬,然后恢复了正常。
小刘搀着他一步一步走到了邵棋面前,然后他一句话没说,坐下了,眼睛目视前方。
小刘:!
我的陆哥,恃宠而娇不是这么用的!邵总你都敢甩脸子了?!
“感觉好点了么?”
身侧女人温和的声音传来,陆星洲的身子僵了僵,他垂着头,梗着脖子就不转过去看她:“我没事。”
“嗯,没事就好。”
话落,陆星洲猛地攥紧了手,眼尾红色更浓。
我有事!我快死了!你怎么还不来哄哄我!
“嗒嗒嗒。”
正当陆星洲想着要不要自己先张口时,高跟鞋踩在地面上的脚步声忽然响起,然后渐渐远去了。
陆星洲:?
他一脸震惊地转过头,发现邵棋人没影了。
“她呢?”
小刘看见自家陆哥那骇人的神色,紧张地咽了咽口水:“邵总刚才看了一眼手机,就出去了……可能比较忙,理解一下,理解一下。”
半晌,只见陆星洲“嗯”了一声,侧过了头,没再说话。
小刘心惊胆战地看着他的侧脸,犹疑地攥了一下手里的手机,思考着要不要给邵总打个电话,让她回来一下。
他怎么感觉,自家陆哥快要哭了呢……
而那头的吴导早就开始发飙了:“给扈岩的经纪人打电话!把他领走!我的剧组里不留这种满肚子坏水的人!”
“吴导您听我解释!”
“滚你爹的!真当老子好说话是吧?”
吴导在圈里混了这么多年,早就老狐狸成精了,刚才陆星洲从威压上放下来的时候,邵总朝吴导看了一眼,只一个眼神,吴导就知道是什么意思了。
被邵氏娱乐判了死刑的人,他这剧组庙小,可供不起这种大佛。
况且即使没有邵总在这,他也不敢用扈岩了,今天发疯打的是陆星洲,改天发疯打到自己身上,这戏还拍不拍了?
工作人员动作很快,扈岩的经纪人没一会就赶了过来,又是赔礼,又是赔笑,最后把扈岩生拉硬拽拖上了车。
陆星洲就坐在旁边,静静地看着这一切。
吴导训完人,赶紧看向这小祖宗,眼神紧张:“星洲啊,今天的戏还能拍不?”
陆星洲知道剧组在赶进度,自己身体能扛,于是就没怎么犹豫:“可以的。”
“不可以。”
旁边突然插进一道女声,打断了他们的谈话。
陆星洲神情一僵。
邵棋看向脸色白得像是随时要去见上帝的男生,微微拧眉:“不是给你发消息了?让你坐在原地别动,等着我,我去把车开过来,你没看手机?”
陆星洲光顾着胡思乱想了,还真没看,他连忙掏出手机。
发现上面是刚才邵棋发来的微信消息。
“别乱跑,等我一下。”
陆星洲抿了抿唇,竭力忍住不要表现得太开心,要不然会显得很好哄。
“吴导,我给他请个假,明天送他过来,剧组先拍别的戏份,可以么?”邵棋询问地看向吴导。
后者自然是笑着连连点头:“可以可以,身体最重要嘛。”
邵棋点了点头,看向一旁的小刘,眼神示意他:“扶着星洲,走吧。”
小刘赶忙伸手,然后被陆星洲躲过去了。
小刘:……?
“我自己能走。”陆星洲面色如常地笑了一下,然后站起了身,结果没走几步,身子一歪,差点摔倒的时候,一阵馨香袭来——
邵棋攥住了他的手腕。
“谢谢邵总。”陆星洲说话时的尾音上扬。
邵棋瞥他一眼,没说话,她今天的神色一直都怪怪的。
于是就保持着这个姿势,两人相携离开,只剩下傻眼的小刘和吴导。吴导看了小刘一眼,忽然乐呵呵地一笑:“什么都没看见哈哈,我得赶紧去改改镜头。”
他脚底抹油地溜了。
小刘在心里留下了几行清泪,忽然深感自己是个灯泡,还是亮锃锃的那种。
而邵棋和陆星洲回到车上后,半晌,车里响起陆星洲的声音:“邵总是在生我气吗?”
邵棋本来还在发愣,但听到他的话,诚实地摇了摇头:“没有。”
“哦。”那就是我在生你气了。
陆星洲顿了一下,然后在心里数秒:一、二、三。
随着“三”的音节落下,他神情一变,扬了扬眉,忽然笑着开口:“我们要去哪里?”
“一家私人医院,”邵棋注意到他语气的转变,“怎么突然开心了?身上不疼了?”
原来她以为自己是因为疼才不说话。
陆星洲轻轻哼了哼,然后伸了个懒腰。
才不是因为疼,他是生气她今天突然很冷漠,很凶——但他只对她生气三秒钟。
车里弥漫着一种安静又让人沉溺的气氛,陆星洲太累了,胡思乱想了一会就扛不住了,在副驾驶上睡了过去。
而邵棋的视线落在他睡颜,眼神晦涩。
【你今天怎么回事?看着不太高兴啊?】系统一早就发现了,自从宿主看到陆星洲吊威亚,整个人都不对劲了。
【他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系统“害”了一声,不以为意:【很正常,他很像江京嘛,不过他更青涩了些。】
要不然你怎么心安理得搞替身。
然而,邵棋听到他的话,忽的皱了皱眉。
【江京是谁?】
第167章 豪门女总裁的封神方式(11)
系统:???
【你老情人你都忘了?】系统傻眼了。
邵棋眉头拧得更紧,她沉默了片刻,然后突然问道:【他是第一个世界里的人?】
【是啊。】系统一脸不可思议,它现在都有点怀疑宿主是不是精神力透支太严重,造成神经紊乱了。
它有点慌了,试探着问道:【那你还记得霍让、陈珺和揽明他们吗?】
总不能一个男人都记不起来了吧……
【记得。】
【啊?】系统更懵了,【你只忘了江京?】
邵棋不再说话了,她一边把控着方向盘,一边在脑海里飞快地把可能的原因过了一遍。
她搭在方向盘上的手指轻敲,眼底忽地闪过一道暗光。
……是有人在删除她的记忆。
现在只删了第一个世界里的江京,接下来就是第二个世界里的霍让,一步一步将这个精神体完全从她的记忆中抹去。
背后之人……他,或者说他们,想干什么?
邵棋眯起眼睛,神色漫不经心。
只有系统和自己的意识空间是绑定的,所以要想操纵她的意识,只能从系统操作台那里下手,可若说幕后黑手就是自己这个酒鬼系统,邵棋也是不信的。
就它那个蠢劲,着实不会有这种心计。
那会是君钰那个疯子吗?
邵棋目光深深,眼底凝作一团墨色。
她想不出来他这么做的理由,虽然他做事一向随心所欲、疯得不轻,但他从来不干亏本的买卖。
所以他想从她这得到什么呢?又或者……江京这个精神体的出现,让他在害怕什么呢?
邵棋沉默地捋着思绪,系统看她的脸色着实瘆人得很,也不敢出声打扰。
车里就这么安静着,只有一旁的陆星洲睡得香甜。
不一会,到地方了。
邵棋叫醒了陆星洲,带着他进了医院,简单做了检查后,问诊的医生看着检查片子,皱了皱眉:“差点伤到了胸腔,是打架了吗?”
“他拍戏,出了点事故。”邵棋绷着脸,又问了一句,“需要住院吗?”
医生瞥了一眼站在邵棋身旁的陆星洲,暗道这小伙子确实长得俊,然后就随意摆了摆手说:“家属不用这么紧张,没什么大碍,这几天注意点就好了。”
邵棋挑挑眉,也没澄清:“谢谢您。”
然后她就让陆星洲在这待着,她去取药,顺便打个电话。
陆星洲乖乖应声。
待邵棋走后,方才诊治的医生端着保温杯,忍不住又打量了几眼面前的男生,眼神略微八卦:“小伙子,邵总是你什么人哪?”
这家私人医院规格极高,保密性极强,每天来的就那么几个豪门总裁阔太,在这工作的医生早就熟得不能再熟了。
陆星洲愣了一下,然后笑了笑:“邵总是我的经纪人。”
医生拖长音“哦”了一声,表示了解,实则对这句鬼话一个字也不信,从刚才进门以来,面前男生的眼神都快黏到邵棋身上了,恐怕关系不浅。
“照你这么说,邵总可真是活雷锋啊,对公司的艺人真不错,以前瞿先生犯胃病的时候,也是邵总——”
医生及时刹住了话头,只留下令人遐想的空白,他甚至还颇为坏心眼地悠悠瞥了男生一眼。
果不其然,陆星洲的神色顿时难看起来,原本的笑容也消失不见了。
啧啧啧……这小年轻啊。
医生缓缓抿了口泡好的枸杞茶,暗叹邵总才是人生赢家,一个接一个的小男生争风吃醋。
于是等邵棋回来的时候,就见到一个蔫巴了的陆星洲和一个笑得满脸慈祥的医生,陆星洲还向她投来了一个颇为哀怨的眼神。
邵棋:……?
“我先把你送回剧组,我晚上还要开个会。”邵棋没多想,走了过去。
“……好。”
陆星洲本来还想旁敲侧击地问一问瞿长梧的事,但听到她晚上要忙,只好把嘴边的话暂时咽下。
坐上了车,陆星洲还在胡思乱想、闷闷不乐,结果一侧头,女人纤细的手指夹着一袋糕点,递到了他面前。
“刚才让助理带的,看看合不合口味。”
陆星洲的神情顿时乌云转晴,一下子就灿烂起来了,他笑着接了过去。
“谢谢邵总,我很喜欢。”男生唇边的酒窝格外动人,眼神微微发亮地看过来时,邵棋都下意识别开了眼。
“喜欢就好。”
车子里的气氛温柔醉人,过了一会,发觉陆星洲忽然摆弄起了手机,邵棋疑惑地瞥向他。
“你在看什么?那么入神?”
“啊?”陆星洲愣了一下,若无其事地收起了手机,放在了口袋里。
“担心吴导给我发消息,我看一下微信。”他语气慢吞吞的,带着几分懵懵的感觉。邵棋没多想,顺着话头又提醒了他几句。
而在她看不到的地方,在被陆星洲关闭的手机界面上,赫然是一个搜索页面。
——“瞿长梧喜不喜欢吃甜品?”
问题下有许多回答,都在说他不喜欢,甚至是讨厌,还列举了许多综艺和采访片段作为证明。
所以……这和他无关。
以后还有更多的事情,都会和他无关。
陆星洲摩挲着手上的甜品袋子,暗暗翘了翘唇。
……
而屡次被某人视作“眼中钉肉中刺”的瞿长梧,正在焦头烂额。
他的新电影出岔子了。
其中一个投资人因为出轨和混乱的私生活曝光被顶上了热搜,他所处公司的董事会动作快得惊人,上午爆的热搜,下午就紧急开会让这个投资人收拾东西滚蛋了。
于是新电影的资金供应就缺了空子。
“长梧,你要不要再看看有没有什么人脉,救一下急……”
“好了,我知道了,你别催我。”
瞿长梧眉头紧皱,翻着手机联系人一个一个地打电话,但都遭到了委婉的拒绝。
他这部片子是部文艺商业片,风险太大,他们实在是不敢冒险。
经纪人吴成在一旁急得直冒烟:“真的没办法了吗?不应该啊……长梧你在圈里这几年积攒的人脉……”
瞿长梧攥着手机,额头青筋直冒。
他哪有什么可靠的人脉……
之前在邵氏娱乐都是邵棋把资源送到他跟前,现在离开了邵氏,别人都是冲着他影帝的名头来巴结他,他现在所在的公司挖他的时候说好了要重点捧他一个,结果最近突然天降了一个关系户,分走了他很多资源,老总那边还给他打太极准备糊弄他……
瞿长梧闭了闭眼,心里忽然感到一种深深的疲乏。
如果……如果他还在邵氏娱乐,如果他回去找邵棋,她会不会和他重归于好?
是会的吧。
瞿长梧眼神幽深,她那么喜欢他,应该是他做什么她都会原谅的吧。
第168章 豪门女总裁的封神方式(12)
陆星洲是男二号,所以《入魇》拍到中期的时候,他最先杀青了。
邵棋去参加了他的杀青宴,吴导本来还想好好喝两盅,灌一灌这小子,结果一看到邵棋来了,顿时规规矩矩的,连带着整个桌子上的酒水都没打开过几瓶,陆星洲面前更是全程摆的果汁。
吴导摸着胡子哼了一声,心里酸得直冒泡。
他老伴都不护他护这么严实的。
而邵棋的想法很简单,她之前两次偶遇陆星洲,对方都在被差点强取豪夺(陆星洲:?)的路上,着实是有点倒霉体质,所以她都会限制他饮酒,免得被算计。
杀青宴临结束时,孟江则主动加了陆星洲的联系方式,他很欣赏这个后辈,愿意提携他。
陆星洲谦虚谢过,一回头,正好对上邵棋含笑的目光。
“干得不错。”
她用口型示意他,赞许的神色毫不掩饰。
陆星洲扬了扬眉,突然低头在手机上打了一行字,然后示意她看微信。
邵棋打开微信界面,就看到他发来了消息。
“我第一个男二号戏份拍完啦,邵总准备怎么奖励我?”
陆星洲的头像是一只摇头晃脑的小狗,和这句话异常的搭配。
邵棋正准备告诉他要给他发奖金,男生接着就发来了第二句话:“不对,应该是邵总想要什么奖励?”
看见这句话,邵棋挑挑眉,低头回复他:“为什么奖励我?”
男生打字速度很快:“因为每次我觉得很累想要关机的时候,邵总一来探班看我,我就又充满电了。”
邵棋忍不住抬头,将视线从手机上挪开,看向了不远处正笑意盈盈的男生,他对上她的目光,眼神定定。
“记得回去挑综艺,我还有个会要开,我就先走了。”邵棋面不改色地给他发了消息,然后和吴导简单道别后,提着包就转身离开了包厢。
虽然更像是不知所措地落荒而逃……
而吴导作为见证人,感觉得很清楚。
邵棋一走,陆星洲顿时就像无主的小狗,整个人都懒懒散散的,话也说得少了,身上笼罩着一股疏离冷淡的气息。
和刚才截然不同。
这难道就是年轻人的黏黏糊糊?
吴导感觉牙都要酸掉了。
……
经过陆星洲的挑选,邵棋给他接了一档新综艺,是一档唱跳类综艺。
演员为了增加曝光度而跨界不是什么稀罕事,而且邵棋也看过陆星洲的唱跳视频,出乎她的意料,台风很稳,而且竟然还是走的高冷酷帅类型。
着实是反差大的离谱。
综艺第一期录制那天,邵棋本来正在邵氏娱乐会议室里开会,这一季度的财务报表数据超乎每个人的想象,邵棋又收购了几家小公司合并后,竟然让总体利润点又长了好几个百分点。
正巧邵安那天也代表总公司来视察,看到总裁特助总结完毕后,他带头鼓起了掌。
“很不错,不愧是……邵总,每个决策都带来了不小的盈利。”邵安微微笑着,朝邵棋点头赞许。
而邵棋神色如常,并且十分不谦虚地,也给自己鼓起了掌。
邵安眼底笑意更深。
会议结束后,他就进到了邵棋的总裁办公室,想邀请她去吃一顿饭。
“妹妹这段时间也累着了,哥哥请你去吃大餐,怎么样?”他十分自如地坐在了沙发上,微微抬眼,神色温柔地看向邵棋。
仿佛他们是一对本就亲密无间的亲兄妹。
邵棋已经观察了他一阵子了,邵安加入董事会后,并没有和任何董事产生交际,明面上的暗地里的都没有,只不过每周要来这边转一转,就像是……
在故意制造和她的见面机会似的。
“不了,我还有事要忙。”邵棋并不想和他产生纠葛,毕竟以后是一同夺邵家继承权的对手,早晚要打擂台,没必要走太近。
“妹妹怎么这么冷淡啊……”邵安眉头微蹙,像是被打击到了似的看向她,“伤哥哥的心了。”
邵棋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男的失心疯了?
她正要直言讽刺他几句,就在这时,来了个电话。
对面的男生气喘吁吁,声色还微微带着点哑:“邵,邵总……你看直播了吗?”
“什么直播?”
“我发给你的直播啊,是我的节目直拍……你没看吗?”
男生的语气带着几分失落,邵棋顿时站起了身,走到了电脑跟前。
“我刚才在开会,小徐给我录了录播,我马上看。”她一边说,一边戴上耳机打开了视频。
“好。”陆星洲说完,像是不好意思似的,匆匆挂断了电话。
邵棋:?
“妹妹没空和我吃饭,就是忙着看这玩意?”不知何时,邵安已经走到了她身旁,正低头也看向了屏幕。
“这是妹妹新潜规则的小明星?”他伸出手指,指了指屏幕上正在做自我介绍的男生,语气莫测。
邵棋皱了皱眉:“你话好多,出去。”
“真是冷酷啊……”邵安低笑了一声,缓缓迈步走向门口,临出门时,他转过头,又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妹妹的审美还有待提高,别总是让一些配不上你的东西接近你,会污染到你的。”
这话隐隐有些熟悉,邵棋抬眼看过去,然而男人已不见了踪影。
她总觉得自己在哪听过这句话,邵棋还想细想,这时,屏幕上的唱跳开始了。
陆星洲穿着黑色皮衣,内搭白衬衫黑领带黑西裤,眉峰凌厉,眼尾的眼线画得格外勾人,他冷着脸入场,像是提着镰刀缓缓走来的地狱死神,只不过,收割的是芳心。
这是一首罕见的快节奏法语歌。
他一开口,第一句歌词,就是暧昧又直白的调情俗语,伴着微沉的男声,现场的观众都小声惊呼了一下。
而邵棋挑了挑眉,对他选的曲目很是意外。
第169章 豪门女总裁的封神方式(13)
这首歌全程都是低音快唱,陆星洲眉眼低垂,神色是与往日里毫不相符的漫不经心,每一个动作都踩在鼓点上,震得人心跳加速。
邵棋含笑欣赏着,这种反差感着实是令人难以移开目光。
而歌曲临结束时,最后一个音节落地,陆星洲突然抬眼,直直地看向了镜头,然后蓦地扬了扬眉,唇边荡开一抹浅浅的笑,这是他从开场到现在的唯一一次笑容,底下的观众抑制不住地尖叫起来。
邵棋开着弹幕,看到网友在上面疯狂评论。
“超!这是哪个公司新签的爱豆?”
“救命……张力好强……”
“他竟然有酒窝……酷哥还有酒窝嘶哈嘶哈。”
“他刚才突然笑了,他在勾引我。”
“本小姐的管家呢?三分钟内我要这个男人的全部信息!”
“老奴来了!这帅哥是邵氏娱乐的陆星洲,是个演员诶。”
接下来就是其他选手的表演了,邵棋关了电脑,这时,手机上恰巧也收到了某人的消息。
“怎么样?”
摇头晃脑的小狗似乎很是紧张和期待来自她的评语。
邵棋挑了挑眉,没直接回复,而是忽然问了他一个问题:“你那些表情和动作……是从哪学的?”
暧昧的神态、含蓄又引人遐想的手势以及直白的、像是想要把对面之人吞下去的眼神,如果不是邵棋了解他私下的样子,恐怕会以为他是个情场老手。
对面的男生许久没回复,微信上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中”。
邵棋抿了口咖啡,眼神泛起了些笑意,然后手机震了一下,就见屏幕上,对方只回了一句话。
“无师自通。”
陆星洲打下这句话时,脑海里闪过的是他第一次遇见邵棋的场景,女人靠着椅背,因为饮了酒,脸颊微微泛红,抬眼看向他的目光也带着一点醉意,仿佛眼神里带着钩子,把他们两人勾连在一起,然后她笑着问他:“你崇拜我什么?”
就连红唇翘起的弧度都恰如其分。
那个画面让陆星洲心跳加速,后来无数次回想,都只会让他更为记忆尤深。
如果说,不是无师自通,而是有导师教导他如何直白地、游刃有余地释放自己的魅力,那这个导师只会是邵棋。
因为她是他的启蒙。
因为他想引她上钩。
……
陆星洲的唱跳视频在网上引起了不少的热度,而《入魇》剧组也在不久后,放出了官方海报,老戏骨阵容加上有口皆碑的导演和编剧搭档,几乎是官宣当天,就被顶上了热搜。
而其中的新人演员陆星洲,则再一次进入公众视野。
“大帅哥怎么回事,一会酷盖一会病弱美人,我挑老公都挑不过来了。”
“臣附议,而且听说本人是个纯情男大学生,这下好了,等于同时拥有了三个类型的老公。”
“?大家伙都让让,我尿黄,让我来把楼上两个人滋醒。”
“虽然但是,陆星洲为什么签的是邵氏娱乐?而且还是从从梦娱乐跳槽过去的!”
“嘘,小道消息,听说是被邵棋亲自挖过去的。邵棋什么德性我不用说了吧?之前潜规则瞿影帝那事还没说清呢。”
“……陆星洲这资源够好了,不会是和邵棋有关系吧。”
“啊这,我突然发现,陆星洲好像和瞿影帝长得有点像诶……”
“不会吧?!替身?”
“谢谢,下头了。”
评论区突然提及邵棋的“黑历史”,顿时有不少人表示了厌恶和揣测,毕竟当初瞿长梧和邵棋可是闹得沸沸扬扬,全网皆知。
再加上陆星洲的容貌肖似瞿长梧,于是“替身”的传言竟然还颇为火热地传开了。
甚至当陆星洲转发《入魇》官方的微博时,下面不少高赞评论都在问他是不是邵棋找来的替身情人。
这倒有点像是有人在引导舆论了……
这件事传到邵棋耳中的时候,她正在参加宴会。
是一场交际宴会,来出席的基本都是业内大佬以及一些和娱乐行业有关的公司老总,邵棋穿着灰色的长裙配上珍珠配饰,举杯在人群之间穿行,冷淡疏离的气质颇为引人注目。
“邵总,针对邵氏娱乐和陆星洲先生的抹黑,技术部那边进行了筛检处理,发现确实不是偶然现象。”助理在她身旁低声说着。
不是偶然,那就是人为了。
邵棋一边迈步朝前,一边低眉思索是哪个仇家在搞她。
忽然,视野里出现了一个穿着深灰色西装的男人,乍一看,似乎和邵棋身上的礼服格外般配,像是事先商量好的情侣装似的。
“阿棋,我能和你聊聊么?”
瞿长梧神色温和,看向她时,眼底带着淡淡的愁绪。
原主最爱的就是平日冷淡的他流露出的脆弱一面,那会让她觉得他是亲近她的。
但邵棋只是在心底“呵”了一声。
【瞧瞧,他还是挺聪明的,没钱了知道该找谁要。】
系统也啧啧几声:【我头一次见要饭都能要得这么清新脱俗还高贵非凡的,属实是连朱元璋都望尘莫及。】
【历史学得不错啊统子。】邵棋对它的知识库表示赞赏。
“阿棋?”瞿长梧眉眼深深地看着她,眼底流露出恰到好处的亲近和信赖。
邵棋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然后就率先迈步走向了一旁的小沙发,悠悠然坐了下来,身姿舒展自若。
她一副爱聊就聊不聊滚蛋的架势,这么一衬托,瞿长梧倒真像是厚着脸皮贴过去的了。
而看着邵棋反常的神态,瞿长梧皱了皱眉,怀疑她是在闹脾气,想要欲擒故纵。
他走过去,坐在了她身旁。
之前在网上闹得热火朝天的两个主角又坐在了一处,旁边的人纷纷心道好家伙,忍不住暗暗朝那边看去。
“阿棋,”瞿长梧顿了一下,似乎颇为无奈地开口,“你是不是对我有什么误会?”
邵棋挑了挑眉:“你想说什么?”
“我之前离开邵氏,是出于对我个人职业生涯的考量,你也是希望我的事业能更好的不是吗?”
“这就是你往我身上泼脏水的理由?”邵棋斜睨他一眼,语气讽刺。
瞿长梧神色一僵:“不是,那些都是网友揣测的,我从来没说过你潜规则我,我们认识这么多年,我对你还不了解么——”
“咔哒。”
邵棋将手中的红酒杯放在了面前的圆桌上,发出一道清脆的声响。
“瞿长梧,”她侧头看向他,眼神锋利,“你知道我为什么给你那么好的资源吗?你知道我为什么要为你的通告东奔西走找人脉吗?我可不是活菩萨。”
“这其中原因,你心知肚明不是吗?”邵棋微微笑了起来,“我暗恋你,曾经。”
“而你这个白眼狼,利用了我,转身就把我踩在了脚底。”
这时,旁边恰好有一位制片人经过,听见这句话,顿时瞪大了双眼,满脸的不可思议。
而紧接着,他就听见邵棋语气淡淡,带着一股令人胆战心惊的寒意,毫不掩饰地威胁着面前的男人:“最近那个什么替身,也是你的手笔吧?你也真好意思说陆星洲是你的替身?你照照镜子吧。还有,敢算计邵氏娱乐,你不会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吧?瞿影帝。”
制片人咽了咽口水,加快脚步,不敢再听。
而瞿长梧更是惊愕地看着面前的女人,感觉似乎有什么东西脱离了掌控。
在众人看不见的地方,暗处的镜头一闪而过。
第170章 豪门女总裁的封神方式(14)
于是在宴会还在进行的时候,一段视频悄悄上传了网络,并且以快得惊人的速度,迅速传开了。
视频正好录下了从两人相遇到坐在沙发上交谈的全过程,但由于离得远,没有声音,只有画面。
一时间,这个视频引爆了这几日的热搜,吃瓜群众亢奋得不行。
“我超,邵棋真牛,一边拿陆星洲当替身,一边还纠缠瞿影帝,牛掰。”
“邵棋能不能离瞿哥远点啊?那么大个公司的总裁还要不要脸了?”
“额……从视频里看,是瞿长梧先去拦下邵棋的吧?”
“那又怎样?邵棋有多舔瞿哥谁还不知道?瞿哥在公司的时候她就想潜规则他了,瞿哥都被逼走了,她还阴魂不散,真是贱得很。”
“呕呕呕!觊觎瞿长梧的给爷爬!”
网上一片骂声,总裁特助翻着手机,都有些心疼自家邵总,明明是被骗感情的受害者,却被泼了这么久的脏水。
邵总说到底也才只是二十多岁的小姑娘,哪能经受得了这些流言蜚语。
他一边翻着网友评论,一边皱眉思索对策。
“咦?”
特助看到了一条热度飙升的热搜,叫#陆星洲点赞#,他满脸疑惑地点了进去。
是一个网友暴躁开麦,发了一条为邵棋抱不平的微博:
“我说,网友老爷们是不是都眼瞎了?能不能仔细看看视频?邵棋全程冷脸,爱答不理,瞿长梧上赶着说话,还摆出一副用情至深的神态,到底是谁舔谁啊?我就不明白了,你们骂邵棋干什么?人家砸钱送某影帝登基,某影帝的每部电影,邵棋都投资至少千万,一个都没落下,瞿长梧那个狗玩意有什么好委屈的?他应该给邵琪磕个头!感谢她这个活菩萨!”
这条微博本来夹杂在其他微博之间,没引起多大热度。
然而两分钟后,陆星洲上线,给这条微博点了个赞。
!!!
总裁特助傻了,他点进热搜广场,发现和他一样大脑当机的网友不在少数。
“我靠我靠我靠,修罗场啊!”
“陆星洲这么刚的吗?救命,有被帅到。”
“有一说一,我觉得说得真挺对啊,瞿长梧就算真卖屁股都不一定能拿这么多钱,邵棋真的大方。”
“而且当初潜规则也没证据啊,瞿长梧天天见邵棋就是一副死人脸,我反正没见过哪个被潜的敢这么对金主。”
“这还不磕?这还不磕?这还不磕?年下真是牛啊!”
“陆星洲一个糊咖蹭什么蹭?影帝的热度是你蹭得起的?”
“来了来了,楼上急眼了。”
看到陆星洲这种操作,总裁特助直呼好家伙,可算是邵总没白疼你。
于是宴会一结束,他第一时间就给邵琪报告了这件事。
邵棋听完,只挑了挑眉,意味深长地说了一句:“我猜,那个视频没录全,少了一部分。”
总裁特助:?
什么意思?
“帮我上传个完整视频吧,”邵棋笑了起来,“就当是我请网友们看戏了。”
“啊?”总裁特助本来还在疑惑,等看到邵总给自己传来的“完整视频”时,才明白了她的意思。
这还真是一场大戏。
于是第二天早上,#邵棋瞿长梧#这个词条就冲上了热搜。
昨天视频只有一半,还没有声音,而今天的完整视频甚至还有声音,可算是让那些说邵棋是舔狗的人傻了眼。
因为在说完“你不会以为这件事就这么过去了吧”这句话之后,紧接着,女人忽然拿起酒杯,手腕一斜,淋了对面的男人满身红酒。
瞿长梧愣住了,甚至还没有反应过来当下的情况。
下一秒,“咔嚓”一声,邵棋面无表情地将酒杯磕在桌沿上,撞了个粉碎。
“以后有你参演的项目,我是不会投资的,我又不是你妈,为什么要关心你的事业?”
邵棋抬眼看向他,缓缓道:“还有,少碰瓷邵氏娱乐和陆星洲,这两个,你都沾不上边。”
“大影帝,自求多福。”
邵棋踩着高跟鞋,在围观的众老总震惊的目光中款款离去。
而瞿长梧湿着身子,脸色难看,狼狈到了极致。
屏幕面前,不厌其烦地拖着进度条、将邵棋那些维护自己的话看了一遍又一遍的陆星洲,笑得眉眼弯弯,俨然一副胜利者的模样。
旁边的小刘看着他荡漾的神态,忍不住摸了摸身上的鸡皮疙瘩。
刚才还满脸杀气地把键盘敲出震天响呢,现在又多云转晴了,自家陆哥不会精分了吧?
“小刘,邵总现在在公司吗?”陆星洲从沙发上站起身,他穿着一身家居服,走向了衣柜。
“当然在啊。”小刘心说邵总自从甩掉渣男之后,已经进化为工作狂魔了,怎么可能不在。
然后他就看见陆星洲打开了衣柜,认真地挑起了衣服。
“陆哥,你换衣服干什么?要出门?”小刘呆愣愣的。
陆星洲神色如常地笑了笑:“我去公司转转,给你放半天假,你不用跟着我了。”
小刘:……?
刚赶完通告,是谁说的自己累到不想动的?
呵,男人。
第171章 豪门女总裁的封神方式(15)
陆星洲开车到了位于市中心的邵氏娱乐楼下,他穿着黑色卫衣和牛仔裤,带着鸭舌帽和口罩迈步走了进去。
陆星洲才刚来邵氏娱乐几个月时间,这段时间里又是要么待在剧组,要么在赶通告,真正来公司才一两次。
到了前台,他把口罩一摘,露出一张帅气的笑颜。
“你好,请问总裁办公室怎么走?”
前台被面前这张脸惊艳地晃了晃神,略微愣了一下,才缓过来神。
我靠!陆星洲!网上腥风血雨之中的那个男人!
帮总裁力撕白月光的忠犬弟弟!
好帅……
前台坚守职业道德,稳住心神,清了清嗓子道:“请问您已经有预约了吗?”
“没有。”
前台一听这话,正要打内线问问领导怎么处理,然而紧接着就听男生笑了笑说:“邵总说我来公司找她不用预约,你要是不确定的话,可以问一下胡特助。”
胡特助就是邵棋的总裁特助。
听了这话,前台看似一脸平静地点了点头,实则内心里早已波涛汹涌。
找总裁不用预约什么的,也太宠了吧……
她拿起电话拨打内线,把自己这边的情况说清楚,临挂断时,就听到电话那头胡特助又嘱咐了一句:“以后陆先生来都不用拦的。”
“好的好的,”前台挂了电话,眨了眨眼,她按耐住自己的八卦之心,转头微笑着为陆星洲指路,“陆先生请从这边走,乘坐总裁专用电梯直达顶层,胡特助会在总裁办那里等着您。”
“谢谢。”
男生的声色清澈,介于少年和男人之间,混杂着一种纯净的欲感。
前台想起之前在手机上看到的关于陆星洲的那场出圈的唱跳视频剪辑,更是内心尖叫不已。
待陆星洲走后,前台赶紧拿出手机,打开公司的聊天群,在里面激情开麦发言。
“啊啊啊啊啊见到陆星洲了!本人好帅好有礼貌声音好好听啊啊啊,下次再有修罗场,我投他一票!”
不少上班摸鱼的人纷纷冒泡,在下面追问。
前台像个刚入坑的粉丝,抑制不住激动的心情,一一回复。
其中还有一些瞿长梧的粉丝反驳,都被她给怼回去了。
“背叛公司的老男人别来沾边,邵总看看我们小陆!”
……
然而另一边,邵总浑然不觉员工们磕CP都磕到自己身上了,她此时正在会议室里,濒临发火边缘。
“你再把这个项目讲一遍,我看台下还有很多人都没听懂。”邵棋屈指敲了敲桌面,脸上神色还算平静。
部门经理暗暗瞧她一眼,紧张地咽了咽口水。他摸不准她的态度,只能颤颤巍巍地展示PPT,从头再讲一遍。
然而这次,中途邵棋打断了他好几回。
“这个数据是哪来的?”
“核心理念是什么?我没听懂,你讲得细一些。”
“这是你们部门讨论出来的最佳方案吗?”
“这个部分是谁的想法,有依据吗?说给我听。”
“……”
于是部门经理越讲越磕巴,到最后甚至直接卡住了,一个字都讲不出来。
会议室里的气氛顿时凝滞了。
而这时,邵棋忽然笑了一下。
“张经理,这就是你耗时一周交给我的结果吗?你是在敷衍我吗?”
“邵总!您听我解释——”
“好了,不必了。”邵棋摆了摆手,视线缓缓扫过室内心思各异的董事和公司高层们,笑意不达眼底。
“我清楚得很,不止张经理,应该说在座的各位对这个项目都并不上心,再直白点说……”她顿了一下,语气意味深长,“实际上,各位对我收购这几家小娱乐公司的决策,非常不满。”
“我猜,你们是觉得我大刀阔斧、野心太盛,是吗?”
董事和公司高层们神色谨慎,不敢应答。
但越是如此,反而越是证明,他们确实不满。
自从邵棋通过收购股份获得了邵氏娱乐的决策权,她就完全否定了之前公司的那套死气沉沉的运营模式,不仅又收购了几家小公司,而且调动了公司资金链上能用的所有资金,买了好几个大IP。
董事们不傻,知道她想干什么,无非就是想凭借邵氏娱乐立身,做出点名堂来,然后以此和邵安掰腕子罢了。
但是这步子迈得太大,可就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了啊。
高层们彼此对视一眼,眼底闪过怀疑与不信任。
邵棋还是太年轻气盛了些……
而他们眼中“年轻气盛”的邵棋忽然动了动手指,在面前的电脑上轻轻敲了几下,投影大屏上顿时出现了一张详细的项目工作安排和后期跟进,涉及各个部门和各个时间段,一眼扫过去,十分细致。
邵棋又给他们展示了几张自己做的市场调研和项目设想,然后就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侧头朝这些董事和高层们看去。
她收了笑容,眉目间隐隐浮现出分毫不让的锋利来。
“据我猜测,在座的各位,应该不少都是从总公司发配过来的吧?浑浑噩噩好几年了,真就想要一直这么混下去?”
女人语气轻轻的,却仿佛如一把利剑,毫不委婉地划破了每个人脸上的体面,不少董事的神色都难看了些。
“邵氏娱乐这些年的盈利额状况和市场情况各位都心知肚明,只靠着邵氏企业这个牌子吃老本,迟早是要被淘汰的,邵氏旗下这么多分公司,邵氏娱乐明明有最好的前景,为什么却不上不下的,没发展起来?”
邵棋顿了一下,忽然笑了笑,笑容讽刺。
“表现平平就是因为不争不抢,好资源好发展好项目是要靠抢的,市场也需要吞并和进攻,各位清闲惯了,摆着高高的架子,只会和总公司的差距越来越大……”
“温和的垫底就意味着被抛弃,只有撕咬的群狼才能一直行进。”
“所以,我们一定要壮大,要紧张,才能倒逼着自己做出结果。”
这番话足够直白和冷酷,几乎扯下了邵氏娱乐的遮羞布,董事和高层们都目光深深,神色复杂,一时间,会议室内静得出奇。
“启动的资金太多了,”一位董事忽然开口,语气隐隐含忧,“如果到最后成了打水漂怎么办?”
这时,另一位董事也说话了:“邵总,我可以同意你所说的壮大,但是前提是,你要对我们这些人有个承诺,总不能干着干着,钱没了,那我们岂不是就失业了?”
旁边的高层们纷纷点了点头,深以为然,他们把目光投向会议桌正前方的邵棋,神色紧张。
而众人注视下的邵棋语气不疾不徐:“投资本来就是一场赌博。”
“只不过我有足够的把握,让我们能够笑到最后。”
邵棋笑了笑,慢条斯理道:“各位放宽心,别使歪心思,结果不会让你们失望的。”
第172章 豪门女总裁的封神方式(16)
女人的神色淡然自若,那种掌控大局的笃定所散发出的魅力令人心折。
陆星洲坐在总裁办公室,一抬眼就见她推门走了进来,还正在侧头对身侧的经理嘱咐着什么。
她神色认真,低垂的眉眼如画,陆星洲顿时感觉自己心头一热。
“稍等我一下。”
邵棋看见沙发上的他,展颜笑了笑,然后叫来了秘书,让她给他倒杯咖啡。
一旁的经理是面对着邵棋而站的,只能看到她温和含笑的表情,与刚才的威慑和笑里藏刀截然相反。
他拼命忍住自己想要转头看两人互动的八卦之心,只得竖起了灵敏的耳朵。
“对了,”邵棋忽然叫住走到门口处的秘书,又补充了一句,“给我也送一杯咖啡,我的不加糖,他的加糖。”
听见这句话,陆星洲眨了眨眼,连忙低眉敛目,掩去一双亮得惊人的黑眸。
而秘书则愣了一下:“好,好的。”
然后她踩着高跟鞋,心情复杂地出去了。
而仍在办公室里的经理更是神色惊讶,在心里直呼好家伙,这关系也太熟稔自然了吧。
倒不像是包养或者潜规则,更像是……他思忖了一下,脑海里忽然冒出一个荒唐的念头。
隐,隐婚???
经理表情呆滞,顿时感觉自己参悟了宇宙奥秘。
“孙经理?孙超经理?听见我刚才说的话了吗?”邵棋皱起了眉,不明白眼前人怎么突然跑神了。
“抱歉邵总,我听清楚了,我回去马上办。”
“嗯,”邵棋顿了一下,又张口提醒了他一句,语气意味不明:“这个项目的情况,对总公司那边保密,明白么。”
“可是……”孙超有点犹豫。
这种大项目……真的能藏得住吗?
邵棋应该是能想到的,她怎么会犯这种低级错误?
但邵棋的语气斩钉截铁:“就这么做,其他的你不必管,我自有打算。”
“是。”孙超觉得她有点奇怪,但也没再追问。
又简单说了几句工作上的事后,孙超就拿着文件离开了总裁办公室。
走出去时还非常贴心地给他们关好了门,他愈发觉得自己猜测得很对。
没想到啊,邵总一副正义凛然、百毒不侵的样子,竟然也玩这种隐婚的刺激游戏。
孙超摇了摇头,小年轻。
然而办公室内,孙超心目中的“隐婚夫妇”并没有什么暧昧气氛,因为邵棋只用一句话就打破了陆星洲想要营造的甜蜜氛围。
“现在这个天气,你穿破洞裤不冷吗?”
邵棋看向他的眼神带着些许疑惑,似乎还有几分怀疑他是不是冻傻了的同情与怜悯。
陆星洲:“……”
他该怎么告诉她,他的清纯男大学生穿搭是专门精心搭配过的呢。
明明走之前,小刘告诉他很帅很少年气啊……
“我不冷的。”陆星洲一边感受着膝盖上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一边神色如常地说。
听见这话,邵棋眉梢微挑,坐回了办公椅上,然后默不作声地把办公室的空调打开了。
“邵总……”
陆星洲瞧见她的动作,顿时生出一种隐秘的羞耻来,这种羞耻程度不亚于心上人当面揭发他没穿秋裤。
小刘那个狗东西,只会“陆哥好帅”“陆哥好帅”地拍他马屁!
而邵棋抿了一口咖啡,笑着瞥他一眼。
“我有点冷,想开空调,不可以吗?”
于是陆星洲慢吞吞地“哦”了一声,然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连忙另起话头:“那个,那个……柳家明导演这几天一直在联系我,邵总你觉得怎么样?”
自动忽略掉他拙劣的转移话题的方法,邵棋问他:“你想演吗?”
柳家明是国际知名的导演,擅长拍基调压抑的文艺片,票房不高,主要是拿奖的概率很大。
但邵棋顾虑的是,陆星洲现在能不能演基调这么压抑的片子,他太年轻,她担心会对他造成影响。
“我想演。”
男生的语气很坚决很认真,也很周全:“我觉得我需要这个机会,在电影界打开路子。”
“你才二十一岁,着什么急?”邵棋微微皱了皱眉。
年少有为要背负的东西太多了,他有她作后路,完全可以规避掉这些东西。
但陆星洲沉默了,这个问题的答案埋在他心里,暂时不能告诉她。
因为少年总是想要通过不惜代价的奔跑,追上想追的人。
邵棋又抿了口浓咖啡,说话时仿佛都带着苦味:“看过剧本了么?”
“看过了。”
“一个生长在金三角地区的小马仔,受过凌辱,全家被仇敌所杀,最后受到了缉毒警的救赎,洗心革面,为她而死……这个题材,很敏感也很难演。”
邵棋顿了一下,抬眼看向他:“柳家明的电影里会给主演安排很多心理戏份,很细腻也很磨人,对演员的心理承受能力有很高的要求,你可以吗?”
“我可以的。”陆星洲笑了一下,唇边浮现浅浅的酒窝。
还有一句话他没说,他之所以很喜欢这个剧本,是因为他觉得他和这个小马仔很像。
同样都是没有家人,在一个充斥着贫穷、罪恶和欺骗的落后小镇出生,在不知多少次的羞辱和谩骂中长大——
然后遇见她。
陆星洲握着杯子,缓缓地想,他能和这个角色相遇,还挺有缘分的。
不过,也就到此为止了。
他不会像他一样,一直苦下去。
陆星洲抿了一口咖啡,然后垂眸慢慢品着。
嗯,好甜。
第173章 豪门女总裁的封神方式(17)
在陆星洲的软磨硬泡中,邵棋勉勉强强点了头。
由于邵棋太忙了,于是陆星洲自己去和柳家明导演对接了行程,包括合同等内容,也是公司律师和他一起敲定的。
到最后临进组前,柳家明都忍不住问了他一句:“小陆,你公司没给你派经纪人吗?”
这也太惨太励志了吧?
而听到这句话,陆星洲笑着扬了扬眉,反倒是看起来很愉悦:“她这段时间太忙了,我自己来就可以,想让她多休息休息。”
柳家明点了点头,以示理解,但是心里却纳闷得很:这年头,还有这么体贴经纪人的艺人?
真是行业感动标杆啊……
出差拍戏的日子一天天临近,陆星洲变着花样地去公司见邵棋,连前台和总裁办的秘书都已经习惯了,甚至秘书还会提前备好给他的甜咖啡。
公司项目多,陆星洲不打扰邵棋,只是坐在沙发上静静地看自己的电影剧本,美其名曰如果有什么疑问方便跟她和公司里的专业人士及时讨论。
邵棋本来想说打个电话会更方便,但一看他那副充满期待、眼神发光的神态,就答应让他坐在那了。
于是没过几天,总裁办的秘书渐渐发现,自己的工作好像被陆星洲渗透了……
对方不仅一手承包了送到邵棋桌案上的咖啡业务,而且有一次还胆大包天地在里面加了糖!
秘书一边整理文件,一边心惊肉跳地看了邵棋一眼,就发现她尝了一口甜咖啡后,皱了皱眉,然后没说什么,继续神色如常地喝了下去。
“我的手艺怎么样?”男生笑得眉眼弯弯。
邵棋瞥了他一眼,觉得他好像越来越幼稚了,她哼笑了一声,语气意味深长:“还行,就是我会长蛀牙,我可不是某个爱吃甜的小朋友。”
而陆星洲挑了挑眉,面不改色地揭穿她:“邵总是爱吃零食的小朋友”
在办公室偷偷藏了很多零食的邵棋:“……”
“我要看文件了,闭嘴。”
陆星洲“哦”了一声,语气乖巧:“好的。”
在一旁默默看完全程的秘书:“……?”
你就惯他吧,邵总。
又过了几天,陆星洲恋恋不舍地离开了A市,正式进组去拍戏。他刚走的那几天,邵棋忽然觉得自己办公室空荡荡的,竟然有点不适应。
然而总裁办的秘书很满意,她终于又有实现自我价值的工作了。
她踩着高跟鞋拿着文件、端着咖啡进了办公室,如往常一样将咖啡摆在桌前固定位置,正要安静地退出去,就听见自家邵总忽然开口,神色如常地说了一句:“再端一杯甜咖啡进来。”
秘书:“……”
陆星洲是真他妈的会啊,我那断情绝爱的邵总算是一去不复返了。
秘书内心惊涛骇浪,落到面上,只是矜持地点了点头。
“好的,邵总。”
您栽了,邵总。
……
临近深秋的时候,邵父忽然病了。
治了一个月没有任何成效,病情甚至越来越重,到最后已经是不得不住院而且上氧气瓶的地步。
这下子,圈子里不少豪门世家、邵氏企业的董事甚至还有邵家的旁支,都暗中窥视着邵家的一举一动,蓄势待发。
大家心里都清楚,可能是要变天了。
又过了几天,所有分公司的执行总裁都被请入了总公司,参加一场可能要改变邵氏董事会格局的内部会议,一些持有股份的旁支也在其中。邵安在邀请的邮件中直言:“希望各位做出顾全大局、目光长远的抉择。”
然而邵棋根本懒得露面。
她直接回了一封邮件,言简意赅:“我的意见是保留董事邵安作为总公司执行总裁,同时我要求根据近三个月的营收对董事会进行重新排序。”
邵母得知了这封邮件后,很是意外。
这不像是她女儿的作风。
“邵安不配抢你的东西。”邵母看着邵棋因为忙于工作事务而有些消瘦的脸庞,眼神里浮现几分心疼。
她的女儿,本来可以名正言顺地继承这一切,然而都被邵震那个老不死的给毁了。
她是亲眼看着棋棋从学校的象牙塔里,一步一步走进邵氏的漩涡中,不得不和那群豺狼虎豹争抢。
“妈,”邵棋笑了笑,看出她的难过,语气里带上了几分安抚意味,“以退为进而已,该拿到的我不会拱手让出去。”
“可是……”
看出邵母的疑惑,邵棋眉眼弯弯,眼里划过几分狡黠:“还记得我跟你提到过的吗,邵氏的资金链……”
邵母一怔,猛然醒悟过来。
原来如此,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所以还要辛苦妈妈为我多留意公司董事的动向了。”邵棋歪了歪头,自然地在邵母手臂上蹭了蹭,撒娇似的摆出依赖的姿态。
看到女儿如此信赖自己,邵母心里顿时就生发出一股干劲来。
傻兮兮地被邵震骗了半辈子,这一次也总算能报复在他们身上了。
“我马上找助理核对这些天的财务。”
“谢谢妈。”邵棋话还没说完,邵母就一脸兴奋地出去了,一副女强人大杀四方的强硬神态,看上去再无半年前在医院时的沉沉死气。
医生也和邵棋交流过,邵母的病情恢复得很快,甚至再观察几天,如果没有症状复发的话,可以考虑停药。
所以啊……事业才能让人容光焕发。
邵棋笑了笑。
……
而另一边,总公司的人见到邵棋没来参加会议,而且邮件里还直言支持邵安做总裁,纷纷感到不可置信。
这是直接投降了吗?
“小姑娘还是太年轻,估计是怕了。”
“老邵虽然领个私生子进门这事办得不太地道,但邵安那小子确实能力强,要是这么大一份家业交给邵棋,迟早要出大问题。”
“你这是什么意思?”邵家一个远房表亲横眉看着说话的董事,语气含怒,“棋棋是名正言顺的邵家继承人,这圈子里哪个家族是把家产交给私生子的,他邵震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哪!”
“呵呵。”被他瞪着的董事笑了起来,邵家这些旁支,都一口一个“名正言顺”,为邵棋抱不平,支持邵棋继承家业,这种话听听就算了,他哪还看不出来这些人心里想的什么。
“说到底,你们不就是觉得邵棋比邵安好拿捏,能从她身上瓜分到更多东西,才在这装出一副长辈样子?”
“你胡说八道!”说话的邵家表亲脸色难看极了,“你们这么拥护一个私生子,我看你们才是心怀鬼胎!”
那个董事也不生气,施施然笑了一下:“彼此彼此罢了。”
第174章 豪门女总裁的封神方式(18)
会议室里的人心思各异,而总裁办里的邵安正静静地透过单面玻璃看着这一切。
一旁的助理有些战战兢兢,看今天这架势,连邵棋都放弃了,自家邵总坐上总裁位置是板上钉钉的事。但不知为何,他总感觉邵安不是很高兴,甚至有一点沉郁。
“她不来总公司,那她在干什么?”邵安忽然开口,神色莫辨。
助理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口中的“她”是谁,他略一思索,如实回答:“这几天一直在公司忙项目,不过……”
助理顿了顿,欲言又止。
于是邵安侧头瞥了他一眼,眼中流露出的深不可测的沉冷让人心惊。
他之前从来没在这位被赞作“芝兰玉树”的邵大少爷身上看到过这么可怖的神情。
助理背后登时起了一层冷汗,连忙应答:“我让人去查了,邵小姐订了今晚的一班飞机,是飞往云市的,应该是去探班。”
“探班?”邵安语气轻飘飘的,“探谁的班?她怎么会做这么无聊的事情。”
“是邵氏娱乐旗下的艺人,一个叫陆星洲的,他在拍柳家明导演执导的一个电影,据传,他……和邵小姐的关系很亲近。”
话落,室内静了许久,助理也没听到邵安的应答,他暗暗抬头瞥他一眼,觉得他的神情很复杂很奇怪,似乎是不可思议和无法理解,又带着几分冷酷的残忍和不满——
像是无法忍受自己冰冷、高不可攀的剑触及了凡间的春天。
助理天马行空地想着,忽然,就听到身前传来邵安平静如常的声音:“你先去会议室吧,跟那群人说我稍后就到。”
“好的,邵总。”助理退了出去,顺手带上了门。
而良久后,再无旁人的室内才响起男人轻叹似的一声。
“阿曦,我精心打造出的完美无瑕的妹妹,你怎么能和这些下等人厮混在一起?”
男人半眯着眼,面色平静无波,而幽黑的眼底已然掀起了一片惊天骇浪。
“你怎么敢……忤逆我对你的教诲?”
……
邵棋安排好自己的精心布局后,又亲自掌眼,和贺优一块挑选了几个新艺人,给他们安排了合适的表演和礼仪老师,然后就组了一个饭局,给贺优牵线了几个导演。
这一套流程下来,连金牌经纪人贺优也向她投来了钦佩的目光。
老板的大腿他应该再早点抱!亏了。
邵棋:“……”
赶在下班前处理完这些事是我最后的善良。
一连好几天都是这么个忙的状态,然而,在邵氏总公司董事民主投票的那个下午,她忽然接到了一通电话。
是柳家明导演打来的。
“邵总啊,能不能帮忙联系一下小陆的家人?”柳家明语气里带着几分担忧。
邵棋皱了皱眉:“发生什么事了?”
“小陆的状态不太好,太入戏了,我担心可能会出事……”柳家明将这几天剧组里的拍摄情况和戏份一五一十地告诉她。
“我知道了。”
柳家明以为她是清楚情况了,准备赶紧通知陆星洲的家人,于是就应了几声好,挂了电话。
而邵棋直接让秘书给她订了时间最近的去云市的班机。
“我要离开A市几天,我的所有会议转线上,有任何疑问联系胡特助,明白了吗?”
“是,邵总。”
邵棋简单收拾了几身在办公室休息间里常备的衣服,然后就拖着行李箱,直接赶去了机场。
三个小时的行程,到了云市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
这边的天气阴沉沉的,空气里也带着几分憋闷,邵棋觉得有些喘不上气。
而当她看到坐在破旧的木屋外整个人的气质阴郁的陆星洲时,这种喘不上气的感觉更甚。
“邵总?”柳家明看见她,瞪大了眼,“怎么是你来了?小陆的家人——”
“我就是。”
邵棋快步走过来,穿过听到她的话后骤然神色呆滞的柳家明,走到了低着头不说话的男生跟前。
“星洲,”她蹲下身子,仰面看他,唇边带着再寻常不过的笑容,“怎么在这坐着?”
陆星洲的眼神渐渐有了焦距,像是从一场大梦中初醒,渐渐看清了眼前人的面容。
“邵棋?”
“邵棋。”
他轻唤两声,语气逐渐坚定,然后忽然伸出双臂,把她揽入了怀中,将头埋在了她肩上。
邵棋感觉到他在轻轻地发抖。
于是她在他耳边笑了一下:“我坐了三个多小时的飞机,我好饿,所以你今晚不许拍戏,要先陪我吃顿饭。”
听见这话,陆星洲仿佛一下从那些纷繁的情绪中抽离了出来,他笑了起来:“怎么不吃飞机上的套餐?饿着肚子的滋味可不好受。”
再不好受,也不会比你现在更难受了。邵棋在心里静静地想。
而面上,她只是嫌弃地撇了撇嘴:“因为难吃,我饿死了,你快陪我去吃饭。”
陆星洲隐隐觉得她今晚和之前有些不一样,好像变娇了。他牵着她的手站起来,看着不远处的柳家明和周围零零散散的几个工作人员暗暗投来的隐晦目光,觉得有些好笑。
“这下更说不清了,我像是一个小情人,金主一来我就得放下手头工作,先伺候好金主。”
他想了想,还煞有介事地点评道:“很尽职尽责,不愧是我。”
而一旁的邵棋不动声色地打量着他消瘦的面庞和微微有些苍白的脸,又想起今天下午柳家明跟她提到了陆星洲的饮食问题。
他因为情绪问题,已经连着几天没好好吃过一顿饭了。
邵棋压下眼底的焦躁,被陆星洲牵着的手指一动,轻轻在他掌心勾了勾。
“快陪我去吃饭,要不然金主就要发火了。”
陆星洲紧紧攥住了她的手,唇边荡开一抹笑意:“遵命。”
第175章 豪门总裁的封神方式(19)
于是柳家明就眼睁睁看着这两人相携离去,而他呆立当场。
“艺人和总裁谈恋爱,经纪人都不管的吗?”
随邵棋一同前来的随行助理听到这句话,在一旁默默开口解释:“陆星洲先生的经纪人,就是邵总。”
柳家明:“……”
很好,他下部电影的剧本有素材了,就写阳光开朗男演员被事业有成女总裁强取豪夺。
这不得30亿票房起步?看谁以后还敢说他是小票房文艺片导演。
柳家明在脑海里规划了一下,竟然还隐隐觉得这个方案可行?!
而另一边,并不知道自己已经被作为电影素材的两人,就近走进了一家小饭馆。
云市的镇子比较破旧,小饭馆的风格也是如此,木质的桌椅上贴着一层胶布质感的桌布,擦得锃亮泛着油光,上面的印花像是上个世纪的风格。
现在将近晚上十点,已经是快要关门的时间,店里空荡荡的,收银台那里坐着个十二三岁的小男孩,正在打瞌睡,面前摆着作业本和试卷。
陆星洲看清楚环境,顿了一下,担心邵棋会不适应。
他正想要跟她说出去再找一家,结果没想到身旁的女人笑了一下,径直走到了收银台前,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那个小男孩的脑门。
“小孩,你家大人呢?”
小男孩猛地惊醒,然后抬眼看了看面前美得惊人的女人,第一想法是:大半夜的,不会是妖怪吧?
他瞪着圆溜溜的眼睛警惕地盯着她看,不说话。
“姐姐很饿,你们后厨下班了吗?”邵棋笑着摸了摸他的头。
小男孩听清她的话,总算松了一口气,然后忽然转身朝着后面的走廊里喊了一声:“妈!来客人了!”
“诶好!”
接着邵棋就听到了打开煤气灶和在锅里烫油的声音,带着浓浓的烟火气。
“你想吃什么?”小男孩把菜单递给她看,基本都是面食,邵棋问了一下陆星洲,最后点了两份油泼面。
坐在椅子上等上餐的时候,邵棋就看着那个小男孩在那个走廊里进进出出,帮忙打下手,他妈妈不需要他的时候,他就坐在收银台那里安安静静地写作业。
等到把面端上来的时候,小男孩犹豫了一下,支吾着问了一句:“你怎么老看我呀?”
邵棋笑了起来,轻轻捏了捏他的脸:“因为姐姐觉得你很厉害。”
她从刚才进门看到这个小男孩开始,就感觉到他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而现在她终于知道是为什么了。
这个小男孩的眼神很像陆星洲。
干净,炽热,又带着知世故而不世故的倔强感。
邵棋侧过头去看陆星洲,突然发现,他也正在盯着她看。
“邵总好像对这个小孩很亲近?”陆星洲收回目光,敛去眼底的情绪,低头默默撕开了一次性筷子的包装袋,在两人的碗上各摆上了一双,还贴心地给喜辣的她拿来了辣椒酱。
“乖巧上进的小朋友,谁会不喜欢呢?”邵棋含笑瞥了他一眼,一语双关。
陆星洲抿唇笑了,他抬头往收银台那里又看了一眼,眼神带上了几分复杂和感慨。
犹豫了一会,他突然开口:“我以前……也是和他一样的。”
“我小的时候在孤儿院长大,别的小孩到年纪了都会被领养人领走。但是只有我,脾气臭爱打架,最过分的一次是把一个骂我的男生的眉骨给打断了,院长饿了我三天,之后我就再也不敢轻易动手了。但即使这样,也还是没人愿意要我。”
“后来那家孤儿院不知道为什么就散伙了,零零散散的会有社会人士资助剩余的小孩,我也拿到了资助,能维持生计,但是不够上学用,我就跑到邻居家的小饭馆里打零工,供自己上学。”
“后来也换过几份兼职,再后来,考上了电影学院,就签约了从梦,跑娱乐圈打工来了。”
所以他从一个叛逆的、脾气火爆的男孩慢慢变成了现在这个可以游刃有余、也可以委屈让步的陆星洲。
邵棋静静地看着他,看得陆星洲都慢慢地红了脸,有些不自在了。
“咳咳,是不是有点矫情了?我就是随口一说,怎么感觉像是用卖惨博金主欢心啊哈哈……”
“你没博金主欢心,你让金主伤心了。”邵棋语气轻轻的,然后直直地看向他,“这部电影的拍摄如果会给你造成心理创伤,那咱们就不拍了,违约金我还是付得起的。”
陆星洲一下就怔住了。
柳家明导演回回拍文艺片都有演员跑路,所以他制定合同时的违约金一次比一次高,这一次的违约金已经足足近一亿了。
陆星洲脑子里一片空白,还在模模糊糊中不合时宜地想到,自己竟然已经这么值钱了?
“其实我可以——”
邵棋打断他,貌似很民主地说道:“先吃面,这两天歇一歇,不着急给我答复。”
陆星洲眉间浮现一抹无奈,邵棋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她恨不得直接赶今晚的飞机把他给带走。
于是两人停住了话头,专心吃面。
然而这样安静的气氛还没有维持多久,邵棋的手机忽然响了。
她扫了一眼,是个陌生号码,就随手接了起来,电话那头刚开口,邵棋一听声音,就果断给挂掉了。
然而对方不死心,连着打,催命似的。
邵棋心里暗骂一声:【傻叉男主。】
然后就接了起来,她倒是要看看他想干什么。
“阿棋……”
“停停停,打住,瞿先生,我们还没有熟到这种地步。”邵棋轻轻嗤了一声,讨饭的时候倒是喊得亲近了。
坐在对面的陆星洲一听到“瞿先生”这三个字,神色微微一动,嘴里吞咽的动作慢了下去。
而电话那头,正在暗中录音的瞿长梧气得咬牙。
他不信邵棋会对他这么狠心。
“阿棋,我的电影出了一点问题,你能不能——”
瞿长梧的话说到一半,就听到电话那头的女人忽然笑了笑。
紧接着,她语气淡淡的,一字一句道:“我是个商人,瞿先生,你想让我付钱,总得让我看到付钱的价值,看到利益吧。”
瞿长梧从来没听过邵棋用这种谈判的语气跟他讲话,登时愣了愣,内心的想法脱口而出:“我参演了这部电影的男主角,这还不够吗?”
邵棋哼笑一声,觉得这男主着实是有点脑干缺失的美。
“我实话实说了吧,瞿长梧,你的影帝头衔,是我背地里砸钱给你砸来的,你以为你那张死人脸加上几个装杯耍帅的表情,够得上影帝吗?”
“三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还是这么天真?看来是我把你养得太好了。”
第176章 豪门总裁的封神方式(20)
她话一落,瞿长梧顿时觉得身旁的事物静止了,耳边嗡嗡的,搅得他的脑袋里一片乱麻。
“喂?受打击了?那挂了吧,挺没意思的,我们没什么好说的。”
邵棋语气轻飘飘地,在瞿长梧心上狠狠刺了一刀后,心满意足地挂了电话。
【还是胡说八道好啊,反正他也没本事查到事实。】
而且,他敢不敢去查还是一回事呢,他敢把这些话往外说吗。
系统已经惊呆了,从邵棋刚才说瞿长梧的影帝是她买的开始,它就去疯狂翻剧情,没看到这个情节,它还以为是隐藏剧情,后来被宿主发现了。
没想到啊没想到,宿主就是在鬼扯!
【你真的好缺德。】系统已经能想象到瞿长梧自信心崩塌的心情了,那得多崩溃。
【但是我好喜欢嘿嘿嘿。】光是在脑中构想瞿长梧的表情,系统就已经被深深地爽到了。
而另一边,对面的男生神色莫测,突然语气意味不明地开口:“邵总原来在暗中为瞿影帝做了那么多事。”
邵棋:?
“啊?等等,刚才那都是我随口——”
“所以邵总还是放不下他,对吗?你最喜欢的办公室里的那株盆栽,还是他送的,而且你之前用的马克杯,也是他送给你的……”
邵棋:?
你怎么比我还了解,这些原身的东西的渊源我都不知道,你是从哪打听来的?
而且,那个马克杯不是被你不小心打碎了吗?然后你又赔了我一个新的,这还用再拿出来说?
系统咂摸了一下,缓过来劲了,原来这就叫上位?高手啊。
而陆星洲说着说着,忽然顿了顿,抬起一双微微带着水雾的眼,直直地扫向邵棋。
“所以,我是他的替身么?你在看着我的时候,到底是在想着我,还是想着他?”
他不笑的时候,眼尾显得有些锐利,但配上雾蒙蒙的眼眸,竟然给邵琪一种又张扬又易碎的感觉。
邵棋的心跳乱了一瞬,被系统的仪器精准捕捉到了。
系统摇了摇头,它已经摸准邵棋的命脉了,她就是一个看心上人哭就会心跳加速的大变态!
而“大变态”只是微微停顿了一下,就看着眼前的男生,笑着说:“我说了你不是替身,你又不信,那你想要我怎么办?”
她的语气很无奈,也很宠溺,估计连她自己都不会发现,她刚刚轻轻瞥过来的那一眼,有多温柔。
陆星洲手指一动,甚至想用相机将那副画面拍下来。
这会是他后半生的甜点,盖过他少时吃过的苦。
“可是他们都说我是替身……”半晌,陆星洲才慢吞吞地说道,语气低低的,垂着头,像是一只温顺可欺的绵羊——慢条斯理地诱导狼王落进自己的圈套。
他才是狩猎者。
眼皮半垂,遮住了微微泛红的眼眶,也掩去了眼底浮现的晦暗。
陆星洲在心里暗暗地想,到底要怎样,才能把邵棋和瞿长梧完全分隔开,才能让邵棋和他的身上都留下对方的印记,让那些心怀鬼胎的人知道,他们才是天生一对。
陆星洲出乎意料地冷静,在脑海中搜索着可实行的方法。
忽然,他神色一顿。
下一秒,邵棋就听到对面的男生语气轻轻地开口:“柳导的电影里有一个角色,现在一直找不到人,戏份很少,邵总能不能客串一下?”
“我觉得有你在,拍那场戏我会放松很多。”
邵棋挑了挑眉,看出来他是真的喜欢这个电影,既然这样,那她看着他可能会让她更放心。
“好啊,什么角色?”
陆星洲抿唇笑了笑:“我先送你回酒店,明天我们一块去找柳导。”
……
第二天,柳家明得知邵棋要客串,自然是欣喜若狂。
邵棋本人和这个角色的形象太搭了,而且自从昨天那个随行助理给他科普了邵棋和陆星洲那些似是而非、真真假假的亲密关系,柳家明有理由认为,他们两人能碰撞出不小的张力。
而且邵棋友情客串不要钱哈哈哈哈哈哈,很好,很好。
柳家明看着邵棋的眼神微微发亮,像是在看一块金元宝,把邵棋都看傻了。
倒也不必,不就几场戏么……
然而五分钟后,邵棋为自己的“友情客串不收费”后悔了,这短短几场戏,就有一场吻戏,一场床戏,一场割腕自尽的戏份。
邵棋:……一个女五号,为什么要和男主角有这么多亲密戏?
柳家明知道自己在拍什么吗?
事实证明,柳家明清楚得很,他笑呵呵地拿着剧本,给邵琪介绍:“邵总,你这个角色是之前编剧新加的,我简单给你讲一下角色定位,一个新丧的寡妇,为了养家糊口出卖身体,然后小陆……啊不是,小马仔就是你的第一个客人,也是唯一的客人,因为你之后死掉了。”
邵棋沉默了一瞬:“编剧怎么突然要加这个角色了?”
一听这话,柳家明顿时露出一副得意神色:“这是很巧妙的安排,从某种意义上说,这个寡妇是小马仔的性启蒙对象,她惨死在毒贩手中这件事,对他之后的心路历程影响深远。”
说完,柳家明又试探性地问她:“邵总……觉得这个角色怎么样?您愿意出演吗?”
不远处正在化妆的陆星洲投来一个湿漉漉的充满期待的狗狗眼神,邵棋默了默:“行吧。”
就当是哄哄他。
系统在意识空间听到这句话,顿时露出一个死了三百年的尸体都要酸掉牙的无语神情,竭力将这种无处不在的臭情侣气氛隔绝在外。
不能污染意识空间这最后一片净土。
第177章 豪门女总裁的封神方式(21)
于是邵棋就开始了一边开各种线上会议一边无薪客串的生活。
真正地直面拍摄现场时,邵棋才终于明白陆星洲为什么那么沉郁。
昏黄的灯光,破旧的飘着垃圾堆臭味的巷子,街边男人喝醉后一边摔东西一边骂骂咧咧,路两侧的商店的装潢都透露着廉价而沉闷的气息,间或响起孩子的哭喊。
一个压抑的、落后的、带着浓浓罪恶之欲的小镇。
而男主人公,有着和陆星洲差不多的身世,是个无父无母的孤儿。他在垃圾堆旁边长大,在毒贩团伙中死亡。
邵棋静静地看着摄像机和各种灯光的聚焦处,陆星洲坐在布着厚厚灰尘的台阶上,正半垂着眼皮低头抽烟。
旁边的百货商店里钻出来一个穿着碎花裙的小姑娘,神态含羞地走到了他的身旁。
她抿唇一笑,默默递给了他一包烟——少女心事总是春。
只不过他拒绝了。
“小吴哥……”女孩的眼里顿时蓄起了盈盈泪水。
小马仔似乎笑了一下,烟雾飘到他的面前,让人看不清他的神情。
“小姑娘长大了啊,”他调笑了一声,接着换了口吻感慨,“你妈没跟你说不要和我这种人扯上关系?”
“我妈说了我也不听,我就是喜欢小吴哥。”女孩倔强地看着他。
小马仔扯了扯唇,侧过头看向她,语气颇为恶劣:“你想和我上床吗?”
“我……”女孩愣了愣。
“我不喜欢你这种类型的,小豆芽菜似的,”小马仔看着对面女孩被自己羞辱得眼眶通红,顿了顿,慢吞吞道:“好好上学,别想这些有的没的。”
男人站起了身,猛地吸了一口烟,然后把烟头随便扔在一边的地上,懒懒散散地向巷子深处走去。
“卡——”
柳家明笑得合不拢嘴,又是一遍过,陆星洲现在的状态越来越好了。
不是那种完全融入戏的有点渗人的状态,而是既能代入又能及时抽离,达到完美表演效果的同时,又不伤及演员自己的心理状态。
这才让人放心。
柳家明暗暗地看了一眼站在不远处正在旁观拍摄的女人,隐隐觉得陆星洲的转变是与她有关。
就像定海神针似的,她在哪,陆星洲的心就能定下来。
啧。
柳家明想想就牙酸。
他万万没想到的是,让他更牙酸的还在后头。
晚上拍夜戏,拍的是小马仔和寡妇第一次相遇的戏,上场前,柳家明还十分担心她的演技,一直跟她讲解,邵棋一边听一边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虽然第一个世界里的江京被人故意抹去了,但她其他记忆还存在,怎么演戏还是略知一二的。
于是,邵棋真正上场的时候,让所有人都忍不住惊艳到了。
女人之前一直做贤妻良母,寡居后第一次接客,连梳妆打扮都不会,笨手笨脚地套了个玫红色旗袍,结果穿在身上怎么都感觉别扭,又嫌开叉漏得太多,一直在往下拉。
而就在这时,到了约定的时间,小马仔掀开帘子进到屋里来了。
一进门,就对上了这么一幅称得上是香艳的画面。
女人的容颜明艳,但眼神却清澈温柔,素面朝天,披散着头发,正红着脸扯着旗袍上的开叉,下面一双白皙修长的腿若隐若现。
小马仔呼吸一滞。
然后他缓了缓神情,面色如常地向她走了过去。
“你干什么?”女人的眼睛瞪得圆圆的,耳朵泛红,神态紧张。
而小马仔只是伸出手,默默地帮她拉上了旗袍背面没拉好的拉链。
走近的时候,他闻到了女人身上的皂香。
“这裙子看着有点宽大。”像是拉家常似的,他语气平和。
女人不敢侧过头看他,语气轻轻的:“这是我出嫁时候的嫁妆,压在箱子里好些年了,不合身也正常。”
小马仔顿了顿,抬眼看了她美丽的侧颜一眼,忽然问了另一个问题:“小宝呢?”
小宝是女人的孩子。
“我……我把他送到他姑姑那里了,明天才回来。”女人低着头说道,她害怕让自己的儿子撞见自己在做这种生意。
小马仔“嗯”了一声,看不出喜怒,然后往前又靠近了一步。
“那开始吧。”
男人的这句话像是释放欲望与罪念出笼的号角,然后就是女人的身体被掀翻在床榻上的声音,间或夹杂着小马仔粗重的呼吸和女人低低的泣音。
再然后,她的哭声越来越大,似乎带着深深的诉苦和委屈,一个年轻的带着儿子讨生活的寡妇,一个貌美的性格温软的女人,最后选择出卖身体养家糊口,她的苦没人看得见。
哽咽的悲鸣像是一柄利剑,穿透压抑沉闷的生活,刺到人的心底里。
渐渐地就分不清,是只有女人在哭,还是小马仔也落下了浊泪。
毕竟在这个小镇上,他们都是一样的人,一样的无依无靠、要自己给自己收尸的人。
镜头从昏黄的窗口转向天边凄清的月亮,柳家明才叫了停,然后缓缓松了一口气,他没想到能演得这么顺利和成功。
“老柳啊,你可真是捡到了个宝贝。”一旁的副导看着场上陆星洲泛红的眼眶,欣慰地点了点头。这样的演技,是值得人们为之驻足的。
“哪啊,我是捡到了俩宝贝。”
柳家明笑呵呵地看着场上一喊卡就缓缓坐起来的邵棋,又想到接下来的几场戏,觉得邀请邵总客串真是他今年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可惜了,可惜她身家百亿,不进演艺圈。
柳家明忍不住发出了伯乐错过千里马的慨叹。
而另一边,身家百亿的邵棋刚下戏,就接到了来自邵安的电话,她走到角落里接起来,电话那头男人的声音轻飘飘的,带着几分游离之外的漠然。
“爸没抢救过来,妹妹在忙什么?总要回来看一眼吧。”
邵棋挑了挑眉。
【原剧情里邵父是这个时候死的?】
【不是。】系统斩钉截铁,原剧情里邵父扶私生子上位后,又靠着私生子养活,一直逍遥到老,无疾而终。
【那就有意思了,是谁让邵父提前死掉的呢?】
邵棋半垂着眼皮,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对着电话那头忽然缓缓地叫了一声:“哥哥。”
许多年没听到过的称呼从许多年没见到的人口中说出,男人神色恍惚一瞬。
下一秒,他就听到那头传来了女人的笑声,一声一声震在他的心跳上。
“我早该把你杀掉的。”
“君钰。”
第178章 豪门女总裁的封神方式(22)
空气中安静良久,邵安,又或者说君钰,才缓缓笑了起来,眼神里带着浅浅的柔色。
“妹妹连江京都不记得了,竟然还能认得我,真是可喜可贺。”
听了这话,邵棋语气一冷:“是你对我的记忆动了手脚。”
“只是让你忘掉一些无关紧要的人罢了,”君钰语气淡淡,细听却带着几分冷意,“阿曦不需要别人的陪伴,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你根本就不应该放在心上。”
“看来是我对你的应激训练做得还不够。”
而邵棋几乎是瞬时沉下了脸,冷笑了一声:“傻叉,还在这说梦话呢。”
“阿曦,”男人又开了口,一字一句道:“回到我身边,我费尽心思造出一把刀,不是为了让它反过来捅死我自己的,明白吗?”
然而出乎君钰的意料,邵棋忽然笑出了声。
“皇太子殿下,”她顿了顿,语气悠哉悠哉,“我查过了,在小世界里杀你,是不触犯联盟法律的——”
“所以,你是专门找到我这来送死的吗?”
“君曦。”男人警告似的叫了全名,可惜这个名字早就被邵棋用强制手段从精神烙印里抹去,所以对她来说,毫无意义。
“皇太子,你是在以什么身份和我这个大荒星领主谈话的?”邵棋语气轻蔑,神色里带上了往日里的杀伐果决,“大荒星独立于星际联盟,不受帝国统治,你想威胁我?恐怕还不够格。”
“哈,我当然是以你的拯救者的身份,是我给了你生命,所以你应该——”
“我应该恩将仇报,把你踹下地狱,送你去和那几个疯子科学家在地下重聚。”邵棋扯了扯唇,瞳孔里折射出几分骇人的冷光,“这样做,就没人知道我是从帝国实验室里逃出来的怪物了。”
“你说是么,我的残次品哥哥,0001号实验品,君钰。”
系统缩在意识空间的角落里,屏住气静静地听完了这一切,神色震惊骇然,顿时感觉自己离被灭口也不远了。
呜呜呜……大佬饶我狗命呜呜呜。
……
A市,华灯初上,夜晚从不安静。
瞿长梧端着酒杯在宴会中穿行,面色含笑,实则内心烦闷不已。
他的电影扑了,扑得很惨。
他之前卖着笑脸跟几个老总借来了投资,好不容易能把电影坎坷拍完,本以为会是又一大作,结果却遭遇了滑铁卢。
首映票房连千万都没达到,底下的评论全是一群发问号的,甚至有人直言瞿影帝演得像坨屎,坚韧社畜演出了清高艺术家的感觉。
“瞿长梧疯了?”
“从来没见过演技下跌这么严重的……”
“烂片!他妈的,瞿长梧能不能睁开眼看看广大人民群众过的啥生活?你他妈二层小洋楼里吃快餐就是生活落魄了?傻叉!”
“楼上好骂,而且他也太敷衍了,感觉完全就是在演自己。”
“可是……剧本问题不能怪瞿哥吧……”
“?你要不要看看自己在说什么?这部电影编剧就是瞿长梧这个傻der。”
“哈哈哈哈爆杀粉丝了。”
瞿长梧翻看着微博上一条又一条不断刷新出来的评价,攥着手机的双手都用力到青筋暴起。
自从邵棋上次跟他翻脸,直言他的影帝奖项是她花钱买来的,他一连好几天都没睡着觉,日日都在想这个问题,他旁敲侧击地打听过,但这种保密事项根本没法打听出来,他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演技,很多时候看着角色的台词,就莫名有一种从脚底板升上来的恐惧,让他紧张得发慌。
他发现他很难进入到角色里了。
而最直接的结果就是,这部电影的票房一连好几天只低不高,业内一片叫衰。
瞿长梧现在听到别人客客气气地叫他“瞿影帝”时,第一反应都是怀疑对方是不是在阴阳怪气。
这种从高台狠狠跌落的感觉简直要了他的命。
“瞿影帝。”瞿长梧收起手机,一抬头就见一个制片人笑着叫住了他,慢步走了过来。
“人嘛,都会经历一段低谷,挺过去就是一片坦途。”制片人颇为友善地拍了拍他的肩。
瞿长梧是有洁癖的,不喜欢别人靠他太近,但今时不同往日,现在他也不得不强忍着,面上笑意淡淡。
“其实我也有个不情之请,我这有一个项目,希望能有幸邀请到您来参演啊。”制片人脸上堆起了笑容。
是瞿长梧最熟悉的讨好的笑。
他还是影帝,这些人还是不敢对他有丝毫怠慢。
瞿长梧心里的气总算顺了一些,他笑着开口,语气温和:“张先生可以把剧本和相关文件发给我的经纪人,我会考虑的。”
“哎,先不着急,我先来问问瞿影帝您的想法嘛。”
制片人笑出了一双眯眯眼,看上去颇为和蔼,然后缓缓地给瞿长梧讲起了剧本的大致内容以及导演、编剧和其他演员的相关配置。
瞿长梧听着听着,脸色渐渐难看起来。
一部没有名导、没有一线实力演员、只有一堆资源咖和流量的古装权谋剧,这样的剧本,之前是根本不敢往他这里递的。递了只会得罪了他,他的咖位哪里会接这样的剧本?
而制片人精明得很,一看瞿长梧的神态就知道他在想什么,于是很和善地笑了一下。
“瞿影帝,这配置是有点委屈您了,但是薪酬可是真诚得很……”
他凑到他耳边,低声说了一个数字。
“您这部电影亏了这么多钱,演一部剧就挣回来了,这买卖其实还挺值的,您不如好好考虑一下。”
制片人语气意味深长,然后举起酒杯,和他手中的杯子缓缓碰了一下,就转身迈步离去。
瞿长梧站在原地,清俊的面容神情莫测。
而另一边,刚刚还在侃侃而谈的制片人走到角落里,往周围暗暗扫了一眼,确定没人注意到他,才掏出手机,然后打了一个电话。
“我已经跟瞿长梧说过了,不过……他真的会同意吗?”
第179章 豪门女总裁的封神方式(23)
“他会的,”女人的声音轻缓,给人一种一切尽在掌心的笃定感,“他可不是什么纯粹的演员,他会低头的。”
制片人一听这话,顿时安下了心,语气里忍不住带上了几分感激:“哎呀邵总,这次要是能成,可真是要谢谢您给我出的主意了,您可是帮了我大忙了。”
“不客气,张叔,您也帮过我不少忙,我这叫知恩图报。”
制片人笑了起来,他帮的那些都是小忙,哪能比得上这次,不过他也不点破,笑了一会,才突然像是想起来什么似的,对着电话那头的女人张口问道:“您刚刚说瞿长梧不算纯粹的演员,什么叫真正纯粹的演员?您可有推荐的?也让我长长见识。”
“纯粹的演员?”女人坐在躺椅上,侧头朝对面的化妆间看去,男生身上的郁气已经很淡了,正坐在化妆椅上乖乖地让化妆师给他上妆,气质干净谦和,偶尔化妆师开他玩笑时,他也会眉眼弯弯,神情里一片蓬勃活力。
“纯粹的演员——首先,他要是一个纯粹的人。”
……
邵棋在云市拍完戏份后,就回了A市,邵安已经正式坐上了邵氏总公司总裁的宝座,现在商界正把这件事传得沸沸扬扬,很多人都在观望邵棋的态度。
一个正经继承人竟然被私生子给压下来了,这可真是一件奇闻。
于是邵棋刚下飞机,在机场的时候就被许多个早有埋伏的媒体给拦住了。
“邵总邵总!请问您现在的心情如何?”
“邵总!邵安先生今日当选邵氏企业新任总裁,您对此有什么想说的吗?”
“邵总,方便透露一下您近日的行踪吗?邵氏娱乐内部工作人员爆料说您这几日并未在A市。”
“邵总邵总……”
邵棋穿着穿着一件纯黑色的风衣,下身穿着阔腿黑色西装裤,脚上的红色高跟鞋步步作响,她还带着一副无框眼镜,敛目避开直视摄像头时,有一种贵气逼人的美。
一堆人围着她问东问西,到最后把她的路都堵死了。
“邵总!请您回答我的问题,面对惨败给邵安先生这一事实,您是否心情不佳,难以接受?”一个男记者语气十分尖锐,就差把话筒怼到她的脸上了。
邵棋停下脚步,皱了皱眉,瞥了他一眼。
“惨败?”她扯了扯唇,“你是邵安买来的托吗?”
“邵女士!请您回答问题,不要恶意揣测我——”
邵棋面不改色地打断他:“要不然你怎么和他一样蠢?我建议你看看邵氏企业的股份划分和董事排序,再来说什么输不输赢不赢的问题。”
那个男记者一噎,咬了咬牙不说话了。
“邵总,那请问您这几天的行程是?”另一位记者试探着问道。
邵棋眉梢微挑,一改方才冷硬的神色,笑了起来:“邵氏娱乐之后有个影视项目,还请电视机前和手机前的各位多多关注。”
说完,她笑容浅淡地对着镜头挥了挥手,然后踩着高跟鞋转身离去。
微卷的长发在空气中划过一道弧度,透着妩媚的气息,但偏偏邵棋的穿着又带了几分英气,两者交杂,就像神秘的杀手女郎,危险又迷人。
这个视频经路人拍摄上传到网上后,引起了不小的浪花。
邵棋改变太大了。
网友戏称邵棋自从和瞿长梧闹翻后,已经变成了钮祜禄·邵棋。
“笑死,也不知道瞿长梧后不后悔,这种级别的顶级白富美之前那么喜欢他,喜欢到被全网嘲舔狗都不放在心上,这都不供起来好好哄,瞿长梧多少是脑子有点问题了。”
瞿长梧翻看手机时,一下就被女人风姿绰约的身影和泰然自若的谈吐震惊到了,这和他印象中有些内敛温和的邵棋截然相反,而看到下面网友的这条评论,他更感觉内心一片冰凉。
他无力地丢掉手机,用手紧紧抱着脑袋,整个人都流露出一种颓靡。
经纪人吴成推开门走进来,一脸的急色:“长梧,你怎么把那个古装剧接下来了?你现在的咖位何必要——”
“我需要钱。”瞿长梧声音沙哑,平静开口,“那几位投资人已经在向我施压了,如果我还不上电影投资亏损的钱,你觉得我会有什么下场?”
吴成怔了怔,猛地就泄了气。
怎么就……走到今天这种地步了呢?
似乎就是从和邵棋闹掰之后,一切就开始改变了。
“能不能……再争取一下邵总?”吴成语气轻轻的,带着几分诱导的意味,“反正,她总归是爱过你的,不可能对你视若无睹,更不可能完全不再对你抱有任何心思。对吧?”
瞿长梧有些浑浊的眼珠转了转。
良久后,他笑了一声,眼里的血丝颇为骇人。
他自顾自地应和,语气甚至有些神经质:“你说得对,你说得对,邵棋不可能抛弃我的。”
“我要想个办法,让她重新回到我的身边。”
……
又过了一个月,没有任何预兆的,邵氏娱乐突然官宣推出了一档全新的演员选秀综艺,但不同常规的是,海选的不是二十岁出头的俊男靓女,而是三十岁以上的来自各行各业的纯素人,没有外貌限制。
邵氏娱乐承诺,将会从一百位节目参赛者中,优中选优,选出十位素人,给出公司的A级签约条件和近期的大IP剧本,节目打出的口号是“邀请广大观众见证真演员的诞生计划”。
这个官宣一出,可谓赚足了眼球和关注。
网友评价有褒有贬,赞同的认为邵氏娱乐是在改善业内环境,而不赞同则声讨这档节目到时候肯定会演变成“丑人多作怪。”
“我为什么要看一群中年油腻男女表演?”
“邵棋是不是自己快迈入中年了,已经和中年群体共情了?”
“拜托,我求求邵氏稍微要求高一点,别让丑人污染我的眼睛好吗?”
对此,邵氏娱乐官方微博直接将节目的官宣置顶了,显然是一副“你骂任你骂,我就是不改”的态度,可谓是更将这个争议推到了风口浪尖。
而这正是邵棋下给公关部的指令,尽情作尽情高调,等节目出来后,自然会有效果的。
助理细听了邵棋的安排,从难以理解到渐渐觉得不可思议,最后,她是一脸崇拜地离开办公室的,和公关部部门负责人一样的惊掉下巴的神情。
邵总这野路子,寻常人确实想不出来也不敢想啊……
而另一边,狂野邵棋将这个季度要推出的节目和影视都安排下去后,才悠哉悠哉地给邵母打了个电话。
电话刚接起,对面就传出了一个年轻男生正哄得邵母芳心大悦的声音。
邵棋静默一瞬,默默推断这是她妈的第几个小情人。
算了……已经数不清了,能让她妈开开心心的就好。
第180章 豪门女总裁的封神方式(24)
“喂?棋棋,怎么啦?是想妈妈了吗?”
邵母的语气柔柔的,焕发着生机与活力,邵父死了,而邵母以一种全新的姿态开启了新生活。
这是与原剧情截然相反的发展,是邵棋给原身送上的礼物。
“妈,我是来问问你,之前资金链的事情已经处理好了吗?”邵棋转着手上的笔,黑色的笔身在白皙修长的两指间翻转,让人眼花缭乱。
邵母一听,就兴奋地挑了挑眉,她拍了拍身边男生的肩膀,示意他先出去一下,男生就乖乖地退出了房间。
邵母缓缓勾了勾唇,跟自己的宝贝女儿汇报自己的最新战报。
母女两人笑着交谈起来,语气中一派运筹帷幄之感。
“妈妈做事果然是稳准狠。”这点大大超出了邵棋的预料,毕竟邵母之前是完全从未接触过商业的家庭主妇。
而邵母缓缓抿了一口手边的红酒,笑着说道:“都是女儿教得好。”
她这辈子最感激的,莫过于遭受所有人背叛后,还有这么个女儿,是她竭尽全力将自己从地狱拉回了人间。
“那妈妈,我们就拭目以待咯。”
“我等着我的女儿把那群垃圾打得落花流水。”
……
过了大概一周左右,邵氏总公司的资金链问题初露端倪。
有几个董事听到了邵棋正在启动一个大项目的风声,于是都蠢蠢欲动,想要用总公司的特权把那这个大项目低价挪过来,让总公司全权办理。邵安觉得性价比不高,一口否定了这个提议。
结果那几个董事不服,用股权作为抵押,走了公司的账目,暗箱操作把这个项目从邵棋手里抢了出来。
虽然过程比较坎坷,董事们还加了不少价,但人就是有这种赌博心理,认为越不易得到的反而越有价值。
但谁也没想到,这个项目过于倒霉,刚买过来,其中一个重要组成环节就被作为反面案例被政府严加禁止了,若干个计划书一夜之间都变成了废纸。
这么大一笔钱完完全全打了水漂,邵氏总公司的账目亏空顿时就不补上来了,还有很多股份都抵押了出去,资金链顿时断了一截。
邵安听到这个消息时,脸上的表情却没什么变化。
一旁的助理心惊胆战地留意着他的神色,生怕总裁一个想不开,直接去会议室里破口大骂,虽然这不像是温文尔雅的邵安能做出来的事,但如果他真这样做了,明天的头条新闻会是什么他根本想都不敢想。
“这个项目,是邵棋一手操办的?”
“……是。”助理语气低低的,到了这种地步,谁都能看出来,这是邵棋故意设的套子,为的就是空手套白狼。
“我妹妹真聪明啊……”
邵安轻轻笑着,听语气,倒真像是在赞许。
助理一愣,总裁疯了?
接着,他就听见邵安面色如常地接着分析道:“我猜,B市分公司那边突然出问题,也是妹妹想把我支开,好让总公司的那帮蠢货上套吧。”
邵安拍了拍手,眼神里荡起轻缓的波澜:“很不错的一个计划,不是吗?”
助理额头上不住地冒着冷汗,犹豫道:“是……”
“准备一下,开股东大会吧,你去通知那帮蠢货来参会。”
“怎,怎么要开股东大会?”助理神色愕然,似乎猜到了他的打算,不可置信地抬起了头。
“现在的问题,不就是钱从哪来么?我那妹妹有的是钱,想让她买单,那我就得牺牲点什么了……”
邵安微微笑着,宛如一个性情温和纯善的绅士:“一个总裁的位子,既然妹妹想要,当哥哥的自然要拱手送上。”
——但他没想到的是,邵棋要的不是这些。
十二月初,周三,一个初雪的早晨。
在总公司的股东大会上,万众瞩目的邵棋坐在上首,浑身散发着财主的气息,她眉眼含笑,只向缺钱的在座董事提出了一个要求。
“解散总董事会,选拔分公司新董事重新组合。”
“所以说,”邵棋的视线缓缓扫过会议桌边神色骇然的各个董事,语气直白:“这个总公司,也要不复存在了。”
“不行!这怎么能行!”
“邵氏企业突然进行这么大的变动,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小棋啊,你哥哥把总裁让给你,这不就皆大欢喜吗,你何必——”
“皆大欢喜?”邵棋重复了一遍这个词语,眼底浮现了些许轻嘲,以及让人心惊的戾气和冷冽,所有人都瞬间感受到了深深的压迫感。
邵棋扯了扯唇,一字一句道:“我不关心邵氏企业最终能变成什么样子,我只关心它身上有关以前邵家的印记有没有洗干净……”
“至于说我这话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她看着董事们紧张的神情,笑了一下,笑意不达眼底。
“我要让今后的邵氏企业,不是邵震的邵,更不是邵家的邵,而是我邵棋的邵。各位明白了吗?”
第181章 豪门女总裁的封神方式(25)
这话里的意思,竟然是想让董事会重新洗牌,彻底把那些“前朝老臣”给踢出去了。
室内静了良久,老半天后才有人从震惊中渐渐缓过来神。
一位董事震怒出声:“邵棋!你想干什么!”
邵氏的一群旁支更是气得口不择言,破口大骂她是不孝女。
亏他们之前还为邵棋没继承家产打抱不平,现在看来,她竟比邵安还要心狠,她这么一干,他们这些吃老本混日子的人全都得喝西北风!
而邵棋只是静静旁观着这一切,眉梢微挑:“各位若是不同意,也行,那钱什么的就通通免谈。反正邵氏娱乐在我手里,我不在乎邵氏总公司的存亡。”
话落,她直接掏出了手机,设置了三十分钟的倒计时,然后将手机摆在了桌面上,动作慢条斯理。
“各位有半个小时的考虑时间,不要耽误我吃午饭。”
“计时开始,好了,你们想骂的继续骂吧。”
而会议室的众位董事顿时像是被掐住了脖子,议论声戛然而止。
一旁的邵安兴趣盎然地旁观着这一切,听到邵棋的话,他忽然扭过头去看她:“或许,会议结束后,我有这个荣幸能陪妹妹一起用午餐吗?”
他的目光温柔醉人,而邵棋只是意味不明地笑了一声:“你随意。”
……
被誉为全国经济类月刊之首的《A市经济报》,照例在每月8号发行了新刊,只不过这次的封面人物,在所有人的意料之外。
女人披着黑色长卷发,戴着一副金丝边眼镜,妆容精致,红唇迷人。一身剪裁上乘的西装搭配了一条绿色丝巾,面对镜头,她微微含笑,一副沉稳又贵气的商圈大佬气势。
封面左下角则是一行醒目的新闻标题:“雷厉风行:邵氏企业的年轻掌舵人。”
《A市经济报》在内刊里详细报道了邵氏企业董事会在上周出现了巨大变更,并且总裁一职也被持股最多的邵棋收入囊中。作为行业龙头的邵氏企业出了这种大变故,几乎整个商圈上层都在热议。
而邵棋上任后,她一手策划的娱乐IP项目——《真演员诞生计划》节目也正式开播,碍于题材原因,第一期不温不火,但是第二期热度就迅速飙升,打了一个完美的翻身仗。
第二期节目里有一个四十多岁的参赛选手,她原本是一个家庭主妇,但孩子长大后她想要找回自己的生活,于是就报名参加了节目。
她饰演了一个无比迷人的黑帮女老大,无论是抽烟姿势还是持枪的手法,都娴熟自然,尤其是她一把烟嗓,一开腔就让人浑身战栗,最终获得了观众投票第一名,而且这段表演还在赛后直接冲上了热搜,全网转发。
《真演员诞生计划》也由此正式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当第三期更新的时候,好几个素人贡献出了非同一般的表演作品,节目收视数据整整翻了几倍,彻底大爆。
公司进行周报总结时,谈及这档节目的本周盈利额,许多董事都对给出的数字纷纷感到不可置信。
邵棋这聚财的能力,着实是有点惊人了。
而不少人本来心有不服,想要找她差错,经过这一回,也都统统闭上了嘴。
业内终于不得不承认,所有人都低估邵棋的实力和手段了,她是个很强悍的竞争对手。
一时间,邵棋收到了不少来自各个上层圈子的邀请函,邀请她参加晚宴和各种各样的交流会。
而这其中,尤为引起邵棋注意的,是一位业内大导邀请她去参加一场私下的饭局,他们这些人的私下饭局,桌上坐着的全都是商圈或者电影圈的大佬,刚好《真演员诞生计划》节目结束后她还要拉些资源,于是邵棋没怎么犹豫就答应了。
但没想到的是,真正到了去饭局那天,到了包厢,邵棋一推门进去,里面的人已经坐满了,个个还都有人作陪,年轻的男孩女孩乖巧地坐在这些上层人士的身边,一口一个“赵总”“王导”地叫着,神色温顺。
这些人要么是酒店里的特殊服务人员,要么就是一些十八线小明星,搏一个在大人物面前露脸的机会
这种场合邵棋向来是能避则避,但今天却是大意了,她动作一顿,面不改色地走了进去。
“邵总来了!”一个笑呵呵的制片人赶忙把她迎进来,还给一旁的服务生使了个眼色,“愣着干什么,麻利点,找个漂亮干净的男孩过来陪咱们邵总!”
邵棋皱了皱眉,正要张口拒绝,制片人看出她的意图,连忙打了个太极:“哎呀邵总,水至清则无鱼,你就当是照顾照顾他的生意嘛。”
邵棋最烦这种上位者对下位者居高临下的怜悯和施舍,张嘴就想来一句“滚你爹的照顾”,然而忽然看到服务生领过来的男生脸上娴熟的顺从乞怜的神情,她顿了顿,硬生生把话咽了下去。
现在她在这里发飙,正义倒是正义了,但是会连累无辜的人,譬如说被派来“伺候”她的这个男生。
“邵总,我叫言言,我陪您入座吧。”言言的声音十分青涩,眼神里还带着一种若有若无的媚,身上淡淡的青草香衬得他十分清纯。
邵棋猜测应该是有人断定了她喜欢这种清纯干净的男生,所以“专门”给她安排了这么一出。
她虽然厌恶这种阴招,但她并不想迁怒这个男生,所以只是冷淡地“嗯”了一声,坐到了座位上。
身旁的言言十分上道,又是端茶又是倒酒,动作娴熟又亲近,时不时笑着偷偷看一眼邵棋,眉眼含羞。
邵棋听着桌上男男女女肆意大笑的声音,冷着脸默不作声,然后暗中给助理发了一条短信,让他掐着时间点给她打电话,把她“解救”出来。
然而,她的动作却被言言注意到了,后者眼神顿时暗了暗。
言言在踏进这个包厢房门时,内心是激动澎湃的,邵棋年轻貌美,身家百亿,而且也没多少花边新闻,之前被嘲舔狗至少能证明她是个重情之人,这种顶配金主谁不想要?
更重要的是,言言对自己的外貌气质非常自信。
他仔细研究过和邵棋传过绯闻的两个男主角——瞿长梧和陆星洲,在言言看来,前者纯纯就是一个大男子主义装杯凤凰男,什么优雅艺术绅士风度,都假得很,一戳即破。至于后者嘛……
言言在脑海里勾勒出男生阳光明媚的笑容,不屑地冷嗤一声。
这种看起来就娇生惯养没什么花活的笨狗,能伺候得好邵棋吗?
还是他这种温顺的解语花,最能扮演好一个合格的小情人。
第182章 豪门女总裁的封神方式(26)
言言神色如常,朝一旁的服务生使了个眼色,他顿时会意,走了出去,几分钟后回到包厢里,手上端着一杯颜色浓郁的红酒。
这是酒店针对“不好拿下”的客人调制的“特配红酒”,度数极高。
言言浅浅笑着,将酒杯放在了邵棋的手边。
邵棋的神色顿了一下,然后直接将那杯酒喝了下去,眼睛眨都不眨。
【宿主!】系统知道她肯定看出来那杯酒里有东西了。
邵棋敛去眼底的兴味,笑了一下:【别着急,我只是想看看这背后的操盘手是谁。】
能想出这种阴招,看她不把他给剁了……
“头有点晕,我出去透透气。”
没过一会,邵棋就迷离着眼,晃晃悠悠地站起了身,往包厢外走了出去。
言言想起背后之人的吩咐,但又想起自己的谋划和大好前途,最后咬了咬牙,直接跟了上去。
邵棋走到了走廊尽头,抬头看了一眼窗外的月亮,脑袋还有点晕晕乎乎的。
这药后劲可真大啊。
她斜靠着墙,静静等待着。
没一会,身后就响起了一个男人带着些惊讶的声音:“阿棋?”
“你怎么在这?是喝醉了吗?”
邵棋挑了挑眉,心想果然是他,她默默思考着用什么样的手法既能把这种贱男人给剁了,又能不被追究法律责任。
正当防卫这个理由够不够?
【宿主冷静啊……】自从知道自家宿主是某不知名大佬后,系统真的很怕她突然大开杀戒,把小世界给玩崩。
邵棋没理它,只是屈起手指压了压眉心,后脑勺的阵痛让她有点反应迟钝了。
“阿棋?”
瞿长梧语气试探,渐渐靠近她。
他伸出手,想要拉住她的手臂:“我带你去休息休息好不好?”
邵棋“啧”了一声,正要扇他个大逼兜,然而下一秒,一只手将瞿长梧的动作打断了。
言言突然出现在邵棋身后,冷眼看向对面的男人,义正辞严:“邵总现在不清醒,瞿先生还是避嫌比较好。”
邵棋默默收回了手:“……?”
这是啥情况?我先看看热闹。
而瞿长梧更是露出了不可置信的神情,他没想到言言会违背自己给他的计划——他只需要灌醉邵棋,然后把她交给自己就好。
“我给了你那么多钱,你他妈的现在发什么疯?”
瞿长梧骂完,顿了一下,突然明白过来,恶狠狠地看着他:“你也想搭上邵棋?就凭你这个千人骑的玩意!”
言言被这么骂也神色如常,只是扯了扯唇:“瞿先生,您在说什么?我没听懂,酒店有监控,如果您想干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事,要是被拍到了,您可是得不偿失。”
瞿长梧气疯了,他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被一个卖屁股的指着鼻子威胁。
“你是不是想死——”
“瞿先生,监控是收声的。”
瞿长梧到了嘴边的骂声戛然而止。
他看了一眼四周,深感今天自己的计划估计是行不通了,于是他瞪了一眼言言,把这笔账记在心里,然后语气温柔地对邵棋说了一句:“阿棋,我还有事,你照顾好自己,我们改天见。”
邵棋全程背对着他们赏月,听到这句话,她翻了个白眼。
而瞿长梧憋着怒火,大步离去。
言言笑了笑,将目光看向身边的女人,她似乎醉得狠了,到现在还安安静静的,没有说话,于是他伸出手扶住她,带着她往回走。
“邵总小心脚下。”
言言的声音干净温柔,与方才的生冷截然不同。
邵棋意识都有些模糊了,还忍不住在心里“啧啧啧”地感叹:【这小男生还有两副面孔。】
【你还有闲心说这个,你先保持自己冷静冷静好不?】系统真是怕她玩脱了。
【不慌。】
邵棋话音刚落,口袋里的手机铃声响起。
“邵总?邵总?您手机响了。”言言看似贴心,实则暗暗咬了咬牙,他有点担心这通电话会坏了他的好事。
然而他担心对了。
邵棋情绪游离接不了电话,言言接起电话后,就听到电话那头的人说自己是邵棋的助理,晚上有个会,要去接她。
言言想了一下,张口推脱:“邵总醉了,恐怕参加不了会议,要不您让她待在这休息吧,这饭局还没过半呢,邵总突然离开也不太好。”
那头的助理似乎愣了一下,有些犹豫,而就在这时,旁边一只手接过了他的手机。
下一秒,言言听到了一道和刚才助理的声音完全不同的男音:“她从来不在外面过夜,把地址给我。”
言言皱了皱眉:“你是谁?你不能替邵总做决定吧……”
“别废话,地址。”男音的语气沉沉,带上了几分威胁意味。
言言一噎,心想这难道是邵棋的哪个亲戚,要不然怎么这么横?
实在没办法了,他只好心不甘情不愿地开了口:“托曼酒店顶楼。”
“我十分钟后到,”男音顿了一下,然后又提醒了他一句,“她喝醉了就让她离酒气远点,闻得多了她会想吐。”
“好的……”言言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想这男的到底谁啊,怎么这么了解邵棋,难道是他的哪个竞争对手?
言言心里顿时有了几分焦虑,他自认已经足够优秀了,但当情人竟然也要这么卷吗……
十分钟后,准确来说,是不到十分钟的时间后,言言见到了这位卷王的真容。
言言:“……?”
妈的陆星洲?
你还有两副面孔?人前傻狗人后心机男,比我还能演?
第183章 豪门女总裁的封神方式(27)
邵棋坐在走廊一旁的小沙发上,手支着头,正半睡半醒,迷迷糊糊,从旁边忽然伸过来一只手,攥住了她的手腕,把她扶了起来。
他掌心很热,靠过来的时候身上有一股淡淡的橘香。
邵棋醉得睁不开眼,但隐隐觉察到这不是她的助理。
“嘶……你是谁?言言呢?”
那小男生不会就把她给丢在这了吧?
这什么营业态度!
还有助理,她那么大一个助理呢?哪去了?
邵棋思绪乱得很,脑袋里各种天马行空的联想。
出门在外不跟陌生人走是传统美德,于是她半垂着眼皱了皱眉,下意识想要使劲挣脱,却忽然被更用力地往前一拉,然后就跌进了一个温热的怀中。
下一秒,头顶传来一道语气沉沉的男声:“我不是言言,我是洲洲……”
“舟舟?”邵棋愣了一下,一脸迷茫,“舟舟是谁?”
陆星洲都快要被气笑了,他攥着邵棋的手腕,把她往怀里带了带,眼神晦暗:“邵总有佳人作伴,早就把洲洲忘在脑后了,洲洲想见您一面恐怕都排不上号了吧?”
这段话字数太多,句子太长,以邵棋现在约等于五岁小朋友的神智,想让她理解还是有点高看她了。
陆星洲看着女人茫然的侧脸,深感一腔委屈打在了棉花上,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扶着她往外走。
一旁的言言欲言又止,还想再挣扎一下,至少多刷刷脸能让邵棋记住他。
结果他刚迈出一步,就见邵棋身边的男生侧过头扫了他一眼,眼神泛冷,神色里的威胁意味不言而喻。
“我想照顾邵总,不可以吗?”言言不甘示弱,咬牙迎上他的目光。
陆星洲扯了扯唇,一双黑眸幽深如墨:“有我在,就不劳烦你挂心了。”
言言瞪着他,语气尖锐:“等邵总新鲜劲过去,有一天你迟早要被——”
“哦?”陆星洲收回目光,语气淡淡,“我不会让那天出现的。”
说完,他扶着邵棋走向了电梯口,两人手臂相交,靠得很近,在走廊灯光里打下重合的影子,言言盯着他们的身影,眼神复杂。
方才他扶邵棋的时候,邵棋即使喝醉了,也下意识和他保持着距离。
但现在,她那么自然熟稔的,就接受了陆星洲的怀抱。
潜意识不会骗人。
像邵棋这样的顶层豪门出身的人,向来是不谈感情谈利益,但陆星洲多么幸运,能够得到这样的信任与真心。
言言有点嫉妒他。
……
而另一旁,助理下班回了家,仍然提心吊胆,整理文件到后半夜,最后实在没办法,就给自家老板发了一条短信。
——“邵总,您怎么样了?明早的会议需要延期吗?”
助理担心她宿醉后头疼,可能出席不了会议。
发完短信,助理就放下了手机,他本来就不指望立刻收到回复,明早邵棋看见信息再回也不迟。
要是实在没回复,说明根本没醒,那就没什么好问的了,会议就直接延期。
助理换了睡衣,去卫生间洗漱后,准备上床休息,结果床头的手机忽然闪了一下。
助理拿起一看,竟然是自家邵总大半夜的回消息了!
然后定睛一看内容,他人傻了。
——“她睡着了,明早我会转告她。”
助理:“……!”
他看了一眼时间,现在是凌晨一点半。
对面这个……不会是陆星洲吧?
助理关上手机,躺下来,默默地想,明早他还是去给总裁办的秘书嘱咐一下,在休息间里备几套男士常服吧。
应该……迟早用得上。
助理合上眼,被自己的敬业感动到了
……
冬日的清晨,大地上升起薄薄的一层雾气。
邵棋睡到上午十点才醒,睁开眼时雾气已经散得差不多了,窗外的阳光直直地打进室内,映在她的床边。
有人动了她的窗帘,邵棋眨了眨眼,一下就反应了过来。
因为邵棋自己在家时,从来没打开过卧室的窗帘——这是她的习惯,她睡觉的地方不能有阳光,不是不喜欢,只是不适应。
邵棋垂着眼,宿醉后的阵痛和阳光射进室内的不安感都让她隐隐有些焦躁。
然而在看到穿着家居服、手上端着一杯牛奶推门走进来的陆星洲时,这份焦躁顿时消散了。
“头还疼吗?”陆星洲把牛奶放在床边小桌上,笑着问她。
他一头顺毛,戴着黑框眼镜,身上浅蓝色的家居服中和了他锋利的棱角,衬得他竟然有一种莫名的人夫感。
“胡助理帮你把今早的会议推迟到明天了,今天你就可以在家休息,不用去公司了。”陆星洲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唇边的酒窝若隐若现。
而邵棋只是怔怔地看着他,一直没说话。
【系统,我记得你说过,陆星洲和江京的气质很像。】
冷不丁听到这个问题,系统愣了一下:【对啊。】
邵棋“嗯”了一声,终于知道自己内心的那股熟悉感从何而来。
陆星洲穿着家居服出现在她家里,应该是和记忆中的江京做了同样的事情,或许是婚后江京在家里的样子。
邵棋皱了皱眉。
陆星洲察觉到她的表情,俯下身去紧张地盯着她:“是又头疼了吗?”
不是。
邵棋看着他的黑眸,眼神晦涩,缄默难言。
我弄丢了一个你。
我很难过。
这句话几乎已经到了嘴边。
但等到开口时,邵棋却面不改色地说道:“我饿了。”
陆星洲挑了挑眉:“可是冰箱里没有能用来做饭的东西。”
他顿了一下,唇边笑意更浓:“只有各种零食。”
邵棋有理由怀疑他在嘲笑自己。
“楼下有超市,邵总要不要陪我去逛一逛,买点蔬菜和肉?”陆星洲垂着眼看她,阳光透过窗户投在他的侧脸上,在他的下颌上打上了一层光晕,长而浓密的眼睫在眼下投了小扇般的阴影。
邵棋点了点头,于是陆星洲就脚步轻快地走了出去——他昨晚睡在客房,昨天一下飞机,连家都没回,他就去找了邵棋,所以把邵棋送回家时,也就把行李直接带到了邵棋家里,常服什么的都在里面。
而邵棋只是坐在床上盯着他的背影,脑海里闪过方才阳光下的美人美景。
她没有再把窗帘拉上了。
阳光被她赦免,拥有了照进她卧室的权力。
而赦免仪式,就起源于刚才男生在卧室里的一垂眼。
第184章 豪门女总裁的封神方式(28)
君钰不见了。
自从上次股东大会后,他非缠着邵棋一块吃午饭,并且在邵棋享受美食时,试图故技重施,强制带她的灵魂离开小世界,然后被邵棋扇了一个大逼兜。
“你用了什么东西,固定了你的灵魂?”君钰一边盯着她,目光冷沉,一边用手指轻轻抚过自己的侧脸,那上面被邵棋扇出来的红痕顿时消失不见。
邵棋瞥见他的动作,皱了皱眉。
他竟然能在小世界里随意使用精神力,为什么?
“阿曦,”君钰的神色只是冷了一瞬,就迅速恢复成了平常那副温文尔雅谦谦君子的样子,目光柔和地直视着她的眼睛,“无所谓,你可以用各种方式固定你的灵魂,反正你总有一天要回到现实世界的,不是吗?”
“至于你的记忆……”君钰忍不住翘了翘唇角,眼神里闪过一丝狡黠,“按照我设定的程序,你每进入一个新的世界,凡是关于那个尾随着你的灵魂体的记忆就会消失掉一个,到最后你回到星际时,他在你心里将会不复存在。”
他笑了起来,用一种挑剔又珍惜的目光注视着邵棋:“这种低劣的感情,不应该在你完美的大脑里留下痕迹。”
他话说完,邵棋坐在他对面,慢条斯理地咽下了最后一口面条。
“说完了?”女人的神色微诧,“皇太子每次讲话都像是在联邦发表演讲,毫无意义的赘述又臭又长……”
女人盯着他,眉梢微挑:“看来,这不是也会说人话么。”
君钰被她噎了一下:“现在的阿曦和以前在帝星时的很不一样。”
邵棋笑了笑:“怎么?还以为我是对着你们摇尾乞怜的狗么?”
“可是阿曦,”君钰看着她摇了摇头,眼底浮现一抹浅淡的笑意,“你没发现么?无论你如何讨厌我给你设定的生命程序,你还是走在了这条路上。”
“你成为了大荒星的主宰,是为统治。”
“你杀了很多人,是为杀戮。”
“你终将会忘掉这些低劣的情感包括那个碍眼的精神体,是为无爱。”
“统治、杀戮与无爱,我精心给你设定的生命程序,刻在这个地方……”君钰慢条斯理地指了指自己的头颅,语气赞许,“你完成的很好。”
邵棋面不改色地掰弯了手中的筷子,扯了扯唇:“是么?”
“那我们就走着瞧。”
这是邵棋见到君钰的最后一面,他之后就在这个世界里留下了一封书信,简单地分配了一下名下的财产,然后就莫名其妙地消失了。
他名下的大部分财产都捐了出去,剩下的留给了邵棋。
邵棋嫌这钱烫手,转手就又买了一个项目,赶紧投资了进去,生怕君钰“死而复生”又来找她要钱。
然后她又接了一大波资源,给手下的经纪人以及自己亲手带的“明日之星”都分配了下去。
“明日之星”收到剧本时,正坐在邵棋家的地毯上一边吃零食一边看电视,邵棋下班回家一进门,就敏锐地察觉到了不远处的垃圾桶里又多出了不少零食袋,还是新鲜的。
她打开冰箱一看,果然,空空如也。
原来陆星洲说的“有办法帮她戒掉爱吃零食的毛病”,这个办法就是他“身先士卒”地帮她消灭掉!
邵棋拖出储物间角落里的行李箱,直接扔到了某人面前。
“收拾东西进组去,少祸祸我。”
陆星洲一脸被抛弃的怨夫神色,摇摇头叹了口气:“唉,我不在,邵总的一个月不重样的美味盒饭,谁来给她做?谁去给她送到公司?真是替她难过。”
邵棋挑了挑眉:“其实外卖也挺好吃的。”
陆星洲顿时竖起了眉,自从前几天公司体检,他在邵棋的花盆底下找到了被她藏起来的体检报告,上面罗列着她的身体病症,都是一些看似小病缠身实则存有隐患的东西。
现在身为邵棋的健康规划师(自封的),陆星洲听不得“外卖”、“零食”这种字眼。
“不行,我得让胡助理盯着你,要是你点外卖了,我让他马上给我通风报信。”
陆星洲说着就低头打起了字,给胡助理发了一条长微信,邀请他做自己的卧底。
邵棋对他的做法很不理解:“小胡的工资是谁发的?你觉得他敢监督我吗?”
笑话!她可是老板——
“我发的啊,为什么不敢?”陆星洲笑得眉眼弯弯,甚是好看,“胡助理是你的工作和生活助理,又抽空忙我的事,我看他太辛苦,就从我账上给他多发了一份工资。”
邵棋沉默,想起这俩人近来在公司关系越来越熟,原来是“工资之交”。
“哦对了,”陆星洲猛地从地上起身,然后去书房找了一张纸,准备列个清单:“我得提醒一下总裁办的那几个秘书,每天给你送的咖啡量也要固定,喝太多了对你的胃不好。”
他絮絮叨叨的,像个老妈子附体。邵棋从来不知道自己这幅身体竟然如此娇弱,经受不了半点风吹雨打。
“其实——”
“哎我差点忘了,我前天给你买了个小礼物,今天快递已经到了。”陆星洲兴致冲冲地用剪刀剪开快递袋,从里面抽出了两个包装精美的盒子,打开一看,是一黑一白两个保温杯。
邵棋:“……?”
“黑色是给你的,喜不喜欢?”男生一双黑眸微微发亮,期待地看着她。
邵棋眨了眨眼,面不改色:“喜欢,太喜欢了。”
陆星洲唇边笑意更浓,然后语气意味深长地提醒她:“你看看这个保温杯有什么特别?”
邵棋仔细打量着,这款保温杯不是普通的圆柱形,而是有曲面的地方,人的双手放在曲面处握着会更舒适,而在这个保温杯上的曲面处,刻了三个小字:
“陆、星、洲。”
第185章 豪门女总裁的封神方式(29)
这怎么跟幼儿园小朋友给自己的杯子划记号似的?
邵棋在心里暗笑。
“邵总喜欢吗?”
“喜欢。”邵棋正在拧杯盖,语气毫不犹豫。
陆星洲靠近她了些:“那邵总是喜欢杯子还是杯子上的……”
“都喜欢。”邵棋突然发现这个保温杯可以用来装热奶茶!妙哉!
陆星洲是没办法捕捉到这个危险的想法,否则他身为“健康规划师”一定会立即出警。
而现在,他更关注另一件事。
“可是,这个是情侣杯,我可以和邵总一起用吗?”男生的语气带着几分试探和隐隐的期待。
邵棋眉梢微挑,斜睨他一眼:“都死皮赖脸住到我家里来了,现在问我这种问题?”
陆星洲慢吞吞地“哦”了一声。
下一秒,邵棋感觉他忽然靠近,紧接着自己的侧脸就被亲了一下。
邵棋:“……?”
她侧头去看,发现罪魁祸首已经一溜烟跑没影了。
邵棋的头顶缓缓冒出了几个问号,请问她是在和小学生谈恋爱吗?
然而另一边,陆星洲飞速瞬移进了客卧,他强行按捺住内心对于主卧的万千渴望,呼出一口气,掌心滚烫,眼尾也氤氲出一抹红,二十出头的大小伙子,眼底的郁色浓得骇人。
他把头靠在衣柜上,缓了缓神。
唉,装小学生好难。
……
陆星洲进组拍戏后,过了一阵子,柳家明的电影就准备上映了,名字叫《深渊巨幕》。
和别的文艺片不同,《深渊巨幕》这个原创剧本是由一部小说改编的,在国内本就有不小的关注度。
所以电影预告片一发布,很多人冲着剧本加上柳家明的名导名头,都慕名来看。
结果自然是万分惊艳的。
流里流气的小马仔,无边无际的罂粟花,穿着红裙的堕落寡妇和一身正气的正义女警,罪恶、沉沦与救赎交融分割,在这个阴暗潮湿的地方共生。
尤其是小马仔不得不杀人灭口,杀完人抽烟时,那个漠然到极致的眼神和那句带着尼古丁气味的感慨:
“在咱们这,死一个人,不比死一头猪要大动干戈。猪还能吃,人呢?活着的时候被撕咬得干干净净,反倒是死了,随便丢进一个土坑埋了,干净利索。”
小马仔接着道:“哎老哥,我死的时候记得把我烧了,烧干净点。”
“哟,还要火葬,这么奢侈?”
“我仇家多,怕别人挖我坟鞭尸。”
“哈哈哈你小子……”
两个男人对坐着笑了起来,而这时,一旁恰巧有一户人家正在办丧。
镜头里一笑一哭,一黑一白,话题却都是有关死,这个黑帮盛行的小镇,把死亡视作寻常事。
极致的压抑和黑暗,是《深渊巨幕》的底色。
不少网友都被简短的两分钟的预告片震撼到了,不光是柳家明在拍摄手法上的精进,更重要的是,陆星洲把这个角色形象十分复杂的小马仔演活了,他的贪财好色,他的胆小怕事,他的从恶如崩,他的细腻善良。
一个有市井特色、又兼具黑帮气质的普通男人的挣扎与坠落。
陆星洲作为新人演员,表现出了极有灵气的张力和故事感。
而这其中,红裙寡妇的形象一出,也顿时吸引了不小的热度。网友们看清演员表后,懵了。
“我超,邵棋?”
“邵总准备亲自进军电影界了?”
“好欲,好欲,我命中注定的老婆!”
“我听说这寡妇角色是临时加的啊,好像还是陆星洲牵的线……”
“虽然但是,邵棋演了寡妇,丈夫刚死就和陆星洲演的小马仔上床了,这,这真的没有在暗讽什么吗……”
“哈哈哈哈瞿长梧,邵棋死去的丈夫,小陆是有点子私心的哈哈哈。”
“话说瞿长梧看这个电影真的不会如坐针毡吗?有没有一种阎王催命的感觉?”
“人家忙着拍古装剧呢,哎呦,自己给自己降咖,这种操作我第一次见。”
“啪”的一声,瞿长梧把手里的手机摔了出去,正好砸在对面的墙壁上,摔了个四分五裂。
“瞿,瞿老师,”场记刚推开化妆间的门,就看到这一幕,顿时吓得一哆嗦,“导演请您过去一趟……”
瞿长梧冷着脸,语气阴阴的:“知道了。”
场记连着说了好几声“打扰了麻烦了”,这才一溜烟跑了出去,片刻不敢多待。
自从瞿长梧来到这个剧组,算是彻底打破了众人对他的印象。温文尔雅的绅士变成了一个易躁易怒的普通男人,有时候甚至还出口成脏,完全颠覆他的人设。
剧组的人都一一看在眼里,但不敢多说。
“你,去给我倒杯咖啡。”瞿长梧随手一指身边的化妆师,语气自然地使唤她。
化妆师性格温和怯懦,不敢违抗他,连忙去给他倒,还要按照他喝咖啡的习惯,甜度什么的都不能出错。
结果端到他手上时,由于新换的杯子不隔热,化妆师正要张嘴提醒,结果瞿长梧直接伸手去抓,然后就被烫到了。
“嘶——”
“啪”的一声,咖啡杯被掀翻在地,热咖啡溅了化妆师一身。
“怎么做事的!还想不想干了?”瞿长梧刚看了《深渊巨幕》的评论,然后又被导演通知要重拍几条戏,心里正不痛快,于是直接对着化妆师破口大骂了起来。
化妆师是个年轻小姑娘,强忍着被骂了全程。
瞿长梧骂完心情舒爽了些,才让她滚出去。
化妆师垂着头,憋着泪水出去了,一出门,就见剧组里跑龙套的女演员走了过来,神色担忧:“他又骂你了吗?你还好吗?”
“梅姐姐……”化妆师忍不住小声哭了起来,一字一句跟她说自己今天的委屈。
女演员性子直爽,心地善良,她早就知道瞿长梧在耍大牌,但没想到已经上升到了人格侮辱的地步,她气不过,索性下了决定:“直接曝光吧。”
“但是会不会影响到你……”她毕竟还在圈子里混。
然而女演员毫不在意:“我都想好了,把这部演完就回老家开饭店,光脚的不怕穿鞋的,我可不怕他瞿长梧!”
第186章 豪门女总裁的封神方式(30)
于是之后拍摄的时间里,化妆师每次被瞿长梧无端指责和辱骂时,都会默默录音。
有一次瞿长梧因为状态不佳卡了戏,和他演对手戏的新人演员反倒表现出色,顺畅得很,瞿长梧憋着气回了化妆间,转头就拿化妆师和小助理撒气。
他甚至上手砸了东西。
化妆师直接吓得哭着跑了出去,女演员听到声响,一脸震惊,她现在严重怀疑瞿长梧有躁郁症。
下定决心,女演员没有犹豫,直接在微博上放出了录音,实名揭露瞿长梧的真面目,他根本不是什么温柔绅士,而是一个表面一套背地里一套的伪君子。
而等到瞿长梧看到这条热搜时,他早就因为人设崩塌,被骂了一轮了。
“我超,瞿某不是号称有文化有修养吗?骂人那么脏?”
“我听到那个小姐姐的哭声了,好可怜……”
“谢谢,很有代入感,和我那个仿佛得了狂犬病的傻逼老板一模一样。”
“有一说一,建议瞿长梧去看看心理医生,我怀疑他精神有点问题。(不是骂人)”
“瞿哥很明显当时心情不好啊,谁心情不好还要语气温柔地跟别人讲话啊。”
“望周知,心情不好≠素质低。”
“道歉!他妈的,化妆师不是人?瞿某捡漏捡了一个影帝真当自己是什么大腕了?”
“这个爆料的小姐姐好像是剧组的演员啊,保护好自己,别被小人盯上了啊……”
邵棋看着从天而降的热搜,欣赏着词条下一堆的对瞿长梧的“友好问候”,差点没乐出声。
她以为在多方施压下,对方心理防线崩溃虽然是迟早的事,但起码还能再撑一段时间,但没想到他居然这么菜,这么快就失控了。
【宿主,你为什么不直接搞他?整得这么迂回?】系统看着她的布局,疑惑不解。
通过各种手段,给瞿长梧施压,让瞿长梧自己崩溃失控,这……和邵棋以往一击必中的风格截然不同。
【以牙还牙罢了,】邵棋只是把原身的死法放在了瞿长梧身上,让他也好好体验了体验。
她慢条斯理地抿了一口咖啡,语气轻嘲:【一个被原身护送着拿下影帝的自负男人,你不觉得,就从他所谓的光辉开始,一次一次地把他贬进泥土里,这个过程,他可比死亡要痛苦的多。】
系统懂了,系统直呼了不起。
原来死法在邵棋这里也这么有讲究。
而邵棋翻看着手机,忽然皱了皱眉,像是猛地意识到了什么,她侧头朝身边正在整理文件的助理问了一句:“瞿长梧人设崩塌这件事是谁揭发的?”
“是和他同一剧组的一个女演员,不过没什么名气,好像叫……”助理略一思索就想起了她的名字,因为她的名字很特别。
“梅锐。”
邵棋挑了挑眉,这名字可真是耳熟得很。
……
梅锐听到邵氏娱乐的总裁想要约见自己时,还有点神色恍惚,她一个十八线小糊咖,何德何能,都能面见总裁了。
梅锐唯一能想到的原因,就是邵棋对自己爆料瞿长梧这件事很感兴趣。
毕竟两人有那么一段孽缘。
但她没想到的是,这位传说中雷厉风行、睚眦必报的邵总,见到她的第一面,问的不是任何有关瞿长梧的事情。
女人一身的浅灰色套装,眉目含笑:“听说梅小姐出道这几年,都没有和任何公司签约,不知道邵氏娱乐有没有这个荣幸,让梅小姐改变想法呢?”
梅锐愣了愣:“你要签我?”
“对,”邵棋直截了当地摆出条件,“如果你同意来,我可以直接给你S级的签约合同,公司里的资源任你挑。”
梅锐满眼不可思议,她顿了顿,略带迟疑地问道:“请问,贵司为什么要签我呢?”
总不能是因为她“路见不平一声吼”了吧?
“梅小姐很好,很优秀。我相信我在你身上的投资不会出错。”邵棋眼底浮现淡淡的欣赏。
梅锐还想再问,然而下一秒,一份拟定合同就被放在了她面前,在看见上面酬劳部分的一串零后,梅锐眨了眨眼,直接潇洒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谁会跟钱和资源过不去呢……
“那就欢迎梅小姐的加入了,”邵棋站起身,同她握了握手,“之后会有经纪人来联系你。”
梅锐强忍着捡到大便宜的喜悦,矜持地点了点头。
两人离别时,她犹豫再三,忍不住把心里的顾虑问了出来:“邵总,瞿长梧应该和咱们公司没什么联系吧?”
这话的深层含义其实是,邵棋以后会不会和他和好。
梅锐已经和瞿长梧结下梁子了,要是有一天他哄好了邵总,又靠着邵总的关系回到了邵氏娱乐,那她恐怕会被气死。
而邵棋也自然听出她话里的意思了。
“没有联系,现在没有,以后更不可能。”邵棋一边笑着,一边伸出手拿起了放在身侧的包,提在了手上。
梅锐瞥见了她中指上一闪而过的微芒——那是一枚情侣对戒,而且是某大牌的限量设计款。
至于梅锐为什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因为她大学学得就是设计,而无论在什么时候看到这款对戒,她都会再次为之惊艳,戒指上面镌刻的星星花纹线条流畅,百看不厌,简直是神来之笔。
等等,星星——
梅锐几乎是瞬间就联想到了邵棋为数不多的两个绯闻中的另一位男主角。
所以……瞿长梧早已经败北了?哈哈哈哈。
梅锐顿时喜气洋洋起来,没有什么能比发现自己和老板以及老板夫是站在同一战线更令人高兴了。
“邵总,下周一公司见。”
邵棋眉眼弯弯:“那就祝你渡过一个愉快的周末。”
……
在回家的路上,系统还半天缓不过来神。
【所以,原剧情的女主手撕男主,然后你把女主招揽过来了?】
这个发展是它没想到的。毕竟原剧情里,瞿长梧和梅锐可是神仙眷侣,偶像剧情节,现在梅锐直接曝光瞿长梧,两人的感情线还没开始就全毁了。
系统啧啧称奇。
邵棋靠在车座上,最近又是忙公司的事又是忙着解决瞿长梧,累得她整个人都神色恹恹。
【不管是原剧情里的梅锐,还是现在的梅锐,都和姓瞿的不是一路人。】
【人们都喜欢听公主嫁给王子的故事,但是这些故事都是只写到结婚就戛然而止,之后呢?他们两个就会永远幸福美满?】
邵棋扯唇笑了一下,语气意味深长:【说不定,公主嫌王子道貌岸然还屁事不干,日子过不下去,就直接把他一脚踹了,自己坐上王位了呢。】
【听起来像是恐怖故事。】系统翻着自己存储库里的童话,感觉宿主说的完全和这些是两个画风。
【不,】邵棋摇了摇头,展颜一笑,【是happy ending。】
第187章 豪门女总裁的封神方式(31)
彩云电影文化节在过完年的一月底举办。
邵棋和陆星洲在家舒舒服服地过了一个新年,陆星洲没亲戚,邵棋自己把自己的亲戚解决了大半,到最后除夕夜的时候,他们和邵母一块吃了个年夜饭,连留宿都没留宿。
因为邵母要和小情人共度春宵了。
于是邵棋和陆星洲就被赶回了家,邵母笑着叮嘱他们“年前那么忙,年后就要好好过个二人世界。”
然后邵棋就窝在家里窝了半个月。
这半个多月的时间里,陆星洲每天乐呵呵的,面色红润神情带笑,与邵棋神色恹恹的蔫巴气质形成鲜明对比,衬得邵棋不像是过了个年,更像是被狐狸精吸干了精气。
直到彩云电影文化节前几天,邵棋本来都不打算去,结果柳家明导演那边一直希望她也来出席,因为她这个角色虽然戏份少,但是很重要。
“哎呀邵总啊,到时候你就和小陆一块走红毯,俊男靓女的,多好。”柳家明在电话那头笑呵呵的。
邵棋:“……?”
女主角呢?不应该是女主角和男主角一块走红毯?
柳家明笑了一下:“哎呀,这部电影的女主角是我女儿,我们父女就一块走红毯了,也是我送给她的成人礼。”
哦,陆星洲多少是有点多余了。
邵棋明白了。
“那行,我去。”邵棋只好艰难地做出了暂时离开自己的被窝、出去溜达一圈的决定。
而那头,柳家明放下电话,侧头看向一旁正默默地盯着他看的陆星洲,无奈地笑了笑:“这你总满意了吧?”
“谢谢柳导。”陆星洲笑得眉眼弯弯。
“你为什么不自己和邵总说?”柳家明看不懂这些小年轻的弯弯绕绕。
而陆星洲只是淡笑不语。
……
电影文化节当天,邵棋一改往日的风格,穿了一身浅蓝色的旗袍。
主要是她很喜欢陆星洲的一件蓝灰西装,但是他一直没机会穿,而且自己的其他衣服太艳了,又和蓝灰色不搭,这回她翻出来这一身浅蓝色的旗袍,可算是有了搭配感。
陆星洲从车的另一旁下来,给她打开车门,扶她下车。
米白色的高跟鞋稳稳落地,直播镜头里的温婉旗袍美人和年轻英俊穿着西服的男生,仿佛是从画里钻出来似的,相得益彰,引人注目。
“我靠好美!”
“救命,这是谈恋爱了吧?俩人之间的粉红色泡泡,手机前的我都能感受到。”
“好配好配,我就是托马斯螺旋升天了我也要在咽气前说一句好他妈配!”
“结芬!原地结芬!”
“虽然但是,电影里是浪子马仔俏寡妇,现实中是奶狗配上大美人,反差反得我心跳不受控了。”
“等等,邵总在干嘛啊哈哈哈哈……”
邵棋无语了,这双米白色十二厘米高跟鞋她之前从来没穿过,现在才发觉这鞋仿佛和她有仇,每走一步都感觉是在刀尖上跳舞。
设计师报复社会呢?
她只好小步慢移,陆星洲就一边目不转睛地盯着她,怕她摔倒,一边扶着她走,结果从镜头里看过去,他们两个不像是走红毯,像是小夫妻街边散步,还是走一步停两步的那种。
走进会场的时候,邵棋人都麻了。
“帮我叫一下小李,让她帮我换双鞋。”她坐在位子上,仰头对着陆星洲说道。
陆星洲看了她的脚一眼,点了点头。
他转身去了后台,没过五分钟就小跑着回来了,手上拿着创可贴,还提着一双白色皮质拖鞋。
虽然很好看,但是,拖鞋……
倒也不必……
邵棋还没张口,陆星洲就俯下身子,动作利索地给她贴上创可贴,换上了拖鞋。
哟,还挺舒服。
邵棋身为典型的享受主义者,也不挣扎了,反正今天她就是来走个过场,镜头应该不会扫到她多少。
然而半个小时后,她为自己的这个想法付出了惨痛的代价。
《深渊巨幕》作为口碑票房双爆的电影,正如业内人士预料的那样,横扫彩云电影界的各大奖项,而其中,邵棋作为戏份最少的配角,竟然入围了,最后还被评为了最佳电影新人奖。
台上主持人叫到她名字的时候,她正冷着脸拿着电脑处理部下写的那一堆稀烂的文件,结果镜头一扫过来,伴随着周围人的掌声,邵棋怔愣地抬起了头。
身边陆星洲毫无意外的神色,笑着在她耳旁祝贺:“邵总进军电影界的第一枪,打得好响亮。”
他甚至在镜头下,悄悄捏了捏她的手。
而邵棋缓过来神,警告似的瞥他一眼,让他别作妖。然后就面不改色地站起身,踩着一双拖鞋上台了。
看直播的网友都有点没反应过来:“这是新时尚吗?”
“邵棋穿得那双拖鞋和她旗袍竟然很搭,很慵懒啊。”
“救命哈哈哈我怀疑她就是穿高跟累着了才换的拖鞋,果然人美气质好,套麻袋都是时尚潮流。”
邵棋一脸从容地接过了奖杯,简单说了几句感谢辞,灯光下,她的侧脸美得惊人,耳边的星星耳坠衬得她清冷出尘,整个人都弥漫着一股淡定自若的气质,令人着迷。
台下的陆星洲看着那只他亲手带在她耳朵上的星星耳坠,在她的下颌旁微晃,就像是在亲吻她的侧脸一样。
他捻了捻手指,眼神温柔深邃,像是要把她望进心里。
镜头静静地录下他的表情,这下网友们连口嗨都不敢了,因为这种眼神太锤了。
第188章 豪门女总裁的封神方式(32)
“陆星洲这个眼神……”
“?我搞CP搞到真的了?”
“这是能说的吗?其实电影里他俩就演得很有感觉,特别是寡妇很青涩地勾引马仔的那场床戏,陆星洲表现出来的张力,让我感觉他想把邵棋吞下去……”
“般配,很般配,不过邵棋会和艺人谈恋爱吗?会不会影响不太好?”
“其实应该不会……我感觉陆星洲是想往专业演员这方面发展的,他和粉丝还挺有距离感的,平时也不参加什么活动。”
“能看出来他只想演戏,对娱乐圈其他东西不感兴趣哈哈哈哈。”
邵棋说完致谢词拿着奖杯下台,一回到座位,就用手肘轻轻顶了陆星洲一下,斜睨他一眼,让他注意点场合。
她在台上的时候就感觉到他投来的炙热目光了,这么多镜头,难保不会引起注意。
而陆星洲低头笑了一声,再抬头时,目光更是直白:“可是我很想让他们看见。”
邵棋挑了挑眉,以为他是在开玩笑:“公关部的公关稿都没写好呢,你这是想让我司公关部临时加班?我是个好老板,可干不出来这事。”
“那我来替他们公关,怎么样?”
邵棋:“……?”
身为一个老总兼经纪人,她几乎瞬间就听明白了他的意思。
下一刻,台上主持人缓缓念出彩云奖最佳男主角的名字,邵棋听到耳旁传来男生带笑的声音。
“那我去啦。”
一语双关,他在灯光和掌声中站起身,走向了领奖台。
邵棋神色恍惚。
于是,陆星洲走到台上接过奖杯,面对着台下众人和来自同步直播的观众的无数目光,他一字一句地说出他准备了整整九个月的致谢辞——从《深渊巨幕》杀青后的那一天起。
先是感谢导演和剧组的工作人员,后是感谢母校和一直在坚持的自己,最后,他顿了一下,在抬眼时,眼尾微微泄出了一点红。
在灯光下,他的目光直直地朝台下一个方向投去。
直播间的网友隐隐察觉到了什么,连弹幕都不发了,紧张地盯着陆星洲的表情。
“我要感谢我的邵总,我的爱人、经纪人兼老板。”陆星洲缓缓笑了起来,声音微哑。
其实他准备了很多字,可是现在脱口而出时,又都归为简短的一句:“我无数次回想两年前的那次初遇,还好那时站在我面前的是你。很巧妙很幸运,那我希望我能一直幸运下去,我会永远……跟在你身后。”
台下的众人露出惊讶的神情,而直播间更是一片震惊,没想到他敢直接公开。
而邵棋却因为陆星洲的话怔了一下。
她瞬间就想起了君钰说过的那句话:“那个尾随在你身后的精神体。”
所以……他是一直跟在我身后,和她一起进入了一个又一个的小世界。
但精神体之间是不可能没有吸引力的,除非……他也来自星际,植入了人脑芯片,并且在生命程序里……写了她的名字。
可她在现实中认识这样的人吗?为什么她毫无印象?
邵棋低眉掩去眼底的深思,望着下了台一步一步朝她走来的陆星洲,她冷笑着哼了一声。
从观众的角度去看,只能看到镜头里女人冷眼瞧了男生一眼,皱眉说了一句什么话,男生笑了起来,侧头去哄,结果狠狠挨了一记脑瓜崩,捂着头痛呼了一声。
刚刚得奖就被“家长”训了,这个场景过于搞笑,还被网友截成了表情包。
几年后,有记者拿着这个表情包采访接连斩获若干奖杯的陆星洲,问他是不是太早公开惹邵棋生气了。
陆星洲摇了摇头,言简意赅:“老婆不生气,老板生气。因为老板不想加班。”
“哈哈哈哈,你男朋友公开了——邵棋:哦。你手下的艺人公开了——邵棋:给爷死!”
“笑死了邵棋才不管你公不公开,她只是懒得加班给你搞公关。”
记者也忍俊不禁,问他后来是怎么解决的。
陆星洲笑了一下:“我自己写的公关稿,让公关部润色了一下,就发出去了。”
他一脸“没给老婆添麻烦”的得意与自豪,给记者都整不会了。
记者这个采访本就针对的是他的个人生活,所以很多问题都问到了他和邵棋的事情,甚至提到了不少有关“修罗场”的陈年往事。
“之前网上一直有人说您是替身情人,对这些看法,您有什么想说的吗?”
陆星洲面不改色:“我不关心他们的想法,我只关心我老婆的想法。”
记者愣了一下,接着问:“您平日里不怎么营业,不会担心人气跟不上影响作品收视吗?”
“作品收视看的是质量,”陆星洲眉眼含笑,“而且我老婆肯定会支持我的,我怕什么。”
记者不死心,又问了几个相关的问题,结果陆星洲句句不离“老婆”。
记者:“……”
知道你有老婆了,能别说了吗?
这个采访后来在网上流传甚广,除了演戏平日里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陆某,一口一个老婆,着实是让人大开眼界。
“笑死了,老婆奴。”
“是围着老婆转的小哥哥一枚呀。”
“我想起来我之前看过一个特别离谱的传闻,说陆星洲其实已经不接戏了,爱上了在家当家庭煮夫的感觉。结果没过多久人家就出了一部电影,所以只是帅哥不喜欢营业而已哈哈哈哈哈哈。”
“真好啊,很纯粹的两个人,一个赚钱,一个演戏。般配又恩爱,祝福!”
这条微博获得了不少赞,而其中的一个,就来自于正窝在家里沙发上的邵棋。
【宿主,积分入账了!】系统欢呼了一声。
【瞿长梧怎么了?】
邵棋眉梢微挑,她已经很少关注他的事情了,这两年他在圈里越来越边缘化,心态调整不好,一直没出好作品,就会有越来越多的人对他失望,造成一个恶性循环。
系统查看了一下今日新闻:【额……他吸毒被抓了。】
邵棋冷笑,以瞿长梧眼高手低、不思悔改的心性,他在越来越低谷的状态下干出这种事不稀奇。
【不说他了,统子,你帮我看看系统商城里那个药还在吗。】
系统查看了,还剩的有几瓶。
【全买了吧。】邵棋语气淡淡,【这样更保险。】
【这个……】系统欲言又止,【全买的话,你的积分——】
【赊。】
系统收到指令,点了点头:【好的。】
花钱如流水,看着积分表上的鲜明的负数,系统很是心痛。
原来不管走过几个世界,邵棋都是那个初心不改的赊账大王。
【那也没办法啊,】感受到系统的痛心,邵棋叹了口气,目光深深,【我不想我的记忆受任何人支配,我不想忘记他……】
“叮咚。”
这时,门外传来了门铃声。
邵棋从沙发上站起身,走了过去,一打开门,门外站着一个高挑颀长的身影。
“又没拿钥匙?”邵棋扫他一眼,隐隐感觉有点不对劲。
怎么一股酒气……
“哎哎哎?”眼前的人朝着她扑了过来,一把将她拥进了怀中,邵棋的思绪被打断了。
男人的眼睛有些迷离地看着她:“我喝醉了,我可以……”
邵棋面不改色地拆穿他:“你没喝醉,喝醉的人是不会承认自己喝醉的,我的大影帝,你好傻。”
陆星洲:“……”
他把头埋进她的脖颈处,索性耍赖起来:“我不管,我今天要酒后乱性。”
邵棋挑了挑眉,笑着看他:“我也不管,我饿了,今晚想吃照烧鸡。”
第189章 豪门女总裁的封神方式(33)
陆星洲还能怎么办呢,他身为一个上得厅堂下得厨房的“醉鬼”,不还是要乖乖去做饭。
而过了一会,处理完文件后,邵棋走出书房,看着厨房里穿着围裙正忙碌的男人,眉间浮现一抹柔和。她走到厨房门口,屈起手指轻轻敲了敲门框,发出“咚咚”的声响。
陆星洲听见响声,转过头看她。
“好好干,今晚有奖励。”邵棋笑着逗他,语气意味深长。
陆星洲本来还没听明白,一看她笑得不怀好意,顿时反应了过来。
“好的,老板!”
于是,陆星洲就对锅里的照烧鸡抱有了更大的期许,希望它能助力他度过一个美好的夜晚。
然而,当晚由于太过“美好”,导致之后很长的一段时间内,邵棋都不想吃照烧鸡了。
……
时间流转,在这个世界渡过一生后,邵棋回到了系统空间。
她回来的时候,系统罕见地没有喝酒,而是正对着显示屏上的一个排行榜唉声叹气,神色发愁。
【你干嘛呢?】邵棋一脸疑惑地看着它。
【唉,你不懂。你知道吗?你的积分排名本来应该在这个位置,】系统指了指这个排行榜上第十名的地方,语气里更为恨铁不成钢,【然而你疯狂消费后,积分变成负数,就被从这个榜上踢出去了。】
邵棋挑了挑眉:【这是什么榜单?】
系统给她解释:【这是快穿局内部的员工积分总榜,你是近期排名上升最快的黑马,新人就冲上前十了。】
【所以,前十有什么用?】邵棋浑不在意,【能多给发工资吗?】
【不能,】系统跟她强调,【重点不是发工资!这是总榜,排名靠前的大佬会被局里特别关注,就是让你在领导面前露个脸,说不定出去了你也能混个领导当当呢。】
邵棋很想笑,她想告诉系统,要是她有一天能当上快穿局的领导,那快穿局离解散估计也就不远了。
【不看了,看着心烦。】系统看向邵棋,【下个世界怎么安排金手指?要哪个?】
系统已经看出来了,跟邵棋的大脑相比,这些金手指相当于个屁——仅仅留个味的作用。
【随便吧。】邵棋也随缘了,反正不管什么手指,到最后都得她自己上。
躺不平的。
系统就直接给她抽了个签,结果最后抽到了【惊天美貌】。
邵棋点了点头,还算行,虽然可能没什么鸟用。
在系统空间歇了两天,邵棋理了理关于快穿局、君钰和联邦之间的关系,越理越觉得不对劲。
她甚至有点怀疑自己的死——明明是自己喝了安乐死的药,然后没什么挣扎地闭上了眼睛。
但她现在有点怀疑自己的记忆了。
邵棋眼神幽深,在写满联邦和快穿局的关联推理图的纸上空白处画了个圈。
这里面少了一个名字。
邵棋垂着眼,像是隔了一层雾似的,脸上的神色叫人看不分明。
两天后,开始传送世界。
……
“帝诏曰:皇五女邵棋内帷不修,性情骄横,加害姊妹,无才无德,屡教不改,不堪为皇太女,特废止,着迁入净明宫,一月之内不得外出,反省己身。钦此。”
邵棋是在冰冷的草堆床榻上醒来的,一睁眼,就看见灰蒙蒙的蓝灰色屋顶,结着几层蛛网,甚是破旧。
坐起身一看,脚边七零八落地散落着黄色布条,她拿起来一看,才发现竟然是圣旨。
这原身脾气够爆啊,圣旨都敢毁。
邵棋很欣赏,但当务之急是赶紧判断眼下的处境,免得被阴。
圣旨布条被撕得太碎,字都拼不上了。邵棋正想坐起身,四处走一走瞧一瞧,结果腰部根本使不上劲。
邵棋:?
她瘫了?不会吧?
她尝试着动了动,结果腰上和屁股上一阵又一阵的疼痛突然袭来——原来刚才是因为太痛,痛得她的知觉都反应不过来了。
在多次尝试下床无果后,邵棋以咸鱼躺的姿势,重新靠在了床头。
唉,还是等系统上线吧。
合上眼睛小憩了一会,没过多久,屋子的门却被推开了。
外面的人迈步进来,而床上的邵棋一无所觉——倒不是因为她反应迟钝,而是精神体刚进入小世界时有一段适应期,适应期内精神体的各项机能都会下降,邵棋的精神敏锐度也就降低了。
进来的是一个穿着月色长袍的男人,看到屋里被砸得乱七八糟,一地狼藉,不远处的地上还随意丢着圣旨的破布条,他仍然面色如常,神情没什么起伏。
权势、高位,碰之如毒药,不是死在当下,就是死在将来,凤子皇孙亦是。
男子眼神晦涩地盯着床上的人。
他知道五皇女身世可怜,命运凄惨,但他自己也是局中之人,又如何能助她脱身?
到此为止吧,从那个人人趋之若鹜的位子上退下来,未必不是件好事。
男子敛去眼底的深意,转身欲走,然而下一刻,就听到床上的人忽然翻了个身,滚落在地。
“嘶!”邵棋捂着头痛呼一声,瞬间从美梦中醒来。
果然,人要是倒霉,成了半残都能托马斯回旋式掉床……
第190章 废皇太女携天子剑,斩不良臣(1)
邵棋扶着墙边,自己坐了起来,正感慨这虚弱的身体如何处理,视野里却忽然出现了一截月白色的锦缎衣摆。
顺着衣摆往上看,男子清俊的脸映入眼帘。
他垂着眼,正静静地看着她。
邵棋愣了一瞬,下一刻,她面不改色,迅速伸出手扯住了他的衣摆,手上的血染在月白的绸缎上,像是一抹艳红侵染了他周身的净。
男子看见她的动作,眼底浮现一抹意外。
“扶我一下,我腰使不上力。”
“什么?”男子有些怔愣。
邵棋就又重复说了一遍,扫向他的视线隐隐带着打量。
原主身上穿得的是公主服饰,虽然染着血,带着不少划痕,但却是锦衣华服。而她一睁眼,却躺在这么一个冷宫的床榻上无人问津,圣旨都被泄愤似的撕掉了,说明应该是犯了事了。
至于眼前的这个清冷出尘的男人,能自由进出宫闱,说明也是皇子龙孙,但又感觉与原身不是很熟……
可能是哪个八竿子打不着的兄长……
邵棋掩去眼底的思量,扯着他的衣摆,抬眼看向他,眼神清凌凌的,带着几分理直气壮的意味。
“你能先把我扶起来再说吗?我仰着头跟你说话,脖子都要扭断了。”
听到这句话,男子脸上的神色有一瞬间的怪异,似乎眼前人做出了什么完全出乎他意料的举动。但他没出声,只是拿目光扫了她一眼,然后俯下身,手臂一揽就将她抱了起来,放在了床上。
他身上带着一股浅淡的沉木香,似乎还掺了些寺庙里的香灰味,像是不落凡尘的山灵。
他的动作缓慢而疏离,既不亲近也不逾距,邵棋心里的想法更是得了几分印证。
肯定不是熟人。
那就客气点吧。邵棋静静地想。
于是下一刻,她忽然开口:“你能帮我走一趟太医署,找个太医来吗?我身上的伤太重了,我怕你今天走出这个门,我伤病复发明天就死了。”
这语气应该够客气了。邵棋神色如常。
而男子的表情空白了一瞬。
他渐渐拧起了眉,皱眉看着眼前面色苍白的女子,有点怀疑她是不是回光返照了,在这说胡话。
“你……”
“殿下!”男子的声音被打断了,门外跑进来一个神色慌乱的老嬷嬷,一看见床上万分狼狈的邵棋,眼里登时就涌出了泪花。
“我命苦的殿下啊……明明您是遭了小人陷害,陛下怎么就不信呢……凤君殿下在天之灵,看见您这样,得多心疼啊……”嬷嬷眼睛红红的,说着说着就小声抽泣起来。
凤君……
这是女尊世界?
邵棋眉心一动,正准备再问些什么,就听嬷嬷接着说道:“还好有蔺正君为您求了情,殿下,经此一遭,您可不能再受四殿下蒙蔽,反倒是寒了正君之心啊。”
她一边说,一边暗暗瞧了一眼边上站着的白衣男子,只不过后者面色无波无澜,像是去意已决。
嬷嬷心头一紧,殿下经不起再失去左膀右臂了啊。
而邵棋没注意到嬷嬷的动作,她正琢磨着她的话,原身已婚了,娶的还是正君,万一有个什么感情纠葛,这还挺难办的。
“皇夫他……”邵棋神色如常地开口,“确实是该谢谢他。”
嬷嬷一愣:“殿下,您说什么呢?蔺正君不就在这呢吗?”
邵棋:“……?”
她侧过头,正好对上男子毫不掩饰的带着审视的目光,他一边摩挲着手上的骨戒,一边盯着她,语气意味不明地开口:“殿下不认得我了?”
大意了。
邵棋眨了眨眼,片刻后,她缓缓抬手捂住了自己腰上的伤口,额角落下几滴细汗。
她苍白着脸笑了笑,似乎极为忍耐的样子:“疼得我神志不清了,皇夫莫怪。”
旁边的嬷嬷一听这话,连忙着急地看向她带血的伤口,顾不上方才的怪异之处,而蔺书衡也轻轻地“嗯”了一声:“我这就去请太医。”
他抬脚走了出去,目光却微微一偏,视线暗暗扫过她的侧脸,将她细微的神态一一收入眼底。
女子身上再没有从前的暴躁和骄横之感,而是温和地像是一捧湖水,平静的湖面下藏着深不可测的暗流。
她不是五皇女。
蔺书衡脚步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走了出去。
系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直到邵棋都见完太医,趴在床上让嬷嬷替她上完药了,它才姗姗来迟,传送了剧情。
原主邵棋,黎国皇太女(曾经),原主是黎国凤君唯一的女儿,真正的嫡女,但凤君病弱,在原主小时候就去世了。
原主从小就被女皇亲手教养长大,在十岁前,一直都是以聪慧有远谋的形象立于世人面前。但不知为何,原主十岁之后,就越来越暴躁易怒,书院课业早早地就落下了,后来还时常当众顶撞女皇。甚至在一次宴会上,因为有个小姐不下心踩到了她的鞋子,她就直接命人把她丢进了池塘,那姑娘本就身体差,染了一身重病,不治身亡。
原主后院里还养了一堆男宠,整日里寻欢作乐,她的名声越来越臭,脾气却越来越差。
直到前不久,她被查出蓄意谋害皇姐,女皇大发雷霆,当着朝臣质问她,原主竭力证明自己的清白,却无人相信,女皇很失望地看着她,说道:“阿雍怎么生出了你这么个女儿。”
阿雍是女皇对已故的凤君的爱称。
原主听到这句话,当时就失控了,解下了头上的钗环,割下了一缕头发,当着众人的面立誓,若真是她谋害皇姐,她就自请离宫,从此再不姓邵。
所有人都愣在当场。
女皇沉着脸,神色阴鹜,一字一句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皇五女邵棋,不堪为皇太女。”
邵棋成为了立国以来第一个废皇太女,被女皇下令迁进了冷宫。
她后来在冷宫中疯了,从阁楼上跳了下去,死的时候妆发齐整,穿着绿色长袍。恍惚间,仿佛回到了当年,那个刚被封为皇太女时,在朝堂上舌战群儒、意气风发的女郎。
只是后来,她的身影渐渐消瘦下去,再也没有了。
而在这个世界里,最后登基的,是女主,四皇女邵弗。
她亲手策划了这一切,利用原主对她的信任,在原主十岁那年,悄悄在她的香料盒里加了药——能让人慢慢患上疯病的特效药,之后她一直和原主走得很近,定期给她加药,渐渐地,药效就在原主身上发作了。
但邵弗没想到的是,原主的心性竟然那么坚韧。
第191章 废皇太女携天子剑,斩不良臣(2)
她本以为三年之内就能让她变成疯子,没想到三年过去了,她除了偶尔会突然狂暴之外,竟然还能硬撑,公务什么的也都处理得很好。
于是邵弗干脆后来给她增大了药量,药量突然加大,结果就造成了原主在宴会失控,最后使那个小姐溺水而死。
出了这档子事,邵弗本以为原主的皇太女之位必定不保,没想到女皇硬是抗住了压力,保住了她。
邵弗气的发疯,之后直接把手里的药全都加在了香料里,然后就这么亲眼看着自己的五皇妹一步一步地走向末路。
而她自己,铺了多年的局,等待时机到来时,她毫不顾忌任何母女情谊,直接暗杀了女皇,然后以“清君侧”之名,肃清了朝中的异党,坐稳了皇位。
【这是个难缠的对手。】系统根据数据评价道,幼时早慧,又有非同常人的心性和耐力,确实挺狠的。
邵棋语气淡淡:【再狠的人也有她的弱点。】
一听这话,系统特别想问她自己这个大佬本佬的弱点是什么,但还没问出口,就听见她忽然问道:【男主是谁?】
系统一听见这个问题就来劲了,它啧啧两声:【你绝对猜不到是谁,你知道邵弗登基后干的第一件事是什么吗?】
邵棋一脸问号:【什么?】
【她册封了一个来路不明的男子做皇后,而且朝中无人见过这位皇后,你知道是谁吗?】
邵棋烦了:【我劝你有屁快放。】
【……是当朝的皇贵君,宿月,你母皇最宠幸的美男子。】系统一脸的八卦意味。
邵棋挑了挑眉,不可思议道:【这还是小爸文学?癞蛤蟆骑青蛙,长得丑玩的花啊。】
系统沉默片刻,默默提醒她:【话不要说太满,你也身在癞蛤蟆和青蛙的队列中。】
邵棋:“?”
【原主也心悦宿月,而且现在还和他私下有来往呢,邵弗和宿月合起伙来骗了她,唉,小傻子。】系统补充道。
邵棋被这繁琐狗血的感情线绕晕了:【那蔺书衡是怎么回事?她喜欢宿月,为什么要娶蔺书衡?】
【额……】系统顿了顿,默默解释,【原主不喜欢蔺书衡,她就是第一次发病的时候被他撞见了,女皇为了封锁消息,干脆就把蔺书衡赐婚给她了,其实这俩人跟陌生人没区别。】
这个世界真抓马啊……
邵棋光是想起自己后院里的那一堆争风吃醋的男人,再想起蔺书衡这个无辜的被卷进局中的男人,还有宿月……光是想想她头都大了。
【原主的愿望是,做回皇太女,这是她应得的。】
邵棋松了口气:【谢天谢地,还好她的愿望不是对宿月强取豪夺,我对捡垃圾实在没有兴趣。】
正说着,窗边忽然传来“咚咚”的声响,邵棋拧眉看过去,就看到一道颀长的身影立在那里,长袍宽袖,头发用发带高高束起,他面容清秀,但眼角的泪痣给他平添几分魅惑,衬得他穿着浅紫色的长衫,如同花中绝色。
下一刻,邵棋就看见这个绝色男子抬眼看过来,目光深邃。
“殿下可安好?”
邵棋:“?”
你看我像个假人一样趴在这,面色苍白、头发散乱的,安不安好你看不出来?
不是,这谁啊?
【宿月。】系统看热闹不嫌事大。
邵棋:“?”
6.
我昨天刚挨的板子,今天这宿月就又来骗感情了,真敬业啊,邵弗的贤内助非你莫属。
“阿棋,”宿月朝窗户走近了些,眉间浮现一抹淡淡的担忧和心疼,“昨日我向陛下求情了,可是,陛下执意要罚你三十大板,我也没有办法。”
“真的吗?母皇连你的话都听不进去了?”邵棋神色忿忿,陪着他演,“等我见到母皇,我一定要当面质问她,为什么她宁愿听一面之词,都不愿听你这个身边人为我仗义执言!”
宿月神色僵了一瞬,没想到她会想去问女皇这回事。半晌,他才开口,委婉说道:“还是算了吧,你不必为了我去忤逆陛下,当务之急,是先自证清白。”
邵棋“嗯嗯嗯”的应声,顺着他的话,一脸信任地问:“那我怎么样才能自证清白呢?”
宿月笑了起来,像个真正关心她的兄长一般:“我可以帮你查这件事,不过,我没什么途径……”
邵棋直接顺势把自己腰上的令牌透过窗户递了过去,语气亲近:“这是我父后留给我的人手,你拿着令牌可以随意调用。”
宿月接了过来,攥在手心,目光更柔和了些:“阿棋,我会为你洗刷冤屈的。”
邵棋一边随意地点头,一边“嗯嗯嗯”的应声。宿月拿到了想要的东西,也没有待在这里的必要了,他随口扯了个借口,就离开了。
旁观了全程的系统:……
邵棋趴在床上,看着宿月的背影,啧啧感慨:【邵弗竟然用美男计,而且宿月竟然还真的牺牲自己来和我周旋,这俩人狼狈为奸的还挺有一套,原主输的不冤。】
系统很不解:【你干嘛要顺他的意,把令牌给他啊?你这不就是帮他了嘛?】
【一点小小计谋而已。】邵棋漫不经心地摆了摆手,跟它解释,【在原剧情里,原主把令牌给他了吗?】
【没有啊。】
邵棋眉梢微挑:【对啊,这才是正常的,京城之中谁人不知五皇女对凤后的遗物有执念,从来不假于他人之手。但是现在,我把凤后留下的令牌,这么重要的东西给了宿月,证明什么?证明我心里有他。】
【我不信邵弗会对此毫无芥蒂,她那么多疑敏锐的人,一定会第一时间脑补宿月干了什么才哄着我交出了令牌。】
【不信任就像一根针,卡在喉咙里咽不下去,会把她难受死的。】
【宿月这个男主,就是邵弗的弱点。】
邵棋笑了笑,侧过头让面容沐浴在阳光下,舒服地眯起了眼。
而另一旁,穿着月白色长袍的男人目视了这场窗边私会的全程,眸光深深,神色淡得像蒙了一层雾。
第192章 废皇太女携天子剑,斩不良臣(3)
蔺书衡去面见了女皇。
“小五还是老样子?”女皇坐在大殿上首,斜靠着椅背,金黄色的衣摆拂过座上雕花,雍容华丽。
蔺书衡俯身行礼,眼神平静:“五殿下经此一遭,脾气收敛了不少。”
女皇笑了笑,又问道:“她还是和宿月有来往?”
蔺书衡想起今日看到的窗边一幕,默不作声。
女皇看他不说话就明白了,她眉头微蹙,语气轻飘飘的:“小五自幼在朕膝下长大,朕本以为能教出个中兴之主,谁料现在,会变成这副好色浅显的蠢模样。”
“一个宿月,竟然就能把她迷得不知东南西北了。”
若是有其他人在这里,定然会惊讶于女皇的语气,平日里最受她宠幸、得她看重的皇贵君,此时在她口中,竟然也不过如个小玩意一般。
“也许陛下可以再观察一段时日,说不定五殿下会有所转变。”蔺书衡语气淡淡。
他想起现在的“五皇女”,眼底眸光微闪。
“哦?”女皇有些讶然地挑了挑眉,“在朕的这些子女里,还从来没见过毓之会为谁说话。”
毓之是蔺书衡的字。
接着就听女皇笑了一下,面对小辈,语气带上了些戏谑和揶揄:“还是因为和小五相处久了,毓之也生出了几分情意,铁树开花了?”
“臣只是有感而发。”蔺书衡神色如常,还是一副公事公办的口吻。
“是这样么?”女皇瞥他一眼,语气意味深长,“那反正小五现在也不是皇太女了,不如朕下旨让你和她和离,然后你回到你的老位置去,不趟这浑水了,如何?”
蔺书衡下意识皱了皱眉,这本就是他的打算,但现在,“五皇女”身上变数太大……
他隐隐觉得自己不该走。
但这份“隐隐”却又说不清道不明。
于是他只好沉默了下去。
女皇将他的神情变化一一收入眼底,笑了笑,由衷道:“毓之是重情重义之人。”
这么多年,蔺书衡蹉跎在了东宫,饱受议论,小五也对他颇有偏见,但他却恪守本职,默默地照顾和护着她,女皇知道这里面有自己嘱咐的作用,但更多的,是蔺书衡自己的君子心。
皇室是亏欠蔺书衡的——不只在这件事上,女皇心里很清楚这一点。
顿了顿,她转了个话题:“小五身上的伤,怎么样了?”
“臣已经请过太医了,太医让静养一段时日。”
女皇屈指敲了敲扶手,语气淡淡:“晾晾她吧,从小到大都顺风顺水的,要是连这个坎都过不了,那她就当不起储君。”
听见这句话,蔺书衡眉心一动,忽然抬眼看了过去,女皇正敛目沉思,像一尊带煞的金像,眼角的皱纹都横添几分威严。
储君。
蔺书衡回味着这几个字,眼底浮现了几分倦怠。
储君有储君的品格和前路。
那他呢,他有什么?
他只有一条望不到头的必死之路。揣着无数条人命上路的夜行人,偶尔在擦拭手上的鲜血时,也会突然想知道,活着有什么意思。
……
平淡寂静的日子里,京中忽然又出了一件逸闻。
户部侍郎家的小公子在一次赏春宴上对四皇女殿下邵弗一见钟情,然后就追着她大献殷勤,连户部侍郎都对此颇为无奈,无计可施。
四皇女邵弗出身高贵,长相英气,为人沉稳,性情温和,本就是无数京城世家公子的梦中妻主,而户部侍郎家的张小公子在这些追求者中更显得尤为热烈。
“张小公子,你不必——”
“我只是想来见见四殿下,您要是烦我的话,我不会再打扰您的。”张小公子穿着一身浅青色的长衫,青涩得像刚发芽的笋尖,浑身都透着干净清洌的气息。
他眼神清澈,望过来的目光直白又热烈,其中情意不言而喻。
邵弗顿了一下,想起他背后的张家,还有他上面的两个在御史台当官的哥哥,登时展颜笑了起来:“张小公子是性情中人,本宫很是欣赏,不若和本宫一同登船游湖,也算好友结伴。”
张小公子眉间浮现喜意,连连点头。
在周围侍卫的护送下,邵弗带着他登了船。
此时正是春三月,泛舟游湖一大雅事之时也,不少达官显贵也会前来游玩。
张小公子欣然的声音不停在邵弗耳边响起,像是小雀一般,叽叽喳喳地跟她说着话,偶尔得到她的一句回应,张小公子的脸上就会出现几分羞意。
而邵弗一边敷衍着他,一边将目光朝湖上的船只投去,像是在找寻着什么。
终于,没过多久,她找到了她想要见到的船。
“湖上泛冷,张小公子穿得这么单薄,不如我们进到船厢中说话吧。”邵弗侧过头,忽然笑着开口。
面前人身形高挑,眉眼英秀,张小公子看得愣住了,而来自心上人的关心更让他脑海里一片空白,只知道顺着她的话说是。
邵弗笑着领他走了进去,又哄着他喝下了穿上早已备好的茶水,没过一会,张小公子就趴在案上,沉沉睡去。
见他终于睡着了,邵弗脸上的笑容微敛,又打量了他一会,确定他不会中途醒过来后,就走出了船厢。
方才离她还有一段距离的船已经渐渐靠近了她,停在距离她脚下的船头不过几尺的地方。
对面的船上放下了踏板,邵弗神色如常,踩着踏板登上了船。
“你可让我好等。”船厢里坐着一个穿着雍容的男子,正自顾自地品茶。
他垂着眼皮时,眼尾的弧度和眼角的泪痣像是要把人勾到他怀里去。
“许久不见,阿月也不写信给我,我好想你。”邵弗脸上绽开笑容,是与方才截然不同的笑,透着真正的喜悦和放松。
“我可不敢让四殿下挂念,”宿月眼神泛冷,“听说京城里未出嫁的适龄男子为了争抢您的正君宝座,都快打起来了,四殿下魅力非凡,我可真是高攀了。”
邵弗牵住了他的手,笑着坐在他身旁:“京中谁人不知,阿月天人之姿,能得阿月垂怜,是本宫高攀了才对。”
她的身子顺势一歪,拥住了他。
“阿月……”
宿月本来还冷着脸,但一看见她投过来的带笑的目光,心中的郁气不知为何也就散了大半。
窗外鸟啼声声,而窗内的男女,早已是意乱情迷。
第193章 废皇太女携天子剑,斩不良臣(4)
过了一个时辰后,邵弗从船厢中的床榻上坐起身。
她一边穿上衣服,一边询问起了之前她提到的计划。
“若是拿不到就算了——”
她话还没说完,宿月就把一杯兽形令牌放在了她的掌心。
邵弗愣住了,眸光幽深:“你是怎么拿到的?邵棋竟然能把这个给你?”
“随便编了一个理由,她就信了。”宿月不以为然,侧过头看向她的时候,才发现她神色异样,定定地不动了。
“怎么了?”
邵弗猛地回过神,顿了一下,神色如常地摇了摇头:“无事,就是有些意外,我以为她不会给你。”
“对你有用吗?我不懂这些,对你有用就好。”宿月抬眼看向她,神情平常。
“当然,阿月帮了我大忙。”邵弗若无其事地笑了起来,然后忽而话锋一转,“这个时辰,张小公子估计差不多要醒了,我不能在这耽搁,阿月,我们下次见。”
宿月眼神软了下来,含笑点了点头。
邵弗理了理衣服,迈步出了船厢,刚一走出去,她的笑容顿时消失不见。
摩挲着手中的令牌,她眼底浮现了几分戾气和烦躁。
邵棋那个把凤君遗物看作是命根子的疯子,怎么可能会这么轻易地交出令牌。
宿月在她心里的地位竟然这么重了吗?还是……她的阿月隐瞒了她一些东西?
邵弗拧着眉,第一次对自己的决策产生了悔意和怀疑。她不该让宿月走到邵棋身边,还走得那么近。
这让她有一种深深的领地被冒犯的感觉,甚至比女皇对宿月的宠幸还要让她难以忍受。
自己的明珠被玷污了。
玷污他的人必须马上消失。
……
净明宫,邵棋正在等待用膳。
这冷宫的各种配置着实是有点“冷”了,睡蒲草不说——这个问题蔺书衡给她解决了,现在她睡的是干净被褥。
但是重点是,御膳房那边回回送来的都是素菜,没有丝毫荤腥,导致邵棋后来看见净明宫院前的草地,都萌生一股呕意。
“殿下,今天的膳食奴婢给您送来了。”洪嬷嬷看着自家殿下小脸红扑扑的,气色见好,心里也高兴得紧。
然后下一刻,就见“小脸红扑扑”的邵棋抬起眼,面无表情地盯着她。
“有肉吗?”
洪嬷嬷愣了一下,如实道:“没有。”
邵棋肉眼可见地颓了。
半晌,洪嬷嬷才听见她咬牙切齿地从牙缝里挤出了一句话:“蔺书衡呢?他为什么不跟我住一起?”
他凭什么可以不用住冷宫?不用吃这些千奇百怪的草?
“这……”洪嬷嬷支支吾吾,“陛下特赦蔺正君居于宫外。”
“哦。”
我坐牢,他在外面吃香喝辣对吧?
邵棋眼里都快冒绿光了。洪嬷嬷在一边看得一哆嗦。
怎么感觉自家殿下快要变态了呢?这膳食全是药膳,还是蔺正君出的钱,专门给殿下配的方子,但是蔺正君不让说……
洪嬷嬷正想着要不要开口为蔺书衡说几句好话,而就在这时,院外忽然传来了开锁推门的声音。
是有客人来了。
来了好啊,统统杀掉炖了。
邵棋心里想着食谱,脸上面无表情,精神状态好极了。
“五妹,姐姐偷偷跑进来看看你。”邵弗一边笑着推开门,走了过来,一边观察她的神情。
邵棋坐在院里的椅子上,听见这话,扫了她一眼,又恹恹地收回了视线。
空着手来探监,真有你的。
邵弗敏锐地察觉到眼前女子的表情更淡了,完全与以前那个缠着自己的邵棋截然不同。
到底还是因为被废一事与自己生分了。
“五妹,母皇不相信你是被陷害的,可姐姐我相信。”邵弗凑近了些,趁机细细观察起了她的眉眼。
眼神淡漠,面容平静,身上的那股不安定感和躁意散了不少。
邵弗微微皱了皱眉,莫不是药量又不够了?
邵棋轻声哼了哼,一打眼就猜到这个瘪犊子想干什么,她马上呼叫系统:【给我来两斤镇定剂。】
系统:“……”
你还以为你是大户吗?还两斤,搁这买白菜呢?
它赊了点积分,给邵棋送出去了一管。
邵棋感到自己的袖子里突然沉甸甸的,顿时安下心来。
“五妹近来头痛之症可还有发作?姐姐一直担心得紧。”邵弗目露关心,不动声色地套话。
“没有,我最近吃得好睡得香。”邵棋翘着二郎腿伸了个懒腰,颇为自在。
落到邵弗的眼中,则是颇为碍眼,她脸色冷了一瞬,迅速做出了决定。
“五妹虽然近来没有头痛,但姐姐还是不放心,要不然我还像往常一样,给你按按头穴?”
邵棋眉梢微挑,点了点头。
邵弗站在她身后,动作熟稔自然,而邵棋几乎瞬间就闻到了一股似有似无的草药香。
那股香气带着极强的侵染性,仿佛透过布料染透了她的身体,进而进入五脏六腑,邵棋能感受到身体渐渐热了起来——是血液热了。
她按完后,香味散去,邵棋眨了眨眼,有一种大梦初醒的恍惚感。
这是一种精神迷幻类药品。
邵棋敛去眼底的涣散,强自压下了心头的躁乱。
邵弗笑着勾了勾唇,语气意味深长:“五妹感觉如何?”
“还不错。”邵棋笑着看向她,眼神里满满的感激。
目的已经完成了,邵弗又寒暄了几句,就匆匆离去,“功成身退”。
洪嬷嬷早已被她屏退,邵棋拿出袖中的镇定剂,仰面喝了下去。
药效不一会就发作了,心口处那里冷热交接,治疗的过程很漫长,邵棋感觉眼前混混沌沌的,自己身体轻得都快要升仙了。
就在登上极乐的前一秒,镇定剂安住了她的心神。
邵棋松了一口气,而就在这时,她忽然灵光一闪,开口问道:【一般人是不会和神经病计较的,对吗?】
【啊……对吧……】系统傻了。
【那就好。】邵棋缓缓点了点头,语气兴奋。
第194章 废皇太女携天子剑,斩不良臣(5)
净明宫的那位废皇太女犯病了。这个消息很快在宫中炸开,整个太医署的太医都出动了。
“这五殿下怎的突然发病了?之前就是气旺,没听说过她有什么别的病症啊。”在赶去的路上,一个太医忧心忡忡地问。
“噤声,别打听,这里面的水可深着呢。”领头的老太医呵斥了他一句,微微垂着眼,老神在在。
然而一行人刚迈进净明宫,就被眼前的景象给震了一下。
院子里一片狼藉,从未正经修习过武术的五皇女殿下像是一夜之间突然开了窍,连长廊外的青竹都被硬生生给撅折了,她站在院子中间,被羽林卫包围了起来,手里一把竹竿正舞得虎虎生风。
“殿下!您清醒些,别伤着您自己!”
“殿下!臣是奉命——”
“殿下——”
半空中一道凌厉的风声响起。
邵棋嘴边带着血迹,眼尾泛红,活脱脱一个煞星。但凡有哪个羽林卫敢靠近一步,她就挥着手里的竹竿狠狠抽出去。
“滚开!”
领头的老太医迈进净明宫的脚步顿了顿,他在思考今天自己这把老骨头还能不能从这里活着出来。
“隋太医!”羽林卫领将看见他,顿时像是看见了救星,“您快来看看五殿下这是怎么回事!”
这也太疯了,已经把他一个手下的脊骨都直接打断了。
“来了来了。”老太医领着一帮子太医走进去,他神色如常,仿佛没看见周围的杀气腾腾,缓缓朝邵棋走近。
“唰”的一声,青竹竿应声而来,招式凌厉,连一旁不敢再往前走的小太医都神色惊骇,为他狠狠捏了一把汗。
下一刻,竹尖停在了距他脸庞三寸处。
“找死?”邵棋冷冷地看过来,眼底戾气横生,真像是疯了似的,成了一尊杀神。
老太医视线扫过她猩红的眼和用力到青白的指节,神色微顿。
系统在意识空间里呼吸都要停滞了:【不会是被看穿了吧?】
【不会。】
邵棋语气淡淡地回应它,她眸色幽深,一双黑眸像是蒙上了一层血雾,盯着人看时,眼神血气翻涌,似乎真的想要把对方给生吞活剥了。
连系统都被她这个样子吓住了。
有一瞬间它甚至隐隐觉得,这不像是邵棋演出来的,更像是她的另一面。
“殿下,”老太医看着她,这才开口,脸上浮现几分隐忧,“您现在神智不清醒,身体已经是强弩之末,不能再硬撑了,您放轻松,让臣为您把脉可好?”
他试着向前走近一步,而邵棋没动。
羽林卫领将心里一喜,心想莫不是五殿下恢复了些?于是他也试探着靠近了一步,结果迎面而来的就是一道凌厉的棍风,打在他的肩上,皮开肉绽。
“都给本宫滚出去!”
伴随这句话落下的还有旁边的石凳,女子一脚把它踹了出去,石凳摔在羽林卫一行人的面前,四分五裂,震起了一片灰尘,骇得他们又往后退了一步。
一时间,看着院里愈发狂躁的五殿下,不知如何是好。
“去请陛下。”老太医对着羽林卫领将低声耳语。
领将这才回过神来,现在已经过了早朝,女皇已经出金銮殿了。
他连忙吩咐手下赶去汇报,而为了避免刺激到五殿下的情绪,他带着剩余的羽林卫和太医们,退出了净明宫。
看着宫门被迅速合上,邵棋缓缓松了口气。
【装疯可真累啊。】
系统其实想问你真的是在装吗,但它不敢。
邵棋想坐下歇歇,毕竟一会还得接着演,但结果一转身,才发现院里唯一一个石凳已经被她祸祸了。
邵棋:“……”
无奈,她最后翘着二郎腿坐在了石阶上。
等了一会还没等到女皇来,邵棋眼皮子沉沉的,干脆阖上了眼,睡了过去——反正真睡假睡不耽误她演。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邵棋恍惚间,感觉自己被人抱起来了。
她听见身边那人声音清冽,语气平静:“陛下,殿下是睡过去了。”
陛下?她那个皇帝娘来了?
邵棋挣扎着想睁开眼,却被深深的疲惫给拖住了。
这具身子伤势未愈又大疯一场,实在是撑不住了。
就在这时,身侧的一只手忽然拨开她额前的碎发,在她鬓穴处轻轻按了按,邵棋登时卸下了浑身力气,紧绷的身体彻底放松下来,脑袋一歪,沉沉地睡了过去。
而另一边,邵弗第一时间就知道了净明宫的动静,她清楚,是她前几日下的药起效果了。
她坐在躺椅上,一边品着香茗,一边忍不住眉眼舒展开来,连一旁伺候的侍女都能看出她的好心情。
“殿下看起来颇有兴致?”
“是有一桩喜事临门。”邵弗缓缓笑了起来,“不过很快,就有第二桩了……”
……
邵棋是在乾阳宫的侧殿醒来的。
乾阳宫是女皇的寝殿。
她一睁眼,就对上了一双清泠的黑眸。
邵棋瞬间入戏,她眨了眨眼,神色带上了些茫然:“这是在哪?”
蔺书衡没说话,只是静静地低头看着她。
邵棋被盯得莫名有些心虚,眼神偏了偏,语气慢吞吞的:“咳,我渴了。”
蔺书衡没说话,走到一边的桌前,给她倒了一杯水,然后扶着她坐起身,递给了她。
他的眸光淡淡的,看什么东西都像隔着一层淡淡的雾,唯有落到眼前人身上时,才隐隐凝出一点微芒。
这时,门外响起了几道声响。
是女皇来了。
蔺书衡接过邵棋手里的茶盏,俯身靠近她时,忽然低声开口:“既然装了,就装得像些。”
他轻轻擦去她额上的血,黑眸幽深:“别在陛下面前露出破绽。”
邵棋一愣:“你为什么……”
门外的脚步声越来越近,蔺书衡给她掖了掖被角,缓缓站起身。
“就当我是在给自己找个送终的人吧,”他说着,唇边竟隐隐浮现了一抹弧度,“我助殿下登临大统,殿下日后为我挑一处好坟地,如何?”
邵棋拧了拧眉:“你在说什么……”狗屁倒灶的车轱辘话?
能不能说点正常人能听懂的,她只是装疯,不是真神经病。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殿门就被打开了,一个金黄色的身影缓步走了进来,蔺书衡顿时敛去了脸上的神色,侧身站在了一旁。
“小五醒了?”
女皇走到了床边,低头看着床上的面容有些苍白的少女,心底里再大的怒气,也都尽数散去了。
这张肖似凤君的艳光四射的脸,足以让女皇对这个女儿偏宠无数次。
第195章 废皇太女携天子剑,斩不良臣(6)
“感觉如何,头还疼吗?”
邵棋摇了摇头,没说话。
女皇忽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了,自从小五和她闹得越来越生分后,她很久没有和这个女儿谈谈心了。
她长臂一挥,让殿中的人都退下。
宫女侍卫们悄无声息地退出房门,蔺书衡离开时,视线在邵棋的侧脸上微微一顿,然后面色如常地退了出去。
屋内,女皇随意地问着邵棋的近况。
其实她心里是清楚的,天之骄女一朝被废,宫里又是惯会捧高踩低的地方,邵棋肯定经受了许多她之前从未经受过的东西。
女皇以为邵棋会像往常那样,和她撒娇耍横,吵着要惩治下人要搬出净明宫。
但出乎意料的是,她没有。
面前的少女只是微微皱了皱眉,忽然看向了窗外:“外面在吵什么?”
女皇愣了一下,回过神来,才笑着跟她解释:“有一个太医跟朕说你得了疯病,治不好了,朕让人教教他规矩。”
伴随着她话音落下,窗外响起一声大过一声的尖叫,和板子打在皮肉上的敦实拍打声。
歇斯底里的叫声和女皇脸上慢条斯理的笑形成了鲜明对比,莫名让人觉得有些毛骨悚然。
而邵棋却只是缓缓“哦”了一声,语气淡淡:“母皇,能让他们离远点打吗?有点吵了。”
女皇惊讶地挑了挑眉,视线扫过面前少女冷淡恹恹的神色,觉得这个女儿还真是变了。
她朝外面叫了人进来,吩咐了一声,果然没过多久,窗外就静了下来。
“小五,朕废了你的皇太女之位,你没什么想说的吗?”女皇唇边笑容浅浅,“你不是一直说自己被冤枉了吗?”
邵棋笑了一下:“有什么好说的,那您不是不信吗?”
女皇沉默了半晌,看着面前的少女,叹了口气:“我不是不信,我只是失望……”
“你做的那些事,让我很失望。”
邵棋心里顿时“咯噔”一下。
【完犊子了,原主泡小爸被发现了?】
系统嗑着瓜子看热闹,乐得不行:【宿主,我相信你一定能处理好这样的抓马场面的。】
邵棋垂着眼迅速权衡利弊,结合原剧情和目前来看,女皇对她是友非敌。
她索性干脆利落地认错:“儿臣不该顶撞您,不该冥顽不灵,当着大臣的面损了皇家威严。”
“还有呢?”
邵棋咬了咬牙:“……儿臣不该觊觎宫妃……”
听见这话,女皇并未有任何怒色,反倒缓缓笑了起来:“我想听的不是这个。小五,一个男人而已,你若是喜欢,母后可以送给你,但你千不该万不该,不该对母皇不信任。”
她盯着眼前少女头顶的发旋,恍惚间仿佛看到了她小时候,走路走得歪歪扭扭的,但却会笑着仰头,一声接一声地叫着“母皇”。
“你是我唯一钦定的继承人,”女皇眸色微深,“只要你不犯大错,那个位子我是留给你的。”
而在这时,邵棋却忽然开口:“那个太医说的是对的,儿臣确实染了疯病。”
女皇神色微顿,目光定在了她脸上。
“那他就只能死了,朕不想从任何人嘴里听到这件事。”
邵棋挑了挑眉,语气里带上了些直白的尖锐:“母皇愿意立一个疯子当皇太女?”
女皇的眼神很淡,重复了她方才说的话:“只要你不犯大错。”
邵棋缓缓点了点头,忽而开口:“我现在不是皇太女了,按照规制,母皇是不是该给我个一官半职?”
只有皇太女是直接处理国事,不必带官衔的,其他的所有皇女都会在朝中任官职,辅佐国事。
女皇渐渐意识到,她竟然有点摸不清眼前少女的想法了。
“你想跟朕要什么?”
……
蔺书衡从宫里回到了宫外自己的居处,他早已脱离了蔺家,逢年过节连表面关系也懒得维持。
邵棋从前是皇太女的时候,他住在东宫侧殿里,偶尔东宫僚属会带蔺家官员前来拜见皇太女,请示公务,不巧有时会碰见他,每当这种时候,对方的脸色顿时就难看起来。
仿佛是他背叛了蔺家,而不是蔺家抛弃了他。
“公子,枢密院那边来信了。”侍卫小跑着进了屋,把一封包裹得严严实实的信件放在他的桌前,然后就退了出去。
蔺书衡拆开信,细细地看了一遍。
他黑眸平静,拿起一旁笔架上的毛笔,手指微动,在信笺的结尾处缓缓落下一个“斩”字,然后直接让侍卫送了回去。
“公子……除了这封信,还有之前龚家一案,兹事体大,要不要向陛下禀报,让三省——”
“不必了,”蔺书衡淡淡地瞥他一眼,“你是觉得,我杀他杀得不对?”
侍卫骇然噤声,扑通一声跪了下去:“奴才多言了。”
“下去领罚。”
“是,是。”侍卫冒了一身冷汗,连忙退了出去。
府上的马夫恰巧从院外经过,看见他那副慌张失神的样子,笑了一下:“小兄弟,又挨骂了?蔺公子脾气那么温和的人,骂了你那肯定是你办事办得太差了。”
侍卫被他口中的“脾气温和”给噎了一下,很想跟他讲讲三王之乱时,自家公子一夜之间判了多少处刑,刑场上的血迹都连着五日未干。更别提其他大大小小的案宗了。
阁老口中的“暗相”之称,暗地里的宰相,不是白叫的。
但他看着马夫那一脸乐呵呵的样子,深感说不清楚,随便敷衍了几句,就离开了。
他还得忙着去和枢密院那帮老顽固斗法呢。
……
宫外的腥风血雨暂不必说,宫内的夜晚倒是一如往日的静谧安然。
今晚女皇点了皇贵君侍寝。
第196章 废皇太女携天子剑,斩不良臣(7)
宿月一袭蓝衣,坐在殿中,抚琴奏曲。
他低眉时,神情温顺,眼角眉梢透出微微一点纯然风情,格外动人。
女皇半阖着眼,斜倚在榻上,静静地欣赏着琴声。
蓦地,她听见舒缓悠扬的琴声突然乱了一拍——是抚琴的人心乱了。
下一刻,她睁开了眼。
“阿月有心事?”
宿月的眼睫几不可察地颤了颤,半晌,他起身行了一礼,将头深深地低垂下来。
“臣隐瞒了一事,请陛下恕罪。”
女皇漫不经心地打了个哈欠,神情淡淡:“说。”
“陛下废止五殿下的皇太女之位前夕,五殿下来找过臣。”宿月语气轻轻的。
女皇勾了勾唇,神情莫测:“她来找你,是让你帮她跟朕求情吗?”
“如果是这样的话,阿月做的是对的,后宫不得干政,朕又如何会责怪你。”女皇牵了他的手,放在了掌心。
“陛下,”宿月想起宫外邵弗的嘱咐,垂眸敛去眼底的深色,试探着开口,“凤君仙逝,五殿下自幼失怙,臣看着也颇为心疼,现如今她的皇太女之位被废,心里定然不好受,只是不知陛下您……对她的今后有何打算?”
女皇缓缓摩挲着他的手,语气意味不明:“小五同阿月一向亲近,想来阿月执掌后宫,也是真心待她,阿月有何想法?”
宿月没有听出她语气里的异样,继续按照邵弗的叮嘱往下说。
“臣觉得……陛下不妨授她一个清闲的高位官职,既维护了五殿下作为正宫嫡女的自尊,也让她从这么大的打击中缓缓心神。”
清闲的高位官职……
女皇心里暗笑,原来宿月背后的人竟然是这么安排的,这种官职向来是文不成武不就,看来他们是一心想把小五养废了。
她还以为能有什么高招,不过如此。
宿月说完话后,眼神略微偏了偏,身子变得紧绷起来。
女皇颇觉无趣,轻轻地拍了拍宿月的手:“放心吧,朕自有打算。”
她膝下总共五个女儿,两个去世,三个尚存。对待这三个女儿,她虽然心有偏向,但还是希望能看一看这些人各自夺嫡的手段。
毕竟想坐上皇位,只靠四平八稳是不够的,要撕破脸面,要破釜沉舟,要你死我活,才能看出个胜负分明。
女皇很乐意观赏这样的戏码。
所以,她宁愿把邵棋放在一个更危险、更一发而触及全局的位置上。
……
一个月的期限过得很快,邵棋的禁足解了,但宫里宫外的议论之语只增不减。
谋害姊妹、疯病、正宫嫡女、睚眦必报……
有关她的传闻遍布京城,不少臣党都紧张地等待着女皇下旨,这位废皇太女的去处……可是牵动着夺嫡之争。
而五月初,女皇制诏,任皇五女邵棋为新任诏狱丞,掌刑狱,上达天听,下斩臣蠹。
圣旨颁布,朝野上下无不震惊。
且不说这个位置以往从来没有皇室贵胄坐过,单就说这司管诏狱一职——虽然权势不小,但恶名在外,能止小儿夜啼。
历朝历代,皇子皇女们要想最后登临大统,都是兼听兼爱、礼敬贤士,以仁德来标榜爱民,哪有成日里杀气腾腾、恶名在外的储君?
那不是君主,那是煞星。
而邵棋竟然被发配到了这个位置上,那不就是与储君之位背道而驰了,彻底无缘了吗?
不少臣子想到这一层,顿时心思活泛起来,思忖着这陛下是不是彻底放弃五皇女了……若是如此,剩下的储君人选,就只在三皇女邵默和四皇女邵弗之间了。
邵弗听到这个消息,是最不可置信的,她不敢相信母皇会这么轻易地舍弃了自己最偏爱的女儿,更不敢相信邵棋竟然毫无反抗地接受了这个旨意。
不对,这其中绝对有猫腻。
邵弗拧眉深思,准备让暗探去查一查,而正在这时,门外响起了一阵躁乱的吵闹声和骚动。
“殿下!外面,外面有——”
“哐当”一声,大门被猛地推开的声音,打断了女婢的禀报声。
一队整齐森严、来势汹汹的侍卫冲了进来,站立在正院两侧,一字排开,从队伍最末端,一个身影缓缓走近,伴随着石阶上不紧不慢的脚步声,仿佛砸在了人的心上。
红黑交接的长裙,袖口处收紧,墨发高束,干脆利落。腰封间的黑曜石令牌上刻着一个“斩”字,浑然含煞。
“四姐,”来人笑盈盈地迈进了正堂,“妹妹今日不请自来,万望莫怪。”
她刚下刑场,脚上的长靴还粘着带血的污泥,身上的血腥味令人悚然,旁边的女婢已经被吓得抖成了筛子,脸色青白,腿软得仿佛随时都要跌倒在地。
邵弗盯着眼前的女子,神色温和地笑了笑,走上前去就想要亲近地牵住她的手,却被后者躲开了。
邵弗动作一顿,然后面不改色地收回手,迎她进门:“五妹刚解禁,又得了官职,是大忙人,姐姐怕给你添麻烦,这几日都没去看你,没想到你却上门来了……”
“五妹坐,姐姐这有新上的茶,让下人给你沏一杯——”
“不必了,”邵棋笑着打断她的表演,索性开门见山:“今日来,是为公事,姐妹叙旧就免了吧。”
邵弗眉心一动,敛去眼底的深意,抬眼定定地看过去:“哦?所为何事?”
旁边的侍卫拿出手中的卷宗和谕旨,递到邵棋手边,邵棋含笑接过,慢条斯理地向邵弗示意了一下。
“二皇女遇害案重启,所有涉案者配合大理寺和诏狱司取证,查明背后元凶。”
邵弗神色一顿,半晌,缓缓开口:“这件事……不是已经揭过了么。”你邵棋的皇太女之位都因此被废了,还有什么好说的。
“哦?”邵棋却挑了挑眉,唇边的笑意浅浅,语气毫不避讳,“但我不承认啊……”
“我不承认我是主使,既然如此,那就另有其人了。”
“二姐可是皇室里出了名的恶美人,仇家数不胜数,四姐都不好奇究竟是谁吗?”
邵弗扯了扯唇,语气微微有些生硬:“我一向不关心这些事。”
“是是是,”邵棋笑意盈盈,“四姐向来遗世独立,醉心书画,对这些俗务嗤之以鼻。妹妹象征性地搜一搜,搜完就走。”
不顾邵弗陡然难看下来的脸色,邵棋动作干脆地招了招手,身后的侍卫一拥而入,开始搜了起来。
“妹妹可真是新官上任三把火。”看着眼前的一幕,邵弗连装都装不下去了,语气讥嘲。
没了皇太女之位,领了这么一个疯狗似的角色……
而邵棋却欣然领受,一边把玩着腰间的令牌,一边唇角微勾:“确实如此,不过这火烧到谁头上,还要走着瞧呢。”
第197章 废皇太女携天子剑,斩不良臣(8)
整整一日的时间里,凡是与二皇女案有牵扯的人,全被邵棋带着人马搜了个遍。
朝臣们心怀不满,对此颇有微词。
第二天上朝的时候,就有臣子谈及了此事。
邵棋因为前天晚上查了一夜卷宗,正在瞌睡着呢,一听这话皱了皱眉,语气轻飘飘地回了一句:“诏狱司办案,宗室臣僚不可违。”
这是规矩。
那个臣子还想再辩:“殿下未免太过无礼,哪有不带搜查令就直接搜府的呢?殿下没有经过申报——”
“我搜你还要经过你同意?那我让你半个时辰,直接等你把证据藏好了我再进去搜呗?”邵棋瞥她一眼,神色淡淡。
那个臣子一噎,顿时说不出话来了。
下了朝,邵棋毫不留恋,迈步就往外走,结果刚走到一半,就被女皇身边的大宫女给拦下了。
“五殿下,陛下正在御书房等着您呢。”
邵棋生无可恋地打了个哈欠,恹恹地跟着她走了。
到了御书房的时候,她还是眼皮子打架,还差点没看清路,撞到门框上。
“有这么困?”女皇好笑地看她一眼,瞧见她眼下的青黑,语气顿时也软了些。
邵棋点了点头,语气毫不委婉,直接跟她抱怨:“大理寺那帮废物,我让他们看卷宗,一个个的生疏得不得了,磨磨唧唧,最后还得我自己上。”
“怎么不找个人帮你?”
邵棋垂着眼皮,语气散漫:“都蠢,看不上。”
女皇缓缓笑了起来:“若论博闻强识,你该找毓之。”
邵棋神色一顿,缓缓点了点头。
女皇又随口问她:“那方才你走得那么急,赶着干什么去?”
“……去打听蔺书衡住哪。”
女皇疑惑地瞥她一眼:“你解禁之后,朕就给你批了一处宅子,你没把毓之接过去?”
“……还没来得及。”
女皇顿时用一种“你可真不是个东西”的眼神看向了她。
邵棋:“……”
话都让你给说完了,她今天下朝跑那么快,就是正准备去他府上。
这是女尊世界,蔺书衡和她分居,只会让他的名声受损。
邵棋今日上早朝的时候偶然路过一个书摊,黎国清谈风气一向盛行,书摊旁边围着一堆穷酸书生在那高谈阔论,谈政治,谈臣子,谈京城中那些响当当的大人物。
邵棋路过时,十分敏锐地听到了蔺书衡的名字。
“若说三元及第,百年之间,可就出了这么一位呢!”
“你说的是蔺家那个庶子?呵,他倒是功名加身,这么些年可有建功立业?最后不还是嫁进宫去,现在成了废皇太女正君,籍籍无名了么。”
“蔺家也不要他了,啧啧,真惨。”
“想当年,蔺公子在苑中做的那篇文章,可真是非同凡响,恍若文曲星下凡呐,可惜,可惜……”
“可惜什么?”其中一个书生不屑地笑了一下,“他自己选的路,他就得走下去。而且现在,你们再去看看他的处境,妻主不闻不问,两人分居,一看就是夫妻不睦。就是不知道这位天之骄子心里是什么滋味咯……”
书生说完,拿起旁边的酒壶想要小酌一口,一侧头,却对上了一双泛着凉意的眼。
女子坐在雍容低调的马车里,正透过窗,静静地看着他,仿佛在看一个死人。
书生哆嗦了一下,看清马车上的标志后,差点没当众晕死过去。
五,五殿下!
他腿一软,跌在地上,硬撑着想起身磕头谢罪,但邵棋手腕一动,已经合上了窗帘,转过了身,不再去看了。
下一刻,她的脑海里出现了那双淡得像蒙了一层雾的眼眸,耳边响起了蔺书衡之前说过的那句话。
“……殿下日后为我挑一处好坟地,如何?”
不如何。
邵棋心想,这蔺书衡傲气得很,恐怕葬在皇陵里都满足不了他,这桩买卖不划算。
还是好死不如赖活着吧。
就在邵棋想到这的时候,系统突然出声,很郑重地告诉她,【……宿主,仪器检测到你的情绪波动异常了。】
【哦?】她笑了起来,并不意外。
系统联想起以前的每个世界,再想到宿主和君钰的谈话,心里早就明白了。
一直都是一个精神体。
能让宿主情绪波动异常的,一直都是一个人。
【所以,蔺书衡是他吗?】系统问道。
邵棋挑了挑眉,笑得眉眼弯弯:【虽然我的精神力都用来协助那些药物来维持我的记忆了,但是据我判断,他大概率是。】
【啊?这怎么判断?】
【凭感觉,你的数据无法解析的东西,我的感觉能。】
不论到哪个世界,他都会跟着她,而她也永远能认出他。
邵棋从回忆里回过神来,面前的女皇还在喋喋不休地叮嘱着她官场要领,说到一半,抬眼一看她的神色,女皇皱了皱眉,就知道她心又飞到天边去了。
“上夫子的课神游也就算了,朕说话你也敢不认真听?”女皇板起了脸。
邵棋一点都不怕她,索性混不吝地行了个礼,笑得张扬:“儿臣急着出宫见蔺书衡呢,母皇要不然今天少说点,剩下的留到改天再说?”
女皇都被气笑了,闹半天她还成了碍事的了。
“滚滚滚。”她摆了摆手,眼不见心不烦。
“嗻,遵旨——”
邵棋眉开眼笑,大步走了出去。
女皇看着她的身影,眼神里浮现了几分浅淡的温柔。
自从邵棋性情变得骄躁,这么多年来,她们母女俩之间只有对抗和争吵,已经很久没有像现在这样敞开心扉了。这是女皇坐在高处不胜寒的帝王宝座上,唯一贪图的一点温情。
……
蔺书衡这几日偶感乏力,找府医一瞧,是染了风寒,所以他就把手上的事务交到了枢密院那里,让他们处理。
黎国女子当政,男子主管家宅,但少数优秀的男子可以入仕。
而蔺书衡是这少数中的意外,他是被蔺家作为抵押给皇室的人质,送进宫的。
第198章 废皇太女携天子剑,斩不良臣(9)
蔺家是真正的四世三公的顶级世家,门庭显赫。然而,到了先帝在位的那一代,由于蔺家家主在夺嫡之争中站错了队,现在的女皇登基后,一朝天子一朝臣,蔺家门庭萧索,彻底没落下去了。
而蔺书衡,就是蔺家用来敲开天子心门的一块玉石。
只有让未来的储君留有一半蔺家的血,蔺家才有重新辉煌的契机。
于是,他们盯上了五皇女邵棋——女皇最偏宠、最看重的女儿,设下计谋让蔺书衡成为了邵棋疯病的知情人,最后在推波助澜下,将他嫁进了东宫。
蔺书衡大婚的那天,蔺家人满脑子想的都是蔺家重回世家之首的风光无限,没有人在意这个三元及第的文曲星是否会因为这一桩婚事而断送了入仕的前程。
——嫁进宗室的夫郎不得干政。
而蔺书衡的那些长辈们,衣冠楚楚,侃侃而谈。
“毓之啊,你一个庶子,能捞到皇太女正君的好亲事,已经是走了大运了,你看看京城里有多少郎君艳羡?”
“你父亲要是天上有灵,看到你得了这般造化,恐怕都要笑得合不拢嘴了。”
“是蔺家给了你这个机会,以后……莫要忘本。”
听着这些话,蔺书衡神情莫辨,只是抬眼看向了最中间衣着华丽的妇人:“儿子今日大婚,母亲没有什么话想要和我说吗?”
那妇人冷淡地瞧了他一眼,眼底满满的城府算计,语气不容置喙:“以你的姿色,进入东宫后,想办法让皇太女尽快有孕,留下孩子才是最要紧的事,听清楚了吗?”
蔺书衡沉默了,良久,他双膝触地,缓缓行了一个跪礼。
然后,头也不转,走出了大堂,迈步走上了驶向皇宫的马车。
而女皇在暗中,将这一切都收于眼底,她不是不清楚蔺家的打算,但她默认了这件事,蔺家图的是未来的荣华,而女皇想要的……是看看蔺书衡这个人的分量。
作为天子纯臣的分量。
女皇其实对黎国的朝野体系早就厌倦了,明明她才是坐在龙椅上的君王,却没有能够说一不二的能力,底下的臣子们一边高呼万岁,一边欺骗、伪装、谋私,而皇帝却无可奈何,因为世家朋党,彼此庇护,早已是官场默认之事。
女皇决意要拔起这些深深扎根于朝野的根茎,把这个混沌沉寂如一潭死水的局面搅得天翻地覆。
蔺书衡是她看中的棋子,也是她为邵棋挑选的刀。
浸于血泊,打磨锋利,他能够渐渐砍掉更多人的头颅。
所以女皇对于蔺书衡与邵棋绑在一起这件事,乐见其成。而蔺书衡也在她的指引下,走上了与当初他读圣贤书时所想象的截然相反的道路。
一条必死无疑的不归途。
他一直形单影只地走到了今天。
“咔哒”,清脆的一声,是棋子落在棋盘上的声音,蔺书衡收回手,看着面前无路可走的一盘死局,神色平静。
他坐在树下,独自对弈,夏日的艳阳打在树上,微微透出的光影给他的身子描了一层光边,落在地上,画成了一个仙姿非凡、引人遐想的影子。
只是这影子孤零零的一个,坐在树旁,显得有些寂寥。
忽然,脚步声响,蔺书衡微微抬眼,就见眼前的地面上,另一个影子毫无顾忌地闯了进来,不偏不倚,与他的影子接壤了。
身后响起女子含笑的声音:“郎君可让我好找。”
蔺书衡怔了一下,正欲起身行礼,就被一只手给按下了。
邵棋径自坐在了他的对面,扫了一眼棋盘上的棋子陈列布局,笑了一下。
“这棋局还真是围得密不透风。”
“殿下怎么到臣这来了?”蔺书衡顿了顿,缓缓道,“所为何事?”
他一边说,一边想着,朝堂上近来发生的事也就那么多。五殿下成了新任诏狱丞,还重启了二皇女遇刺的旧案,想必今日前来,是想从他这里了解一些尘封的线索。
亦或者是,想和他合作,也说不定……
蔺书衡轻轻捻了捻手上的棋子,眼底眸色淡淡,等着对方开口。
然而下一刻,出乎他的意料,邵棋忽然身子前倾,歪向了他,她朝着他扬了扬眉,唇边浮现一抹浅浅的笑意,语气熟稔自然。
“天气这么好,想约你出去走一走,郎君允不允啊?”
蔺书衡的神色僵了一瞬。
她靠过来时,他闻到了她发梢上淡淡的桂花香,慢慢地朝自己侵染,似乎把自己身上的沉木香灰的苦味,都给冲掉了。
“好。”蔺书衡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下意识地点了点头。
……
五月天,艳阳高照,街上的男女穿着轻纱和短打,避暑清凉。
邵棋叼着一根糖葫芦,悠哉悠哉地慢步走在街上,一张明艳的脸时不时被嘴里的山楂给酸出了各种表情,显得颇为奇特。
而旁边跟着的白衣公子面如冠玉,身姿清隽,仙人一般,但手上却提着一袋点心、一包酥糖和几个刚出笼的热腾腾的包子,香气和烟火气十足,一下子就被拉进了凡尘俗世。
二人这奇怪的组合,引得路过的行人屡屡投去目光。
在经历了第三次有路过的女子被美色吸引,上前意欲和蔺书衡搭话然后被邵棋手疾眼快地拦下后,邵棋直接从街边商贩那买了一个白色帷帽,给蔺书衡戴上了。
“蔺小郎君不愧是美色动京城,”邵棋顿了顿,笑得颇为得意,“那群世家女公子们肯定在背地里羡慕死我了。”
“殿下慎言。”蔺书衡敛去眼底的复杂,语气淡淡。
他还从来没听过别人对他这么直白的夸赞,觉得别扭极了。
而邵棋则感觉这一会的风有点大,蔺书衡风寒还未好全,怕吹伤了他,于是她拉着他往前走,左拐进了茶楼。
“走得累了,我们找个地方歇歇脚。”
邵棋带着他上了二楼,坐在了窗边,这里既能看见街上的繁华人流,也能看见茶楼一楼的说书与表演,颇为恣意。
邵棋正想让蔺书衡把帷帽摘下来,反正四周也没有旁人,而就在这时,楼梯上忽然响起了几道脚步声。
“茶酒作陪,佳人作伴,五妹艳福不浅,倒是比我还会享受啊。”
一个神色轻佻、眉眼清秀的女子,负手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衣袂飘飘的美男子。
邵棋一眼就认出来,里面有一个,是她前不久解散后院时放出去的侍妾。
第199章 废皇太女携天子剑,斩不良臣(10)
而侍妾罗伊,也一眼就看见了茶桌旁身姿舒展的女子,他顿时觉得脚底仿佛有一团火“蹭”地冒了出来,烧得他想要逃离现场。
没有什么比被现任妻主带出府逛街、然后恰巧遇到前任妻主更为难堪的事了。
更何况——前任妻主身旁还坐着一个带着白色帷帽的男子,显然是新欢。
不知为何,罗伊有些失落。
虽然外界传言邵棋性子暴躁,难以相与,但邵棋作为一个妻主,其实待他们这些侍妾很好,舍得在他们身上花钱,也不限制他们的出行。而正君性子冷淡,也不和他们有任何交集。
在东宫的那段日子,是罗伊最安定最舒适的日子。
可惜……殿下被废,从冷宫解禁出来后,就把后院都解散了,只留下了正君一人。
罗伊以前觉得殿下和正君两看两厌,完全是陌生人,而近来却隐隐觉得,殿下其实很在意正君。
解散后院的那天,管家把他们每人的契书都还给了他们,还说是按照殿下的吩咐,给了他们银两玉石。
罗伊年纪小,嘴巴甜,仗着会撒娇卖痴,平日里在姬妾之间,颇得宠幸——说是宠幸,其实也就是原身爱和他聊聊天。
他偷偷问了管家正君的去处,然后就看见管家摸着胡子笑了笑。
“正君的去处?正君还能有什么去处?殿下这几日就正忙着吩咐工匠在她宫外的新宅里给正君布置新房间呢,要我说啊,正君唯一的去处,就是去往殿下身边。”
这句话牢牢被记在了罗伊心底,因为太难忘了。
“伊儿?伊儿?罗伊。”
罗伊听到了自己的名字,怔愣地抬头,就见三殿下邵默正打量着他,眼底情绪意味不明:“我的好伊儿,怎么跑神了?是看见了什么人什么事,让你这么心绪不宁呐?”
罗伊根本不敢把目光往邵棋那边看,只微低着头,强压下心头的慌乱。
“是妾身的不是,妾身还想着方才见到的那金钗,有些魂不守舍,让殿下见笑了。”
邵默眯起眼睛,忽然伸出手,将他一把拉到了自己身边。
她勾了勾唇,语气调笑:“不就是一支钗子么,伊儿喜欢我们就买,来,伊儿莫要失礼,先来拜见故人才是。”
邵默猛地用手指钳住他的下巴,硬是把他的脸拧了过来。
罗伊吃痛,下一刻却正好直面茶桌旁的两人。
然后看到眼前的一幕,他就愣住了。
方才邵默走上二楼的时候,邵棋就在心里直呼晦气,头都懒得转过去,默默喝茶;等到邵默又是和身边的美男子调笑、又是和罗伊说话的时候,邵棋已经喝完一杯茶了,对面的男子四平八稳地坐着,不动如山,然后邵棋忍不住偷笑他,还让他把手上提的小吃都放过来,干脆现在就解决掉。
于是,等到罗伊转过头去看的时候,看到的就是邵棋一边咬着糖葫芦,一边动作自然地把酥糖和点心推给对面的男子的画面。
罗伊听到她笑着对他说:“就再尝一个,一个就好,我不骗你。”
然后男子就语气淡淡地揭穿了她:“这句话方才殿下就说过了。”
邵棋被识破了,无奈地叹了口气,她真的很喜欢看一些蔺书衡吃酥糖的场景,细嚼慢咽,腮帮子微微鼓起,贵公子风仪中又带着反差的可爱。
她一边颇为失落,一边缓缓咬了颗糖葫芦,然后就忽然意识到,周围的气氛有些过于静了。
邵棋慢条斯理地一侧头,就对上了邵默和罗伊复杂的目光,前者是被忽视的恼怒,后者则带着几分心酸和失落。
“咳咳,三姐有何贵干哪?”邵棋把嘴里的东西咽下,刚把手伸到袖口里,身侧的一只手就给她递来了帕子。
白色的素帕,还带着男子身上的沉木香,邵棋挑眉笑了笑,欣然接过。
邵默被忽视了个彻底,脸色更难看了。
从她和罗伊的视角,只能看到男子掀起半边帽帷后露出的侧脸,颇为俊美。
于是她冷笑了一声:“五妹这是从哪找来的美人,倒是有几分姿色,怪不得五妹愿意捧在手心呢,相比起五妹夫那块冰疙瘩,确实是更有意趣。”
“听说五妹娶了五妹夫后,从来没往他房里去过,就让这么一个人……听说还是个庶子,占了正君的位子,我要是五妹,我也心有不平呢,母皇给五妹的赐婚可真是草率。”
蔺书衡脸上的神情一顿,默不作声。
邵棋几乎是在她话落瞬间就拧眉看了过去,扯了扯唇,丝毫不给她留面子:“三姐可真是清闲,都管起我房里的事了,你之前和将军府的郎君纠缠不清的事可澄清了?”
邵默神色一僵。
就听邵棋接着往下说,语气那叫一个抑扬顿挫:“人家将军府嫡子和别人家的女公子都定了亲了,三姐还上赶着要横插一脚,何将军都一大把年纪了,忍着病痛跑到母皇面前哭诉儿子的婚事,这可是忠臣良将,三姐作为皇室中人,情何以堪哪?”
“你不嫌丢人,我还嫌丢人呢。”
这番话算是戳到了邵默的痛点上,她神色微微有些狰狞,伸出手摘下腰间的鞭子直接抽了过来——
鞭法凌厉,邵棋徒手接住时,腕上被划了一道,渗出了血。
蔺书衡眼神一沉,袖间的暗器蓄势待发,却被邵棋给按下了。
“我不想让你出手。”
她低声说了一句,然后猛地攥住鞭子,将邵默的身体拖了过来!
下一刻,一只手伸了过来,邵默的头皮一紧,邵棋抓着她的头发,逼得她仰面喘气,神态狰狞。
“五妹,你放手!你……我是你姐姐,你不怕母皇罚——”
头发上的力道猛地加大,身上的钳制也似乎狠狠地掰住了她的骨头,邵默痛得说不出话来。
下一刻,就听到头顶传来一声散漫的笑。
“我有疯病,我怕什么?”
第200章 废皇太女携天子剑,斩不良臣(11)
邵默最后是被抬走的。
罪魁祸首邵棋靠在椅背上,目光幽深,眼尾微微泛红,一边装模作样地抚了抚额头,一边皱着眉阖了阖眼。
像是痛得狠了。
“五,五殿下……”
角落里传来京兆府衙吏小声的询问,语气弱弱的:“需要小的为您叫个大夫吗?”
这,这也太吓人了这。
怎么就把三殿下给打成那样了啊!
——虽然三殿下确实口出不逊、质疑圣旨在先就是了。
衙吏完全没意识到,自己已经在无形之中被满嘴扯谎的邵棋给唬住了,自然而然地相信了她的鬼话连篇。
“无事。”邵棋面容有些泛白,扯唇笑了笑,看上去一点也不像“无事”。
“你们回京兆府复命去吧,不必隐瞒什么,把今日之事一五一十地给京兆尹说清楚,他自有定论。”
衙吏听到这句话简直要感动得跪地而泣,神仙打架,凡人遭殃,皇女之间较劲掰腕子,惨的可都是他们这些小老百姓。
但是有了邵棋这句话,他就不用担心被泄愤了,至少脖子上的脑袋是保住了。
狱吏千恩万谢地退了出去,带着几个小吏赶回京兆府。
邵默早就被府上的下人抬走了,他们走时,邵棋还语气轻飘飘地留了一句话:“今日是妹妹失态了,改日一定登府给三姐谢罪……”
“不过,”说着说着,她语气一转,“我年纪小,因为患病,心绪又不稳,三姐日后在妹妹我面前说话还是谨慎些,对你对我都好。”
邵默浑身疼,又被邵棋点了哑穴,听见这话,更是气得怒火攻心。
“唔唔唔!唔!”她哼哧着想说话,这动作一下就吓到了旁边的侍卫,不为别的,他就害怕自家殿下刺激得邵棋再突然发疯,于是他犹豫都没犹豫一下,连忙命人把自家半身不遂的主子抬了出去。
在疯子面前,还是小命要紧。
侍卫回过头忐忑地笑了笑,见邵棋合着眼没有理会他的意思,慌忙行了个礼,一溜烟也跑了出去。
转眼之间,室内清净了下来。
【呼,演得我好累。】邵棋伸了个懒腰。
系统:“……”
得了吧,把你嘴边那笑容收一收再说。
刚才这波发疯,别人我不知道,你肯定爽了。
发疯上瘾·邵棋不紧不慢地理了理衣袖,正要拿起自己刚才打架时随手放到一边纸袋里的糖葫芦,若无其事地继续品味,就见一只手忽然穿过她的臂下,拿着一方干净的素帕,覆在了她腕上。
那里被划了一道,伤口正往外渗着血。
“殿下还是快些回府,这伤口需要府医来包扎。”蔺书衡拧眉盯着雪白皓腕上的一抹血痕,神色有些紧绷。
“害,放心吧,就邵默那三脚猫功夫,能有多大威力,我一点事都没——”
“嘶!”
她说得云淡风轻,男子默不作声,放在她腕上的手指忽然向下按了按。
邵棋顿时痛呼出声,然后就迎上了对方冷沉的眼神,仿佛在冷笑着说“我就知道。”
邵棋:“……”
最后邵棋被蔺书衡硬塞进了马车——和她心爱的酥糖、点心和包子一起。
“等会儿——”邵棋刚坐进马车,眼角余光一瞥,迅速用还没残的手一把拉住了正准备下马车的男子,皱了皱眉,“你去哪?”
蔺书衡眼神平静,神色如常:“天色已晚,臣自然是回府休息。”
看着他低垂的鸦羽般的眼睫,邵棋缓缓笑了起来:“回哪个府?”
“什么?”蔺书衡的神色罕见地浮现了几分不解。
邵棋含笑不语,轻轻地扯住了他的袖子,将他往自己身边带。
蔺书衡担心碰到她身上的伤口,也不敢挣扎,只好迈着步伐,一步一步,配合着让她把自己拉上了马车。
“殿下……”
“老吴,”邵棋忽然朝窗外喊了一声马夫的名字,“人齐了,走吧。”
“诶好,那您和正君坐好嘞,我们回府!”马夫应了一声,一拉缰绳,马车缓缓行驶了起来。
看着马车行在驶往五皇女府宅的路上,蔺书衡哪里还看不出邵棋的意思。
女子手上还裹着他的素帕,眼下正坐在他对面,也不解释自己方才所为,而是神色如常地打开了那包酥糖,朝他笑着看过来。
“来一块?”
语气自然亲近,仿佛做过无数次。
蔺书衡顿了一下,缓缓摇了摇头。
太甜了,不适合他。
“好吧。”
于是邵棋只好自己“咯嘣咯嘣”地吃了起来,一边吃一边在心里想。
今天就算了,改天一定要哄着他多吃一些。
他过得太苦了,她以前不知道,而现在,她连在饮食上都不舍得再让他尝到一点苦味。
……
女皇确实是偏宠邵棋,赐下的宅子都要比其他皇女的更豪华,有更多的占地。
而在住进这座新宅的第一个晚上,蔺书衡失眠了。
他躺在柔软的锦被里,床边高垂的帐纱层层叠叠,偶有几束月光透过,洒在床沿上,静谧又诗意。
这个房间一看就是被精心布置过,窗边的玉兰娇嫩欲滴,正对着窗的墙上挂着书画,是蔺书衡最喜欢的流派,传到这一代已经有不少古迹丢失了,但这里竟然还挂着几张稀缺的珍画。
不远处的书架更是“奢侈”,上面整整齐齐地放着不少的孤本,每一本单拿出来,都是能让国子监那群修书的老夫子眼馋的至宝。
整个房间的装潢都是如此,内敛而又别出心裁,处处都藏着精妙的玄机。
蔺书衡还闻到了室内的熏香,是一种淡淡的泛着甘甜的清香,渐渐染到了他身上,盖过了他身上的沉木味。
让他恍惚间感觉自己像是一个正在散发香味的甜果,是被人精心呵护而结出的果实。
这一切都与他格格不入。
蔺书衡想起晚上回房时听到管家笑着说起的话:“正君的这个新房间,可是把殿下为难了许久,连床头的花纹,都是殿下特意嘱咐的麒麟纹呢。”
麒麟纹……民间传说,在小孩子的床头刻祥云麒麟,可以驱邪避灾,保佑福瑞延绵。
蔺书衡小的时候没有这些,他父亲早逝,母亲又一向对他这个庶子漠不关心,他吃穿不愁,但是又仿佛什么都没有,孑然一身。
而现在,他竟然从他的……妻主这里,获得了迟来的祝福。
蔺书衡睡不着了,他索性坐了起来,靠在床脚,拿起了枕边的书卷,就着月光翻看了起来。
而也就在这时,窗口处忽然响起了一道清脆的“咚”的声音。
是有人拿小石子,砸了一下他的窗。
第201章 废皇太女携天子剑,斩不良臣(12)
蔺书衡睡眠很浅,甚至是浅到了恐怖的地步。
像这样的清脆的敲击声,是足够把他惊醒的。
——但今晚不一定。
蔺书衡有种直觉,这个房间可能会是这么多年来他接收情报之路上的首个阻碍,因为他躺在这里会睡得很沉,再也不会有那种风声鹤唳草木皆兵的敏锐,导致他的暗卫扔了石子等于没扔。
“公子,您要的消息。”
暗卫将信件放在了窗口,而后身形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蔺书衡从床上起身,他披散着头发,一截修长的玉颈渐渐隐入雪白的中衣里,在月色的照耀下亮得发光。
他走到窗边拿起信封拆开看了看,是关于二皇女遇刺一案的内幕。
“……上位者言,下位者行。二皇女一事,实乃夺嫡之争的因果。”
蔺书衡攥着信纸摩挲了一下,眼底眸色淡淡。
然后他将信纸缓缓收了起来,准备明天早上交给邵棋。
不必多想,他就做好他的……分内之事罢了。
……
邵默挑衅反被邵棋打得卧床不起的事被传遍了,事情传到宫里女皇的耳朵旁,女皇面不改色,只是罚了邵棋两个月的俸禄,就此揭过。
这下倒让臣子们有些摸不着头脑了,他们着实是摸不准五皇女在陛下心中的地位。要说重要吧,偏偏赐了她个诏狱丞的恶官,断了她当储君的后路;可要说不重要吧,女皇这偏心都偏到后脑勺了,他们这些人精谁还看不出来?
一时之间,不少人倒是谨慎了不少,过早地在皇女们身上下注,恐怕还有些风险。
这可真是给邵弗来了个措手不及,她最近本来就私下里在和一位功勋累累的将军接触,想要把她和她手下的兵力拉拢过来,结果女皇在处理邵默和邵棋的事上偏心得这么厉害,那位将军左思右想,还是婉拒了她。
说是婉拒,其实就是攥着手里的砝码,想要再观望观望。
“啪!”
邵弗拂袖将桌上的白玉净瓶打了出去,落在地上响起一道惊响。
她眼神冷沉,脸上是与往日里截然相反的狰狞。
一旁侍候的仆人神色惶惶,把头垂得更低。
“船只都备好了么?”半晌,室内忽然响起女子询问的声音,带着发泄情绪过后的幽深平静。
仆人抖了一下,连忙应声:“回殿下,已经备好了,马车也在门外候着了。”
“嗯。”
邵弗没再说什么,抬脚迈了出去。
等邵弗离开书房后,仆人松了一口气,正要俯身收拾碎掉的瓷片,书房里忽然就进来了两个带刀的侍卫,将她按倒在地,拖了出去。
“等等!我怎么了!不要杀……唔唔唔——”
声音戛然而止,“咚”的一声闷响,她的身体软倒在地上,双目涣散。
是颈骨被拧断了。
两个带刀侍卫动作熟稔,无声无息地把她拖了下去。
而四皇女府外,邵弗如往常一样,浅笑着走上了马车,偶尔遇到有下人给她行礼,她也会笑着点头,温和有礼,稳重端庄,这是世人对她的一贯评价——真正的贵族风仪。
绝不会有人想到这位声名远扬的贵女也会有歇斯底里与戾气丛生的一面。
绝不会。
因为见过的人都死了。
……
今日是行舟赛,黎国的一大盛事,女皇亲至。
各个世家的女公子们会代表家族参赛,既是比试,也是交际。
邵棋对这种互相吹捧的场面向来敬而远之,所以她干脆带着自己的正君坐在了观赏台上,紧邻着女皇,坐在下座,于是上首的女皇就能毫不费力地将他们的小动作收入眼底。
她看见自家骄纵好强的小五像是真的转了性子,对比赛毫无兴趣,反倒是坐在这台子上,不疾不徐地给一旁的男子剥起葡萄来了……
女皇下意识皱了皱眉,这有失尊卑。
结果下一刻,她就看见邵棋拿着剥了皮的葡萄在旁边男子面前晃悠了一下,然后就又干脆利落地收回了手,让它们尽数进了自己的肚子。
女皇:“……”
这是什么她不懂的情趣吗?
然而实际上,这不是什么情趣。
只是在前几天,有一次邵棋吃葡萄懒得剥皮,也没让下人去做,她自己洗了洗就吃了一串,结果当天夜里就肚子疼了大半宿。
蔺书衡叫来府医诊治,府医把脉把了半天,最后颤颤巍巍、不可置信地得出了一个“吃坏肚子”的结论。蔺书衡当时脑子里闪过了数百种害人的手段,冷着脸就吩咐要把小厨房的人都抓来审问一遍,然后邵棋就试探着跟他说。她不久前吃了一串带皮的葡萄。
蔺书衡当时脸上的表情,严肃中带着怒火,怒火中带着疑惑,疑惑中带着无语,让邵棋终身难忘。
“其实,”邵棋觉得自己有必要跟他科普,“葡萄不带皮吃才是有良效,对身体好。”
蔺书衡瞥她一眼:“既然葡萄皮没问题,那就是殿下没洗干净。”
邵棋:“?”
虽然事实确实如此,但是你不能这么说。
“你是在嘲讽我五体不勤吗?”邵棋瞪着他。
“臣的意思是……”蔺书衡面不改色地找补,“殿下落拓不羁,不拘小节,着眼宏伟,自然看不进去这些琐碎。”
邵棋很不要脸地点了点头:“你说得对。”
然后她就笑了起来,将手上方才又剥好的几颗葡萄递给了他,挑了挑眉。
“郎君妙语连珠,这个就赏给你啦。”
蔺书衡顿了顿,收下了,他微微偏过头,眼底泄出了几分少见的温和怡然的意味。
上首的女皇看着他们有来有回的,觉得煞是新奇。
这两个人……都转了性子了?
第202章 废皇太女携天子剑,斩不良臣(13)
过了一会,行舟赛开始了。
邵棋躲懒没参加,邵默伤得下不了床,所以三个皇女里,只有邵弗参加了。
她坐在舟上,长发束起垂在身后,眉间意气风发,泛舟划桨的动作干脆利落、英姿飒爽,激起岸上观赛的一些小郎君的阵阵惊叹声。
而看着那些尚未婚配的小郎君情难自禁地向邵弗投去爱慕的目光,宿月陪侍在女皇身旁,神色有些黯然。
以他的身份,永远不能光明正大地站在她身边。
宿月微微垂下头,敛去眼底的失落,而正在这时,耳边忽然传来旁边两人的窃窃私语。
说是窃窃私语,但其实他们并未有意地小声说话,所以宿月能听得一清二楚。
“这观赏台有陛下坐镇,其他女郎们都去划舟了,殿下不去吗?”
“不去,看着好累,我就坐这陪着你吧。”邵棋一边说,一边随手拿了一块点心,悠哉悠哉地尝了起来。
蔺书衡的语气带着几分无奈和劝告:“殿下应该多走动走动,对身体恢复有益。”
邵棋顿时不乐意了:“一个劲地赶我走,看来你是嫌我烦了。”
蔺书衡:“……不敢,”
除了宿月,其他的郎君们也频频往他们这个方向看,因为实在是太过惹眼了。
女郎们都在湖上泛舟比赛,只有邵棋坐在观赏台上,无视眼前经过的各种衣袂飘飘的郎君,陪着蔺书衡一边吃喝一边聊天。
她神色闲适,也不关心比赛状况,倒真像是带着自家郎君游玩来了。
两个人仿佛自成一派天地,和其他人无形之中隔开了一道屏障,别人根本插不进去。
宿月盯着他们看了很久,他渐渐注意到,邵棋有一个习惯:她每拿起一块侍女新端上来的点心,都要先问问身旁的男子吃不吃,得到否定的回答也不恼,自己神色如常地吃掉。
然后下次还是这么做,每次都是。
她不生气吗?
宿月静静地想,就蔺书衡这个冷淡寡言的性子,要是其他女郎,这会肯定要冷脸了。
但邵棋没有,她笑意盈盈,甚至还颇有意趣地一边喝贡茶,一边点评起了场上的赛况:“李家的舟队这划的什么玩意?不行。罗小将军的舟队倒是不错,就是人数太少了,撑不到最后。至于四姐……”
邵棋笑了一下,语气不留情面:“徒有虚表,花架子不少,一点用都没有。还没有和她并行的那个舟队划得稳当。”
这话一出,台下的郎君们不甘心四殿下被贬低成这样,顿时有些愤愤。
“五殿下嘴上说得轻松,她怎么不上场。”一个性子直的郎君在友人耳旁低语了一句,神色难看。
“对啊,而且张家的舟队怎么就能和四殿下相提并论了?”
“明眼人都能看出来,这次肯定是四殿下拔得头筹。”
“别听五殿下的了,我听说她根本没学过划舟,她懂什么?”
邵棋耳力好,隐隐能听到一些议论声,她挑了挑眉,笑而不语。
而她身边的蔺书衡却脸色微沉,抬眼看了过去,那几个郎君一对上他泛着寒意的目光,嘴边的话顿时戛然而止。
他们是不怕蔺书衡的,一个被家族遗弃的庶子而已。但他们家里的长辈却叮嘱过,不要轻易招惹了他,说他是完完全全的“皇党鹰犬”。
虽是恶名,但也让人胆颤。
而蔺书衡绷着脸,神情冷得像结了一层冰。自从邵棋的皇太女之位被废之后,不乏落井下石之辈前来挑衅,他之前和女皇是一样的想法,觉得是该借此契机磨一磨邵棋身上的锐气,但现在……
蔺书衡眉头紧皱,忽然觉得这些人都碍眼极了。
殿下何其尊贵高傲,岂容这些人放肆。
他正压着火气,一一扫过这些人的面容,忽然,一只手伸了过来,手上端着的小盘子上放着一块造型精美雅致的糕点,在他眼前轻轻晃了晃。
“你尝一口?”
邵棋眉眼弯弯,笑得恣意,丝毫不受那些人议论的干扰。
对上她的眼睛,蔺书衡心里那股郁气,忽然就散了。
他明明不喜甜食,但还是接过了盘子,缓缓尝了一块,动作慢条斯理。
而邵棋在一旁欣赏着美人吃点心,心情颇为满足。
今日投喂完成√
两人闲适地吃吃喝喝,一个穿着浅蓝色锦衣长袍的小郎君在旁边观察了许久,才敢渐渐走近了他们,他看着邵棋,试探着问:“五殿下,您觉得最后谁会拿下头筹啊?”
邵棋正吃着呢,抬头一看。
哟,这不张家的那小郎君么,成天跟在邵弗身后那个。
“怎么?”她笑了笑,“担心你家四殿下输啊?”
蔺书衡也看了过来,上下扫他一眼,目光意味不明。
“不是……”
张小公子神色有些别扭,小声嘟囔:“我姐的船和四殿下的船差不多齐平,我既想让四殿下赢,又不想让我姐输。”
邵棋抬头往湖上望了望,这才看清楚,原来她方才夸的那个行驶的稳当的舟队是张家的。
“那你这个担心就大可不必了,”邵棋低头抿了一口清茶,笑得意味深长,“这个头筹可轮不到你姐来拿,而且,拔得头筹也不是什么好事。”
张小公子没听懂她的话,愣愣地看着她。
这么一看,他突然发现,五殿下其实很出挑。不只是肖似凤君的美艳样貌,还有举手投足间那股浑然天成的运筹帷幄的气质,散漫又笃定,仿佛天生的高位者。
张小公子一时看得有些转不开眼。
而这时,一旁的蔺书衡忽然开口:“张公子,你姐姐已经落后了。”
他声线有些沉,若是细听,还带着几分淡淡的不虞。
什么?
张小公子这才移开眼往湖上望去,这才发现,张家的舟队已经比四殿下慢了一大截。
这是怎么回事?四殿下这么厉害的吗?
张小公子脑海里刚闪过这两个念头,就见邵棋忽然笑了起来:“我这四姐确实好算计,嫁祸个人还挺谨慎。要是没有我,这个储君确实该她当……可惜了,既生瑜何生亮。”
“殿下慎言。”蔺书衡眸色淡淡,“聪明人到处都是,明君圣主却屈指可数。”
邵棋挑了挑眉:“你是在夸我吗?”
蔺书衡偏过头,不说话了。
邵棋看着他紧绷的侧脸,没忍住,“哈哈哈”地笑了起来。
而一旁的张小公子听得满头雾水又心惊胆战,什么算计?什么嫁祸?他怎么一个都听不懂,而且,他们后面这些话,是他能听的吗……
“哗——”
就在这时,不远处的湖上,异变突生!
第203章 废皇太女携天子剑,斩不良臣(14)
几十个黑衣人突然从湖底翻滚而出,四下散开来,见人就砍。
周围响起了清脆的刀戟剑鸣声,有几个黑衣人围住了邵弗的船,拿着刀就对着她冲了过去。
“保护陛下!”
邵弗在船上喊了一声,然后手上的弯刀一勾,利索地砍掉了其中一个黑衣人的头颅。
她持着刀,飞身朝观赏台这边冲了过来,端的是一副孝女救母的架势。
周遭杀声震天,而邵棋坐在观赏台上纹丝不动、泰然自若,她甚至看着不远处正和黑衣人厮杀的邵弗,饶有兴致地拍了拍手。
接着缓声评价道:“四姐这一出戏排得不错。”
“殿下。”蔺书衡在一旁轻声提醒她。
玩归玩,别把正事忘了。
自家军师都发话了,邵棋笑了一笑,站起了身,她忽然抬手,向不远处的楼阁窗口打了个手势。
下一刻,训练有序的卫队骑着马冲进了湖岸,将所有人围了起来。
有几个黑衣人意欲闯出包围,直接被领头的将领钳住脖颈,溺死在了湖边。
上首的女皇看着这一切,神色如常,而陪侍的几位臣子早已吓得白了脸。
“这,这是……”
邵棋在众人的目光中,语气淡淡地吩咐下去:“留一个活口,剩下的,格杀勿论。”
“是!”
说罢,她留了两个侍卫守着蔺书衡,然后也提着刀冲了出去。
场上刀光剑影齐飞,张小公子早就吓傻了,动都不动,所以雪白的剑光迎面朝他砍下时,他呼吸停滞,以为自己要死了。
但是没有。
一只手拉住了他的手臂,用力一扯,将他拦在了身后。
然后,“锵”的一声,挥刀向剑,对方的头颅顷刻被砍下。
“愣着干什么?回去!”
女子的声音带着几分厉色,张小公子咬牙强忍着颤抖,跑回了卫队围起来的安全的包围圈。
他一站定,目光就往湖上望去,离得太远,看不清自己想见的身影。然后,他却突然发现,他刚才站的位置不过几步开外,邵弗正站在那里,游刃有余地耍着剑花击敌。
所以……她方才是可以出手的,但是她没有。她冷眼旁观,而邵棋救了他的性命。
张小公子神色怔怔,说不出话来。
没过多久,所有的黑衣人就全部被剿灭,剩余一个被按着拖到了岸上。
不远处的邵弗看着这一切,神色狰狞一瞬,复又平静下来,还好她早有准备。
“今日这是怎么回事?”一个臣子率先开口,行舟赛乃是一大盛事,京城守卫必将比平日里更加严密,怎会出了如此纰漏?
“陛下,出了这种事,应该严查羽林卫是何居心,竟敢放松巡逻——”
“这就不必了,”邵棋擦干净刀上的血,才走上前来,笑了笑,“是我吩咐的,今日羽林卫减少巡逻人马,为的就是引暗处的这帮人上钩。”
“什么!”
那个大臣仿佛听见了什么天方夜谭,登时瞪着眼叫了起来:“五殿下!你竟然拿我们作饵!若是出了什么意外,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邵棋眉梢微挑,语气不疾不徐:“徐大人,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母皇尚且答应来作这个饵,你徐梦歌是什么身份,竟然比母皇的龙体还要尊贵?”
徐大人神色陡然僵住,抬眼就对上了上首的女皇泛着寒意的目光。
她浑身冒冷汗,慌忙叩首谢罪。
“想要跪,滚远点去跪。”女皇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让人把她拖了出去。
她眼神冷漠,视线缓缓扫过台下众人的表情,最后落在了邵弗身上,顿了一下,收回了目光。
“小五,查得怎么样了?”
邵棋早就暗暗挪动脚步,站到了蔺书衡旁边,正懒散地倚靠着他歇歇劲,冷不丁被点名,她连忙站正了身子。
“回母皇,在黑衣人的身上找到了和刺杀二姐的那伙人同样的印记。”
此话一出,四周顿时寂静下来。
邵弗扯唇冷笑了一声。
算她失策,着了邵棋的道。
女皇沉默了许久,半晌,才缓缓开口,神色莫测:“小五,朕原先错怪你了。”
听见这话,周围的臣子和各家女郎们顿时神色骇然,眼底浮现震惊之意。
五皇女的皇太女之位,很大程度上就是因为被怀疑是二皇女遇刺案的凶手才给拿掉的。
现在她自证了清白,那……
“作为赔礼和补偿,母皇允你一个心愿。”女皇勾唇笑了笑,语气带着几分似真似假的戏谑,“什么心愿都可以。”
话落,周遭一片沉寂。
邵弗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她几乎要控制不住大叫出声,想质问女皇为什么这么偏心!
而其他人更是不可置信,觉得邵棋这次真是绝地反击,要东山再起了。
一时间,无数双眼睛落到了邵棋身上,而后者只是缓缓打了个哈欠。
“先存着吧,暂时想不起来有什么想要的。”邵棋笑了笑,俯身行了谢礼。
女皇一愣,不过这也在她意料之中,她这个女儿,越来越懂得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越来越懂得如何夺取自己想要的了。
她看邵棋微微有些倦意,就知道她这几天明察暗访是真累了,挥挥手让她可以先回去休息了,这里的都交给大理寺押送审问。
邵棋乐意之至,拉着蔺书衡一溜烟就跑走了。
回去的路上,邵棋靠在蔺书衡肩上,他现在身上那股苦味已经没了,被房间里的熏香染得香香甜甜的,清香萦绕在邵棋的鼻尖,让她紧绷的神经放松了些。
“殿下,”蔺书衡回想着在湖岸上的情景,蹙了蹙眉,“趁机要回储君之位虽然不可取,但是殿下至少应该流露出这样的意向,也好让那些臣子们归顺过来。”
虽然这个说法有些无礼,但现在的邵棋确实成日里像个热衷于上门打劫抓人的朝廷混混,不少大臣都不敢将筹码压在她身上。
第204章 废皇太女携天子剑,斩不良臣(15)
“诏狱丞一职,确实有损殿下的声名……”不过殿下似乎很喜欢这个职位,每天去官署查案抓人都是兴高采烈、喜气洋洋的。
蔺书衡正要再说什么,靠在他肩上的头却忽的一沉。
邵棋睡着了。
未尽之语停顿在嘴边,蔺书衡肩颈处绷得很紧,一动不动,马车里顿时一片静谧安然。
无碍。
他手指轻敲,在心里想。
殿下想做什么就做什么,谁说诏狱丞没有做储君的机会……只要邵氏宗室里最后只剩下邵棋一位皇女,这储君之位,自然有人跪呈到她的掌心。
……
大理寺已经确认了黑衣人与二皇女遇刺案同属一帮人马,但唯一作为活口的黑衣人却对自己背后的主使者缄默不言,甚至在大理寺刑讯期间,还多次企图自戕。
案子审到这里,仍是一桩悬案。
对于大理寺官吏的苦恼和忧虑,诏狱的属官们无法体会。
她们和她们的主子一样,心大得很。
“害,着什么急啊,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幕后黑手早晚会栽到我们手里。”
听到这句话,前来交接案子的大理寺官员神色惊骇,连忙去捂她的嘴。
有一阵子不见,没想到她这位昔日的同窗好友在诏狱是越待越胆大了,什么都敢往外说。
“这可是皇女遇刺!什么常在河边走!莫非你还等着有下一桩皇女受害的案子?你这话若叫别人听了去,小命都没了!”
“而且,这种不吉利的话,你以后少说点!”
相较于她的谨慎,好友毫不慌张:“这有啥?我们五殿下每次干活干累了,就说自己想滚进皇陵歇一歇,歇够了再爬出来。她还说什么祸害遗千年,我听都听习惯了。”
大理寺官员:“……”
你们这诏狱究竟是个什么地方啊?
怎么感觉从上到下没一个正常人,这合理吗?
“总之你不必担心,”好友浑不在意地笑了笑,拿起随身挂着的酒壶,抿了一口,“有五殿下在,这案子悬不了多久。”
大理寺官员顿了顿,没想到好友竟然这么相信五皇女。
京中传闻,诏狱上下,已是五皇女爪牙。这话虽然偏激了点,某种意义上竟然还没什么好反驳的。
于是大理寺的官员缓缓笑了一下。
“那这案宗,大理寺就交到你们这了。我们少卿对于背后元凶的追踪可是牵肠挂肚,希望你们诏狱别让她失望,最后能有一个水落石出的好结果。”
这本是句随口一说的客套话,没想到话落后,好友却沉默了片刻。
然后就见她老神在在地皱着眉咕哝一句:“话是好话,就是听着别扭,诏狱丞和大理寺少卿位同一级,什么失望不失望的,这就不必提了吧?对五殿下有点冒犯了。”
大理寺官员:“……”
诏狱其他人是不是五皇女爪牙我不知道,反正你这个龟孙看着是真忠心啊。
想到这,大理寺官员不由得在心中感慨,诏狱向来是鱼龙混杂,并且什么奇人怪人都有,像她好友这般随心所欲、不拘礼俗的狂放之辈也不少,只管自己快活,不管上司死活。当官当得自有章法。
说的直白点,就是桀骜不驯,特立独行。
能把这帮子千奇百怪的人聚到麾下,这五皇女也真乃神人。
……
进入六七月后,天气一天比一天热,皇宫里的冰块都驱散不了这股弥漫的热意。
——但诏狱的大牢能,大牢里阴暗又凉快,邵棋有事没事就往里面钻。
刚开始大牢里关押的犯人紧张得不得了,以为她是要把他们这些人一锅端了,结果观察了三五日,发现她就是坐在不远处的桌案旁,要么伏案办公,要么睡觉。
没什么异常,危险性为零。
而且……作息还挺规律的。
一个七十多岁的老盗贼在心中默默评价道。
他的牢房正对着邵棋的桌案,能将她的一举一动收入眼底。
她每日按时来,按时走,中午吃完饭在这小憩一会,其余的时间要么在“动手”——写东西,要么在“动脚”——抓人。
虽然诏狱丞是公认的苦差、恶差,每天得罪的贵人高官数都数不过来,但这位五皇女却做得游刃有余、得心应手。
下令抓人和砍头的时候也一点都不犹豫,眼睛眨都不眨。
老盗贼看着她的身形,脑海里莫名就浮现出一句话:胸襟坦荡荡,刀上血未凉。
诏狱实在是一个矛盾的地方,用最残酷的刑罚,将一个王朝身上的浓疮一个一个割下。
老盗贼想到这,颇为可惜地感慨,听说以前她还是皇太女,怎么就被拿掉了呢,他觉得她当得起。
至少不会偷懒耍滑。
“殿下,”侍卫轻车熟路地穿过牢房,走到大牢尽头,将手上提的盒子放在邵棋的案头,动作熟稔,“您的药膳,上次您用得晚了些,正君特意让臣叮嘱您,莫要误了最适宜的服用时辰。”
邵棋:“……”
她接过来自家中夫郎的沉甸甸的牵挂,神色平静道:“我知道了,替我谢谢他。”
不远处的老盗贼看见这一幕,在心里默默对她补了一个评语。
每日喝中药调理身体→延年益寿→适合当储君。
嗯,这五皇女各方面都很不错。
然而被夸耀的邵棋此时还处于一种即将上刑场般的沉痛中,蔺书衡自从正式搬进了他们的新府宅,就十分自觉地承担起了男主人的责任,把府宅上下管理得井井有条。
同时,也把邵棋的身体管理得“井井有条”。
邵棋能很明显地感受到,经过这一两个月的调理,她变得神采奕奕、健步如飞、“油光水滑”……
由于蔺书衡平日里不苟言笑,邵棋倒是成天乐呵呵的,两人一对比,下人都更害怕府上的男主人,所以邵棋想偷摸地逃一顿药膳都不行。
【你要是想立威,就发一通火,或者发发疯不就行了?】系统不理解她,【这样下人就不敢举报你了,蔺书衡也被糊弄过去了,多好。】
【你懂个P。】邵棋嗤了一声。
系统:“?”
半晌后,他才渐渐有点明白过来,不是邵棋逃不了,只是她不想逃罢了。
她乐于看蔺书衡认真地经营着府里的一切,乐于看蔺书衡在知道她没喝药膳时陡然沉下的脸,不必小心翼翼地顾忌她的皇女身份,而是脱口而出:“不行,必须喝,殿下的身体情况太差了。”
这是不同于君臣的相处,这是“家人”。
蔺书衡以前没体会过“家人”的角色,而现在,邵棋正在十分有耐心地织一张名为“家”的密网,将他牢牢包裹在其中。
系统想清楚后,沉默了半天才开口评价:【你真是个P啊。】
再也不能和臭情侣愉快玩耍了。
第205章 废皇太女携天子剑,斩不良臣(16)
六月十五,宫里举办了一场宫宴。
原本女皇只是想着许久没有办过宴会了,让宫里也热闹热闹。
但是经过自家小五的启发,她才突然意识到,老四都十九了,她还没给她赐婚。
虽然皇室的宗女成婚都比较晚,但也不会晚太久,老三成婚得早,小五因为一些特殊的原因,女皇早早地就把蔺书衡安排到了她身边,所以这么一想,也的确该把老四的婚事提上日程了。
女皇既然存了这个心思,就特意吩咐了身边的大宫女,让她和内务府拟定宫宴参宴人选时,多加上些未婚的适龄郎君。
大宫女心细如发,一下就明白了陛下的意思,所以精心进行了筛选,最后加上了不少才貌双全的世家郎君,比往常的宴会足足要多出一倍。
邵棋下了马车,在进宫的路上看见了不少英俊的生面孔,很快就意识到了这一点。
“母皇竟然找来了这么多人?还把一些京外的都叫回来了,隆重,真是隆重。”邵棋“啧啧”两声。
蔺书衡瞥她一眼,对她的小心思清楚得很:“这不就是殿下想要的吗?四殿下今晚估计难逃被逼婚的厄运。”
邵棋顿时不怀好意地笑起来:“本宫只是担心四姐身边没有个可心的人照顾,怕她孤单。”
她端的是一副小人得志的得意嘴脸,蔺书衡看着看着,唇边浮现一抹浅浅的笑。
说到逼婚,邵棋突然想起了一点不美好的回忆。
“当初,母皇突然颁布赐婚诏书,你也被逼着和我成了婚……”邵棋说到这,眨了眨眼,小声地、小心翼翼地问,“那时候你是不是也不太好受?”
蔺书衡没想到她会问这个问题,他顿了一下,然后神色平常:“若是说在那个时候,是的。”
邵棋迅速就抓到了重点:“以前是,那现在呢?”
蔺书衡不说话了,他们二人行走在砖红色的宫墙旁,邵棋盯着他脸上的表情,他一直没开口,久到邵棋都以为他不准备回答这个问题的时候,他突然启唇,脸上似乎泄出了几分笑意。
“殿下,小心脚下。”
邵棋回过神的时候,已经被他牵着手腕,扶上了台阶。
他的动作和声音,都温和地不像话,像是雾散云开后的日出拂晓。
而邵棋等的回答,似乎也就蕴含在这一句“小心脚下”中,不言而喻,心照不宣。
……
宫宴开始了。
邵弗不傻,看着周围仪容出色、长相或俊朗、或温润、或活泼可爱的郎君们,她一下就看出来这场宫宴的目的了。
她下意识地往大殿里的上首座位那里看了过去。
尊贵的女皇和受宠的皇贵君正在谈笑,而无人瞥见,皇贵君举杯时,向台下投去的那一眼,眉目含愁,黯然神伤。
看来阿月也清楚女皇的所作所为了。
邵弗抚了抚额头,有些心烦意乱。
若是真的娶了一个郎君入门,那日后即使她登基,阿月和她也名不正言不顺了。
她正烦着,就听上首的女皇突然开了腔。
“如乐,如乐呢?来,到朕跟前来。”
被点到名字的如乐郡主愣了一下,缓缓起身,迈步走到了大殿正中。
女皇看向她,也不拐弯抹角,笑着说道:“朕记得,如乐有一门娃娃亲?”
如乐郡主愣了愣,顿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回陛下,都是臣女母亲酒后说的胡话,这……”
她支支吾吾的,耳畔有些泛红,女皇哪还看不出来她的心思。
“朕记得,是张尚书家的长子,是吗?”
她话音落地,一个身形颀长、面容温润如玉的男子从台下走到了殿中,微微俯身行了一礼,脸上的笑容和煦。
“臣张又风,拜见陛下。”
女皇打眼一瞧,是个举止有礼又气质出众的,她这小侄女确实有眼光。
于是她缓缓笑了起来:“如乐,朕今日做主,定了你们的婚事如何?”
如乐一愣,虽然这婚事确实如她所愿,但奇怪的是,她与陛下的关系并不亲近,往日里也无甚交往走动,可以说是邵家最远的一系旁支,陛下今日怎么突然想起要为她赐婚了?
邵棋若是能听见她的心声,必然会回一句:当然是因为要“抛玉引砖”啊,我的傻妹妹。
让你和你的情郎先开个好头,也好顺势给邵弗征婚。
邵棋坐在台下,看着台上的一对有情人千恩万谢地领了圣旨,退了下去,就知道正戏要开场了。
她屈肘戳了一下旁边的男子,声音压低了些:“你觉得,今晚谁才是最后的幸运儿?”
蔺书衡按住了两人的茶盏,以防她动作太大将茶水打翻,然后略一思索,给出了一个答案:“周家的嫡次子,是最合适的。”
他说的合适,针对的不是邵弗,而是对他们而言,邵弗和周家嫡次子成婚,是最合适的。
周家有底蕴,却又远离朝堂纷争,周家的家业也是由嫡长女和嫡长子把控着,嫡次子是个天真烂漫的性子,掀不起什么大风大浪。
这是最稳妥的选择。
邵棋眉梢微挑,忽然轻轻拉住了他的手腕,让他拿着茶盏,微微抬起了手。
然后她就着这个姿势,靠在他怀中缓缓抿了一口茶,然后笑着道:“我可不这么觉得。”
蔺书衡身体早就僵住了,脸上却不动声色。
“愿闻其详。”
第206章 废皇太女携天子剑,斩不良臣(17)
“周家是皇党,自始至终都忠于母皇,这么一看,确实稳妥,但这就有些无趣了。”
蔺书衡略垂了垂眼,已经听出她的意思了。
而邵棋抬眼,视线缓缓扫过对面端坐的郎君们,最后停在了一个蓝衣男子身上,是个生面孔,她打量了他片刻,忽然开口:“那是谁?”
“镇远侯府的嫡长子,武岱。”蔺书衡顿了一下,接着道,“镇远侯府是邵弗一派的人。”
听到这句话,邵棋眉梢微挑,笑了起来:“如果我是母皇,我会让他和邵弗成婚。”
“一个是觊觎皇位的皇女,一个是对君王不忠的臣子,般配得很。既然私下里早就走到一处了,何不在明面上也直接把他们绑在一起?”
“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干脆一网打尽。”
“听上去是个好计策,殿下深谋远虑,但……”蔺书衡将她空了的茶盏添满,语气慢吞吞的,“邵弗不会愿意娶武岱的,武岱身后站的是镇远侯府,邵弗娶了他,只会让宫里那位更伤心。”
说到这,蔺书衡下意识瞥了邵棋一眼。
他记得很清楚,这个“邵棋”刚出现的时候,就和宿月接触过了。
而邵棋却并不知道身侧的男子在想些什么东西。
“你说宿月?”
她沉思了一下,唇边笑意加深:“这不就更好了么?一个武岱,既能让镇远侯府上贼船,又能让宿月和邵弗闹翻脸,要是邵弗处理不好,说不定还能让镇远侯府对她心有不满,一石三鸟啊。”
邵棋跃跃欲试,准备把这个局面彻底搅浑。
一旁的蔺书衡神色如常地抿了一口茶,忽然开口:“皇贵君在宫里没有什么知己好友,若是武岱嫁给了邵弗,他恐怕会来找殿下诉苦。”
邵棋:“?”
“为什么要找我?”她甩了甩袖子,一副大刀阔斧的架势,“是我坏得疯得还不够明显吗?”
当然是因为他以为你心悦他。
蔺书衡盯着邵棋浑不在意的侧脸,没把这句话说出口。
他只是想确定邵棋的心思,不想她和很明显是邵弗一派的宿月走得那么近,这会给她带来隐患。
如今看到邵棋毫不将对方放在眼里,他也就不必再担心了。
仅此而已。
蔺书衡握了握手里的茶盏,恍然不觉,他手心里已是冒了一层薄薄的细汗。
而上首的女皇像是来了兴致似的,京城里的女公子们挨个被她赐婚赐了一圈,而这时,看时候差不多了,她才正式进入了正题。
“说起来,老四也到年纪了,”女皇笑着看过去,神情莫测,“就没什么想法?”
“你不着急,朕都为你着急了。”
此话一出,殿内众人的目光纷纷投了过去。
四皇女性情和善,温柔稳重,在三个皇女中是最没有皇室架子的,又年轻有作为,向来是京城之中众郎君的理想妻主人选。
没想到陛下今日竟真的是想给四殿下赐婚了。
一些郎君面上不动声色,实则早已在心中暗暗提起了争抢的劲头。
而在众人热切的目光中,邵弗缓缓站起身,笑了笑,神情有些无奈:“母皇,儿臣……暂时还没有这方面的心思。”
“连心上之人也无?”女皇悠悠地看着她。
邵弗顿了顿,正要开口,而就在这时,大殿中突然响起一个女童的声音——
“姑祖母!静瑜知道!静瑜之前看到四姑姑和一个大哥哥说话了诶,四姑姑喜欢那个大哥哥!”
说话的是女皇之侄——文惠王的女儿,静瑜郡主。
文惠王在一旁听见自家小祖宗说出这句话,一口气差点没喘上来,他神色慌张地抬头:“陛下,静瑜还小,估计是看错了……”
“我没有!爹爹,就是四姑姑!四姑姑衣服上的蝴蝶可好看了!”
静瑜郡主伸着圆润可爱的手指,指向了对面的女子,邵弗的外衫上用金线绣着一只大凤尾蝶,栩栩如生,呼之欲出。
邵弗脸上的神色淡了下来,看着对面语气天真烂漫的小女孩,她眼底渐渐浮现一抹戾气。
多嘴的小贱人。
而上首的女皇漫不经心地拨了拨手上的指甲,朝静瑜郡主看了过去,语气前所未有的温和:“静瑜,跟姑祖母说说,你四姑姑见的是哪个大哥哥呀?”
静瑜郡主年纪虽小,但在识记方面似乎天生聪慧,她迈着小短腿往前走了几步,睁着圆溜溜的眼睛四下看了一圈,殿内众人的目光都汇聚在这小小的身影上。
忽然,她目光一顿,下一刻,殿内响起小女孩笑盈盈的声音:“是这个哥哥!”
女皇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就看到了神色难看的武岱。
她手上拨弄指甲的动作一顿,而也就是在这一瞬的停顿中,女皇没有留意到身侧男子的异样——宿月攥紧了手,指甲狠狠扎进了掌心,他的呼吸都有些不稳了。
他几乎是自虐般的,看着场上众人的目光在邵弗和武岱之间来回打转。
“镇远侯家的大公子,什么时候和老四这么熟了?”女皇脸上的神情似笑非笑,“朕竟都不知道。”
这话一出,大殿内陷入了诡异的安静中。
这是个死局。
邵弗对外的形象一向是醉心书画、远离朝堂纷争,可以说是最佛的皇女,可静瑜郡主竟然说见过她和镇远侯嫡子私下里有联系,这其中深意……可就经不起推敲了。
要么是她身为皇女私联朝臣,心思不纯。要么就是他二人有男女私情。
就看邵弗怎么选了。
静瑜郡主从殿中小跑着走下去,就看到不远处的五姑姑向她投来一个赞赏的眼神。
静瑜郡主咧嘴朝她笑了一下,然后乖乖巧巧地坐到了自家爹爹的身边。
而她爹爹——文惠王,早已陷入沉默当中,他在思考要不要挑个良辰吉日,干脆出京回妻主的老家吧,这一家老小的小命总得保下来。
大殿内沉默了良久,上首的女皇才开了腔。
“老四,你来说说?”
第207章 废皇太女携天子剑,斩不良臣(18)
邵弗从来没料到会有这种场面。
她喉头一滚,再出声时,嗓子有些哑了:“儿臣……确实心悦武小侯爷,只是碍于情面,从未在人前表现出来。也不敢向母皇诉说。”
她说出这句话时,武岱垂着头,正在摩挲腕上的玉珠,旁人看不清他脸上是何表情。
“呵呵……”
女皇笑了一声,脸上那副隐隐有些锋利的神情已经淡了下去,再开口时,已是一副慈母模样。
“小儿女啊……还瞒着朕,既然如此,朕不妨就成人之美,索性让你们二人如愿以偿。”
“谢母皇。”
“谢陛下。”
被赐婚的两人神情晦涩,表情暗淡,笑得比哭还难看。
而台下,正悠哉悠哉地吃点心的邵棋勾了勾唇,与身侧的蔺书衡对视一眼,深藏功与名。
然而,没过多久,这炮火就转移到了邵棋这里。
邵弗领了旨意,回到位子上,举杯抿了口酒,状若无意地开口:“母皇可不能偏心呀,这宴上的青年才俊如此之多,只我一个人得了赏,让其他姐妹怎么想?”
“是不是呀,五妹妹?”
众人的目光投了过来,邵棋惊讶地笑了一下。
“本宫这拖家带口的,家室就在旁边坐着呢,四姐看不见?”
听见这句话,蔺书衡罕见地脸侧有些泛红,他定了定神,迎上众人打量的视线,神情不动如山。
而这时,旁边的武岱突然开口了。
他扯了扯唇,眼神带上了些轻嘲:“京中传闻,五殿下和蔺正君分房而眠,既然关系都冷到这种地步了,五殿下还是早日纳一位侧君才好,毕竟……”
“不孝有三,无后为大。五殿下成婚这几年,膝下可是一直无所出。”
这话已经足够尖锐了,甚至隐隐有些撕破脸皮了。
邵弗也冷笑了一下,直直地盯着对方。
女皇这个时候反倒不说话了,作壁上观,静静地看着这一切,唇边笑容浅浅。
宿月的手被她放在掌心摩挲,宿月正心神不宁,就听到身侧传来女皇的声音。
“手怎么这么冰?”
宿月慌了一身,然后迅速定住心神:“可能是,方才喝的酒有些凉了……”
女皇笑了一下,让侍女把桌案上的酒壶撤下去,换些温酒来,然后就不说话了。
而下面的气氛渐渐剑拔弩张起来。
听着对方的步步逼问,蔺书衡捻了捻手指,脑海里的念头转得飞快。
其实这是无所谓的,只要选一个心思单纯、身世背景干净的郎君进门,就对殿下不会有任何威胁。
至于日后……
日后。
蔺书衡把这两个字慢慢地在心里念出来,时至今日,他不得不承认了自己的卑劣心思,哪怕再无所谓,他也不想有任何男子参与到殿下的“日后”中去。
他生平第一次,想要伸出手扯住身旁人的手腕,然后直白地告诉她自己的“不愿”和“不妥协”——他从没有这么任性过。
然而他还没来得及动作,下一刻,一只手就在桌下轻轻地牵住了他。
邵棋用手指缓缓敲了敲他的掌心。
像是一场隐秘的缔结契约的仪式,一下子就把两个人连在了一起。
“五殿下怎么不说话了?蔺正君他——”
“咔哒。”
武岱的话被打断了。
茶盏被重重地搁在桌案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在寂静的殿中显得格外突兀。
“本宫记得,半刻钟前武小侯爷才被赐婚吧?”
邵棋扯唇笑了一下,笑容有些渗人:“这还没嫁进门,倒是先摆起姐夫的谱来了。”
武岱的神情僵了一下,然后浮现几分恼怒。
接着众人就听见邵棋用毫无起伏的声线——就和她在诏狱下斩立决的命令时的语气一样,说道:“一口一个蔺正君的,罔顾尊卑,这就是镇远侯府的礼仪家教?”
“还是说,”她的目光冷得像刀子似的,一刀一刀刺向对方,“镇远侯家的大公子根本不把本宫和本宫的正君放在眼里。这才是贵府的尊卑。”
嗬!
这话说得句句见血,寻常地方都不敢提及,更何况而这可是宫宴!
天底下最头等的尊贵就在上面坐着呢!
你镇远侯府算是什么东西?
武岱霎时间就白了脸色,他慌张地朝上方座位上望去,却见女皇正垂着脸喝酒,神情难辨。
“我不是……”
邵棋打断了他的话:“既然不是,那就先规规矩矩地行礼,再开口说话。”
邵弗不虞地皱了皱眉:“五妹妹……”
“我是在帮四姐教教未来的姐夫什么是规矩,四姐该谢我才是。”
邵棋笑着说完,就把目光定在了武岱脸上,意思很明确,就等着他跪呢。
在众人的目光中,武岱咬了咬牙,俯身行了两个规规矩矩的跪礼,只是看着神色颇为屈辱。
“这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怎么着你了呢。”邵棋哼笑一声。
“现在五殿下可以回答臣的问题了吧。”武岱冷着脸,不达目的誓不罢休。
“什么问题?”邵棋挑了挑眉,“哦……纳侧君,这么给你说吧,各位若是还想来再喝一次我的喜酒,这辈子恐怕是等不到了,下辈子吧。”
话落,蔺书衡的手指一下就绷紧了,邵棋抓住他的手指,一下一下地轻抚着,然后在众人震惊的目光中,面不改色地补充道:“我做皇太女的时候,不见有人来操心子嗣的问题,现在我都被踢下来了,你们一个个的反倒着急起来了。”
“要是真的没事干,就来诏狱,本宫给你们分个狱卒当当,保管让你们忙得顾不上再操心别人生不生孩子了。”
邵弗脸色难看极了:“五妹你说话注意点言辞,我作为你的长姐,关心你反倒还得挨这份奚落?”
“那就麻烦四姐多多包涵了,”邵棋笑了笑,然后忽地按住了额头,皱起眉来,“妹妹这会头疼得厉害,怕是惊动了隐疾,四姐身为长姐,就多体谅体谅吧。”
邵棋口中的隐疾,就是京中盛行流传的“五殿下患有疯病”这个说法。
女皇听到此处,才拧眉抬起头来。
别人不敢提,她反倒自己提起来了。
“行了,”女皇神色淡淡,若无其事地把这事揭过,“朕还没那么着急想见孙女孙子,不必再提了。”
第208章 废皇太女携天子剑,斩不良臣(19)
此话一出,大殿内旁观的众人连忙乐呵呵地打起圆场来,让气氛回暖。
武岱喘着粗气,心有不甘,但也不敢再说话了。
而邵弗也咬了咬牙,坐回了位子上。
上首的女皇说完这句话后,就神情自若地朝身侧的侍者吩咐了一声,不一会,大殿内的伶人就重新演奏起了歌舞,仿佛方才的剑拔弩张气势汹汹都没有出现过似的。
而台下,邵棋不疾不徐地抿了一口茶,这才侧过头,蓦地对身侧的男子笑着开口:“郎君,你抓疼我了。”
蔺书衡骤然回神,一松手,才发现自己方才下意识间就反客为主地攥住了邵棋的手,而由于攥得太紧,竟然在她的手背上留下了几道红痕。
“殿下,臣……”
“这应该算是带了伤吧?”邵棋打量着自己的手,眉梢微挑,“那我明日可就不去官署了,待在府上安心养伤,日后再为朝廷效力。”
蔺书衡顿了一下,罕见地没有阻止她,而是压着心底里的千般情绪,语气缓缓:“殿下近日实是太过操劳,臣可以替您修书一封,呈到中书省为您请几日假。”
哦豁!
邵棋眼神一亮,这可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要知道蔺书衡可是她身边一等一的吹“枕边风”的高手,这里的枕边风不是什么狎昵之语,就是纯粹的来自军师和亲近之人的鞭策。
蔺书衡自己就够卷了,他还要卷邵棋。
有时候邵棋都怀疑他是不是在拿旷世圣主的标准来比照她,非要她成为青史留名的一代雄主才好。
“看来郎君今晚心情很不错,”邵棋笑了起来,语气意味深长,“若是早知如此,我就早些剖白心意了。”
蔺书衡感觉心口处传来阵阵轰鸣,他攥了攥手指,声音微哑:“殿下方才所言,臣不敢妄断……”
“就是你想的那个意思。”邵棋含笑看着他,视线缓缓扫过他清俊的眉眼,仿佛要望到他灵魂中去。
刹那间,两人间的气氛恍若细润的溪流,静静流淌着从心口中冒出来的温热。
半晌后,邵棋几不可察地眨了眨眼,再开口时,已是恢复成了那副混不吝的模样:“再说了,就阿衡一个人,每日送药膳送密信的,就够我受的了,要是多来几个,我怕是无福消受。”
系统:“……”
你就非得张嘴破坏这个气氛,你说话前要不要看看你自己的情绪参数啊,都快爆表了。
而邵棋还在趁机不遗余力地套话:“阿衡是不是很感动?”
这问得也太直白了。蔺书衡咳了一下,正要张口答复,就见眼前的女子笑得意味深长:“既然阿衡这么感动,那我们不妨庆祝庆祝,先给我停一周的药膳吧?”
蔺书衡:“……”
“不可。”
邵棋顿时蔫了。
然而下一刻,就听男子语带笑音,唇边的弧度若隐若现:“殿下似乎还不知,太医之前就和臣说了,殿下的身体不出一月就能彻底康复,无需再用药膳了。”
邵棋:“!”
苍天有眼,她立马支棱起来了。
而蔺书衡静静地看着她,眼神里不由得也泄出了几分笑意。
放在旁人眼里,他二人就是情意缱绻,自成一方天地。
不远处,一个穿着浅蓝色长衫、看起来金枝玉叶的小公子收回了目光,他缓了缓自己因紧张而绷紧的身体,松了一口气的同时,神色也有些黯然。
他方才鬼使神差般冒出了一个想法。
如果五殿下被逼得非要纳一个侧君不可的话,他愿意的,他愿意当这个棋子。
他会乖乖的,不会打扰到殿下和正君,也不会给他们添麻烦,他只想安安静静地待在她身边,远远看着也好。
张小公子坐在位子上,怔愣了许久,然后缓缓地垂下了头。
……
直到宴会结束,文惠王还在纳闷,他死活都想不明白,谁教得他家小祖宗说的那些话?
他的妻主在外地赴任,没来参宴,所以他和静瑜郡主只带了几个侍从一同来参宴。
出了皇宫,没走一会,文惠王一抬头,就看见不远处自家马车前站了一个人影。
是个穿着黑甲的侍卫。
“你是……”
“参见文惠王,我家主子想要邀请静瑜郡主去府上作客。”
文惠王拧起了眉头:“你家主子是哪位?”
静瑜郡主走进府宅后院的时候,邵棋正坐在湖边钓鱼。
她最近迷上了这种休闲益智活动,只需要支个架子,坐在岸边,身旁摆了一桌小点心。
她在岸上吃,鱼在水里吃,自在得很。
一个人钓鱼太孤独了,邵棋就把蔺书衡也拉过来了,她钓鱼的时候,他就坐在一边安静地看书。
书页缓缓翻过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和虫鸣应和,别有韵味。
“郡主这边请。”
侍卫领着静瑜郡主穿过了湖心的亭子,走到了湖的另一边。
“五姑姑!”
“静瑜来了。”邵棋抬头笑了笑,拍了拍身侧的躺椅,示意她坐下来。
静瑜郡主机灵得很,往椅子上坐下的时候,还笑着看向了一旁的男子,声音清脆:“五姑父好。”
蔺书衡顿了一下,不太熟练地点了点头,然后吩咐一旁的下人给她备上点心。连他自己可能都没意识到,他现在的神色有多温和。
“静瑜今天做得不错呀。”邵棋在一旁笑着夸她。
不过她心里也有些疑问,一直无解,所以就把小姑娘叫过来了。
“静瑜,你知道你今天说的话会让你四姑姑生气吗?”
“知道。”小姑娘点了点头,神色如常。
邵棋有些意外:“你不怕你四姑姑教训你?她要是讨厌上你了怎么办?”
静瑜郡主睁着圆溜溜的大眼睛,说话带着孩童的直白:“那又怎么样,我也讨厌四姑姑。”
“为什么?”邵棋惊讶地挑了挑眉,连一旁的蔺书衡也看了过来。毕竟邵弗平日里对谁说话都是温温和和的,那么能装,竟然会让小姑娘讨厌她。
“因为四姑姑不喜欢我爹爹……”静瑜郡主掰着手指头,一件一件地细数自己记得的每次见邵弗的情景。
孩童在感知情绪这方面往往要比大人还要敏锐,他们能快速地捕捉到别人的喜与不喜。
而更让邵棋注意到的是,这小姑娘的识记未免太出众了,要知道,她才不到五岁。
这般天赋,不可小觑。
第209章 废皇太女携天子剑,斩不良臣(20)
静瑜郡主在五皇女府宅待了多久,文惠王就在家中抓心挠肺地盼了多久。
等到约莫半个时辰后,才有侍卫驾着马车给护送回来了。
送走外人关上门,文惠王连忙抱着自己的女儿上下打量,看见这小祖宗一副乐呵呵的神态,还笑嘻嘻地打了个饱嗝,这才放下心来。
“静瑜,跟爹爹说说,你五姑姑都跟你说什么了呀?”
静瑜郡主伸出圆润的小手捂住嘴,然后眉眼弯弯地摇了摇头:“不跟爹爹说,爹爹以后就知道了。”
文惠公:“……”
祖宗,真是我祖宗。
他正了正神情,语气认真地又问她:“那今天在宴上那番话,是谁教你说的?而且,你真的见到你四姑姑和武岱私下见面了?什么时候的事?爹每天都和你在一块,怎么不知道有这回事?”
他一连串疑问哐哐哐地砸下来,静瑜郡主没有立刻回答,而是歪着头静静盯着他,琉璃般的眼眸清澈干净。
“爹爹,”良久后她才开口,语气里带着童言无忌的天真,“当然是真的了,我还没学会撒谎呢。”
……
现在是七月,邵弗和武岱的婚事定在了两个月后。
自从背负了这个婚约,邵弗能够明显地感受到宿月对她有些疏远了,他们二人之间终究还是生了隔阂,如同一根针扎在喉中,不上不下的,一碰就疼得钻心。
“他今日来不了?为何?”
暗卫咽了咽口水,神情紧绷:“皇贵君说他要陪陛下游园,恐怕一时半会是脱不开身了……”
“啪——”
邵弗手上的茶盏摔了出去,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暗卫吓得一激灵,连忙垂下了头,连呼吸都放轻了,竭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滚出去。”
“是。”暗卫连忙退了出去。
书房内只剩下坐着的邵弗一人,她脸色难看,无论如何都不明白宿月在和她别什么劲。
这场婚约是无奈之举,武岱和她不过是假成婚,事成之后一切都会恢复原样,他有什么好生气的呢?
邵弗索性不再去想,而是坐下来专心看起近几日的密信和呈报来,她翻到了两日前从京外传来的呈报,视线缓缓扫过上面的几行字后,她顿时沉下了脸。
“来人!”
“给我拿掉左都使王仲的头颅,”邵弗的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似的,带着几分狰狞,“尽快。”
……
二皇女遇刺案有了新进展,在诏狱最近的一次对于贪官污吏的抄家中,意外地发现了有关二皇女遇刺的密信。
而在密信中,提到了冯家和左都使王仲。
这就有些奇妙了。
因为冯家是三皇女邵默的外祖家,而王仲是四皇女邵弗曾经的老师。而就在前夜,王仲被发现在居室中悬梁而死,可谓是巧得很。
拢共就三个皇女,两个都和二皇女遇刺案扯上了关系,第二天的早朝上的气氛堪称诡异和寂静。
“诸位爱卿,就没什么想说的?”
女皇透过额前的珠帘看向下面心思各异的臣子们,语气轻飘飘的,似乎在等一个打破僵局的人。
然后,人就来了。
“陛下!”中书令刘绣出列,神色深沉,“二皇女遇刺一案,来来回回调查了一年有余,被牵扯其中的人已经数不胜数,波及范围之广前所未有,到了这个地步,若还不查个水落石出,那该如何慰藉因此蒙冤的无辜之人啊!”
“臣刘绣!恳请陛下下旨,彻查所有涉案人等,誓要查个水落石出,求一个公正清白!”
刘绣俯身跪下,以头触地,发出沉闷的响声,在所有人的心头都震了一下。
接着,就有一个接着一个的臣子站出来,和刘绣一样,劝陛下要查下去。
也有人不认可,认为会造成朝野不宁,反倒不利于社稷。
说到底,这已经不仅仅是一场案子了,一个皇女之死牵扯出了其他皇女,甚至还牵扯出了世家和朝臣,若是大刀阔斧地查下去,势必会引起不小的动荡。
更何况,还牵扯到了储君之位……
女皇摩挲着手上的珠串,静了半晌,才开口道:“这一桩案子,毁了朕的两个女儿。”
这话落地,不少臣子顿时向前排的纤细身影望了过去,她们都知道女皇说的是谁。
二皇女死了,而五皇女蒙冤至今,还丢了皇太女的位子,消沉得再不似当年。
在众人或审视、或无奈、或慨叹的目光中,邵棋面不改色,不为所动。
“查,往下查,下不见底,上不封顶,查出来是谁,一概按律处置。”女皇语气凌厉,冷沉的目光压了下来。
臣子们神色一凛,顺从地俯身跪下:“陛下英明。”
邵弗咬着牙,垂下头,掩去眼底的幽深。
而邵棋扬眉向她瞥了一眼,眼神的意味不言而喻。
——别让我抓到你。
邵弗冷笑了一下,定在她脸上的视线有一瞬间的阴狠,然后迅速恢复平常,偏过头去了。
下朝后,有了皇帝的金口玉言,诏狱属官个个像是出笼的恶犬,带着羽林卫在京城里开始事无巨细地搜查。
“你们干什么!我可是朝廷命官!大胆!我——”
领头的诏狱统领哈哈大笑,浓而粗犷的眉间浮现一抹戾气:“我搜的就是朝廷命官!滚开!”
紧闭的大门被撞开,在官员惊慌失措的目光中,卫队一拥而入,将整座府宅翻得天翻地覆。
“天地良心啊!我一个七品芝麻官,我能和奸党扯上什么关系啊!我一个清清白白的小官,你们这些——”
下一刻,官员争辩的责骂声突然卡在了喉咙里。
统领漫不经心地从刚才挖出来的粘着泥土的箱子里掏出一本账本模样的小簿子,打开看了一眼,然后直接将它摔在了官员的脸上!
干燥的泥土粘在官员的眉毛上,衬得他狼狈得像是丧家之犬。
“还废话什么,清清白白的小官?走一趟吧。”
第210章 废皇太女携天子剑,斩不良臣(21)
宿月又收到了来自宫外的信,是这个月的第五封。
信纸上一片空白,而方方正正的信封轻轻一擞,就洒出薄薄的雾来。
里面装着一袋细细的粉。
宿月坐在妆台前,轻轻捻着粉末放在鼻尖嗅了嗅。
无色无味。
他垂着眼,月光透过窗楹洒在他半边脸上,另外半张脸隐在阴影里,影影绰绰的,蒙上了一层暗尘。
“贵君,如露姑姑来送话了,说是陛下要晚一些来,让贵君不必等了,早些休息。”
“陛下用过晚膳了吗?”
侍女摇了摇头:“京中不太平,陛下近日整夜整夜地宿在勤政殿,顾不上用膳了。”
她说完这句话后,殿中半晌都没有传来回应,陷入一种奇怪的沉默中。
侍女疑惑地抬头看过去,就见状态前的男子慢慢将披在身后的长发挽了起来,用发带随意掺了掺,颇有几分风流意味。
“让小厨房备些吃食,我去勤政殿瞧瞧陛下。”他语气轻轻的,透着一种诡谲感。
侍女不作多想,以为皇贵君是挂念陛下的身体,于是应了一声,退了出去。
宿月将信封放在烛火上一点一点烧掉,然后将那袋细粉放在了袖中。
空旷的大殿在夜晚显得静悄悄的,良久良久,才响起一声叹息。
……
邵棋加班加得都快分不清白天黑夜了。
本来都想好了,先养养伤,再装装病,最后发发疯,这不得挣来半个月的假期?
没想到啊没想到,搜查令刚下没多久,邵棋甚至都没出马,诏狱随便一搜,竟然就搜出来几只暗藏祸心的老鼠来了。
上到九卿之首,下到九品芝麻官,都有冯家党羽。
这个自诩为名门清流的百年世家就像生在阴沟里的赌场一样,又脏又引人堕入。
邵棋能明显感受到,她的皇帝娘都快被气出更年期了。
“冯正这个老东西……藏得深啊。”女皇看着递上来的奏折,笑得讽刺,“不愧是帝师。”
冯正是两代女帝的老师,之前也教过邵棋,若是她能顺利即位的话,就是第三代了,冯正也就是实打实的天子之师了。
“老三那边有什么动静?”女皇把手里的折子随手扔在桌案上,眼底眸光明灭,然后下一刻,就看到了案角的三封“罪己书”。
冯正的弟弟是三皇女邵默的祖父,她最依赖的外家。
而冯家一出事,邵默也果然就坐不住了,连上了三道奏折,自证清白,甚至请求女皇让她回封地,若无诏令,她愿意永不回京。
邵棋看到奏折上的话就笑了。
“哪有这么好的事?”
邵默是不是以为旁人都是傻子,看不出她那点小心思?
现在京中局势紧张,说不准何时就斗起来了,她丢下一句清清白白就跑了,躲得远远的,然后等京城里的人斗得两败俱伤,她再回来坐收渔翁之利?
这小算盘打得响啊,邵棋在皇宫都听见了。
女皇也笑了笑,不置可否。此时已近夜半了,她正想让邵棋停下手头上的活,回府休息,结果邵棋眼尖得很,一下就瞧出自家皇帝娘的意思了,还没等她开口,她就自觉站起了身——
理了理袖子,做好了行礼后就向外走的准备。
女皇:“……?”
“母皇?”邵棋眨了眨眼,翘首以盼。
女皇已经对她没脾气了,缓缓摆了摆手:“滚。”
“哎得嘞,遵旨。”
邵棋刚才看奏折看卷宗的那股弱不禁风、随时都要驾鹤归西的死气顿时一扫而光,迈着喜气洋洋的步伐走了出去。
然后刚出门一转弯,迎面就碰上了前来送膳的宿月。
“皇贵妃安好啊。”邵棋挑眉笑了一笑。
不知为何,宿月总觉得她今晚的笑带着几分别的意味,又或者是自己太过惴惴不安,所以看什么都草木皆兵。
“五殿下安好,陛下还在忙吗……”
宿月说着话,往前走了一步,离邵棋近了些,邵棋闻到了他身上浓郁的梅香,然后面不改色地躲闪了一下。
“殿下?”
宿月愣愣地看着她,似乎被她的后退给打击到了。
而邵棋扯了扯唇,笑意不达眼底,她觉得这个男主是真的很有意思。
他真的爱女主吗?
他周旋于她们母女三人之间,到底是为了送女主登上帝位,还是留三条后路……无论如何都不吃亏呢?
“还请皇贵君体谅,我平常不用香,若是一会回府,正君在我身上闻到了这京城里独一份的皇贵君的雪梅香,那我可是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邵棋微微点了点头,素来吊儿郎当的神色流露出几分矜傲:“皇贵君自便,我就先走一步了。”
说罢,她也不管对方脸上是什么神情,轻摇着折扇就抬脚下了台阶。
宿月目光深深,朝她背影看了一眼。
他静静地在原地站了一会,才转过身往殿中走去:“莫要误了时辰,冷了的梨羹,还如何进陛下的口?”
“是。”
侍女提着食盒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
当晚,陛下破格让皇贵君和她一同宿在了勤政殿,虽然不是什么破了皇家规矩的大事,但一个后妃能得这般对待还是头一遭,说出去也够让人惊叹了。
皇贵君果然是盛宠不衰。
第二天早上,该上早朝了,女皇被服侍着换上龙袍后,就迈步走出了大殿。
今早给她打扇的宫女是新调来的,嘴巴又甜说话又好听,顺着就说了几句皇贵君的好话。
没想到女皇却忽然笑了笑,回了一句话。
这四周都是乾阳宫的人,听到这句话没什么好惊讶的,淡定得很,倒是这个新来的宫女,身上冒出的冷汗一下就打湿了里衣。
女皇说:“他啊,什么都好,就是想要的太多。”
“人心不足蛇吞象,他以为他是象,但是在朕这,他连蛇都算不上。”
第211章 废皇太女携天子剑,斩不良臣(22)
蔺书衡最近很忙,比邵棋还忙。
邵棋是渐渐意识到这一点的。
她心里清楚,蔺书衡和女皇、内阁、三省隐隐有着关联,但这关联是什么,她不清楚,他不说,她也就不问。
但是最近真的有些离谱了。
常常是已经过了夜半时分,邵棋正睡着,一个刚匆匆赶回来、浑身带着寒气的身体就钻进了她的被窝,靠了进来,把她裹在怀里了。
邵棋:“?”
你礼貌吗?
蔺书衡那间房间从前几天开始,就闲置不用了。
自从邵棋和他把话说开,两人确定心意后,蔺书衡十分自觉地,当晚就歇在邵棋屋里了。
没有什么暧昧和不可言说的情节,纯粹就是因为在宫宴上蔺书衡发现邵棋有轻微的脸盲,宗室里那些七大姑八大姨认不过来,于是他那天夜里就给邵棋补了补课。
月色温柔,他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也格外清冷悦耳,一切都是那么妙不可言,除了他嘴里偶尔蹦出来的几个人名和他们家的“户口本成员”。
邵棋一边听,一边“嗯嗯嗯对对对”地点头,不过半刻钟,就睡过去了。
按照蔺书衡的风格,他本应该铁面无私地把她叫醒,然后接着给她灌输储君必备知识点,但是他没有。
他只是静静看着邵棋透着几分疲惫的眉眼,然后轻轻地用自己的额头碰了碰她的额头。
一个亲密到极致的姿势。
“殿下,夜安。”
今晚也是如此。
邵棋迷迷糊糊中就被他碰了碰额头,她发现他特别喜欢头碰头的动作,仿佛只要碰一碰,所有的不安、疲惫与躁郁就全都消失掉了,只剩下安宁。
“从哪回来的?”
邵棋一开口嗓音就哑了,她小声说着,像是在和他说悄悄话。
于是蔺书衡也低声回她:“从中书省的府衙那刚回来,见了见曹阁老。”
接着,蔺书衡以为她会接着问见曹阁老干什么,毕竟他一个庶子出身的皇女正君,无论如何,都是和曹阁老这样的名臣搭不上关系的。
但是邵棋没有问下去,而是问了另外的问题。
“手这么凉,你是骑马回来的?”
蔺书衡愣了一下,应了声是。
然后就见邵棋带着几分来自家属的恼怒,声讨道:“中书省那几个老东西可真不会办事啊,你帮他们帮到后半夜,这都不安排专车接送?”
语罢,她还骂了一句什么,似乎是京城当地的俚语。
蔺书衡怔了片刻,接着缓缓笑了起来。
他平常冷着一张脸,看上去生人勿近的,这一笑,就像是方圆十里地的花都开了,让人看着就赏心悦目。
“殿下,”他语气带着浓浓的笑音,“殿下不想知道我这几日在忙什么?”
邵棋没说话,而是忽然靠近了他。
蔺书衡能感受到自己的呼吸一滞。
下一刻,邵棋披散着头发,在他身上轻轻闻了闻,没有血气。
她满意地点点头:“只要不杀人就行。”
她还记得前几日他回来时,身上带着浓重的血腥味,邵棋当时就冷下了脸,什么也没说,把他那身衣服扔掉了,等他沐浴后,又给他点了熏香。
“我不想让你沾上血腥。”
邵棋将自己的手臂裹进被子里,只露出一颗头,和身旁的夫郎夜话。
而夫郎罕见的没有应声。
良久后,久到邵棋都又一次睡了过去之后,他才牵住她的手,缓缓开口:“要是你遇到的是十八岁的我,该多好。”
十八岁,他刚中状元,三元及第,轰动朝野。
天降的文曲星,引人注目至极。
年轻气盛的小郎君幻想着走入官场建功立业,虽然时下男子从政者屈指可数,但以他的才干,未必不能走出一条大道来。
然而一切都终结在蔺家算计着把他嫁进东宫的那一天。
蔺书衡现在还记得他嫁进东宫后的第三日,没有回门,是女皇召见了他。
“今日是你的回门之日,朕召你来,耽误你回蔺家了,你可有怨?”
蔺书衡沉默着摇了摇头。
“是不敢,还是没有?”
“是臣不愿回去。”蔺书衡语气淡淡。
女皇得了想要的答案,脸上浮现出几分悠然,她点了点头,又问他:“看到方才被拖出去的人了么?你知道他是谁吗?”
蔺书衡在脑中思索了一会,确实是个生面孔。
“他叫……算了,无所谓,他叫什么不重要,”女皇笑了笑,“重要的是,他的身份——”
“皇家内卫的第十五任统领,因犯了错,刚刚被朕处以了绞刑。”
蔺书衡眉心一动。
皇家内卫,再神秘不过的组织,是真正的天子鹰犬,龙椅背后暗藏的匕首。
聪明人和聪明人说话是不需要点明了的,蔺书衡几乎是瞬间就明白了女皇的用意。
他下意识地抵触:“臣是个书生,未曾学过武,并不——”
“杀人而已,能费多大力气?”女皇的语气浑不在意,“而皇家内卫杀人,更是易如反掌,哪怕杀的是三公九卿。”
后来的对话蔺书衡不记得了,他只记得女皇给了他一枚令牌,然后注视着他,语气威严,一字一句道:“你只听命于天子。”
“现在是朕,日后,或许就是小五。”
“你要杀的不是那些普通百姓,记住了,你是为天子,杀佞臣。”
蔺书衡缓缓俯下了身,语气平静道:“是。臣遵命。”
然后他就摇身一变,成为了最暗处的利剑,高悬于三省六部之上,有的臣子能感受到他的存在,有的臣子浑然不觉。
但死的时候,都是清楚明白地死去的。
蔺书衡习惯了深夜、尖叫、怒视和鲜血,而现在,他自然也能看出来,邵棋在默不作声地拉他出来——把他拉到白日里。
她一边把他当作最信任的军师,时常和他商讨计谋,一边默默地指挥着诏狱属官在内卫出巢前,先下杀手。
诏狱逐渐像是第二个皇家内卫,是邵棋亲自培养起来的,也由她一手操持。
她在慢慢地,替他分担起暗处的一切。
蔺书衡视线扫过她沉睡时安静的侧脸,眼神柔和得不像话。
她想把我放在什么位置上呢?他静静地想。
若是邵棋能听见他的心声,定然会笑着,用她惯用的吊儿郎当的语气,于玩笑中吐露真言。
“当然是放在该放的位置上啊,我的文曲星。”
第212章 废皇太女携天子剑,斩不良臣(23)
随着受冯家和王仲牵连而下狱的人越来越多,京城里暗潮汹涌。
而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女皇对皇贵妃的荣宠日盛。
几乎是夜夜传召,夜夜准他宿在乾阳宫中。
——这可是天子居所。
甚至越往后,连在勤政殿里处理公务,都要让他时时刻刻陪伴在旁。
与此同时,女皇渐渐下移了权柄,她授命诏狱全权跟进此事,一时间,阙罗巷尾的牢房里的尖叫和门前的鲜血日日不绝。
生杀予夺,一人评判。
凡是和二皇女案有牵扯,凡是和冯家、王仲有牵连,清白与否暂不必问,统统先往牢里走一趟再说。
作为诏狱丞,“邵棋”这个名字也逐渐被传得如同恶咒一般,听之令人胆颤。
朝野上下,无不哀叹。
这是在查案吗?这简直像是在血洗官场。
原先那几个支持彻查到底的大臣也傻了眼,不明白女皇究竟是何用意。
“我听说魏相昨日也被抓进去了?”
“是啊,昨日夜半,诏狱的人直接闯进了魏家,把相爷带走了。”
“荒谬啊,魏相可是当年天启帝的托孤之臣,三朝元老,岂容如此羞辱!”
“唉,这案子查得人心惶惶,早就乱了套了……”
“诏狱此举,就不怕惹怒群臣,遭反噬吗!”
重压之下,不断有臣子上奏折,要求女皇严惩诏狱以权谋私、大肆讨伐异党的恶行,并且让大理寺来代理此事。
但女皇将这些折子都搁置了。
于是臣子们只好闹到了早朝上。
“陛下!五殿下近日抓了多位臣子入狱,没有凭证,空口怀疑,此举难保没有以权谋私之嫌啊!”
“五殿下敢拿出抓捕令吗!还是根本没有!”
“这场案子查来查去,竟然成了五殿下的一言堂了!”
“陛下……”
“陛下……”
邵棋站在群臣最前列,两耳不闻地装没听见,神态自若地垂着头,欣赏自己袖上的花纹。
而女皇坐于上首,静静地看着台下的一切,神情莫测。
她不是不知道臣子们是因何而忿忿不平。
一方面,邵棋的确做得太过,空口无凭地抓人,放在这些文臣身上,简直是一种羞辱。而另一方面……
臣子们确实怕了。
水至清则无鱼。
能一步步走到朝堂之上、走到陛下面前的臣僚,哪个没藏了点不可为外人道也的阴私?
两袖清风、孤高自矜的人在官场上活不下去。
而为君为臣之道,就在于制衡,皇帝对臣子那点破事心知肚明,臣子对皇帝的想法也日日揣摩,彼此心照不宣地保持着这么一种微妙的平衡,浑水一般地活下去。
而现在,邵棋把这种平衡打破了。
所以他们也怕,怕她翻到了自己的账本,怕她把他们阴暗的一面给捅出去。
女皇笑了一笑,正要说话,忽然眼前大片白光闪过,她神色一怔,继而软倒了下去。
“陛下!”
“快叫太医!”
邵棋冲上了台,一把抱住了龙椅上的女皇,神情冷厉:“羽林卫!封锁京城——”
台下的臣子们神情一凛,下意识地抬眼望过去,就见邵棋立于龙椅前,目光如黑云压境一般沉沉地压下来。
“胆敢犯上作乱者,”她的视线如刀割一般剐过殿中众人,语气冰冷至极,“当场绞杀。”
……
女皇的倒下像是一道无声的号角,把暗处窥伺已久的人全都唤出来了。
天启帝的亲弟弟,当今邵氏皇族辈分最长的湘王,一改往日里的温和好脾气,站在宫城外敲着登闻鼓破口大骂,尖锐言辞直指“昔日储君”“诏狱首恶”——当朝五皇女邵棋。
“挟天子令百官,乱臣贼子,罪不容诛!”
湘王此言一出,京城一片哗然。
文人书生自古以来是最为激愤的群体,当即就写了洋洋洒洒的讨恶书,声讨邵棋是想借此契机夺权,仁义礼智信,全然不顾。
而被放出宫的臣子们也都暗暗地绷着神经,京城局势瞬息万变,陛下至今昏迷不醒,说不准哪天一觉醒来,就改天换日了啊……
但出乎众人意料的是,皇宫外闹得人仰马翻,皇宫里却安静极了。
邵棋一日不歇地守在女皇床前,倒真像是个着急尽孝的好女儿,宫外如何吵闹,她都置之不理,哪怕湘王指名道姓地骂,她也毫无回应。
就像是……在等着什么似的。
而这种现状僵持了约莫三日后,京城外终于有动静了。
鹭洲驻军统领刘其闻率十万大军北上,声称要“清君侧,请一位民心所向的储君站出来主持大局,稳定朝纲。”
而刘其闻,是邵弗的姑母。
邵棋乐了,她以为邵弗至少会找一个和她八竿子打不着的臣子,装装样子,也避避嫌,但没想到她竟然这么直白,直接让自己的姑母喊着口号往前冲了。
不过……邵弗真有这么蠢吗?
邵棋的目光定在心腹递上来的情报上,悠悠地笑了笑,神色意味不明。
“本宫知道了,你下去吧。”
“殿下,要不要……”心腹做了一个斩草除根的手势,向她询问要不要让自己人出手解决。
邵棋瞥她一眼,语气里带上了几分似是而非的困惑。
“这些和我有何干系?”
“我只是一个心急如焚、日夜守在床头、盼望着母亲苏醒的孝女而已,无助且弱小,”邵棋脸不红心不跳地说着,语气轻飘飘的,“至于这些博弈算计,当然是要等母皇醒来,让她来为我主持公道了……”
心腹一愣,下意识侧头望过去。
重重叠叠的床帐帷幔之后,天子静静地躺在那里,一动不动,仿佛掉入了一场美梦中。
……
刘其闻一路北上,打到京城门外的时候,心里莫名生出了一种恍惚感。
太顺了,这一路畅通无阻,顺畅得简直不可思议。
她是个多疑的人,下意识要多想一些,她不是没有怀疑过有诈,但是一想起侄女给她送来的信,信上给了她一路指引,还小心叮嘱她要避开其他地方的驻营军。
侄女是个聪明的,刘其闻也就放下心来。
大军北行,到了京城外,兵力悬殊,城门难守,很快就被攻开。
刘其闻一身凛凛银甲驰马而入,穿过宫墙进入到了京城正街。百姓们早就抱头乱窜,回到家中,房门禁闭。
“随我进宫救驾!”
刘其闻拿着红缨枪,气势汹汹,浩浩荡荡的兵马穿过街巷,逐渐行至达官贵族的居地。
前方不远处就是四皇女府,刘其闻脸上的笑意明显多了些。座下马匹的行速更快。
蓦地,她隐隐瞧见了府前站着的身影。
“弗儿!”
驰行愈近,身影的轮廓就越清晰,刘其闻脸上的笑容也就越浓。
经年不见,她对自己这个侄女可是想念得紧。
终于行至身前,待看清眼前人的面容后,刘其闻的笑脸却骤然僵住了。
——她的侄女正死死盯着她,神色阴沉,仿佛对她的到来既无喜悦,也毫不欢迎。
第213章 废皇太女携天子剑,斩不良臣(24)
天边的夕阳渐垂,落日黄昏,洒在人的脸上,衬得如同迟暮。
蔺书衡放下手中的笔,神情淡漠:“都办妥了?”
“回公子,都办妥了,不过……”下属犹豫着说道,“万一四皇女没有按照我们设想的行事,那该如何是好?”
“不会的。”
蔺书衡的眼尾仿佛衔着一层薄薄的雾,斜斜地看过来时,冷而凌冽。
他将案上的纸张拿起,折叠起来,收入了袖中。
“箭在弦上,她不得不发。”
“即刻召集十六卫,随我入宫护驾。”
下属的声音激昂:“是!”
……
刘其闻被骗了,从半个月前收到的第一封书信开始,一切都是精心谋划好的骗局。
邵弗从来没有给她写过任何怂恿她发兵的信件,阻止她的倒是有几封,但被截胡了,刘其闻根本没有收到。
“这!”
“这怎么可能!”
刘其闻神色惊骇,她虽然和侄女多年未见,但她又不是糊涂,字迹和印章还是认得出来的,分明一模一样,怎么可能有假呢!
“姑姑!字迹和印章皆可仿造。是有人一步一步诱导你发兵,来逼我谋逆啊!”
邵弗的脸色阴沉到了极点。
她分明都已经安排好一切了,只需要让女皇在慢性药中渐渐病倒,然后给作为人人眼中钉肉中刺的邵棋随便安个什么犯上作乱的名头,她就能借此解决掉她,坐收渔翁之利了。
然而刘其闻的到来完全搅乱了她的计策!
她怎么可能会选自己的亲眷来做这种带头起兵的事?这不是明摆着造反吗!
邵弗微微垂头,掩去眼底的一抹戾气。
接着她就听见眼前的女人万分焦急地问她:“那怎么办,弗儿,已经到了这种地步,我们不得不一条道走到黑了。”
邵弗咬了咬牙,每一句话都仿佛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尖锐的血腥气:“今晚就进宫,明天早晨,势要让一切尘埃落定。”
夜晚是最好的隐蔽,能够将一切厮杀、狰狞和失态都一一藏起。
成王败寇,邵弗不介意牺牲一点自己的声名。
哪怕千百年后,有人怀疑她弑母弑君。
……
外面乱得很,嘈杂得很,但宫里很安静。
邵棋从原主的记忆里翻了翻,意外地发现,其实原主也很久没享受过这么安然的夜晚了。
就静静地守在母皇床边,一动不动地看着她。
“哒,哒。”
从殿外走进来了一个人影,缓缓靠近,邵棋闻到了熟悉的浓郁梅香。
“五殿下金安。”宿月缓缓行了一礼,俯首间,露出一截修长白皙、如凝脂玉般的后颈。
这倒是有些奇怪了,按照黎国律法,贵君以上级别的后妃,就不必再向皇子皇女们见礼了——除了储君,贵君们仍然要对储君毕恭毕敬,规规矩矩。
储君一人之下,万人之上,所以除女帝以外的所有人,都要跪她。
“皇贵君这是做什么?”邵棋悠悠地看着他的动作,也不阻止,就这么心安理得地受了这个礼。
宿月的眸色很淡,静得毫无波澜:“拜该拜的人罢了,过了今夜,黎国就要迎来新主,早晚都要拜的。”
“新,主。”
邵棋咂摸着这两个字,笑了笑,“母皇若是听到她最宠爱的皇贵君口中竟然说出来这两个字,恐怕又要发飙了。”
“最宠爱的皇贵君……”宿月的眼中浮现几分自嘲,“世人都这么说,说得我差点都信了。”
邵棋:“……?”
【别说话,吃瓜。】系统警告了她一句,然后嗑瓜子磕得更带劲了。
宿月仿佛一下子就打开了话匣,他缓缓站起身,对上邵棋带着几分疑惑的目光,望向了她的眼。
“五殿下有没有发现,我们的眼睛很像。”
都是浅褐色的琉璃一般的眸子,配上工笔画般的眼尾。
只不过放在邵棋身上是贵不可言的矜傲疏离,放在宿月身上就是妖冶的艳丽。
宿月看着她,一字一句道:“我与凤君,长了双一模一样的眼睛。”
“所以殿下你猜,陛下留我在身边,赐我无上荣宠,是有何意呢?”
邵棋眨了眨眼,后知后觉地有点尴尬,这母辈父辈之间的事情,她听着总感觉有些别扭。更何况宿月不知道,但她知道啊,她的皇帝娘没昏,就在旁边听着呢。
更抓马了。
“其实我现在头有些晕,”邵棋以手扶额,暗示意味呼之欲出,“夜深了,皇贵君回去休息吧,我就不送了。”
对于她的“送客”,宿月置若罔闻,而是忽然抬眼,问了她另一个似乎毫不相干的问题。
“殿下很喜欢蔺正君吗?”
邵棋眨了眨眼,这不废话么……
她感觉这宿月的精神状态多多少少是有点不对了,要不她跑?
邵棋正盘算着,就听到面前的男子神色如常地接着问道:“那殿下登基后会册立蔺正君为凤君吗?”
咳咳——
邵棋差点噎死,她的皇帝娘是怎么做到的,听到这种话,还能安静地躺在床榻里面,连呼吸声都平稳得很。
“殿下?”宿月执拗地看着她似乎非要她给出一个回答,否则就不罢休似的。
邵棋缓了缓神,半晌,才语气平和道:“不会。”
是意料之外的答案,宿月拧眉:“为何?”
第214章 废皇太女携天子剑,斩不良臣(25)
“不为何,我不想。”邵棋语气淡淡。
“殿下既然心悦他,为何不立他为后?”宿月盯着她,“还是说,殿下心中有别的人选?”
这是要给她扣上“始乱终弃”的帽子了。
听出宿月的言外之意,邵棋笑了笑:“他会是我唯一的夫郎,但不会是皇后。”
“三元及第的文曲星困于深宫之中,不觉得太可惜了么……”
宿月一愣,然后眼底忽然浮现几分不可思议之色,心中猛地震了一下。
原来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吗?
不舍得他困于深宫后院……
宿月从来没想到自己会听到这样的回答,他一生汲汲营营、费尽心思所追求和仰望的东西,在邵棋口中却成了“不舍得困住他”的苦物。
他神色恍惚一瞬,眼底的最后几分矜傲,如同华而不实的脆弱陶瓷一般,“啪”的一声,碎掉了。
“哗——”
下一刻,殿外忽然响起杀声震天。
是叛军攻进来了。
“殿下,有袭——”
门外的守将大喝一声,提着刀冲了出去。
而宿月朝外看了一眼,沉默半晌,才轻轻开口:“刘其闻率军打进来了,殿下不逃么?”
邵棋顺着他的视线望过去,不知何时,门外已经变得空无一人了。
换句话说,皇宫里的守卫寡不敌众,倒下了。
不过……
“这句话应该我来问你吧,”邵棋收回目光,抬眼瞥向他,语气懒散,“若是让邵弗知道——你出卖了她,她会怎么做?”
“可怜的四姐从始至终都被蒙在鼓里,最亲密的心上人也在背后捅刀子……啧啧,想想就令人发疯,恨不得饮其血,啖其肉。”
宿月眉心一跳,神情骤变。半晌,才缓缓开口:“殿下是如何得知的?”
“猜的。”
邵棋伸出手,把玩着腰间的玉佩,眼底的笑不达眼底:“我猜,你把邵弗的计谋告诉了邵默,等邵弗按照计策把我干掉后,邵默就能拿出揭发她弑母的证据,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一波三折的好谋略,贵君布下的这盘棋,真是让我惊讶。”
宿月攥了攥掌心,把微抖的手指强压下去:“殿下说笑了,我一个宫妃,何来这么大的本事?”
“是么?”邵棋笑了笑,“皇贵妃是聪明人,一定能看出来刘其闻起兵一事中的异常。那不妨你来猜猜,为何邵弗没等到母皇咽气的最好时机,就慌忙让她姑母发兵了呢?这可不像她的谨慎性子。”
宿月目光一顿,电光火石间,一个不可置信的念头突然划过他的心头。
他骇然抬眼,怔怔地看向眼前含笑自若的女子。
就见她神色如常、笑意盈盈地接着说道:“是有人拿到了你送给邵默的信件,率先知晓了全局,然后利用时间差临摹了邵弗的字样,引诱刘其闻来京,逼得你们都得在母皇咽气前提前动手。”
“布局之人给你们都下了套,就等着你们——”
“一个一个往里跳。”
说到这,邵棋唇边笑意渐渐加深。
霎时间,宿月脊背冒起了一身冷汗,他目光惊愕,踉跄着后退一步,险些跌倒在地,再开口时,声音沙哑:“不可能……不可能,怎么可能,布局之人是谁?”
邵棋眸光一顿,眼底的笑意真切了些:“我猜,是……”
“内卫。”
“轰——”
下一刻,乾阳殿殿门猛地被推开,门外的身影如出鞘的利剑一般,锋利挺拔,拾阶而入,身后跟着队列整齐的玄衣铁甲,个个目光冷而恨,经过无数人血的浸染,煞气冲天。
“内廷十六卫救驾来迟,请陛下和五殿下降罪。”
领头之人一身月白短衣,与往常的儒生打扮截然不同,长发束起,棱角分明的下颏衬得他气质更为凌冽。
他话音刚落,门外十分应景地响起了马匹的声音和一道女人的厉喝声:“让开!本将乃鹭洲驻守,先帝亲笔旨意,乱臣贼子残害陛下,五皇女其心可诛,谁敢拦我清君侧!”
“铿——”
接着就是一道刺耳的刀戟剑鸣,如同号角一般,唤起了新的交战。
良久,才听到剑鸣声渐渐弱了下来,慢慢归为平静。
很显然,有一方胜出了。
宿月紧张地绷着脸,脑海里的念头转得飞快,下一瞬就见一个将领小跑着进了殿。邵棋眼尖,一眼就认出他是湖州督统。
他俯首禀报:“刘其闻一干反贼业已伏诛,其余将士逃出了宫去,臣已派人前去追捕。”
说完,他惮惮地看了蔺书衡一眼,又看向台上的邵棋,语气谨慎:“敢问殿下,廷首,该如何处置刘其闻等驻将?”
“按律,斩九族。”蔺书衡没犹豫,语气淡淡,然后接着忽然问道,“找到四皇女了么?”
湖州督统被他的话吓一大跳,差点以为他的意思是把四皇女和刘其闻一同处置,实在是因为这内卫出手的场面太过骇人了,直到现在他看到蔺书衡,心里还是发怵。
他如实禀报:“还在搜查,目前没有找到她的下落。”
他这话刚说完,就见面前的男子不疾不徐地从身上拿出了一张纸,递了过来,打开一看,赫然是一串地名。
地名上还特意圈出了郊外的一处居所,正是邵弗和宿月经常私会的地方,宿月的脸都青了。
同时,他也忍不住惶惶地想,既然内卫早已查到了此处,那是不是说明,陛下也早已知晓?
宿月狠狠攥着掌心,心里百感交集。
“这上面是四皇女可能的藏身之处,一个一个去搜。”
看到这一幕,一直站在大殿上首、没怎么说话的邵棋眼底眸光微闪,脸上的笑意更浓。
湖州督统更是在心里直呼精彩。
连这都能提前算到,真不愧是内廷首啊。
他拿着纸张俯身行礼,声音慷慨激昂,信心满满:“是!”
说罢,湖州督统正要退出去,这时,从殿外忽然走进来了一个人影,拧着眉头,语气沉肃:“站住——”
“敢问五殿下,内廷首,陛下昏迷不醒,谁给你们的权力,让你们私自处置一方大员。”
“你们说刘其闻为反贼,老夫看你们才是包藏祸心!”
第215章 废皇太女携天子剑,斩不良臣(26)
邵棋挑眉望了过去。
是湘王。
他正冷冷盯着她,眼中的不喜毫无掩饰。
内廷十六卫不受宗族钳制。蔺书衡神色微沉,正欲开口说些什么,邵棋动作更快,率先一步走下台阶,扯住了他的衣袖,示意他别开腔。
——湘王这老东西最是擅长胡乱攀咬。
“舅祖年高德劭,我作为小辈,不敢冒犯,但您空口无凭地污蔑我,还反倒为反贼开脱,是为何意啊?”邵棋眉眼含笑,说话滴水不漏。
湘王抚了抚胡须,冷笑一声:“不必说什么刘其闻起兵谋反之类的车轱辘话,单就看陛下昏倒后,朝中谁最得意,谁就是首恶!”
这话说的,就差指着邵棋的头骂了。
不过邵棋也不恼,而是挑了挑眉,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
湖州督统在一旁为湘王狠狠捏了一把冷汗,毕竟这五殿下和内廷首哪个都不是好相与的主儿,发起狠来那是真要命。
但没想到的是,邵棋忽然往后退了一步,摆出了一副悉听尊便的样子。
“既然舅祖都发话了,那晚辈不敢不从,这样吧,我让人把刘将军请进来,然后听她发号施令,如何啊?”
湘王的老脸一僵。
谁看不出来刘其闻是打着“清君侧”的名头来推邵弗上位的,要是邵弗上了位,那他岂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不可。应当押入大牢严加看管,并且请一位皇女出来,在陛下昏迷期间主持大局,至于人选么……”湘王装模作样地想了想,最后图穷匕见,“五皇女掌管诏狱,声名有损;四皇女蓄意谋反,更是有罪在身,这样一来,三皇女最为合适。”
邵棋被他的话逗乐了,差点没忍住笑出声。
“敢问舅祖父,”邵棋将他的话原封不动地送还给他,“母皇昏迷不醒,又是谁给你的权力,让你敢如此僭越,议论国祚?”
湘王恼羞成怒,索性一甩袖子,倚老卖老起来:“邵氏宗室里,还没有人敢这么对老夫说话,邵棋!你的礼仪规矩都学到狗肚子里去了!”
“当务之急,就是找一位民心所向的储君,稳定朝纲!”
邵棋冷嗤一声,就邵默那个天天欺女霸男的样子,湘王还能说出民心所向这四个字,脸皮厚的能直接拿来当城墙了。
而一旁的蔺书衡更是眉头紧锁,有些不耐。他正想要命内卫把这个黄土埋了半截身子的老头子给扔出去,而就在这时,殿中忽然响起了几声轻轻的咳嗽声。
——正好来自上首的龙床。
邵棋展眉一笑,自觉地拉着蔺书衡往后退了一步。
接下来他们就专心看戏就好。
下一刻,殿中就响起了女人略带沙哑的声音,但威严不减:“朕还没死呢,舅舅这就开始嚎丧了,这么心急?”
殿中的其他人神情大变,湘王脸色青白,宿月更是晃了一下身子,跌坐在地上,心如死灰。
女皇竟然醒了!
又或者说,根本就没有昏迷。
“小五,过来扶朕一把。”
邵棋乖巧得很,走了过去:“欸,诺。”
女皇穿着明黄色的中衣,披了一层玄色绣着五爪金龙的外衫,脸色红润,神情如常。
她看着殿中神色各异的众人,然后把目光落在了湘王身上,湘王低着头,不敢直视她的视线。
“舅舅,都这么大把年纪了,还想着争一争从龙之功呢?嗯?”女皇唇边的笑冷得像刀锋一般。
湘王慌忙屈膝叩首,额角的冷汗直直往外冒:“臣不敢!臣是见陛下昏迷不醒,为了防止贼人作乱,才出面说这些话啊,要不然臣哪至于蹚这趟浑水啊陛下!”
“贼人”邵棋站在一旁,脸不红心不跳,甚至还想和这老东西再辩一轮。
“把外面守着的人叫进来,朕要拟旨。”女皇神情莫测地笑着,眼神里隐隐含着愠怒。
她是希望看到这群小辈为了储君之位各显神通,但并不想看到这种自作聪明的愚蠢局面!
要是真有能耐把她干掉也好,她心服口服,而不是像现在这样,自以为是的被耍得团团转,一群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蠢货!
“小五,你和毓之去后殿候着,朕等会有话对你们说。”
只有在面对邵棋时,女皇的脸色才缓和了些。
邵棋答应得很痛快,为了布这个局,她都熬了几宿了,早就困了,于是丝毫不拖泥带水地拉着蔺书衡走了出去,对即将到来的圣旨内容毫不关心。
赢家是不需要紧张的。
果然,到了后殿,就有手脚麻利、心思活络的宫人递来了消息,女皇下旨,刘其闻即刻处死;邵弗押入大牢听候处置;贬邵默为郡主,赐封地,一个月内离开京城,无旨不得回京。
皇贵君宿月贬为侍君,打入冷宫。
至于湘王……反正是时日无多的人了,女皇罚他禁闭三个月,好好反省。
这就够让他丢脸丢得羞愤欲死了。
而邵棋听到这个旨意,有些意外。
女皇还是心软了……又或者说,帝王的制约心术让她还是给邵棋留下了对手,防止邵棋一人独大。
“母皇还真是小心谨慎啊。”邵棋客观公正地评价道。
说完她忽然想起来一件事:“哎?我还没见过刘其闻呢?她就这么死了?”
从刚才到现在,内卫都押着刘其闻,根本没给她见到邵棋的机会。
“不入流的东西,殿下不必去见。”蔺书衡语气淡淡,伸手把她身侧的蜡烛拿走了,“前殿约莫还要再等一会,殿下困了还是先睡吧,陛下来了我叫醒你。”
邵棋点了点头,坐在小榻上支着头,没多久就昏昏沉沉地睡过去了。
仲夏的夜晚闷热得很,也常常有蚊虫吵闹。
伺候的宫人早就被他们二人打发走了,蔺书衡在殿中点上了驱蚊香,又从桌案上取了一把扇子,回到小榻上,对着邵棋缓缓地扇着。
邵棋睡觉小动作不少,有好几次都差点从榻上滑下去,蔺书衡索性坐到了她身侧,让她靠在了自己身上。
第216章 废皇太女携天子剑,斩不良臣(27)
后殿的桌上放着几本史书,蔺书衡拿了一本。然后一边怀抱着邵棋,给她打扇,一边腾出手翻书页。
女皇苏醒的消息放出去,皇宫和京城都一片震动,而处于紫禁城正中的后殿的这一方天地里,他们两人静静地彼此靠着,宁静而心安。
女皇走进后殿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她摆了摆手,身边伺候的宫人会意,迅速悄无声息地退了下去。
“毓之,”女皇走了过来,脚步不疾不徐,语气轻飘飘的,“若是朕再不醒过来,内卫都要被诏狱给架空了吧?”
她在说话的时候有意地压低了声音,约莫是不想吵醒正在沉睡的邵棋。
蔺书衡一听见声音就抬起了头,听完她的话后,沉默半晌才低声回答:“请陛下降罪,是臣懈怠了。”
“是吗……”
“恐怕不是你的问题吧?”女皇似笑非笑,“小五的心思都快写在脸上了,一点都不遮掩,让朕猜猜,她想取消内廷十六卫,让诏狱接权,对吗?”
蔺书衡摩挲着手上的书页,没有立即说话,他大致能看出邵棋的想法,但又不确定,因为这未免太大胆了。
从来没有哪个君王会把内卫这种监视暗杀机构摆在明面上,做皇帝的,总得和臣子们装装君臣之谊,不能一上来就喊打喊杀。
但邵棋的风格不同,她是铁血手腕,坦坦荡荡。
蔺书衡合了合眼,不敢遐想她一系列举措的深意,只听到自己心跳如鼓。
而就在这时,怀中的人突然动了一下,翻了个身,醒了。
“母皇?”
邵棋迷迷糊糊地一睁眼,面前就是女皇含笑的脸,身后靠着温暖的胸膛,让她有些恍惚。
女皇笑了一下,然后看向了蔺书衡。
“毓之,魏阁老那边方才在找你商讨政事,你去吧。”她找了个借口,把眼前的男子支出去。
蔺书衡心知肚明,点头应是,然后把怀中的邵棋换了个姿势,让她靠在床榻里,免得她乱动掉下来,还给她腰上垫了个枕头。做完这些后,他才起身走了出去。
一旁的女皇看着他熟稔至极的动作,颇感牙酸。
她想起自己当年还是乱点鸳鸯才让面前这俩凑成了一对,现在再看,竟然颇有缘分天定的意味。
啧啧。
女皇慈爱地瞥了一眼被照顾得舒舒服服的自家女儿,心中感慨:毓之确实是块璞玉,小五倒是傻人有傻福,让她给挣到了。
等到蔺书衡走出后殿一段时间后,女皇还在用这种“你这小混蛋是怎么拿捏住人家好儿郎”的眼神注视着她,看得邵棋都忍不住不好意思地咳了几声,默默转移了话题。
“母皇,前殿的事都了了吗?”
“当然,”女皇一边坐在了她对面,一边故作无意地问她,“小五,朕给老三和老四的处置,你是不是也觉得太轻了?”
邵棋一连串的“母皇也有苦衷”“当皇帝的要顾忌更多”“儿臣能理解”这种车轱辘话,正准备张口就来,然后就听到女皇面不改色地补充了一句——
“朕想听真话。”
邵棋眨了眨眼,“哦”了一声,然后老老实实道:“那我确实觉得有点轻。”
女皇没什么意外之色,而是笑了笑:“老四你就不必再管了,朕会给她一个她应得的结局;至于老三……就当是这世上你最后一个姐姐,留给你做个念想罢了。”
邵棋噎了一下。
当皇帝的,哪需要这种念想。
她这念头刚冒出来,下一刻,就听女皇轻声问她:“你现在是不是正在心里骂我呢?”
“没有……只是有些想不通,”邵棋唇边笑意淡淡,“就像我想不通,母皇当年经历过五王之乱,死了那么多兄弟姐妹,怎么还会留康顺姨母一命。”
这是前朝人人讳言的皇室秘辛,五个皇太女夺嫡夺得你死我活,现在的女皇——当时的二皇女在五王之乱里亲手解决了其他三个姐妹,后来找到年纪最小的康顺公主的时候,她本来也是打算眼都不眨地处理掉的,但当时的康顺公主年幼单纯,看到她就不顾侍从的阻拦,直接扑进了她怀里,哭着叫了一声“二姐”。
就因为这么一句话,女皇留了她一命,让她安安全全、富贵顺意地活到了今天。
皇帝都是多疑的,一个能够威胁到自己龙座的存在,斩草除根才最让人安心,女皇对康顺公主的这个举动,着实是出人意料。
“我也是人,不是神,我也害怕孤独,你康顺姨母是我在世上唯一的姊妹了,若是没了,就什么也没有了,”女皇的语气轻缓,“你就当母皇是个懦夫吧。”
邵棋怔了怔,不说话了。
她突然觉得,女皇是她这么多世界里,遇到的最矛盾和复杂的人。明明心狠手辣、目的明确,颇有枭雄英主的胆识和气魄,可偏偏又多疑多思,厌恶孤独,连信与不信都不轻易定论。
已经立于云层之上,却渴望攫取更高的真诚与爱意。
这么一个人……
系统在意识空间里一言不发,在心里默默地想,这不就是你吗。
准确来说,是刚刚进入快穿局的你——邵棋。
因为现在,所谓的“更高的真诚与爱意”,你已经得到了,你比女皇要幸运得多。
系统从显示屏里看了一眼自家宿主的侧脸,感慨似的叹了一口气。
而另一旁,女皇话锋一转,开始询问起了别的问题:“小五,内卫的事情,你究竟是如何想的?”
邵棋回过神,忽的笑了笑:“母皇都问出口了,想必心中已有答案。”
“你竟真的想要把内卫合并到诏狱门下?”女皇亲耳听到她的承认,露出了不可真心的神情,“若你即位后真这么做了,恐怕我会被你气活。”
“小五……”
“我专门给你打磨了蔺书衡这把刀,不是让你搁置不用的。”
话落,殿内沉寂下来,无人应声。
良久后,女皇才听到邵棋用一种缓慢而坚定的语气道:“母皇可曾听说过天子剑?”
女皇扬了扬眉:“本朝没有这个物件。”
这是《旧汉书》上记载的东西,天子剑天子剑,视同天子,监察百官。
邵棋笑了起来,眼神明亮:“天子剑高悬于皇宫正堂之上,光耀万物,世间一切恶事怨事不平事,无可藏匿,皆现原形。”
女皇瞥她一眼:“你想说什么?”
“蔺书衡就是儿臣的天子剑,”邵棋眉眼弯弯,“儿臣舍不得用,只想让他高坐正堂,笔墨喉舌全了天下大义。不见糟秽,不染血污,永远干净明亮。”
第217章 废皇太女携天子剑,斩不良臣(28)
正德二十四年,昭明帝下旨,将以四皇女邵弗、鹭洲驻将刘其闻为首的叛党押入大牢。
经大理寺和诏狱联合审查后,最终处以斩刑,涉事人等诛九族。
邵弗受刑的前一晚,逼仄压抑的牢房里迎来了客人。
狱卒早已十分有眼力见地退了出去,只剩下这两人在牢房里。
“母皇怎么来了,莫让这下流地界,脏了您的鞋。”邵弗坐在一旁的草垛上,神色冷淡。
“刘其闻昨日受的刑,”女皇微微含笑,“被判的那帮人里,现在只剩下你了。”
邵弗冷笑一声:“儿臣是不是该感激母皇的大恩大德,让儿臣多苟活了一段时日。”
“朕没有这么好的心肠。”
女皇垂眼盯着她,眼底微微泄出了些来自君王的居高临下的审视:“朕是想多给你些时间,看你能不能有所反省。死也要死得明明白白的,这才是邵家的女儿。”
这话刚落,邵弗猛地抬眼看向她,眼神里的不甘和愤恨几乎要溢出来了。
“我有什么好反省的!我哪里比不上邵棋那个疯子!”
她咬牙切齿地说着:“从小到大,我都是课业最优秀的,我永远收敛着脾气,礼待旁人,为什么储君不是我……若不是你偏心!若我是凤君所出!若我是正宫嫡女!那储君只能是我……凭什么……”
她紧紧地抱住了头,深深地埋了下去,牢房一片寂静,女皇隐隐听到了抽泣声。
“老四,我从来我不按嫡庶论人才。要不然,你以为你的那些部下,是如何归顺的你?”
女皇微微俯下身,轻轻拍了拍她的头:“是母皇在看着你呢。”
邵弗一愣。
接着就听面前穿着明黄色龙纹长裙的女人说道:“我给了你们三个同样的竞争的机会,老四,你没拿到储君的位子,归根结底,就是你配不上。”
“你二姐从小护着你长大,你五妹拿你当至亲好友,当你对她们下手的时候,你就不配为储君了。黎国不需要一个狼心狗肺的储君。”
“为什么……”邵弗语气恨恨,一字一句道:“帝王不就是要这样吗!孤家寡人高处不胜寒!不凉薄的人做不了帝王!”
“凉薄不等于恩将仇报,”女皇像是小时候纠正她走路那般,平静地纠正她的说法,“那不是帝王,那是暴君,是给天下百姓带来灾祸的,这样的君王,不要也罢。”
邵弗坐在地上,眼神呆愣,像是一下子失去了支点。
牢房里的烛光亮了很久很久,最后临熄灭的时候,女皇从牢房里一步一步走出来,影子被照得斜长。
空寂的夜里,响起一声喟叹。
“这就是皇家啊……”
……
抓到叛党之后,二皇女案和之前的诸多陷害案件一一水落石出,纷纷落幕。
邵棋迎来了少有的闲暇时光。
她果断地给全诏狱的属官放了假,让大家都放松放松,休息休息。
结果刚浪了一天,第二天早朝就被御史台那帮喷子参了一笔。
“……诏狱此举未经中书省批准,擅权行事,有违律法,当小惩为戒。”
邵棋:“……6。”
你猜猜我为何不递折子给中书省?
凡是请假的折子,不管是谁的,中书省那帮卷王就跟看不见似的,下意识忽略。
简直和蔺书衡师出同门……
“殿下,殿下?”旁边的臣子小声提醒她,“张大人问您话呢。”
邵棋侧头看过去,就看到张大人正神色肃然地看着她,似乎是在要她给一个解释。
“啊……这,本宫当时头有点疼,可能是疯病犯了,忘了递折子这一茬了。张大人海涵,海涵。”邵棋眨了眨眼,笑意盈盈。
势要把五皇女的性子掰直的张大人被狠狠噎住了。
又是疯病,五殿下的疯病可真是来得赶巧啊。
上次她一脚把李尚书家的纨绔儿子踢断了一根肋骨,转头就说自己犯病了。
上上次景文公府的小小姐在宴会上发脾气,大闹宴会,邵棋直接冷着脸把她拎出去关门外了,回来就说自己头晕脑涨。
还有上上上次……
张大人都数不清了——虽然办的大多数都是好事,但总不能回回疯吧。
未来的储君要是这种风格,他们这些老臣可有点受不了。
“小五,”女皇看到邵棋的嘴动了动,估计是还想说出些气人的话,果断开口打断了她,“退朝后去领罚。”
邵棋于是只好把到了嘴边的“老张你为何每次都弹劾我你是不是和我有仇”的话咽了下去。
下了朝,邵棋去交了罚款,痛失三个月俸禄。
【叮咚!】系统美滋滋上线,【积分到账咯~】
【宿月死了?】邵棋穿过宫门,上了马车。
【刚才死在了冷宫里,自戕。】
邵棋沉默了半晌,才开口道:【我记得他后来还不知道用的什么手段,给我送过信件?】
【对……然后被蔺书衡给截了。】系统默默补充。
邵棋想起她刚穿来时,男子站在床边平视她的场景,虽是平视,可目光里毫无真心。
他骗了原身一辈子。
现在也算是报应不爽。
【骑墙的三姓家奴,我可不感兴趣。】邵棋悠悠地扯了扯唇。
……
昭明帝最近心里不是很舒坦,又过去了两载春秋,结果她的储君至今膝下还未育有子孙。
她都快要入土了,还到底能不能行了?
但是昭明帝也很无奈,只要一问起这件事,邵棋就给她打太极,一会身体不好一会头疼的,最后直接图穷匕见了。
“母皇,您觉得文惠王叔怎么样啊?”
“怎么?”昭明帝的目光从奏折移到她脸上,“你文惠王叔惹你了?”
第218章 废皇太女携天子剑,斩不良臣(29)
邵棋眨了眨眼,试探性地低声说了一句话。
昭明帝:“……”
孩子不听话,还是得打。
“想让静瑜当皇太孙……小五,你可真敢想,也真敢在朕面前说得出口啊……”昭明帝冷笑了一声,抬眼看过去,就正好对上了一张笑意盈盈的脸,还带着几分小儿女的撒娇意味。
昭明帝皱了皱眉,有点怀疑是不是因为这几年自己脾气收敛了,这小混蛋看起来是一点也不怕自己了。
上次出去微服私访,她还在大街上和自己称兄道弟,一口一个“姐姐”的喊着。虽然邵棋后来狡辩说自己是觉得母皇看起来太年轻了,叫姐姐才不会穿帮,但昭明帝怀疑她就是在故意逗她玩。
“就算是朕答应,你文惠王叔也不可能答应,静瑜可是他手心里的宝,捧在手里都怕碎了,他哪会舍得让静瑜来闯这种龙潭虎穴。”昭明帝让邵棋趁早打消这种念头。
邵棋听了这话,也没反驳,笑着又说了几句,就退了出去。
结果过了没几天,昭明帝正在御书房批奏折的时候,邵棋又来了。
人未到,声先至,进门先带三分笑。
昭明帝一看她这表情,就知道她准是又憋了一肚子坏水。
这几年,邵棋作为皇太女,还身兼了诏狱丞一职,继续司管朝臣督查一事。
而底下的那帮臣子们和她共事越久,就越对这位人生遭际一波三折的皇太女感到不可思议。为人滴水不漏,遇事处变不惊,平日里的那份懒散劲隐隐透着来自高位者的漫不经心的掌控欲和震慑力。
让人无从揣测,也不敢揣测。
这几年,邵棋为了体现作为储君的亲和,见人就先带上了一张笑脸,然而也正是因为如此,私底下不少臣子称她为“笑面虎”,语气敬畏无比,不敢有丝毫怠慢。
“母皇,”笑面虎呲着一口小白牙,眼中隐隐带着得意,“还记得您前几日答应儿臣的事吗?文惠王叔同意了。”
昭明帝:“……?”
“怎么可能?说说,你是不是对你王叔刑讯逼供了?”
就邵棋这个缺德劲,昭明帝很难不怀疑她是用了什么缺德手段。
“这您可是冤枉儿臣了,是静瑜主动去劝了王叔,儿臣可没插手。”邵棋眉眼弯弯,力证自己的清白。
昭明帝哼笑一声:“既然小五这么能干,都能把人家小姑娘撺掇了,那等旨意下了,到时候那帮大臣要是上表参你,朕可不管,你自己解决。”
邵棋点了点头,一口答应了。
然后她看着昭明帝微微含笑的侧脸,判断现在应该是龙心甚悦,于是开口道:“母皇听说了袁州一事吗?”
昭明帝翻了翻手上的奏折:“朕就正在看袁州太守递上来的折子呢,怎么了?”
“袁州地处河域低处,这三年涝害频发,民不聊生,儿臣是想着……要不要去修渠。”
昭明帝皱了皱眉:“围着袁州的庐江可是条大江,修渠是项大工程,一时半会是建成不了,要从长计议才是。而且修渠的驻地大臣人选,也要细细选拔。”
“修渠一事,儿臣愿去。”邵棋语气果断,像是深藏许久的念头终于一朝喷发。
昭明帝猛地抬眼,静静地看向了自己面前这个看上去越来越有储君之仪的女儿。
确实越来越有储君之仪了,就像现在,昭明帝仿佛能看到她眼底的炽焰,君心之大,海纳山河。
她神情莫测问道:“小五,你清楚袁州是什么地方吗?”
袁州邻近边境,不光地势特殊,还是军机要塞之地。而更为重要的是,袁州作为天下人称道的“宗祖之地”,祖脉绵长,不少世家祖地就盘踞于此,势力纷繁错杂,难以撼动。
所以历朝皇帝都十分默契地和世家们保持着这么一种微妙的平衡,井水不犯河水。
但倘若邵棋作为皇太女,带军前去修渠,世家的控制权和利益被触动,这种平衡无疑就会被打破。
然而邵棋扯了扯唇,语气里带着几分浑不在意和势在必得:“腐朽了几百年的枯枝烂叶,早就该被修理掉了。”
“不是吗?母皇。”她似笑非笑。
昭明帝和她目光相对,眼底冷厉的战意如出一辙。
昭明帝打量她片刻,收回了目光,继而缓缓抿了一口茶,语气淡淡:“小五,有这份心思是好的,但是母皇现在还不能答应你。”
“你做决定也要三思而行,看看你所处的位置,再看看你周围的人。”
邵棋笑了笑:“儿臣所处的位置是黎国的皇太女,至于周围的人……阿衡是要和儿臣一同去的,所以也就没什么顾虑了。”
昭明帝不解地瞥她一眼,示意她解释解释后半句。
“袁州地处偏僻,史上少有细致记载,所以阿衡早就有意,为袁地之人著书。”
“留作后世,也算是有一份袁州的遗存。”
昭明帝一怔,然后笑了一下。
“一个修渠,一个著书,你们倒是分工明确。只是,朕的太女和太女正君都去了袁州,朕在这京中,心里也不踏实……”她微微合了合眼,眼底情绪晦涩了几分,“朕说的更直白些,倘若你们二人有了不测,那该怎么办?另择新的储君?”
“所以我为母皇挑了静瑜作皇太孙。静瑜天资聪颖,心性坚韧通透,是个不可多得的好苗子。”邵棋看着昭明帝的眼睛,缓缓笑了起来,补充道,“而且我也不会有事的,我向母皇保证。”
现在已经是黄昏了,窗外缓缓点起了烛光,邵棋的脸映在烛光里,让昭明帝恍惚忆起了少时的小五。
那时,她就是站在这里,小小的一团,用清脆稚嫩的语气说:“母皇,小五想当太女,太女是不是就能救孙婆婆一家了?”
昭明帝记得自己当时笑着回答了一声“好”。
而现在,看着眼前的身量颀长的邵棋,她缓缓合上了手上的奏折,语气轻柔和煦:“好,去吧,朕在你们身后看着呢。”
邵棋唇边笑意加深,然后俯身行了一礼,动作行云流水、意气风发:“谢母皇。”
“儿臣定不负所托。”
……
“哗啦——”
大雨倾盆。
街边的小贩踩着雨水收摊,来不及打伞,身上的棉麻衣都被淋得湿透了。
“让一让!让一让!太守有令,任何人不得私自乱窜,扰乱城中治安,否则在原处罚上罪加一等!”
袁州城中的守卫熟练地列起方队,在城门和大街上严加管控。
百姓们只好一一赶回家里,闭门不出,生怕遭来祸端。
只是,事与愿违。
“这雨怎么越下越大了,我看隔壁老李家低处的灶房都被淹了,这可不是什么好兆头啊……”
“你快去菜园子里看看菜怎么样了。”
“还能怎么样,早都浇死了。”
“这积水太大了,他爹,你去把孩子哄睡吧,我都有点怕了……”
“好——”
“诶诶!他爹!”
中年夫妇正闲聊间,头顶的房梁“轰”地一声,突然倒塌!碎木板“咔嚓”一声全部碎裂开来,一块一块地全都砸下来,发出震天的响声。
与此同时,袁州城中不同地方的房屋都出现了塌陷的迹象,守卫上报给太守,太守只是看了一眼,就暂时搁置在了一边。
照这雨势,这还仅仅是个开头呢。
太守攥着袖子,在屋里踱步,思来想去了半天,最后还是给袁州目前势力最强盛的世家——钟家,递了个信,想问问若是真的出现涝害了,他们有何吩咐指示。
——袁州太守虽为黎国朝廷授官,但天高皇帝远的,他到了袁州这里,强龙压不过地头蛇,也自然而然地成了世家的家臣。
第219章 废皇太女携天子剑,斩不良臣(30)
从太守府到钟家的脚程不远,大约过了半个时辰,太守就收到了回信。
“不得擅动,静观其变。”
太守拿袖子擦了擦额角的汗,看着窗外的雨势,紧张地咽了咽口水。
这是何意?是不管城中百姓死活了吗……
太守有些焦躁地皱了皱眉,无论如何,总要在表面上装装样子,哪有这样的,那他挡枪,他要是激起民愤,那他这个官还当不当了。
太守正急得团团转呢,门外的守卫小跑着进来,又给他禀报了一个雪上加霜的消息。
“大人!不好了!南城门死伤惨重,有刁民趁机煽动了暴乱,跟我们的人打起来了!”
“什么!”
……
钟家大少爷也对这件事正烦心着呢。
按理说,若是袁州出现灾害,本就该由朝廷出面赈灾,派发粮食药材。
但问题是,世代居于袁地的世家早就把袁州看作了自己的所有物,谁能容忍朝廷的介入呢?
但另一个问题就是,这群世家,包括自己所在的钟家,个顶个的算账高手,不会多亏一分钱,所以在救助本地百姓上不太积极,换句话说,就是抠得很。
钟大少是个少有的出身于世家的实诚人。
他想让他爹出钱,帮帮城中的百姓,但是这想法刚说出口,他就被他爹揪着耳朵臭骂了一顿,让他作为一个待字闺中的郎君,多练练字画,少管这些闲事。
钟大少心里很不服。他爹不管,他管。
于是他把自己压箱底的钱都拿出来了,可还是不够。
“唉,沧海一粟,如何兼济天下……”
他刚感慨了一句,门外就传来了下人的禀报:“少爷,南城门出事了!”
“什么——”
“我去看看!”
钟大少偷偷溜出了院子,坐上马车就直奔南城门。
大概行进了一炷香的时间,离南城门越近,簇拥的人群就越拥挤,远远看着如同一团乱麻。
马车又走了一段路程,实在挤不进去了,钟大少下了马车,自己往里面冲,后面的侍卫慌忙跟上,生怕让他出个什么意外。
进到人群里面,钟大少这才看清楚,是袁州太守在当众惩治人,杀鸡儆猴。
“若再有估计扰乱城中治安者,以此为戒!”
“唰”的一下,雪白的刀背撒上了新鲜的艳红的血。
太守命令守卫拦着人群,然后自己站在台上,居高临下地审视着他们,语气轻蔑:“本官都是为了袁州好,诸位还是冷静行事。”
“狗官!我母亲被房梁压死了,我怎么冷静!”
“狗官!杀人偿命!”
下面的人群里,响起了几道喊声,太守神情一厉,命令守卫把喊话的人抓起来,当场处决。
“敬酒不吃吃罚酒!”
钟大少看不下去了,正要从人群里钻进去,出声阻拦,就见突然不知道从哪飞来了一柄剑——
剑身带着极大的冲劲,直直地、精准地穿过了太守的后背,让他没有任何悬念地身死当场。
“刚进城,就见了这么个狗官,那就让他先来热一热我的剑咯。”
至于用什么热,当然是用鲜血。
“是谁!大胆!胆敢谋害朝廷命官!”太守的属官骇然地看向四周,却只能看到一张张和他一样的茫然的脸。
然后下一刻,人群外,突然有一队士兵冲了进来,开辟出了一条空道。
一个玄衣身影步伐不疾不徐地走了进来,走到了台上,在太守的尸体身旁站定,抽出了那把剑。
“你是谁!”属官惊骇地注视着她,以及她身后的队伍,心中隐隐有不安之感。
钟大少也早就呆愣住了,只怔怔地看着这玄衣女子的身影。
然后下一刻,就见那个队伍突然有一个将领飞身而出,一脚踢翻了属官头上的乌纱帽,神色冷肃:“大胆!拿你的狗眼看清楚这是谁!”
属官视线瞥见她腰间的令牌,心头一凛,隐隐已经猜到了。
接着这玄衣女子就忽然闪身到了他跟前,然后取下腰间的令牌,用令牌狠狠扇了一下他的侧脸,发出清脆的拍击声。
“小某不才,姓邵,单字一个棋,邵棋。”
“初来乍到,万望海涵。”她微微含笑,然后手中寒光一闪,抬手之间,已是了结了属官的性命,他的身体渐渐软倒了下去。
邵棋转过身,丝毫不遮掩身上的血迹,冲着人群高呼:“袁州太守失职失责,已被本宫斩于剑下,此后袁州将由本宫接管,太守府白日不设门禁,父老乡亲们可自行出入,生死曲直,本宫定给各位个公道分明。”
第220章 废皇太女携天子剑,斩不良臣(31)
皇太女殿下来袁州了!
这对袁州百姓来说是个莫大的好消息,而世家们却如鲠在喉。
他们都或多或少听说这位储君的一些事迹,斩公卿,抄冯家,收内廷,督查百官,耳目遍地属天下之首,是个难搞的狠角色。
倘若她接手了袁州,那他们这些世家该怎么办,莫非要乖乖地俯首称臣?
然而,邵棋根本没给他们选择的机会。
她在进入袁州城的第二天,就命人推了被世家所掌控的东城墙,宣布要在此修一条渠道,疏流开源。
并且向城中百姓们约定,渠不建成,她驻守此地,一日不离袁州。
这个消息一放出来,城中一片哗然。
有叫好的,也有怀疑的,不少世家子弟还在暗中议论纷纷,说是袁州地势险峻,气候也缠人,他们倒要看看这位养尊处优的皇太女能做出什么名堂来。
但谁也没料到,当天晚上,被推倒的东城墙处就集合了工匠和列队士兵。
漆黑而喧闹的雨夜里,东城墙的外墙处灯火通明,而不少住在附近的商铺老板们更是亲眼所见,皇太女与匠人们立在墙侧,又是改工图,又是拿主意,开工之后就在此处整整守了一夜,等到天色微明,才满眼泛着血丝地回了太守府。
接下来一连几日,都是如此。
亲眼见过、亲口和邵棋本人交谈过的百姓心里最有感触。
这位从京城来的皇太女一点也没有高高在上的架子,她一身利索的便衣,来来回回行走于正在挖建的地基之间,脚上的鞋子沾满了泥土也浑不在意,还会有意地学一些袁州本地的方言,闲时还会和河边垂钓的老人家聊天,对于老人家一些不甚恭敬的称呼,比如“女伢”一类的,她都一笑而过。
她还和工匠们一同吃大锅饭,似乎是由于水土不服,往往吃不了半碗就放下了,这么几回后,脸侧的弧线都瘦得更为锋利了。
这之后没过多久,就时常有一个玉面公子给她送一些家常饭菜过来,盯着她吃完。有时那个公子会静静坐在城墙边的棚子里,望着不远处忙得风风火火的皇太女,神色柔和如画。
后来百姓们才知道,这位玉面公子就是皇太女殿下的正君,当朝九卿之首,蔺太常,来袁州是为袁地之民著书来了,据说他前几日才往袁州祖地探访了一圈,细听民声民意,很受尊崇。
这二人能做到这种份上,是真心还是假意,一目了然,不少百姓都卸下了心防,真正地将他们视作了领头羊。
而世家就对此看着不爽了。
“那个皇太女,我倒是没瞧出来有多大能耐,惯会做戏倒是真的,把那群刁民唬得一愣一愣的。”钟家家主坐在正堂上首,冷哼了一声。
钟家旁支的女人们都坐在堂上,个个神色倨傲,显然不将这些放在眼里。
“大姐,皇太女修渠什么的我都不管,只一件事,她不能挡了我的财路啊,她修渠招了那么多人马,我那铺子里的下人听着银子多就跟着去了,让我怎么挣钱?”
“是啊,更何况那一片东城墙的地可是咱们家的,她修渠跟咱们钟家商量过了吗?是不是也得给咱们交租啊。”
钟家二房冷笑了一声,此话一出,引起了在场其他人的共鸣。
钟大少站在自己的母亲——钟家家主身旁,小声嘟囔了一句:“那块地本来就是抢来的啊,当强盗还当上瘾了……”
钟家家主冷冷地瞥了他一眼,他只好默默闭上了嘴。
最后钟家人索性敲定,要联合一些颇有微词的其他世家,一同给这位初来乍到的皇太女一个下马威。他们要让她明白,若是没有世家的帮扶,这条渠,不可能建成。
钟大少站在一旁静静听着,微微垂下了头,神情难掩失望。
……
在百姓的支持以及一干颇有经验的匠人的支持下,渠修得很快,邵棋颇为满意。
这天晚上用完饭回了府,时辰有点晚了,邵棋一进门,房里空无一人。
她走出来问一旁守夜的侍者:“正君人呢?这么晚了还没回来?”
现下已是深秋,入夜后寒气格外重,蔺书衡又是个半点吹不得风的。上次染了风寒,死活不跟邵棋睡一屋,导致邵棋那几日晚上睡觉时无“称手之物”可抱,一时难以适应,差点失眠。
“回殿下,正君已经回府了,方才还让下人送了水进去,应该是在里屋沐浴……”
沐浴?
沐浴!
邵棋表示,这种好东西,这么久了自己还没见过呢!
蔺书衡作为一个从头到脚一丝不苟的老古板,像沐浴这种事,从来都是杜绝邵棋偷看的。
这次可算给她逮到了。
系统:“???”
关显示屏了,再见。
邵棋屏退了下人,故意把脚步声放得很轻,绕过前堂进了里屋,又走进了隔间内,就见不远处的屏风后,烟雾缭绕,屏风上还放着外衫和中衣。
男子修长的半截身影就若隐若现的映在屏风上。
邵棋这个时候本来是应该感慨一句美人如画的,奈何她眼尖得很,一眼就瞧见了美人坐在浴桶里,手上正拿着一本目测是书的东西,在慢条斯理地翻页。
邵棋:“……”
洗澡都看书,卷到她了。
邵棋被感染到了,开始纠结自己要不要也去干点正事,她竟然突然感觉杵在这偷窥人家洗澡是游手好闲,还不如去查查账本……
正在这时,屋里响起一道清冷磁性的声音。
“非礼勿视,殿下。”
是蔺书衡发现她了。
邵棋笑了笑,没露面,而是索性把声音压得低了些,装出一副采花大盗的样子:“哼哼,美人,你的妻主今晚不在府上,劝你束手就擒。”
“是么?”蔺书衡似乎是笑了一下,配合着她演了下去,语气里带着明显的笑音,“你是哪里来的毛头小贼?”
“姑奶奶我是京城来的,一路采花采到了袁州,你碰上我是你的福气。”
蔺书衡“哦”了一声,语气打了个转,意味不明:“一路采花,看来你对此颇有心得。”
邵棋下意识有种心虚感,她咳了几声,果断转移话题:“休要废话,今日你妻主把你卖给我了,你给我老实点,乖乖听话,懂了没?”
“卖给你?”蔺书衡缓缓笑了一声,“她不会的。”
“你怎么知道她不会?她可是最爱财的,姑奶奶我出了多少黄金才——”
“但是她更离不开我,我是最重要的。”
话落,邵棋到了嘴边的调戏之语,一下子就卡壳了。
……他爹的,怎么感觉自己是被调戏的那个。
沉默半天,她才恼羞成怒般的扔下一句话就匆匆离开。
“不陪你玩了,睡觉睡觉,我困了。”女子的身影在门外一闪而过,去了床榻边。
而隔间里,蔺书衡脸上笑容浅浅地合上了书,穿好中衣走了出来。
结果发现外面一片漆黑。
“殿下怎么把蜡烛给熄了?”
“这还用问?因为我要睡觉了。”
“我不在身边,殿下睡得着吗?”
他爹的,又被拿捏了。
“……所以你还不快点给我滚上来。”
“遵命,殿下。”
第221章 废皇太女携天子剑,斩不良臣(32)
世家们所谓的“下马威”其实很简单,他们在一个雨势大得惊人的雨夜里,筹划了一场暴乱。
“哗——”
“啪嗒啪嗒——”
脚步声混着雨水声,颇有几分风雨欲来的意味。
“苏大人!百姓们闹起来了!在到处打砸!”
“快随我去看看!再派个人去禀报殿下!”
“是!”
东城区早已乱作一团乱麻,钟家雇佣的人混在人堆里,时不时喊一句煽风点火的话,让商贩和工匠们因为占地之争吵了起来,最后甚至直接动起了手。
“大胆!你们这是扰乱渠道修建!是要被抓去砍头的!”
“你放屁!”
“怎么跟你们这帮人说不通呢!这块地本来就是——”
“就是老子的!一个破渠,有什么好修的!”钟家雇佣的人看着这情势,顺势喊了一句。
顿时旁边的商贩们也头脑一热,跟着喊了出来。
苏大人站在旁边神色难看,正要出面解释,忽然耳边就响起了一道懒散的女声:“我说,各位父老乡亲,若真有冤屈,太守府大门敞开,你们不去伸冤,跑这来闹什么呢?”
是殿下来了!
苏大人侧头看过去,就见邵棋一只手撑着伞,一只手负在身后,缓缓走来,面容平静得很。
旁边的商贩们一时愣住了,没人敢搭话。
钟家雇佣的人左右瞧了瞧,正犹豫着要不要拱火,就见前面的女子忽然就朝他看了过来,眼神锐利。
“拿下他。”
她用手指轻轻朝他的方向点了点。
那人一愣,顿时神色慌乱地低下头往后退。
但是最后还是被抓回来了,侍卫直接将他带到了邵棋的面前。
“你是钟家派来的,还是李家派来的?”
那人垂着头,压下微微颤抖的手,梗着脖子说:“俺谁都不是,俺就是不服!你们这些大人物修渠,不能断了俺们的活路啊!”
“啧。”
邵棋有些不耐烦了。
“本宫在京城里掌管的是诏狱,诏狱你听说过吗,本宫不缺这个时间,一定能从你嘴里翘出点东西来。”
“把他带下去。”她吩咐一旁的侍卫。
侍卫动作麻利地把这个人拖下去了。
邵棋看向一旁的领将,语气淡淡:“另外,再点两队人马,去把钟府和李府围起来。”
“是!”
领将带着队伍浩浩荡荡地离开,邵棋这才移开眼,视线扫过面前的众商贩们,又挂上了一幅似笑非笑的神情:“各位若有冤情,可随本宫前去太守府,一一审理。”
说完,她转身朝向太守府走了过去,苏大人紧跟其后。
商贩们愣了愣,彼此对视一眼,然后跟了上去。
最后邵棋在太守府忙了一夜,把商贩们和工匠们的问题给解决了。而同时,钟府和李府也在驻军的包围下过了惴惴不安的一夜。
钟家家主和李家家主一夜没合眼,钟家人和李家人从来没想到,邵棋竟然出手这么直接,连基本的政治博弈都没有,直接就让军队介入了。
这么简单粗暴的震慑他们还是第一次见。
完全不符合他们心中所想的皇家体面……
若是邵棋能知道他们的心声,必然会被逗笑出声。
皇家体面个屁,不听话统统杀了了事,真当她诏狱丞白干的啊。
钟家人和李家人若是现在上黄泉,说不定还能跟她以前的刀下亡魂会一会面呢,伪君子对上大贪官,多体面哪。
于是第二天天亮,邵棋连面都没露,直接让手下的人给两家带了话:“听话还是第一个祭天,选一条路。”
领将把话说给钟家家主听的时候,她的脸都被气青了。
最后,她扫视一眼四周的卫队,恨恨咬牙:“谢殿下恩典,钟家永志不忘。”
李家也是相似的情况。
他们两家是本地世家之首,他们都低头了,其他世家也不得不跟着低头。
而钟家家主的谢恩之言传到邵棋耳边时,她只是笑了笑,语气意味深长:“看来好戏还在后头呢。”
……
邵棋修渠的第二年,果不其然,钟家动了。
联合其他几个世家和袁州本地的官场中人,给她施压,要求她放宽对世家的压迫,并且把一部分地皮归还。
邵棋莞尔一笑。
然后直接一锅端了。
空出来的官位正好用她去年在袁州招的几个有功名在身的书生,一个个的被她教育了一年,不说有多大的经世之才,但聪明又懂事。
这就足够了。
戴乌纱帽的人换了,一时间,袁州城内也一扫疲敝,焕然一新。
……
邵棋修渠的第三年,渠终于建成了。
不少百姓建议用邵棋的名字来命名,但是由于储君之名有避讳,所以不能直接用,有个书生为此起名叫“玄素渠”,一时间传播开来。
玄素,即棋的雅称。
黑白分明,甚有意趣。
但渠的名字不是由他们决定的,是要由朝廷来决定的,最后朝廷给出了一个中规中矩的名字,就叫“归江渠”。
虽然他们这么命名,但私底下,袁州城的百姓还是习惯叫它“玄素渠”。
甚至若干年以后,若是有外地人来袁地一游,本地人最推荐他们去观赏的,就是玄素渠。
“渠道宏伟大气,气势磅礴,并引流入海,绕过袁州,护佑一方百姓,其心思精妙,巧夺天工。此等伟业,洪秀帝为储时所主建也。”
——《黎史录》
第222章 药师少女在末世登顶神坛(1)
邵棋在这个世界度过了波澜壮阔的一生,临走时,她把静瑜郡主——也就是如今的储君召至身前,叮嘱她日后之路如何走下去。
“朕卧病以来,蛮夷时有异动,要谨慎行事,必要时斩草除根,不可大意。朝中顾党一派势头渐盛,不可不防,当徐徐图之……”
说到最后,她无力地喘着气,声音都有些哑了。
【我可太敬业了。】邵棋咳了一声,忍不住在心里和系统感慨。
系统也体会到了邵棋身上的转变,她之前在小世界里,面对除了江京的精神体之外的所有人事,都是一种若即若离的态度,仿佛隔着一层淡淡的雾,而现在这层雾消散了。
邵棋专心地融入了这个世界。一方面是因为蔺书衡默默陪伴在侧,而另一方面,系统猜,可能也有几分昭明帝的原因。
邵棋的档案虽然是保密的,但系统不难看出,她在原来的星际世界应该是亲缘稀薄。
而昭明帝是邵棋真正意义上打心底里所承认的第一个长辈。
昭明帝并不是一个很完美的母亲,她作为帝王,心性多疑,社稷为重,对子女的亲情里也难免带上了利益的颜色,但奇妙的是,她却很懂邵棋身上的那股淡淡的寂寥感。
——并且总能不动声色地替她打散这股寂寥。
系统不明白这属于人类的什么情谊,知己、母女、师生,好像都不确定,但确定的是,这对邵棋是一次很珍贵的相遇。
而就在系统检索情感分析时,龙榻前的静瑜早就红了眼眶。
“姑姑……”
邵棋缓缓竖起手指抵在唇边,给她做了个“嘘”的手势:“别让你姑父知道我睡着了,他哭起来太丑了,我不喜欢。”
“睡着”是“死”的隐喻,邵棋总爱这么比喻死亡,似乎死了也就是入梦而已。
“可是——”
邵棋打断她的话,摆了摆手:“出去吧,让我一个人待会。”
静瑜哽咽着站起身,一步三回头地走向殿门,她心里清楚,这是最后一面了。
她迈步走了出去,回过头缓缓关上门时,视线扫过床榻边的角落,在邵棋看不到的地方,那昏暗的阴影里露出了一截白色的衣摆。一个人影立在那里,不说话,也不动,微垂着头,仿佛成了一座静默的石像。
是姑父。
静瑜猛地喉头一滚,差点没忍住哭出声来。
她合上门,压抑着颤抖的双手,踉跄地退了出去。
过了良久,室内才缓缓响起一道叹气的声音:“下次见吧……每次都是我找你,累死了,以后一定要让你来找我……”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说到最后,仿佛呢喃低语,直至悄然无息。
白色人影立在角落里,指尖轻颤。
“好。”
正照三十一年九月初六午时三刻左右,洪秀帝长眠于乾阳宫,凤君暨当朝次辅蔺书衡伴帝而去,皇太女静瑜奉遗诏,将大行皇帝及凤君合葬于东皇陵,享日出盛景。
一个辉煌的时代,到此翻页了。
……
邵棋回到意识空间的时候,系统竟然不在。
应该是回快穿局开会了。
那个破局子屁事确实多。
邵棋自顾自地坐在沙发上,正准备小吃一顿然后就美美睡上两天时,不远处的显示屏上突然“刺啦”一声响,然后显现出一个网页来。
邵棋扫了一眼,是星际网。
哦,是系统冲浪完忘下线了。
邵棋没有非礼勿视的自觉,但是有不看白不看的自觉,所以她走上前看了看星际网的热搜。
结果挂在头条上的赫然是#大荒星新任领主就职仪式#
邵棋:“???”
出来浪了几个月,结果她家被偷了?
严格意义上来说,邵棋不是死了,而是在一次暴乱中掉进了时空隧道,在外人看来,更像是莫名其妙地消失了,因为无论如何都找不到尸体。
领主消失了几个月,另择新主也正常,但邵棋想不明白的是,竟然有人敢接她的班?竟然有人能接她的班?
哦豁,有点意思。
邵棋点了一下词条,准备去看看是哪个龟孙,而就在网页即将刷新的一刹那,显示屏陡然黑屏了。
下一秒,意识空间里响起一道机械音:“宿主邵棋使用外部链接,判处违规一次。”
话音落下,邵棋眼前白光一闪,直接被弹出了意识空间——
这是要提前进入小世界了?
超!她还没更换金手指呢!那个【惊天美貌】屁用没有!
……
邵棋这次的传送地点延续了以往的奇特性,她是在树上醒来的。
一睁开眼,就看见自己正坐在高高的树干上。
邵棋第一反应是原主这身手不错啊,结果这想法刚一冒头,树下面忽然传来一阵“啊呜”的撕咬声,混杂着浓重的血腥味。
邵棋往下面扫了一眼,然后面不改色地瞬间收回了目光。
丧尸吃人的画面不甚美观,她不想看。
“啊呜啊呜!”
那只丧尸体格大得很,不一会就把手中被吃干抹净的骸骨扔在了地上,然后双眼猩红地抬头看向了树干。
那里有活人的气息。
丧尸的眼珠微动,嘴边鲜血未干,看上去骇人得很。
邵棋捂着鼻子——这位丧尸大哥身上的味简直“香飘百里”,她懒洋洋地靠在树枝上,静静思索该如何脱身。
主要是,她能感受到,这具身体的能量供给严重不足了,估计已经挨饿很久了。
再这么下去,到最后是丧尸吃了她,还是她饿得丧心病狂反过来把丧尸给吃了,都很难定论。
而就在这时,不远处突然传来了一道隐含欣喜的男声:“哥!我闻到了前面有药师的气息!”
“开快点,我们去看看。”
邵棋侧头望去,她的目力似乎长进了许多,能看到不远处的破败房屋后面,一辆大吉普缓缓行驶了过来,车里坐着两个容貌相仿的男人,应该是亲兄弟。
年长一点的半边身子染着血,看着像是刚刚经历了一场恶战。车子慢慢靠近,他们两个的眼神里都是毫不掩饰的戾气和贪婪,带着杀人成瘾的气息。
这俩看着不像好人哪。
邵棋低头笑了一下,但谁让她就喜欢和恶人打交道呢。
“哥!树上!树上有个女人!”
第223章 药师少女在末世登顶神坛(2)
准确来说,不是“女人”,“少女”可能更符合邵棋当下的形象。
不知道是快穿局的设置,还是她自身精神力的原因。
每次邵棋穿到小世界里,小世界原主的形象就会或多或少发生一些改变,更贴合邵棋本人的气质,所以前几个世界的原主大都是冷艳、清冷类型的,即使加了【惊天美貌】的金手指,也没有太大的区别。
但这个世界截然不同,邵棋的外表太“纯”了。
一双清澈含水般的眸子轻轻一扫,就能攫取人的全部心魂,长长的黑发垂在身后,身上的校服裙子更是让这具身体学生气十足,清纯干净不知事的少女形象令人心折。
若是邵棋现在手里能有一块镜子,拿着照一照,她就会立刻发现,原主这副面容不再贴合现实世界中二十多岁的她,而是仿佛从十六岁的她身上取了素材,绘制了一幅栩栩如生的人物画。
年长的中年男人看着不远处树上如天使般纯净美丽的少女,咽了咽口水,眼底的贪欲更盛。
自从末世降临以来,他上过不少女人,但还从来没和这么漂亮的女孩亲热过。
还是药师……
做他的女人正合适。
中年男人难掩脸色兴奋,对旁边的弟弟说了句:“在车上等着。”然后他就利索地下了车。
弟弟对他哥的心思清楚得很,也没阻拦,女人嘛,他哥玩腻了就会送给他了,向来如此。
中年男人下了车,又走近了些,就发现树下竟然还有着一个丧尸。
原来这女孩是被困在树上了。
中年男人心里更有底了。
“啊呜啊呜!”丧尸闻到新的活人靠近的气息,兴奋地扑了过去。
然后下一秒,就见中年男人掌心骤然迸出一团赤红的火焰,对着丧尸狠狠掀了过去。丧尸尖叫了一声,趔趄着想往一旁后退,但已经来不及了。
中年男人神色倨傲,丝毫不将这种低级丧尸放在眼里,手上的火焰猛地燎了过去!
“啊!啊!”
足足有半人高的火焰一下就把丧尸包裹其中,不一会,火焰散去,原地空留一堆骸骨。
邵棋全程就坐在树干上,静静地旁观着中年男人出手。
她对他手心里能冒火这件事很感兴趣,是人的异能?这应该就是这个小世界的特别之处。
“妹子,”中年男人笑着抬头看过来,语气熟络,“别怕,下来吧,哥已经把那个丧尸解决了。”
邵棋打量的神色微顿,下一刻,就变脸似的换上了一副笑盈盈的表情:“谢谢。”
她踩着茂密丛生的枝干,装作一副担惊受怕、小心翼翼的模样从树上下来。
手臂上还被锋利的树叶划出了几道划痕,登时就出现了红印。
落到那个中年男人的眼中,雪白的肌肤和上面微微几道红痕,更有一种脆弱易折的美感。
真是漂亮啊……
中年男人黏腻的目光上下打量,邵棋微微含笑,眼底的寒意越来越浓。
“这位大哥,你能再好心载我一程吗?我想去前面不远处的一个路口那……”她微微垂下头,神色是与娇俏音色截然相反的冷淡至极,“我和我哥哥走散了,我想去找我哥哥。”
“当然行啊。”
这话正中中年男人的下怀。
“别怕,妹子,哥一定帮你。”中年男人笑了起来,神情兴奋。
然后他像是想起了什么,又补充了一句:“诶对了,妹子,你是药师吧?哥今早遭埋伏受了伤,你帮哥治一下吧。”
“好啊。”
邵棋也微微笑了一下,眼底冷光一闪而过:“我帮你治好,保证药到病除。”
……
云天杨第三次眺望不远处的废楼的时候,那里还是没有一点动静。
他心慌得很,急得都快要冒烟了。
他在原地转了两三圈,实在忍不住了,才拿手肘戳了戳旁边的一个看上去有些白白胖胖、带着眼镜的男生:“老何啊,为啥戚哥还没回来啊!不会有什么意外了吧?”
“怎么?你又算到了?”何笺瞥他一眼,就又收回了目光,专心看起了手中的说明书,语气浑不在意,“这么多回了,你那算卦之术哪回准过?别瞎扯了,一边玩去。”
“那叫占卜!占卜!我异能的额外赠品,一定有用的!”
云天杨紧张地盯着不远处的废楼,咽了咽口水:“要不然,为啥戚哥还没回来?他以往都是速战速决的。”
何笺动作一顿,看了一眼手表,皱起了眉:“这次确实有点慢了。”
他正准备拿起望远镜仔细看看时,“轰”的一声!废楼那里骤然响起一声炸响!
“怎么回事!”
何笺拿起望远镜看过去,就见从废楼的三层飞出了一个身影,从树干上闪下,然后身形一转,朝这边跑了过来。
他一身黑色的劲装,脸侧印着血迹,衬得他锋利的眉眼平添几分骇人意味。手臂上的肌肉线条微微绷紧,手腕处留有一块陈年疤痕,乍一看像朵花似的,更是衬得他气质孤傲,见者难忘。
“戚宴!动作快点!这炸弹后面有余波!”
何笺扯着嗓子喊了一嘴,接着就见戚宴神色微厉,身形一闪,下一刻,就如疾风一般,到了他跟前。
——不愧是雷风双系,当下最抢手的异能王。
“东西拿到了,撤。”
戚宴来不及多说,拉住了云天杨和何笺,正准备动用风系的瞬移异能,突然,他神色一变,额角陡然爆出了青筋。
何笺作为水系异能者,感官异常敏锐:“你中毒了?”
“没事。”
戚宴面色不改,抿了抿唇道:“先回去,待在这不安全。”
“不是,戚哥,你都受伤了,咱们怎么回——”
云天杨的话陡然卡在了嘴里,事实证明,异能王不是吹的。
戚宴在中了毒的情况下,风系瞬移速度之快,还是足以让他闭上了嘴——要不然以他晕车的毛病,边飞边说话会吐得昏天黑地的。
第224章 药师少女在末世登顶神坛(3)
戚宴带着云天杨和何笺回到了基地,一到地方,他就踉跄了一下,身体险些支撑不住。
“晏哥!”
“晏哥和何笺他们回来了!”
这里是华国第四基地。末世降临后,一部分人类受到变异体撕咬后异变为丧尸,而与此对应,另有一部分人类则觉醒了各类异能。
经过三年末世,科学界对异能和丧尸的研究陆陆续续有新的进展,目前所统计和进行分类的异能分为雷、火、水、木、土、风六种,一般情况下,每个异能者都只有一种异能,很少有能同时觉醒两种甚至多种异能的。
而戚宴是一个意外,一次性觉醒了雷、风双系异能,而且这两种异能还并不冲突,相辅相成,使他本人的移动速度和杀伤力都格外突出。
在觉醒当天,他就连杀了十六个高阶丧尸,一举成名。
所以他自然而然地,被推举为了华国第四基地的领袖之一。第四基地的主要责任是负责保护周围城市仍存活的居民,并防止和对抗大批丧尸潮,保证城市和基地的基本运转。
“戚队长,何副队,云小哥,三位辛苦了,资料拿到了吗?”
一个穿着白色实验服的女人匆匆下了台阶,直直朝他们走了过去,语气里蕴含着满满的期待。
戚宴站在一旁默默地摁住了腕上的伤口,钻心的疼痛让他冷着脸说不出话来,何笺把手上的一本掌心大小的记事簿递了过去。
“废楼那个实验室里的炸弹爆炸了,这是里面唯一有文字记录的东西。”
女人翻看了两页,神色惊喜:“是有用的好东西,我马上召集黄博士他们来破译。”
“辛苦你们了!”女人笑着留下这句话,然后急忙转身回了实验室。
最近不少人已经隐隐发现,新感染的丧尸身上的异变明显有了进化,丧尸群体面对人类的抵抗,也渐渐优胜劣汰出了新的基因。如果任凭这样下去,只会让他们的研究更棘手,让这个世界的处境更危险。
所以,新的科学数据亟待更新。
而那处废楼里的实验室,就是他们关注的重心。
“……老师生前的事,已经安排妥当了吗?”三人在基地入口进行了登记,然后一起往里走,转过楼梯口的时候,戚宴忽然开口问,语焉不详。
“都安排好了,”何笺顿了一下,尽量把语气放平和问她,“你……要不要再去见一见老人家?”
何笺的意思是让戚宴再去见一面他老师的尸体,毕竟老师的突然身亡对戚宴来说,是不小的打击。只要一天不从这个打击里走出来,戚宴就永远不能释怀,永远心里扎着一根刺。
“不必了,等找到老师的女儿再说吧。”
戚宴面不改色,语气平静,然后不疾不徐地瞥了他们二人一眼:“你们忙你们的吧,我去给中心基地打电话汇报情况。”
他说完就迈步进了中控室。
云天杨愣愣地看着他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野里:“诶诶?晏哥,你那伤口还没处理呢!”
“你去拿一套医疗物资,给他送进去。”何笺站在一旁皱起了眉,若有所思,“怎么总感觉他有什么事情在瞒着我们呢。”
“晏哥心,海底针啊。”云天杨感慨了一声。
……
而另一旁,邵棋在小卖部里渡过了一天一夜。
小卖部外面还停着她前一天刚“打劫”来的大吉普,上面装着满满的小吃零食,都是邵棋花了很长时间对照着生产日期和保质期一包一包挑选出来的。
可谓是她的“宝库”。
系统还没上线,邵棋只能靠观察和听说来得到关于这个世界和自己的一些信息。
譬如异能的划分、异能的使用、这个世界的分布格局等等。这些都是她装作刚觉醒异能、一无所知的少女,从那对兄弟身上套话套出来的。
包括木系异能该如何使用。
按照那个中年男人所说,木系异能是所有异能中杀伤力最小的,几乎没什么攻击性,很鸡肋。但木系异能的独特之处是治愈能力,能够吸收植物的生长和净化力量,为受伤的异能者快速疗伤。
所以木系异能者被通俗地称作“药师”,是每个队伍中不可或缺的力量,却也是要被保护的存在。
邵棋知道大概的情况后,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妹子,没事别害怕,我是火系异能,我弟是土系,我们三个可以组一个小队,你帮我们疗伤,我们保护你,怎么样?这个提议不错吧?”中年男人笑着看向她,竭力隐去眼中的算计。
然后他就见眼前的少女没怎么犹豫,就点了点头,眼神清澈纯然。
真是个好哄骗的小可怜。
中年男人和弟弟对视一眼,意味不明地笑了笑。
结果到了晚上,他们眼中“好哄骗的小可怜”秉承着自己一以贯之的“用完就扔”的风格,而且没有使用任何被他们夸夸其谈的异能手段,手起刀落,就解决了他们的性命。
“杀个人而已,还用分什么木系火系?”邵棋语气不屑,“直接上不就得了。”
抢了吉普车一路开到小卖部,邵棋在这待了一天一夜后,就继续上路了。
她要从城市边缘往城中心去,不为别的,末世里杀人和保命的手段才是立身之本,她要先找几个倒霉丧尸给自己的木系异能练练手。
结果刚上路没多久,系统上线了,利索地给她传送来了剧情。
原主邵棋,在末世来临前,是一个普普通通的高中生,父母是研究所里的研究员。
原主每日两点一线的上下学生活平淡而宁静,没什么大风大浪——直到某一天晚上,当地新闻里播报了一条关于郊外出现异形不明物体的新闻,记者拍摄的视频中,那个异形不停地怪叫,然后生吞了好几条活鱼。
当晚的班级群里对这件事讨论得热火朝天,但原主没放在心上,结果第二天早上一觉醒来,世界大变,末世降临。
一大批被感染的异形人,和电影里的丧尸模样相似,在大街上到处咬人吃人,B市完全乱了套,而原主背着书包下楼时,也十分倒霉地迎面就撞上了一个刚被感染的大妈。
大妈呲着牙,“啊啊啊”地怪叫着,直接朝她扑了过来。
原主手忙脚乱、慌慌张张地往外跑,军队和各种民间组织早就与丧尸展开了反抗。在凌乱的人群、一波又一波的子弹炸弹和众多废墟中,原主再也找不到回家的路了,也彻底与父母走散了。
从这里开始,原主展开了长达整整一年的流浪生涯,并且成为了最早一批觉醒异能的人——只不过原主一直隐藏着,从来不用自己的异能——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就在流浪的途中,原主偶然结识了原男主赵封。赵封是第一批觉醒的火系异能者,和刚才那个中年男人不同,他的异能力量极强,甚至在使用的过程中如果控制不好,就有可能会反噬到自己身上。
这也是赵封看中原主做伴侣的原因所在——她的木系异能很强,已经强到了有些诡异的地步。
第225章 药师少女在末世登顶神坛(4)
赵封从来没见过像原主这样的治疗力量似乎“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木系异能者,其他木系异能都或多或少需要植物力量来补充,但原主从来不需要。
她可以在任何地点、任何时间展开治疗和净化。
对于容易被自身招式所反噬的赵封来说,这简直是天赐的礼物。
所以赵封从见到原主的第一面起,就布下了局,装作对她的异能一无所知的样子,和她从朋友做起,一步一步引诱她信任他、依赖他,直到最后,爱上他,完全臣服于他。
赵封长了一张英俊帅气的脸,再加上言谈举止都带着几分阳光正派模样,原主一个未经世事的少女,很快就卸下了心防。
而这之后,在原主的帮助下,赵封的火系异能力量更上一层楼,很快就让他声名大噪,成为火系异能者中响当当的代表人物,并顺利进入中心基地,一步一步往上爬,直到最后,成为统率全基地的中央首领。
然而在这个过程中,赵封不想用感情来控制原主了——他有了新的手段。
中心基地的实验室秘密研制出了一种融合试剂,只要将试剂和原主的血液注入赵封的体内,赵封在使用自己强大的火系异能时,就能获得天然免疫。并且实验室在对原主的血液进行分析后还发现,原主的血液有抵抗丧尸病毒感染的功效,虽然不能完全抵抗,但相当于疫苗,非常有用。
所以中心基地将原主作为血库,生产了一批鲜血,运给国内有权有势的各界精英,作为交际工具。
原主被关在实验室里,完全沦为了无自由的血奴和实验品。
直至死去的前夕,还在源源不断地被迫贡献出自己的鲜血。
而她倒下后,末世仍然是末世,所谓的“抗感染疫苗”除了让少数上层人获益,没有对这个世界有任何影响,原主在痛苦和自我厌恶中,合上了眼。
【这个小世界的故事线走向是,男主赵封和女主秦笛默由对手转变为恋人,携手登顶首领宝座,领导全国的抗击丧尸之战。】
在原主临死时的记忆里,那种血液流失、生命流逝的感觉格外压抑,让邵棋有些口干舌燥。
她喝了口水,神色淡淡问道:【最后什么结局?】
【人类击败了丧尸,丧尸群体被灭绝,赵封和秦笛默被视作人类英雄,享誉后世。】
【听上去是很无趣的结尾。】邵棋不咸不淡地点评,然后又问,【原主的诉求是什么?】
系统回答她:【原主的诉求是找到父母,保护父母不受伤害……如果可以的话,原主希望这个世界不要那么乱糟糟的,她想要静下心好好学习她的历史,成为一名历史学家。】
【历史学家?】邵棋突然想起来自己现在还是个高中没毕业的学生,【哦豁,那我还得等末世结束就去参加高考。】
系统看着她生无可恋的脸,非常想笑:【我相信你可以的。】
邵棋把手中的水拧紧瓶盖后扔在一旁的副驾驶位子上,然后利索地打着方向盘,脚踩油门,车子就风驰电掣般冲了出去——
【那我先进城找个书店,屯点备考资料。】
系统:……?
行吧,挺好的,超前备考,很有远见卓识。
……
秦笛默是隶属于华国第四基地的一名队员,雷系异能者。
雷系异能在所有种类的异能中最为稀有和罕见,整个基地也只有她和那位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戚队长才有雷系异能。
秦笛默一直以此为荣,她打心底里认为雷系异能者本来就该是最强的,所以她急切地渴望能做出一番成绩,让上面的人看见她的能力,不再小瞧她。
这个机会来得很快。
在某个早晨,基地突然下发通知,又一波丧尸潮毫无征兆地来临了,需要基地队员们立刻出发前往B市,疏散民众,剿灭丧尸。
秦笛默积极地报了名,和另一个相识的好友一起,跟着大部队出发了。
这次任务,由戚宴统管。
这位传说中的雷风双系异能王平日里低调得很,甚至不少基地里新来的队员都没见过他。
这次一见,惊为天人。
“我超!这种级别的大帅哥是真实存在的吗?”好友兴奋得不得了,一直拉着秦笛默往前面领队那里看。
秦笛默望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状若无意地开口:“在末世,好看的脸蛋有什么用?实力才是最重要的。”
好友不解地看着她:“你在说什么?戚队长实力也强啊。”
“对啊,我的意思是,”秦笛默瞥了不远处的身影一眼,声音突然放高了些,“我欣赏的不是戚宴的脸蛋,而是他的强大实力,好看有什么用,强者才不在乎外貌。”
好友:“……”
你在装什么啊?刚才不也偷看半天了,现在反倒在这阴阳怪气地讽刺我肤浅?脑子有病。
好友也不是什么好脾气的人,正要直接拆穿她,就听前面突然响起了一道笑声。
“诶晏哥,听见没?强者才不在乎外貌,你个颜控,赶紧自我反省。”
云天杨笑着看向一边的黑色身影,语气戏谑。
他早就想说了,连杀丧尸的时候,都先杀丑的,后杀长得好看的,戚宴妥妥重度颜控,没救了。
第226章 药师少女在末世登顶神坛(5)
“话这么多,看来你很闲。”戚宴瞥他一眼,“一会进城你领几个人去打头阵。”
云天杨瞬间认怂:“我错了哥。”
戚宴神色淡淡地转过头,拿着望远镜继续朝前看,现在他们的车已经开到了B市外,领头的几个队长在城门口的废墟这里需要制定一个详细的作战计划。
戚宴通过望远镜,看到了城内的情况。
很静,出乎意料的静。
没有发了疯的被感染者和惊惶逃窜的居民,中心区大街上空无一人,一大片鸟雀停在废墟上,叽叽喳喳地叫着,再加上头顶的昏暗泛蓝的天空,有一种诡异的末日之城的死亡美感。
戚宴皱了皱眉,隐隐觉得不太对劲。
他正要说些什么,身侧突然出现了一个人影。
“戚队长,我想向您请教一下雷系异能的进阶攻击怎么使用,请问您现在有时间吗?”秦笛默面色平静,抬头直视他的面容,语气疏离又淡漠,看上去与那些对他犯花痴的男女截然不同。
这才是强者之间的对话,戚宴不会喜欢那些脑袋空空、实力又弱的人的。
秦笛默在心里暗想。
而戚宴作为第四基地的领袖之一,确实一向对于专心提高自身实力的人比较欣赏,所以他直接对她说:“雷系异能的进阶技能确实没多少人会研究,你想了解的话就去找何笺副队,他那里有一份进阶技能的使用手册,是我按照作战经验写的,应该对你会有帮助。”
秦笛默愣了愣,紧接着开口:“戚队长,我是想让您——”亲自对我进行指导。
雷系异能者这么少,不更应该惺惺相惜吗?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就被戚宴打断了,他侧头看向一旁的云天杨:“时机差不多了,去召集所有人,马上准备上车进城。”
云天杨正看戏呢,冷不丁听到他对自己说话,下意识点了点头。
秦笛默只好把嘴边的话咽了下去,不甘地转身回到自己的队伍里,打算以后再找时机去找戚宴——她一定能让他对她另眼相待。
云天杨看人走远了,才欠登地凑到戚宴身边,挑眉笑了笑:“戚大队长也太冷漠了,看不出来人家小姑娘是对你有意思,想和你多说说话?”
“我只听到她想请教雷系异能,那把手册给她就足够她学了。”戚宴语气淡淡,又补充了一句,“她怎么想我不清楚,也不想清楚。但在没有确切证据前,不要恶意揣测别人的想法,反倒埋没了人才。”
“晏哥说的是。”
云天杨笑着点了点头,内心慨叹一声,不愧是戚宴,不愧是第四基地公投时得票数最高的领袖。
在秩序崩坏的末世,这等风范的人物,才值得被人信任和拥护。
他笑着收回目光,朝一边的车子迈开步伐:“走吧走吧,进城!诶晏哥,咱们现在进城的顺序是?”
“看你今天无聊得很,你来打头阵。”
云天杨脚步一顿。
接着,基地队伍里的队员们就听到素来和善爱笑的云副队的哭闹声:“土系怎么打头阵呀,我错了哥,我错了……”
“别给异能下定义,土系也能打。”
戚宴把云天杨塞进车里,车门一合,脚底的油门一踩,车子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所有人!高度警戒!”
“是!”
二十多个人的队伍,开着几辆收物资和转运市民的车子,浩浩荡荡地进了城。
结果越往里走,大街两旁开始渐渐出现横七竖八倒在地上的尸体残骸,身体被咬得鲜血淋漓,一看就是受到了中阶以上的丧尸的攻击——近期研究证明,中阶及以上等级的丧尸一般都只感染异能者,对普通人都是直接作为食物解决。
但是这周围却并没有丧尸的身影,甚至连气息也感受不到。
怪,太怪了。
何笺作为水系异能者,对周围环境的感知能力是最敏锐的,他有一种隐隐的直觉,大街两旁的废墟里,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透过窗户盯着他们。
何笺静静地望着车窗外一闪而过的一栋栋废墟,他在那些昏暗无比的阴影里,突然看到了一点红光。
那是,眼睛!
“戚宴!加速!房子里面有丧尸埋伏!”何笺大喊出声,神色惊骇。
这是前所未有的情况。
之前的研究都认为,丧尸作为无意识的异形感染体,能够感知到同类和人类、异能者和普通人的区别是由于磁场相斥,已经是最智能的了,再多的信息,他们无法判别。
但这一次,丧尸竟然学会了隐藏和掩饰自己,埋伏在黑暗中伺机而动。
这是一种战术,是高阶智慧的体现。
只能说明……丧尸在进化。他们正在一步一步,拥有与人类旗鼓相当的智力。
哗——
“啪嚓——”
下一瞬,埋伏在房里的丧尸眼看情况败露,直接撞碎了窗户,冲了出来!
黑压压的一大片,数目要比之前的丧尸潮都要多上一倍!
“通知所有人!往城市中心区去,那里有我们之前建的根据地!”戚宴给车子上了风系异能加速,然后一手打方向盘直接往前面的丧尸组成的“围墙”上撞,一手闪着噼里啪啦的紫电,抬手一挥——
惊雷一声,天光大亮!
坐在副驾驶上的云天杨看见车前砸下一道比人身还要粗的紫电,接着就感觉眼前一片白光闪过,刺得他睁不开眼。
耳边的车窗外陡然响起密密麻麻的电击声和尖叫声,再抬眼去看时,紫光散去,周遭已经躺了一大片被烧得黑焦的丧尸尸体。
而造成这个局面,戚宴只用了一招。
——他比以前更强了。
云天杨直呼怪物,很多异能者一辈子都可能是原地踏步,但戚宴一觉醒就十六连杀,然后这几年对异能的把控更是渐渐炉火纯青,简直非人哉!
“这群丧尸怎么突然进化了?而且进化得这么快。”何笺坐在车上往外望,一大片黑压压的完全异变的丧尸张着血盆大口,怪叫着朝他们蜂拥过来,红色的眼睛闪着神经质般的微芒。
戚宴冷着脸把油门踩到最大,瞥向窗外看了一眼,语气笃定:“丧尸的进化和异能者相照应,现在丧尸突然智力提升,学会了躲避和隐藏,只有一个可能——”
“有一种令他们惧怕、让他们也不得不避开的异能,觉醒了。”
第227章 药师少女在末世登顶神坛(6)
经过好一番缠斗,秦笛默带着好友终于开车冲出了包围圈。
时不时有几只丧尸跟在车后,都被好友用水系异能给解决掉了。
“我们快点去……诶你怎么不转弯?”好友疑惑地看向她。
中心区不是这个方向。
秦笛默打着方向盘,猛地提速:“我刚才看到戚队长他们朝这个方向走了,我们跟过去帮忙。”
“什么!你有病吗?”好友满脸震惊地看着她,“支队长下发指令让我们尽快前往中心区,你怎么敢私自下决定?”
“帮忙而已,我们是去帮戚队长,又不是干了什么错事。”秦笛默语气淡淡,“去中心区不就是被别人护在身后?没意思。”
你他爹的……
好友早就看不惯她了,冷着脸直言:“秦笛默!认清楚你的位置!我们这不是去帮忙,而是去送死,屁用没有,还给戚队长他们拖了后腿!”
队伍里打头阵的前锋可不是谁都能当的,连她们队伍的支队长都不敢贸然往前冲。
“你就是因为永远都有这种想法,才会在原地一动不动这么多年。”秦笛默神色坚定,“不走出舒适圈,永远突破不了。”
好友:“……”
你突破你的,为什么要把我拖下水?
*****!
她在心里暗骂一声,然后冷着脸坐在副驾驶上,想着一会找到戚队长,跟他们解释一下,就乖乖坐在车里不下车了——人至少不能,也不应该给别人添麻烦。
秦笛默车开得很快,心里也隐隐带着激动和雀跃。
她这一次一定要让戚宴记住她。
没过多久,转过一道弯,进入大片废墟残骸后,秦笛默终于看到了戚宴几人的身影,他们正立在残骸上,四处察看着什么,表情凝重。
“戚队——”
秦笛默兴冲冲地下了车,正要过去,就见脚下的废墟突然震了一下。
她抬眼看过去,就见不远处的断壁残垣下,十几个高阶丧尸骤然一跃而起,飞离了地面!强大的冲力一下把石块和沙尘卷了起来,在空中如飓风一般。
远远望去,黄沙蔽日,真如末日已至。
“我超!”
“这怎么回事!”
云天杨傻了,他还没见过会飞的丧尸,这还是丧尸吗!
这怎么打!
“何笺!用水打散他们!把沙子散掉,我要定位他们的位置。”戚宴微微攥住掌心,眼神冷厉,一动不动地盯着面前的一切。
他右手凝出一道紫电,骤然往正前方横劈过去,登时打出了一道深坑——
深坑里埋着几个刚刚丧命的焦黑尸体,但还是不够,还是有其他的丧尸借着风沙的掩护在不断向他们偷袭。
戚宴眼神一冷,左手食指和中指并拢,轻轻一划,空气中突然响起“铮”的一声,像是手指划过琴弦时的声音。然而下一瞬,顷刻之间,半空中像是突然被撕开了一个漩涡,漩涡之中争先恐后地涌出无数风浪,狂风骤起!
——他不是弹琴,是弹风。
狂风裹挟着紫电,铺天盖地往前砸,一时间天空都昏暗了下来,黯然失色。
秦笛默早就在一旁看愣了,她知道戚宴很强,但真正直面时,还是出乎了她的意料。
她神色坚毅,咬了咬牙,也往前一步,使出一道闪电向一个高阶丧尸砸了过去。
“戚队长!我来帮你!”
秦笛默冲上前去,对着随便一个丧尸飞身就是一个横劈。
但她没想到的是,她的雷系异能竟然对这个丧尸没有丝毫影响!
丧尸缓缓转过头颅,赤红色的双眸骤然盯住了她的眼睛,眼底的戾气和杀欲令人心惊。
秦笛默看到他眼中的赤色比其他丧尸的都要浓郁,几乎要滴出鲜血来。
是丧尸王!
是这次丧尸潮的丧尸王!
秦笛默大惊失色,心里有些慌张的同时,又隐隐带着几分兴奋。
这是机会。
这是让她一举成名、能从戚宴身后走到他面前的机会。
“我来会会你。”秦笛默手指一动,将闪电凝成一团球状,对着丧尸王的心脏直击过去。
何笺看见她的动作,一下子就变了脸色:“不可——”
噌——
一道黑色人影如风一般闪过,拽着丧尸王的衣物瞬间将他拉到了离众人十米开外的位置,然后动作迅速地松开了手。
下一刻,丧尸王身体骤然炸开,斑驳污秽的血块砸得到处都是,青黑色的血溅在废墟石块上时,腐蚀性之强,甚至把石块都融化掉了,更何况是人体。
还好戚宴动作快,要不然刚才秦笛默突如其来那一下子,都不知道会如何收场。
“丧尸王的心脏有免疫体系,不可直接攻击,否则会让它启动反击机制,直接炸开,用身体鲜血进行强制感染。”戚宴瞥她一眼,眼神里带上了些严厉,“你的老师没教过你吗?”
秦笛默愣愣地看过去,就见原来丧尸王炸开的地方,又有一个新的丧尸被转化为了丧尸王。
所以说她刚才所做的一切,都只不过是自讨苦吃,毫无用处。
“戚队长,我——”
“回到车里去,谁准你私自行动的。”
秦笛默不甘地看着他:“我可以的!”
他为什么不信她,明明他们两个才是一路人啊……
“第四基地的所有队员都要无条件服从队长指挥,你这是想干什么?”戚宴冷下脸,结了冰般的目光投注到她身上,“我话只说最后一次,回去。”
秦笛默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最后还是一言未发,咬着牙回到了车内。
在车里坐着的好友不咸不淡地瞥她一眼,嗤了一声。
她刚才可都看见了,戚宴队长动用风系异能把那个丧尸王挪开的时候,被丧尸王袭击了,身上肯定是受了伤。
这秦笛默平日里满嘴强者云云,现在不还是拖累了人家?
好友冷笑,心比天高,命比纸薄。
而另一边,戚宴压下手腕上加重了的伤,准备对新的丧尸王动手的时候,突然就见那丧尸王如一层楼高的身躯后,一个纤细的影子飘过。
何笺最是敏锐,感受到了其他异能者的气息。
“戚宴!有情况!”
“那个丧尸王背后有其他异能者!好像是被挟持了!”
戚宴眉心微凝,然后脚尖轻点,闪身过去,就见丧尸王身后的废墟里,坐着一个穿着蓝白色校服裙子的少女,正在慢条斯理地翻着手上的书。
漫天风沙里,遍地废墟中,她低垂的眉眼美丽宁静,与外界的死亡、慌张完全割裂开来,而丧尸王则挡在了她身前。
——就像是在守护神明一样。
戚宴脑子里突然蹦出了这个莫名其妙的想法。
他压下心头的若有所思,俯身掠了过去,然后趁丧尸王不备,背起少女转身就冲出了重围,丧尸王像是失去珍宝的恶龙,在他身后吱哇乱叫,被戚宴一记雷击电昏了过去。
趁这个空档,戚宴背着少女回到了车旁。
这一系列动作行云流水,只在背起少女的时候顿了一下,因为她清澈眼眸里一瞬间的讶然和身上似有似无的馨香就像艺术品似的,有些让人晕眩。
少女的面容实在太过干净天真,和末世显得格格不入。一旁的何笺和云天杨都好奇地看了过来。
“你也是异能者,为什么被丧尸抓住了不反抗?”
戚宴把少女从背上放下来,神色淡淡地盯着来历不明、举止怪异的她,眼底的审视和打量不动声色。
然后紧接着下一瞬,戚宴就见少女冲着他笑了笑,面容比鲜花还要绚丽夺目。
“我是刚刚觉醒的木系异能,但是还不会用,你可以教教我吗?这位……哥哥?”
系统:【???】
【你被夺舍了?】
这还是它的Bking宿主吗?
邵棋面色不改,在心里回复表情活像见了鬼似的系统:【闭嘴,别影响我发挥。】
【我只是个无知且弱小的天真少女,我有什么好忌惮的呢?】
邵棋眉眼弯弯,语气轻缓:“我叫邵棋,我和家人走散了,你们可以带我离开这里吗?我很乖,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
然而,虽然她嘴上说的是“你们”,但目光却从始至终只落在了黑衣身影——戚宴的身上。
第228章 药师少女在末世登顶神坛(7)
“我们是第四基地的队伍,负责疏散群众。会有本地军队护送你们转移到安全市区,这一点你不用担心。”戚宴语气平淡,细听还带着几分安抚的意味。
一旁的云天杨也应和了几句:“对啊对啊,妹妹别害怕,我们会把你安全送离这里的。”
邵棋眨了眨眼睛,语气天真自然:“可我是木系异能者,应该是要跟你们回基地的吧?”
“额……这个……”云天杨卡壳了一下,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解释。第四基地对木系异能的考核标准是很高的,况且木系异能攻击性确实低了些,眼前这个小妹妹看着像是连成年都没有,总不能指望她来出任务吧。
就在这时,一道女声由远及近地传来:“木系异能太鸡肋了,第四基地已经连着两年不收木系异能者了,小妹妹,和丧尸对决,可不是过家家,你还是跟军队走吧。”
秦笛默一边说,一边用眼角余光上下打量着眼前身形纤细的女生,眼神里透着几分淡淡的不屑。
像这种孱弱的花瓶,在末世里能活着就已经是万幸了。
怎么还敢奢求进基地?
恐怕在她手底下一招都撑不下去。
云天杨瞥了一眼浑身傲气的秦笛默,皱了皱眉,搞不清楚她怎么对一个小姑娘也有这么大的气性。
他正想着开口圆场,忽然就看见面前的女生抱着怀里的书,低头笑了一下。
“原来异能还分高低贵贱啊……”邵棋唇边含笑,掩去眼底的玩味,然后缓缓抬起头,看向站在一旁一直沉默着的戚宴,“如果我现在就立功,能进你们基地吗?”
立功?
云天杨有些摸不着头脑。
戚宴静静地注视着眼前的女生,忽然开了口:“说来听听。”
邵棋侧过头看了一眼不远处正在嚎叫着四处搞破坏的丧尸王,目光深深,然后忽然伸出手,指了指一旁的一处废墟。
“那里,”她笑着说,“那里藏了一个小丧尸,是那个大丧尸的孩子,你们只要控制住她,一切就能解决了。”
什么?
何笺皱眉看向她手指的方向,眼神里带上了些不可思议。
这次的丧尸王确实是丧尸潮进化后他们遇见的第一个大家伙,他刚才还一直在想该怎么解决,没想到竟然还有这种办法。
这是什么原理?
“你的意思是让那个小的成为丧尸王,让大的自毁?”戚宴忽然开口,一针见血,一下就抓住了重点。
邵棋看着他笑:“我也不知道具体是为什么,只是之前见过类似的一幕,一个丧尸群体好像不能有两个丧尸王,所以当母女都变成丧尸王后,就会有一方自杀。”
“通常情况下自杀的都是母亲。而且,那个小丧尸才四五岁,没有什么攻击性的,你们应该很好控制住她吧。”
邵棋在说这些时,全程语气都是平静带笑的,就像是在谈论今天的天气多么晴朗一样,结合她清纯天真的外表,有一种说不出的矛盾的美丽。
“你还未成年吧?胆子倒是很大。”戚宴语气淡淡,审视的目光不经意间扫过她的小腿,看到她腿弯处被划了好几道长长的划痕,有的渗着鲜血,有的留着淤青,颇为触目惊心。
“所以我已经提供了这么一个信息,能和你们回基地了吗?”邵棋将期待的目光投向他。
一样的云天杨瞥了戚宴一眼,紧张地咽了咽口水。要是跟他们回去,可就是划分到他们队伍里的人了,晏哥最讨厌认领麻烦了,这……
然而下一秒——
“上车去,别待在这,要是误伤了还得给你治疗。”戚宴不咸不淡地扫她一眼,没再多说,转头去藏小丧尸的地方去了。
在云天杨震惊的目光中,邵棋十分自然地点了点头,然后绕过了前面这辆车——上面坐的是秦笛默,往后面那辆车去了。
“我就不给这个姐姐添麻烦了。”邵棋语气含笑。
云天杨咳了咳,心想这小姑娘还挺记仇。
而车上的秦笛默恼怒地咬了咬牙。
戚队长怎么会同意让这种花瓶进基地!
“好歹人家也立了功,不像有些人,只会倒拖后腿。”一旁副驾驶上的好友一眼就看出了她心里的想法,冷嗤一声。
“你——”
“我什么我?戚队长已经发话了,让我们立马回中心区根据地,你开不开车?我可不想留在这里惹是生非!”
秦笛默看了一眼前面正在废墟间穿梭的黑衣男人,不甘地打着方向盘调转车头,从废墟里开到了朝着中心区方向的街道上。
期间经过戚宴那台停着的车,还能透过车窗看到后座上正在低头看书的女生干净白皙的侧脸。
女生听到引擎声,侧头看了过来,朝她挥了挥手。
“姐姐再见!”
颇为嘲讽了。
好友坐在一旁笑出了声,秦笛默恨得一口牙都要咬碎了,脚踩油门飞速逃离了这里。
又过了一会,废墟间传来一声高亢的尖叫,邵棋知道,该结束了,这才抬起了头。
她从车窗朝外看去,正好对上了不远处的丧尸王的目光。
红得像是鲜血凝成的眼珠,一动不动,静静地注视着她。良久,邵棋才把手指抵到唇上,轻轻地“嘘”了一声。
丧尸的目力极强,邵棋相信她能看到自己的动作。
——也能看懂。
悄悄的,这是我们的约定。
下一刻,丧尸王动了。她忽然转身朝后方奔跑了过去,然后在一声尖锐的叫声中,躯体猛地炸开!
足足两米多高的身躯,炸开后血肉四溅,但奇异的是,没有溅到周围这几个人身上分毫。
就像是一场不拖累旁人的献祭般的自杀。
邵棋目光平静地看着这一切,而另一旁,戚宴不动声色地将这一切收入眼底。
“奇了怪了,还没见过这么贴心的丧尸王。”
何笺在一旁诧异地自言自语,而戚宴捻了捻手指,掩去眼底的深色,没有开口多说。
一切事了后,他把那个从废墟里找到的小丧尸带回了车上。
云天杨看了车上正在看书的邵棋一眼,颇为贴心地自觉开口:“妹妹,要不你坐副驾上,我和你何哥坐后面看着这个小丧尸,主要我担心你害怕她——”
“不用了。”
邵棋朝他笑了笑,然后将目光缓缓落在面前的丧尸小女孩身上,眼神里的笑意更深。
“我不怕她。”
戚宴注视着这一大一小,忽然开口:“你抱着她,坐副驾上,一会回基地的时候方便登记。”
第229章 药师少女在末世登顶神坛(8)
“好啊。”邵棋牵着丧尸小女孩,把她抱在了怀里,然后坐到了副驾上。
何笺这时才后知后觉地咂摸出了一点不对劲来。
他上了车,凑到云天杨耳边小声道:“欸,这姑娘看着才十六七岁吧,这心理素质有点太好了吧……”
好得有点诡异了。
“啊?”云天杨愣了一下,语气不以为然,“也还行吧,晏哥异能觉醒的时候年纪也不大,当天还杀了十六个高阶丧尸呢。”
何笺:“……”
戚宴那种怪物,是能拿来比较的吗。
然而下一秒,就听到前排驾驶座上传来女生微微含笑的声音:“你好像受伤了?需要我给你治疗吗?”
何笺和云天杨立马抬头看过去。
戚宴受伤了?
“刚才被丧尸攻击了一下,你是怎么知道的?”戚宴把着方向盘,目光朝前,只在说到后半句时,微微侧了侧身。
邵棋语气稀松平常,透着一股纯然的天真:“感知鲜血,治愈伤口,这对木系异能者来说,并非难事。”
戚宴的手顿了一下。
后座的云天杨猛地瞪大了眼:“等,等一下,你现在就能动用异能?”
这不对劲吧?即使是最顶级的药师,也是需要在有植物出现的地方才能使用异能的吧?
邵棋眨了眨眼睛,唇边的笑若隐若现:“可能是我比较敏锐吧。”
云天杨:“?”
这又是什么小怪物?
大怪物捡到一个小怪物,这俩人属于是惺惺相惜了。
“这种能力,你是天生的?”戚宴忽然开口,眼底眸色深深。
邵棋把丧尸小女孩抱进怀里,牵着她的手微微摇晃,面不改色道:“可能是天赋异禀,但是我现在用的还不熟练——”
“你们谁能教教我吗?”她侧过头,目光扫视一圈,眼神清澈单纯。
像是一个真的一无所知的女学生。
戚宴的指尖在方向盘上轻敲两下,掩去眼底的复杂意味:“关于各种异能的使用,我那有教材,回基地我给你。”
说完,他停顿了一下,又补充了一句:“你现在年纪太小了,这些事,不要轻易往外说……即使是我们三个,也不要全部相信。”
后座的云天杨和何笺也神色严肃,默默地选择把今日的见闻咽进肚子里。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类似的事这几年他们见的还少吗?
而副驾上的女生似乎对这件事的严重性并未完全理解,只是乖巧地点了点头:“好……”
“谢谢哥哥。”
少女的声线干净温柔,戚宴的半边身体僵了一下,默不作声地应下了这声道谢。
只是他在心里更谨慎了些,考虑起了如何妥善安置少女的问题。
而另一边,旁观了全程并拥有上帝视角的系统冷哼了一声,心想无知的人类,还是被这种纯善的外表给麻痹了吧?
你们谁能料到面前这个貌似弱不禁风的女生不久前还KO了两个异能者,并且毫不费力地殴打了一群丧尸——一拳一个那种。
【妥妥的暴力少女,这是要钓你上钩啊!】
系统看着显示屏里黑衣男人锋利俊美的侧脸,摇了摇头。
不过有一说一,自家宿主是真能装啊。
【好吵。】某少女突然上线,语气嫌弃。
系统十分有眼力见,立马闭嘴:【臣退了,这一退,就是一辈子。】
邵棋:“?”
【你的芯片里好像进了什么脏东西,乖,别抠了,花点积分好好修修自己吧。】
系统:【算了吧,你个穷光蛋还是省着点花吧。】
【也对,】邵棋十分听劝,【这个小世界是人类自相残杀,很符合姓君的那王八蛋的口味,说不定他就要来捣乱,我还是攒着点积分吧。】
系统:“……”
对方是皇族,它不敢说,但是它此刻真的很想提议让宿主跨火盆去去晦气。
……
由于丧尸王小女孩已经被控制住了,B市的丧尸潮褪得很快。
戚宴一行人打头阵探明虚实后,就指挥着队员们从中心区根据地出发,向四面八方开始疏散群众,最后交由军方收尾,任务顺利完成。
回第四基地的路上,中途休息时,时不时有其他的队员过来汇报事务,然后就会看见戚队长车子的副驾驶上那抹浅蓝的身影。
十分新奇。
一来二去,邵棋还和这帮人打起了招呼,一口一个“哥哥姐姐”,语气乖巧得很。
“这是从哪拐来的女生?好漂亮。”一个队员八卦地拍了拍云天杨的背,眼神里充满好奇。
“晏哥亲自挑的新队员,你说话警醒着点。”
队员大为震撼:“她是什么系的异能?我超!这得多强啊,现在小姑娘都这么厉害了……”
云天杨懒得搭理他,留下一句“木系”后,就转身回到车上去了。
徒留队员一人在原地,怀疑自己的耳朵出了错。
什么玩意?木,木系?
队员表情空白地走开了,没过多久,几乎大半个队伍都知道了,戚队长挑了一个木系的小姑娘当新队员。
一时间,人人都不敢置信。
就……还挺离奇的。
回到基地后,这个消息更是疯传,尤其是在听说戚宴亲自带着邵棋和丧尸小女孩去登记,并且和中心基地进行了汇报,具体的汇报内容不了解,但中心基地的批准通知不久后确实是下来了。
邵棋正式成为了第四基地的队员,隶属戚宴指挥。
外面的风言风语,处于风波中的人并不关心。邵棋只是百无聊赖地坐在分队的会议室里,在戚宴第三次经过她身侧拿材料时,忽然开了口。
“你身上的血液味道,好像变了。”
第230章 药师少女在末世登顶神坛(9)
戚宴动作一顿,下意识就想要去触碰腕上的伤口,但是克制住了。
“你刚觉醒异能没多久,不熟练的话就不要轻易使用异能,以免反噬到自己。”他语气淡淡,却没回答她的问题。
听见这话,邵棋一边捣鼓手里的电子腕带——是戚宴给她的,让她危险时刻用来发送求救信号,一边坐在椅子上,长裙下的小腿微晃,像个不谙世事的少女,漫不经心道:“我觉得你需要我的治疗,你总不会是真想体验一把成为丧尸的感觉吧……”
“戚宴?”
她说着,目光缓缓下移,最终停在了他被袖口遮住的手腕处。
干净透澈的视线仿佛具有穿透衣料的能力,能够一下捕捉到他腕侧腐蚀的伤痕,那是他之前被丧尸偷袭时造成的误伤。
戚宴已经是高阶异能者,有很强的自愈能力,他原以为是小伤,就自己用了药剂。没想到这几次外出做任务时,他每次一靠近丧尸,手腕上的伤口就会钻心地疼,并且越来越有毒液扩散的趋势。
他心里清楚,自己应该是被感染了。
但他把这件事压在了心底,没有和任何人说。
现在第四基地的情况很复杂,领袖之间的党派纠纷愈演愈烈,老师身亡的后事以及留下的实验数据,还有老师失踪的那个女儿,这些事都等着他来主持大局,所以他被感染这个消息不能泄露出去,他担心会出祸端。
“这件事你知道就算了,不要跟其他人提起,明白吗?”戚宴低头注视着眼前的少女,神色带上了几分凝重。
邵棋抬头看着他,笑了一下:“所以,你要接受我的治疗吗?”
“研究员之前已经实验过很多次了,证明丧尸感染目前是没有解药的……”戚宴眉心微皱,他突然觉得自己应该给邵棋多添几本教材,总感觉她对这些末世常识一无所知。
“那是因为他们无能咯。”邵棋语气轻飘飘的,“说不定我就可以呢,我觉得我的木系异能就很独特,非同一般。”
戚宴神色一顿,他看了眼前的少女一眼,眼神暗了暗,然后不动声色地开口:“你为什么觉得自己能治愈丧尸病毒感染?”
戚宴之前向中心基地汇报时,对邵棋的具体情况和来历只字未提,这不代表他心里没数,相反,他清楚得很——少女身上的疑点太多了。
“不为什么,你让我试试,你又不吃亏。”邵棋面不改色地晃着小腿,像是随口一说。
戚宴扯了扯唇:“拿我当小白鼠?”
邵棋眨眨眼睛:“反正你都快要变丧尸了,这么点献身应该无所谓吧?”
戚宴还没听过这么流氓的说辞,差点被气笑了,他讶然于她一点都不怕他,正想开口斥她两句,余光却忽然扫到她腿上的伤口,想说的话顿在了嘴边。
良久,戚宴才恢复以往的冷酷面容,淡声道:“安心养伤,我可以接受你的治疗,不过要等到你痊愈后。”
说完,他用手里的资料袋轻轻地拍了一下邵棋的头,然后就大步出去了。
邵棋:“?”
他怎么比我还幼稚?
会议室顿时空了下来,徒留邵棋和另一旁坐在小沙发上的丧尸小女孩两人,大眼瞪小眼。
丧尸小女孩前几天在实验室里经过研究员的检查,不知为何,身上的毒性一直呈迅速的弱化趋势,到最后甚至到了毫无攻击性的地步。研究员留了血清做样本,就把小女孩送回来了,戚宴也不想关着她,就让她在本小队的管辖区域内自由活动。
“啊,啊……”会议室里安静了一会,忽然,丧尸小女孩眨了眨血红的眼睛,对着邵棋叫了两声。
丧尸总会发出类似的无意义的音节,末世的人类早已司空见惯。
不过这次,邵棋却转过了头,十分诡异地忽然开了口:“你说什么?我没听清。”
“啊,啊,啊。”丧尸小女孩十分有耐心,又重复了一遍。
邵棋低眉笑了一下:“你说得对,他长了一张聪明的脸蛋,其实是个笨蛋。自己都快变成丧尸了还在那拯救人类呢,天天操心这操心那,还想套我的话,嗤……”
丧尸小女孩皱着眉头又开口道:“啊,啊。”
邵棋挑了挑眉:“不为什么,我就想留在这看热闹,顺便看看能不能治好那个笨蛋……只是顺便。”
说完,她停了话头,站起身,看了一眼门外:“好像到午饭时间了,走,姐带你去吃点好的。”
丧尸小女孩停顿片刻,语气平静:“啊。”
邵棋这回听得清清楚楚,转过头笑得欠兮兮的:“小孩子不可以挑食噢。”
丧尸小女孩委委屈屈地低下了头,向恶势力屈服。
系统嗑着瓜子,缓声点评:【宿主,你好像那些个童话故事里的恶毒后姐。】
【是吗?】邵棋不以为耻反以为荣,【那说明我这家长当得还可以。】
系统:【……话说回来,你怎么确定戚宴就是那个精神体?】
【直觉。】邵棋笑了笑。
……
赵封是最近几天才从其他市被调来第四基地的,一来就凭借过去的傲人战绩被冠上了“最强火系”的称号。
他人也表现得爽快仗义,没过多久就结交了一堆簇拥他的小弟,在第四基地里也算有名有姓起来。他生得相貌英俊,基地里有几个女孩对他芳心暗许,常常明里暗里接近他,都被他暗暗拒绝掉了。
赵封傲气得很,也挑得很,他只想要最配得上他的女人。
没过多久,在一次外出任务中,赵封表现尤其突出,做出了重大贡献,被提拔为了一个分队的副队长,而这个分队,恰好就是秦笛默所在的队伍。
几乎是一见面,赵封就对这个少见的雷系女异能者格外有好感,长得美艳又有实力,配得上做他的女人。
于是他开始多次制造巧合接近她,还让小弟放出消息,到处传言赵封情系她一人。
对此,秦笛默只回应过一次。
就是在开会时,当着众人的面,直接照着他的脸给了他一拳——实心的,一点都不手软。
“你他妈的——”
“离我远点,”秦笛默冷嗤一声,“什么最强火系,只会横冲直撞的蠢货,照照镜子吧,你也配和我说话?”
第231章 药师少女在末世登顶神坛(10)
于是事情发展到最后,赵封和秦笛默打了一架。
据前线吃瓜人士报道,当时俩人都是下了死手,打得那叫一个狠呐,差点把会议室的门梁给掀翻。
最后还是那个分队的队长出面,劝了半天才拦下来,不过在基地里公然斗殴,还是这么严重的情况,是要受罚的,队长没有这个权限,只好带着赵封和秦笛默去找戚宴。
戚宴一行人住在基地里比较偏的一个院落里。
赵封刚一进到院里,迎头就和眼珠血红的丧尸小女孩打了个照面。
他惊了一下,几乎是瞬间手里就蹿起了火苗。
“基地里怎么会有丧尸!”
赵封对丧尸小女孩的来历不清楚,但队长和秦笛默清楚得很,队长眼见不妙,正要拦下他,可已经晚了一步。
炽热的火苗刹那间炸开,朝着丧尸小女孩的方向猛地飞扑出去!
后者站在原地,呆愣愣地“啊”了一声,对当下情况还没有反应过来。
“不可!”队长惊呼,秦笛默也皱了皱眉。
而就在这时,从旁边的楼梯上突然飞来一面水盾,精准地挡在了丧尸小女孩面前,结结实实地为她挡下了所有的火焰。
队长愣了愣,侧头看过去,就见一个穿着白裙子的女生站在楼梯上,手里正把玩着一个黑色枪状物件。黑枪很小,中间穿过细细的链条,链条的一端缠在她的脖颈上,远远地看着,像是一条纯黑色的项链,衬得少女的颈部更加白皙如玉。
是液枪,末世军统研发出的新式小型武器,可以释放水盾,用来抵挡火系异能攻击。
这东西可是有价无市啊……
这姑娘什么来路?
队长心里的念头一闪而过。
而楼梯上的邵棋此时也在心里默默点评了一句,不错,戚宴给她的这些小玩意确实称手,以后打打杀杀也不用她亲自动手。
“啊,啊。”丧尸小女孩转头朝楼梯上看过去,叫了两声。
邵棋下了楼梯,去牵她的手:“刚才跑哪了?”
“是你?”秦笛默一眼就认出她来了,“你竟然还真成了戚队长手下的队员,他疯了不成?”
她虽然早就听过一些风言风语,但从未放在心上,没想到竟然都是真的。一个刚觉醒的木系异能者,什么都不懂,有什么资格进第四基地,甚至留在戚宴身边?!
赵封早已被眼前如白玉一般的女孩攫去了心神,只呆呆地盯着她的侧脸看,心说自己从来不知道第四基地里还有这般……这般令人心折的女孩。
不过,她是戚宴手下的队员?
邵棋对秦笛默嫉恨的目光毫不理睬,只是侧头看了赵封一眼:“谁让你在这里动用异能的?”
赵封一愣,然后咧嘴一笑:“小妹妹,这是丧尸,我第一反应当然是出手啊。”
“怎么?吓到你了?”他语气放柔了些,脸上的笑容亲近自然。
真是个可爱的女孩。他心想。
结果下一秒,眼前这个“可爱的女孩”面不改色地抬了抬手,手指微动,食指上的戒指忽的喷出一丛火苗,赵封来不及躲闪,迎面被烧了个正着。
他自己也是火系,两相抵消,他并没有被灼伤,但是脸上的眉毛却被烧了个精光。
由于火苗喷得精准而毫发无伤的队长站在一旁,看到赵封一脸的表情空白,没忍住笑出了声:“噗嗤。”
“擅自动用异能还差点伤到她,小小惩戒,还请多担待。”邵棋语气理所当然,脸上的笑纯良极了。
秦笛默皱了皱眉,视线朝她手指上投去。
是炽戒吗?她怎么有这么多武器?
赵封摸着光秃秃的眉毛咬了咬牙,竭力压抑着脾气,正想开口说些什么,就见不远处的会议室里忽然走出来了一个黑色颀长身影。
“你们在干什么?”
队长想起正事,连忙走了过去:“戚队,是有一些领罚方面的事要请示您。”
戚宴淡淡“嗯”了一声:“进来吧。”
秦笛默的目光紧紧锁在戚宴身上,一听他说话,也顾不上什么邵棋赵封了,迈步就率先走了进去。
队长紧跟其后。
赵封一向看不惯别人在他面前横,对着戚宴的背影冷嗤了一声,不经意间牵动了眉毛上的伤口,顿时疼得他龇牙咧嘴。
他侧头瞥了邵棋一眼,目光落到她手上的戒指,语气沉沉:“小妹妹,这么危险的东西,你可保管好了,别误伤到自己,这细胳膊细腿的,让哥哥多担心。”
邵棋挑了挑眉:“不劳您费心,我又不是您,成天在基地里喊打喊杀。”
听见这话,赵封也不恼,反倒是笑了笑,目光紧紧盯着她,眼神里的掠夺意味十足:“真是个被惯坏的小姑娘,不过……看着就招人疼。”
邵棋突然就感觉又手痒了。
她面不改色地抬手,故技重施。
“嘶——”
赵封真没想到今天还能被烧第二次,他鬓角的头发又遭了殃。
“你!”
邵棋背着手,长裙在微风中轻扬,像是一个清纯天真的少女,可这少女脸上却笑意盈盈:“不好意思,刚才不太熟练,走火了。”
霎时间,赵封真是对眼前的女孩又爱又恨,爱她的娇蛮不讲理,恨她下手这么狠。
他舔了舔牙根,盯着她的发丝看,心里那股征服欲却愈发旺盛。
得亏他这心理活动邵棋听不见,要不然她得烧他第三次——往死里烧。
“赵封!你干什么呢!赶紧进来!”队长顺着戚宴的视线往外看,一眼就看到了女孩面前神色狰狞的赵封,他眉心一跳,连忙出声喊他。
赵封不甘地看了邵棋一眼,拧眉走了进去。
邵棋眉梢微挑,牵着丧尸小女孩,头也不回地往楼上走。
长长的黑发披在身后,轻风拂过卷起她的发丝,浓密的头发被吹得凌乱,却像坚韧的野草,颇有几分生命力旺盛的青春美感。
戚宴收回目光,一边翻阅着手上的资料袋,一边心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这个院落一直以来都只有男性居住,邵棋突然住了进来,这里还没有备好她需要的日用品,比如女孩要用的头绳、卫生巾一类的。
基地里的物资申请太麻烦,也许他需要去附近的市里转一转,看看还有没有幸存的超市。
戚宴心思百转千回,面上却分毫不显,缓缓抬起了头,目光扫过眼前的几人。
“说说吧,犯了什么事。”
第232章 药师少女在末世登顶神坛(11)
第四基地位于华国中原地带,邻近多处要塞,战略地位极高。
而基本上每次丧尸潮的来临,都会有第四基地派出人手前去支援。
邵棋作为戚宴队伍中的队员,也参加过几次丧尸围剿,云天杨最开始还担心她作为一个刚觉醒没多久的药师能不能适应,准备留神盯着她的安危。
结果真正开打的时候,云天杨傻了。
一个丧尸向邵棋冲了过去,云天杨准备出手,然而下一秒,邵棋打开了她的液枪项链,一股激流把丧尸冲跑了几百米远。
又一个丧尸突然偷袭,云天杨再次准备出手,然而下一秒,邵棋一抬手,火光一闪,丧尸顿时被烫得失去了表情管理,“啊呜啊呜”地叫着跑掉了。
接下来,邵棋又用了若干个新式武器,宛如一个行走的开挂玩家。
云天杨:“???”
怪不得戚宴一点都不担心,原来早都给你备好了???
超,他那小金库里的这些东西能不能也给我分点……
云天杨在心里留下了羡慕的泪水。
而与此同时,系统恨铁不成钢,对于邵棋这种偷懒行为予以严厉的批评:【宿主!你能不能动动你那腿脚?这样无法展现你的水平,左勾拳右勾拳打起来!把那些嘲讽你花瓶的人踩在脚下!】
系统说着说着都给自己说激动了。
邵棋:“?”
【我为什么要展现我的水平?】她一边晃晃悠悠地往前走,一边抬手又干掉了一个丧尸,【我当个花瓶挺好的。】
省事。
系统小声“切”了一声,它还不清楚自家宿主,妥妥的嘴硬心硬,但是操心的命。
从她和那个丧尸王母亲做交易开始,就能看出来了,以救下小女孩作为条件,要求母亲自爆,然后又拐弯抹角地把丧尸王小女孩带到了基地里,这后面指定是憋着大招呢。
系统心里清楚得很,但它不说。
它从显示屏里往外看,正好瞧见了前面不远处的熟人。
【诶诶诶,是男女主!】
邵棋抬眼看过去,就见赵封和秦笛默正互相打配合,对着几个丧尸输出连招。
这俩人前几天刚结束了禁闭处罚,听说出来又打了一架,好像是赵封赢了,然后他们就十分诡异地关系缓和了,秦笛默依旧高冷,但是对赵封的态度变得若即若离起来。
邵棋不懂这是什么精神状态。
她转身就想走,结果一扭头就对上了一双血红色的眼睛。
一个丧尸正张着血盆大口,“啊呜”地对着她叫,看上去是饿坏了。
“兄弟,收收你那口水。”
邵棋眉梢微挑,语气淡淡,正准备给他一拳,忽然旁边一个身影闪过,炽热的火焰在她眼前骤然炸开,将丧尸的肢体炸了个粉身碎骨。
刹那间,邵棋眉心微敛,目光暗了下来,静静地注视着面前的丧尸尸体。
金黄色的火焰倒映在她眼底,衬得她的眸色明暗交错。
系统突然莫名觉得她此刻的心情并不好。
奇怪。
系统的电子大脑中闪过自从他们来到这个世界后的一幕幕画面,它总觉得有些不对劲,但又说不上是什么原因。
到底是哪里奇怪呢……
而就在这时,旁边的人收了招数,笑着看过来。
“妹妹,你一个药师,怎么也敢到处乱跑?”赵封语气温柔,低头看着眼前的少女。
真美啊……每次见到,都能夺去他的全部心神。
赵封眼中笑意更浓。
邵棋没开腔,抬脚踢走了一颗小石子,眉眼平静如墨。
正当赵封准备再开口套近乎时,一旁的秦笛默皱眉走了过来。
“又是你。”
她冷声道:“你走大运进了戚队手下也就算了,现在在这里拖后腿,若是出了事,难道还要戚队分身来救你?”
“小朋友,你未免也太自私、太不懂事了。你以为自己是谁?”秦笛默摇了摇头,语气像个提点后辈的大姐姐,实则眼神不屑极了。
邵棋本来就正心烦,很想回一句“我是你爹”,但由于要维持弱不禁风少女人设,她话到嘴边顿住了。
正在这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男声。
“邵棋。”
戚宴一身黑衣,黑色外套上还沾着血,脸侧的血珠衬得他一双黑眸格外摄人心魂。
他走近的时候,邵棋闻到他身上的除了衣服上的血腥味,还多了一股淡淡的木香。
而且……还有别的更深的气息。
平常人不会有这么灵敏的嗅觉,但对邵棋,这不在话下。
她心里隐隐有个猜测。
“不是让你去清理西区的丧尸?怎么跑到这来了?”戚宴立在她身侧,视线缓缓在她身上扫过,确定没有看到明显的伤痕后,收回了目光。
秦笛默在一旁冷嗤一声,阴阳怪气道:“戚队,她一个黄毛丫头,还是药师,能会什么呀?不拖后腿就不错了——”
“你在说什么。”
戚宴淡声打断她,然后侧头看向邵棋:“给你的那些东西好用吗?”
“还行,西区丧尸我已经都打跑了,所以来这边转转。”
邵棋说完,抬眼看向秦笛默,语气简单明了,也十分欠揍:“虽然我是药师,但是我有挂。足够自保,不劳您费心了。”
秦笛默顿时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你!”
“够了,”戚宴眉头微拧,看了她一眼,语含警告,“华国中心基地的领导人里就有好几位药师,如果你不能摆正自己的态度,那你有必要再去进修‘异能概论’这门课,详细了解药师的价值。”
秦笛默一噎。
这时,一旁的赵封笑了笑,语气意味深长:“算了算了,阿默,咱们打咱们的,别在这浪费时间了。”
他挑衅似的瞥了戚宴一眼,然后拉着秦笛默头也不回地走了。
邵棋觉得这俩人都有点大病。
这次的丧尸潮也到了尾声,她和戚宴转身往安全区走,走了没两步路,邵棋就开了口,语气轻飘飘的:“你身上是什么味道,还挺好闻的。”
戚宴的身形微顿。
他没有回答她,而是面不改色对她说:“不要总对我使用你的异能……有损心神。”
“我不,”邵棋斩钉截铁,“你是我的病人。”
“所以……”她的语气毫不客气,甚至带上了些教训,“你应该对你的药师坦诚,比方说,告诉她,你的身体异化程度加深,已经出现丧尸的气味了。”
说着,邵棋猛地抬手,抓住了他的袖口,轻轻一拉,露出手腕上的伤口。
——腐化更加严重的伤口。
第233章 药师少女在末世登顶神坛(12)
邵棋皱起了眉,怎么腐化得这么快?
戚宴收回手,面上没有什么太大起伏,反倒是低头看了她一眼:“我已经打过缓解类的药物,基本上能压下90%的气息,但你还能感知到。”
“不错,”他毫不吝啬对她的赞美,“你进步得很快。”
邵棋:“……”
她眨眨眼,阴阳怪气地刺他:“谢谢戚大队长的认可,等您头七那天我一定给您上香。”
戚宴挑眉:“好啊,这可是你说的。”
邵棋顿时不说话了,转头就往前走,最后还是被戚宴给拉住了。
他已经大概摸清了小姑娘的脾气,看着乖乖巧巧,其实浑身是刺,冷不丁刺你一下,实际上就是个魔王。
戚宴侧头看向她,眉眼柔了下来。
“不是不信你,也不是我就想去当丧尸,只是按照以往经验,药师如果要压制丧尸病毒,需要耗费大量的心力,甚至有药师因此牺牲的先例,却从来没有一例成功。丧尸病毒被认为是不可消灭的。”
他顿了顿,一字一句道:“你才十七岁,天资斐然,对末世的人类而言,价值比我要高,我当然要优先确保你的安全。”
邵棋没想到是这个回答,愣了一下,正准备再说些什么,突然脚底一空,已经被他单手拎了起来。
邵棋:“???”
他二人已经到了车前,戚宴打开车门,一边把她塞进副驾,让她坐好,然后他才话头一转:“不过,我是很乐意给你当一次小白鼠的,听上去很有意思。”
他迅速揭过了这个话茬,想到方才少女身躯的轻盈,他又皱了皱眉:“你太瘦了,回去让何笺给你加餐。”
他上了车,从车箱里取出一条毛毯,递给邵棋:“睡一会,我们去和何笺他们会合。”
邵棋眨了眨眼,慢悠悠“哦”了一声,拿毯子盖住了头,把自己裹得严严实实的。
过了一会,安静的车内,戚宴侧头看了一眼副驾上过程的一团,突然出声:“别装睡,你眼睛已经有红血丝了,少胡思乱想,好好休息。”
毛毯下的邵棋叹了口气,然后拉下了毛毯,发丝凌乱地散在她的脸侧,衬得她的脸莹白如玉。
“戚宴。”
她突然开口:“你不担心吗?末世已经三年了,如果永远结束不了怎么办?”
车内沉默了半晌。
“我想过这个问题,”戚宴冷峻的侧脸在落日余晖下镀上一层光,他神情半隐在阳光中,明暗交织,“我见过很多人为此苦恼,甚至是研究员,因为无法攻克丧尸病毒,压力过大,精神失常。”
“不过,”他神色淡淡,“对于想活的人,能多活一天,就有一天的意义。对于想死的人,他的选择也自有他的道理。”
“尽人事,知天命。这就够了。”
邵棋沉默了片刻,然后又问了一个问题:“如果你变成丧尸了呢?”
“那就遵从我的丧尸天性,继续活下去。”
邵棋笑了笑:“那你就要攻击人类了。”
戚宴挑眉:“对。”
他顿了顿,淡声补充:“没必要把事情想得那么复杂。站在人类的角度,丧尸是必须被消灭的敌人,但站在丧尸角度,人类也是理所当然的储备粮。”
“谁都不是天生该死,只是在物竞天择的游戏里,只能有一个胜者。”
邵棋静静地听着,末了才道:“你说得对。”
戚宴没有再开口。
这些话他从未和任何人说过,若是云天杨看见方才他罗里巴嗦说一大堆的样子,说不定还要怀疑他是被夺了舍。
这不是他的风格。
——这么做是为了和邵棋聊一聊,他看得出来,她心事很重。
等到戚宴再次侧过头,就看见少女已经合上了眼,眉眼间笼着淡淡的疲惫,手里还拽着已经掉落半边的毛毯。
他一边操纵着方向盘,一边伸出手,轻轻地把毛毯给她拉了上去,盖住了她的身子。
副驾驶旁的车窗玻璃有些漏风,戚宴手指微动,空气中响起了“铮”的一声,恍若琴鸣,下一刻,风止。
风系异能者具有天生掌控风的能力。
他静静地瞧了邵棋沉睡的侧脸片刻,然后才转过了头,落日余晖下,他眼上的长睫投下一片阴影,更衬得他一双黑眸沉静深邃。
仿佛眼前一切未知都能在他眼底化作波澜不惊。
而另一旁,系统检测完邵棋的脑神经状态,才知道她失眠很长时间了。
本来夜间系统就会自动切断联系,以免宿主受到电波干扰而影响休息,但没想到这反倒让它没有注意到邵棋的异样。
她在想什么?
系统很担心她,于是趁她睡着了,一遍一遍地查阅她最近说过的话,露出的表情,和一些细微的动作。
过了许久,它忽然停住了目光。
它突然发现,邵棋一直用的是“打跑丧尸”这样的形容,再联系之前丧尸尸体倒在她眼前时,她表情有一瞬间的失常。
系统心头骤然一跳。
它知道不对劲的地方在哪里了。
——自从邵棋踏进这个世界开始,除了让丧尸王母亲自爆以外,她没有动手杀过任何一个丧尸。
……
回到基地后,邵棋借了一个实验室,在里面捣鼓了半天,最后拿给了戚宴一排青色的植物萃取液,一管一管地分装,让他每天喝一支。
当时在旁边的云天杨一头雾水,看着青绿色的汁水神色震惊。
然后,他就看见戚宴接下了萃取液,点头应好。
那一瞬间,云天杨头一次在戚宴身上看到了一类典型的华国长辈的通病——惯孩子,就惯。
“晏哥,你们这是?”
“我受了点伤,需要治疗。”戚宴一句话就把隐情盖了过去。
云天杨傻呵呵的,也没多想,倒是后来何笺听他说了这件事后,隐隐有些别的顾虑。
“邵棋的身份……一直都没有核实,戚宴那边到底是什么意思?”
之前还在调查中,后来这所谓的调查就没影了。
“晏哥好像是心里有底,就没有再查下去了。”云天杨说。
何笺笑了笑:“戚宴这是惜才了。”
云天杨犹豫片刻,然后又东张西望确定两个当事人不会突然出现后,才咳了咳,又补充了一句:“咳咳,说不定也有他颜控的原因。”
何笺:“???”
第234章 药师少女在末世登顶神坛(13)
经过基地研究人员的持续观察,在两个多月的实验时间里,每一次从丧尸王小女孩身上提取的血清里的丧尸病毒都在逐渐减少,直至归零,恢复成了正常人类的身体指标。
这一系列变化毫无任何根据。
研究员们提取了各类因子逐一排查,没有发现任何异样,就像一场无法勘破的神迹一样,令人不可置信。
他们给恢复正常的小女孩做了全方位体检,结果同样让人惊讶,小女孩的身体没有受到丧尸病毒寄居过后的任何影响,健康得和普通人类幼童没有什么不同。
实验没有任何进展,研究员只好暂时继续观察,而小女孩也照旧待在戚宴队伍的管辖区内——她更亲近这些人。
而与此同时,邵棋的十八岁生日到了。
末世人类在病毒的包围中只顾得保全生命,对这些节日和文化风俗的看重其实都淡了许多。
但邵棋还是提前就收到了身边人精心准备的生日礼物。
云天杨送了一大箱零食,据他说是从丧尸围城里抢出来的,抱着箱子跑了一路给他累得半死;何笺送了备考资料和历史古籍,是他下了血本从基地的仓库里买的。
——至于小女孩,也就是冬冬,送了邵棋一个贴面吻,外加帮她消耗了几袋零食。
邵棋:“?”
怎么还有偷吃的?
“那我什么都没有嘛……对不起,姐姐……”冬冬的眼珠褪去了血红色,变成了深褐色,清澈漂亮,仰着小脑袋看人的时候,眼睛圆圆的,身上再无半分小丧尸王的影子。
邵棋擦了擦脸上被她蹭上的口水,然后毫不客气地给了她一个脑瓜崩。
现在夜已经深了,她们一大一小摊在会议室里的沙发上,静静欣赏窗外的悬在半空中的明月。
隔壁市上周出现了大规模的丧尸袭击,戚宴带人去支援了,在那边住了一周多,邵棋也有一周多的时间没见他了。临走前还给他做了身体检查,又给他准备了足够用量的萃取液,让他带走。
云天杨和何笺现在也没在基地,而是去了中心基地执行其他任务。
邵棋则被留在基地里,负责开展新一轮的实验数据处理——她被基地实验室的负责人拉进了队伍,让她作为药师帮忙进行药物研究实验。样本和核心步骤都已经完成了,就是让她盯着数据而已,简单得很。
但这已经是不小的提携了,毕竟药物研究实验是基地里的保密项目,很少有新人能参与其中,邵棋一个新面孔,又稚嫩又毫无功绩,能与一众经验丰富的研究员共事,已经让基地里的不少人羡慕得咬牙切齿。
然而,邵棋是个不折不扣的混子,上两天班歇三天的那种。负责人恨铁不成钢,天天给戚宴打小报告,戚宴都是嘴上说着马上处罚,然后一转眼就给糊弄过去了。
“你不喜欢你的工作?”戚宴尝试和自家小姑娘沟通。
邵棋心想这种从原材料上一眼看过去就必败无疑的实验,谁会喜欢?
但她现在还没确定这个世界的规则,轻易不能透露太多,于是就摇了摇头,语气理直气壮:“可能我就是懒得上班。”
戚宴瞥了她一眼,邵棋当时好像听见了他轻笑了一声,但抬眼看过去的时候,他已经转过了身,下楼梯去了。
后来不知道他和实验室负责人怎么沟通的,最后负责人把实验数据同步共享到了管辖区操控室的电脑上,为了保密加上了好几层锁。
这样一来,邵棋每天只用从卧室里起床,然后走几步路下楼到操控室就可以了,相当于“居家上班”。
白天要么看看数据,要么在管辖区实验室里捣鼓东西,然后到了饭点就去基地食堂里吃饭——有时候也在管辖区里吃,通常是戚宴心情好下厨掌勺的时候。
气质冷淡的帅哥围着围裙在炉子前煲汤,低眉时一双黑眸静谧如湖泊,邵棋第一次看见的时候万分震撼,一边看一边移不开眼。
就……莫名更帅了是怎么回事。
末世里的日子就这么一天天过去,直到最近,丧尸潮出现得愈加频繁,基地里的警报声一次又一次响起,打破了这种平静。
“姐姐,姐姐?”耳边的童稚女声忽然响起,邵棋回过了神,侧头看过去。
“生日快乐!”冬冬笑得眼睛弯弯:“该休息了,今天姐姐睡觉前收到的最后一个生日快乐是冬冬给的哦。”
她说完凑过来亲了邵棋的脸颊一下,又嘟嘟囔囔地说了许多小孩子的天真话,最后实在困得睁不开眼,才“蹬蹬蹬”地小跑着上了楼。
夜色更深了。
末世世界的昼夜温差变得更大,邵棋坐在窗边的沙发上,已经觉得有些冷了。
但她没有起身,仍然静静地坐着。
夜风吹着纯白的裙摆,少女的侧脸在月光下眉眼淡如烟,美得惊人。
系统看着她神情莫辨的脸庞,犹豫着开口:【宿主,你的那个植物萃取液的配方,是不是有点问题?】
【有什么问题?】
她语气很淡,系统莫名有点紧张:【额……我取了几滴拿去解析,它,它好像没有抗病毒的功效啊。】
就因为这个结果太离奇,系统连着做了八次解析,最后证明没有任何误差。
它现在有点看不懂邵棋的操作了……好怪。
空气中安静了半晌,邵棋轻笑出声:【因为那不是药,只是药引而已。】
【啊?】系统懵了。
【系统,你查没查过之前的其他快穿局员工在这个世界的任务成功率?】邵棋忽然问了一个看似不相干的问题,语气轻飘飘的,【我猜,很低。】
——因为这个世界有bug。
系统听见这句话,赶紧去查,然后震惊了:【很低,个位数。】
快穿局也没多少人,联系员工数量换算一下,这个世界成功通过的人寥寥无几。
这他爹的还是个高难世界?!
系统皱了皱眉,邵棋总共才穿过几个世界,还属于经验不丰富的宿主,就要被分配到这种高难世界里面了吗?
快穿局总控台那边怎么想的?喝假酒了吧?这不是让人上赶着送死?
系统又骂了几句,然后急忙把情况反馈给了上级,要求快穿局维修部介入,申请转世界。
最后被邵棋给拦下了,她懒洋洋地靠在沙发背上,神色随意。
【来都来了,这局多有意思。】
第235章 药师少女在末世登顶神坛(14)
系统狠狠一噎,心想真不愧是你。
它沉默着思索了半天,最后还是决定听自己宿主的,她这一看就是心里有谱的,肯定已经憋一肚子坏水了,应该吃不了亏。
又过了一会,时针指向一天中的最后一个小时。
邵棋还坐在沙发上,没有任何起身的意思。
【你干嘛呢?】系统嗑着瓜子,一脸问号。
【等人。】
话音刚落,门外忽然响起越野车冲进院子的引擎声,然后渐渐熄火。
会议室的门被推开,风尘仆仆的男人大步迈进来,身上还带着几分寒气。
他抬眼看向沙发上的白裙少女,眼底的浅浅笑意不自觉地溢出。
“还好赶上了,生日快乐。”
他说着,抬手将手上提着的箱子放在了邵棋面前的桌案上,打开箱子,里面竟然是一株盆栽。
赤红色的花瓣与花心,如同火焰绽放一般。
是一株鲜艳蓬勃的火百合,末世里少见的艳色。
——而火百合正是邵棋家乡盛产的花朵,几乎家家户户都有。
“托人找来的,觉得你会喜欢。”戚宴黑眸注视着她,说话时谨慎地避开了“家”这样的词语。
邵棋一愣。
她已经在外漂泊三年了,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独自求生,再也找不到家了。
而戚宴想安慰她,却也不想惹她难过。
邵棋抬眼,目光从火百合移向戚宴的面庞。他眉眼间有些许的憔悴,下巴上冒了些胡茬,却给他平添几分野性,直直地望过来的时候,黑眸勾魂摄魄。
夜晚静谧,邵棋甚至能听到他低低的喘气声,是由于一路赶过来太过匆忙。
邵棋静静地看着他,视线从他的面庞移向他的身体,一寸一寸扫过他裸露在外的手臂,手腕处的伤痕不再扩散,却依旧没有愈合。
少女的目光太过直白,黑白分明的眼眸清澈干净,眼神却暗得很,像是在用视线检查他的身体。
戚宴被她这么注视着,咳了咳:“小寿星,你是不是该睡觉了?”
邵棋摇摇头:“我在等——”
“我闻到你身上的血液味了,戚宴。”
少女缓缓站起身,走到了他身前,然后微微凑近,嗅了嗅。
戚宴的身体僵了一僵。
“感受到身体的变化了吗?”邵棋抬眼,和他对视,“你的眼睛,有些发红了。”
戚宴沉默片刻,然后轻声道:“如果没有你的药,我两个月前就该异变了,是你让我撑到了现在,你很厉害,邵棋……”
他是以为她会因为药物的失败而颓废,所以在安慰她吗?
邵棋有点想笑,却笑不出来。
他自己都变成什么样子了。
戚宴很高,有一米九,邵棋一米七,需要仰视着看他,而他也低着头,黑眸专注地看着她。
在他的目光中,邵棋点了点头:“我确实很厉害……”
“还有更厉害的,你要不要试试?”
她忽然侧过了头,把白皙纤细的颈项展露在他眼前,远远看去,像是少女被迫的献祭。
可她一张口又是十足的命令口吻:“咬我。”
戚宴呼吸一滞,就在这一瞬间,他脑海中闪过片刻的冲动,但他心里清楚,这是体内的丧尸病毒在作祟——他在加速异变。
不能再待在这了。
戚宴攥了攥手,抬脚就绕过邵棋往门外走。
“唰——”
然而下一刻,金属门忽然合上了。
邵棋拿着遥控器,转过身看向他:“你身体里的病毒已经差不多了,我可以慢慢等。”
戚宴没有转身,背对着她,声音已经有些哑了:“邵棋,我以队长的身份命令你立刻离开。”
邵棋挑眉笑了笑,一点不怕:“头一次听你这么跟我说话,挺新鲜的。”
戚宴狠狠闭了闭眼,第一次直观感受到了云天杨之前跟他说过的“你太溺爱邵棋”的后果。
他缓缓转过身,再抬眼时,眼睛已经全红了,神色也有些涣散。
“你出去,会议室里有缓释剂,我能撑过去……”
邵棋默不作声,把遥控器放在桌上,然后直接朝他走了过去,走到他身前时,他忽然抬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下一刻,眼前天翻地转。
邵棋被他抱了起来,他抬脚走向了金属门,准备暴力破门。
“站住。”
男人没有听她的。
邵棋突然伸手拉住他的衣领,然后狠狠向下用力,他不设防,猛地被拽得身体向前,加上本就头昏脑涨,重心不稳,趔趄着跪倒在地。
他凭下意识把邵棋拥进怀里,跌下来时才不会伤到她。
二人身前是一个柜子和墙壁挤成的角落,戚宴半跪着,邵棋背靠在墙角,坐在他身前。
这时他的眼睛已经转为深红了。
人类身体异变时,主要靠嗅觉,听觉和视觉都会退化。
于是邵棋直起身子,凑到他耳畔:“相信我,我可以让我们两个都活下去。”
“戚宴,咬我。”
戚宴喘着气,已经听不太清了,但他潜意识里知道邵棋会说些什么,他低了低头,就对上了她抬眼看她的眼睛。
很亮,亮得令人心颤。
两人对视着,有一瞬间身侧万物仿佛都飞速模糊褪色,而留在戚宴眼前的,只剩下这么一双眼睛,和这么一个纯白的身影。
仿佛刻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喉头一滚,低下了头。
邵棋只感觉颈上突然凑近了一股热气,然后下一瞬,皮肤被两个尖端给刺破了。
“嘶——”
很疼,感受到疼的同时,邵棋忽然也想到,原来人类异变时是会长出尖牙的啊。
那亏了,刚才应该让戚宴笑一笑,他那张脸配上尖牙,这么美的景色,她竟然错过了。
事实证明,戚大队长意志力还是很强的,饿得头晕眼花也能忍住不把眼前人给吞吃入腹,他只是略微在她颈边咬了一会,就停住了。
对方直起身的前一刻,邵棋感到颈上滑过一抹湿热。
戚宴舔了舔那个伤口,像是野兽吃到一半停住后,舔舐猎物身上的鲜血——想给她打上印记的占有欲。
邵棋“啧”了一声,心想果然是你个坏东西。
这么多个世界了,还是骨子里蔫坏。
她抬眼看向戚宴,就见对方也正注视着她,只这么一会,他眼里的红色已经几乎完全褪去了。
邵棋松了一口气,知道自己赌赢了。
而与此同时,她却隐约觉得自己的身体有些奇怪,和上次让冬冬咬她后的感觉不同。
邵棋没有多想,伸手去拉戚宴的手腕,想扶他站起身,却在触碰到他的一瞬间,两人的指间都闪过了紫色的闪电。
第236章 药师少女在末世登顶神坛(15)
邵棋:“?”
她低头看向自己的手,指尖微动,身体里仿佛顿时涌起一股热流。
这是……雷系异能和风系异能。
邵棋半垂着眼,眼底情绪晦暗不明。
【我超!我超!】系统第一次见到这阵仗,大为震惊,【你这……你这是吸星大法啊?】
——系统最近闲着没事在看武侠小说。
邵棋没说话,抬眼看向戚宴,对方的身体刚刚经受过迅速的异变和复原,消耗太大,整个人大汗淋漓,凌厉的下颌上的汗珠一颗一颗滴落。
他攥着她的手腕,微微低着头,嘴唇微动,像是想说些什么,但出口却没了力气。
下一刻,他上身前倾,倒了下来,邵棋靠着墙,扶住了他。
身形颀长的黑衣男人就这么俯着身子,靠在她身上合上了眼,他垂着头,颈部下弯的线条紧实流畅,窗外的月光洒在二人身上,远远望去,像两只交颈的天鹅。
之后,邵棋费了老大力气,把他拉起来放倒在了沙发上。
然后她就坐在他对面,捣鼓手指上冒出的紫电和劲风。
她实验了一下,威力不大,和没有没什么区别,尤其是雷系异能,充其量能用来点个火,或者耍个杂技逗逗小孩。
——邵棋猜测可能是因为戚宴方才咬她的时间比较短的缘故。
【所以宿主,】系统抓耳挠腮地快好奇死了,【你这是什么情况?】
邵棋语气轻飘飘的:【我猜,这就是这个世界的隐藏设定了。】
【啊?】
【之前到过这个世界的快穿任务者,一定是在发现自己能净化丧尸病毒后,就帮助人类进行了全体免疫,想借此消灭丧尸。但最终,他们的任务失败了,末世没有结束,而是在病毒进化后,迎来了更大的灭顶之灾。】
邵棋捻了捻手指,噼里啪啦的电击声衬得她莹白的侧脸格外宁静:【所以正确的做法是,不要自以为是地施恩于人类阵营。】
系统傻了:【啊?那难道我们要帮丧尸?】
这个世界规则也太离奇了吧?这谁能想到?
【不,】邵棋摇摇头,【我们哪个都不帮。】
【你没发现吗?我既能吸收丧尸病毒,又能吸收人类异能。我的身体可能是发生了基因变异,变得就像一个容器,如果我想帮人类,那我就净化掉所有的丧尸病毒,如果我想帮丧尸,那我就收回所有的人类异能,让他们失去抵抗能力。】
系统瞪大了眼:【这个玩法真头一回见……好大的金手指。】
邵棋笑了笑:【就是因为太大了。所以,我拿到的是一张无懈可击的神牌,但既然是“神”,就不能入局。一旦站队,必定只会让末世更难以结束。这就是这个世界的bug。】
世界意识给了邵棋这具身体无上的能力,但同时也规定了她的无能为力,禁止她擅自决定末世的走向。
【那我们就什么都不做,静观其变?】
邵棋没回答,手指轻敲椅背,静静地思索着。
她信奉人都有活下去的权利,所以来到这个世界后从没有杀过一个丧尸。而这个举动也恰到好处地让她避开了与世界意识的冲突——符合她作为“神”的身份。
但是,她已经用了两次净化能力,救了冬冬和戚宴。
邵棋在试探能最大化使用神牌的边界,她当然不会像世界意识希望的那样坐以待毙。
相反,现在弄清了这一切后,她偏要主动出击。
……
戚宴第二天早上从沙发上醒来,身体机能一切正常。
邵棋不知道他给自己做了什么心理建设,但他对那天晚上发生的事保持了缄默。他清清楚楚地知道邵棋身上的异样,知道她拥有抵抗丧尸病毒甚至改变末世的能力,但他守口如瓶,仿佛什么都没发生。
——邵棋还是那个懒散的、需要他盯紧着她免得她惹祸的少女。
不过戚宴后来硬拉着邵棋去做了一次体检,确定她的身体没有没有任何异变情况后,他才彻底放下了心。
戚宴还是淡定镇静、若无其事的老样子,倒是让邵棋编了好久的说辞没有了用武之地。
对此她有一丢丢小遗憾。
【拉倒吧,】系统都懒得说她,【你难道真以为别人会相信你是外星人,所以对地球病毒免疫这种话?】
邵棋挑了挑眉,纠正它:【我是高维度超智外星领袖,不是一般外星人,请你说话严谨。】
系统:【……】
你这个脑回路确实不像是地球能拥有的。
……
又过了几天,华国中心基地派来了一支研究队伍,据说是要对各地丧尸进行血清采样的,或许也有其他保密项目,不能向外透露。
领头的负责人是华国赫赫有名的喻裳博士,才三十出头的年纪,年少有为,曾在人类异能以及丧尸病毒的研究中勘破了诸多奠基性结论,在末世人类科研界地位斐然。
中心基地研究队抵达第四基地的时候,好巧不巧,邵棋正在基地实验室里和实验室负责人扯皮。
原因是和她共同负责数据监测的另一个男研究员出了纰漏,把中间几天的数据给弄丢了,而且丢得非常彻底,没有任何恢复的可能,然后男研究员看实在无法挽救,就把锅甩到了邵棋头上。
一个才刚成年的少女,看着安静文弱,就算是让她来背锅,恐怕她也不敢反抗吧。
男研究员计划得美滋滋的,然后就给负责人李博士打了小报告。
李博士当即就叫来了邵棋询问,让他们当面对质。大清早的,邵棋听明白当下情况,懒懒地打了个哈欠。
真无聊啊这个男的……
“首先,数据不是我弄丢的,其次,李老,这个实验的数据结果我已经在系统里演算过了,您可以直接用演算的数据,保证不会有任何误差。”邵棋神色平静,连一个眼神都懒得分给男研究员。
而男研究员听了这话却急了,他没想到邵棋竟然会说出这种话。
“邵棋,这是保密级项目,不是儿戏,你犯的错你就应该——”
“这位叔叔,你急了?”邵棋打断他,“尊老爱幼,你是一点不占,一边甩锅给我,一边瞒着李老,除了这个你还有什么高招?”
说完她顿了顿,又很有礼貌地补充了一句:“我年纪小,说话直,你凑合着听吧。”
男研究员看着眼前外表美丽单纯的少女,丝毫没想到她嘴这么毒,男研究员顿时生出几分厌恶,他最讨厌这种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
他冷笑一声:“邵棋,当初你进实验室,我还带教过你一段时间,算你半个老师,本以为你是个懂事的小姑娘,现在我才发现我看走了眼。”
邵棋被逗得笑出了声:“你教我什么东西了?你不就给我指了个路,然后开了个电脑?”
她看着这个脸皮比城墙厚的人,大为震撼:“你可真能给自己脸上贴金啊,活了三十年没别的能拿得出手了吧?”
“噗。”
李博士头发花白,脾气性情也温和,此刻站在旁边,看着邵棋像头攻击性极强的小狮子一样,句句打到对方的命门上,没忍住笑出了声。
现在才早上七点多,邵棋真的困,她摆了摆手,不与野猪论长短。
“李老,我回去就把演算数据发给您,您对照前几组实验数据就知道精准度有多高了,我还有事,先走了。”
邵棋脚底抹油,开门就想溜。
结果一打开门,就看见一队人站在门口,齐齐看向了她。
“小朋友,”一个戴着银框眼镜的男人微微笑着,目光温和,“你所说的演算数据,能让我看看吗?”
“哦,忘了自我介绍了,”男人不好意思地俯了俯身,书生气十足,“我叫喻裳,是中心基地科研组负责人。”
“我刚才听到你叫……邵棋,对吗?”
第237章 药师少女在末世登顶神坛(16)
眼前这个叫喻裳的男人眉眼如画,举手投足都温文尔雅,任谁恐怕都会卸下心防。
但邵棋盯着他看了片刻,眼神微顿。
奇怪,她的精神力没有感觉到熟人的气息,但面前这个人又很可疑……
“邵棋同学?”喻裳笑了笑,“我能这么叫吗?你还是上学的年纪,我之前当过教师,所以习惯这么称呼。”
邵棋回神,面不改色地点点头:“随便您,演算数据我会发给李老,您感兴趣可以找他。”
她抬脚就想走,然后面前忽然出现了一只手臂,喻裳拦下了她。
“很抱歉邵棋同学,”他低头看她,“我们研究队今天的行程很满,之后还要开会,可能没什么时间,所以希望你能现在让我看看你的演算数据。”
“抱歉。”喻裳又说了一遍,但语气却是不容反驳的。
就在这时,旁边一个女研究员突然开口:“师哥,她一个小丫头,哪会什么演算数据啊,估计刚才是为了蒙混过关随口编的,别浪费时间了,我们走吧。”
“就是啊。”旁边好几个研究员应和道。
大清早的,邵棋有起床气,从刚才纠缠到现在,本来心里就烦,听到耳边一堆叽叽喳喳的声音,更烦了。
到底还让不让人睡回笼觉了。
上班族有上班族的责任与使命,邵棋作为社畜懒得和这些大人物掰扯,正准备转身回实验室用系统把数据解码,结果一抬眼,看见不远处的戚宴正巧刚结束会议,正在下楼梯。
“戚宴。”
她喊了一声,研究队的众人也随着她的视线望了过去。
楼梯上的男人侧头看过来,一眼就看见了站在一堆人中间的白色身影。
他大步走了过来。
“这位就是大名鼎鼎的戚队长吧,百闻不如一见。”喻裳笑着寒暄。
戚宴神色淡淡,和研究队的众人一一握手致意。
然后他走到了邵棋的身边,低头看她:“怎么跑到这来了?”
他记得上午九点前,基本是看不到邵棋下楼的,作息非常平稳。
而邵棋长叹一声,脸色一言难尽:“说来话长。”
刚才那个说话的女研究员看着两人的熟稔,又开了腔:“戚队长,您和这位是……”
“她是我的队员,”戚宴并不想让邵棋接触研究队的人,他微微上前一步,半边身体站在邵棋身前,是一个保护的姿势,“我们一会还有点事,就不打扰各位了,先告辞了。”
他说完,就想带着她走。
喻裳笑了笑:“戚队长,我和这位小朋友很是投缘,想和她聊一些实验数据方面的事,您可否通融一二呢?”
邵棋:“???”
刚才你只说要数据,也没说要聊天啊?
这是干嘛呢。
而戚宴听到“投缘”两个字,下意识就皱了皱眉。
喻裳对于丧尸病毒的研究在国内已经是首屈一指,戚宴并不想给他任何接触到邵棋的机会,他对邵棋而言很危险。
戚宴没开口,一时间气氛竟有些微妙起来。
这时,邵棋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然后在众人的目光中,抬眼看向身侧的男人:“我好困,你替我去呗。”
“反正我所有的系统密码你都知道,操作完拿给他们得了。”
聊天什么的还是拉倒吧。
戚宴挑了挑眉,身上的冷气顿时散了不少。
“好。”
然而,喻裳这时却又笑着开口:“邵棋同学,我很欣赏你的能力,想和你聊一聊,就一会的功夫,不会影响你休息的。”
“那您看错人了,”少女斩钉截铁,“我什么都不懂,演算数据是戚宴教我的方法。至于和真实数据误差小,纯粹是走运。而那一堆数据我看着头疼,和您聊这些的话,恐怕会影响我的睡眠质量。”
喻裳愣了一愣。
研究队的其他队员也惊讶极了。
她到底知不知道眼前的是谁,大名鼎鼎的喻裳,可是不少人上赶着套近乎的人物。
戚宴黑眸里泄出浅浅笑意,垂眸时又尽数敛去。
他低头看向身边的少女,轻声道:“回去休息吧。”
邵棋递给他一个类似于“姐可真会说”的得意眼神,然后转身提着裙摆就下了楼梯。
少女的身影纤细美好,一步一步走远,映在戚宴的眼底。
他收回目光,看向研究队的众人,再开口时,语气是自己恐怕也没察觉到的娇惯。
“她年纪小,犯了错我也不忍心责罚,言语上若有不妥,还请诸位莫怪。”
言外之意,你们尽管生气,我也不会罚她,她爱怎么样就怎么样。
第238章 药师少女在末世登顶神坛(17)
事实证明,邵棋的演算数据确实非常精准,尤其在对药物的治疗效果的测算,就像预知一般。
李博士看着实验台上几近完美的数据分布曲线,连连赞叹。
站在一边的男研究员原本雄赳赳气昂昂,此刻也不得不灰溜溜地低下了头。
戚宴听李博士说了刚才发生的事,黑眸冷冷地看了男研究员一眼,语气严肃:“实验室应该查明此事,给邵棋一个解释。”
李博士擦了擦额角的冷汗,应声点头。
他是不敢和戚宴闹得太僵的。
演算数据既已展示了出来,戚宴无心待在这里,走下操作台,准备回管辖区。
但经过喻裳身边时,对方扶了扶鼻梁上的银框眼镜,忽然开口:“戚队长,听说你之前把一个丧尸王幼童带回了基地?”
戚宴停住脚步,眸光微敛。
“一个能自愈的丧尸,对我们的研究有很大意义。”喻裳笑了笑,“中心基地的几位领袖也希望我此行能发掘出更多重大发现,所以,或许我需要您的通融,让我时常能和那个小女孩多多接触。”
——但冬冬在邵棋的身边。
这样一来,喻裳会不可避免地遇到邵棋。
戚宴敛去脸上的神色,淡声开口:“基地的实验室里存储有冬冬的血清,足够各位研究了,她比较内向认生,接触之类的,还是免了。”
他说完,抬脚就下了楼梯。
喻裳微微侧头,看着他的背影,轻笑了一声,语气颇有些无可奈何。
“这位戚队长,看来是个难缠的人物。”
他身侧的女研究员看到他一副兴味颇浓的样子,神色不悦:“师哥,我们原本计划是只在这里待一天的……”
喻裳摆了摆手,打断了她的话:“D市的丧尸群和这里的小丧尸王比起来孰轻孰重,我心里清楚得很。”
“而且,你是要插手我做的决定么?”他朝她轻瞥一眼,银框眼镜下的眸色微冷。
女研究员愣了愣,讪讪地收回了话头。
……
中心基地研究队没有离开,喻裳派了几支分队前去相邻各市进行丧尸取样。
而他本人,则在第四基地住了下来。
邵棋是从云天杨的口中听到这个消息的,他刚结束任务回来,就搜罗了一堆小道消息、八卦传闻。
“哎你们知道吗?喻裳这人的履历太奇怪了,在末世来临前,他一直是他们研究所里一个平平无奇的研究员,放人堆里都看不见的那种。结果末世降临后,他就像突然打通了任督二脉似的,一下子做出了多项研究成果,迅速声名鹊起,就跟天生就懂丧尸似的。”
云天杨“啧啧”两声,十分羡慕:“我怎么就没这种能力?”
邵棋听到他所说的喻裳的“反差感”,神色微顿。
这时,一旁的戚宴突然出声,不动声色地扯开话题:“你有异能附赠的占卜能力,就已经比许多人幸运了。”
云天杨听他这话,顿时“嘿嘿”地笑了起来,语气开朗:“上次你为了拿数据受伤的时候,我用了一次,从那之后我都好久没用过了,现在都生疏了。”
邵棋还从没听说过异能还能附赠占卜能力,她好奇地看向云天杨:“你能占卜?这么重要的能力怎么没见你用过?”
那岂不就能提前预言许多事情?
而云天杨看着少女投来的专注目光,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我这个占卜很奇怪,它是突然在某个瞬间凭空冒出来,有时候是一种直觉,有时候是脑子里突然闪过几幅画面,我没法主动控制,而且我也不确定准不准。”
原来是这样。
邵棋略带失望地点点头,收回了想要让他替自己占卜一番的想法。
而一旁的戚宴斜倚着门框,低头静静地看着她,把她的神色一一收入眼底。
他黑眸深邃,眼神晦暗不明。
邵棋在一瞬间似有察觉,抬起了头,却只看见黑衣男人抱臂而立,侧过脸看向了窗外,光影打在他脸上,叫人看不清神情。
云天杨没注意他俩的动作,一边咬着糖,一边继续分享自己收听到的消息:“上个月隔壁分队的队长出任务的时候牺牲了,赵封不是顶替了他的位子吗?我这几天听基地里有人传闻,说其实是赵封见死不救害了队长,然后借此上位。”
“不过这个小道消息知道的人不多,因为都被赵封压下去了。”
哦豁。
邵棋挑了挑眉,心想这八成就是他干的了。
这很符合男主的人设——原世界里,他被设定为枭雄一般的人物,这种丧心病狂的事可没少干。
“赵封挺有野心的。”何笺踩着楼梯走下来,听到云天杨的话,补充了一句。
“他当上队长之后,频繁地带着他的队员出任务,事事抢在最前面,每个功劳都要占。而且,他也一直在招队员,增大手底下的人手力量。我猜,他是想参加下一次基地领袖的公投。”
说到这,何笺抬眼朝门边的黑衣身影看了一眼。
末世的基地其实类似于小型政府,一般情况下,实力和号召力越强、声望越高的人,就越容易被推举为领袖。
戚宴就是如此。
作为雷风双系的强者,他本人又颇有领导力,性格沉稳冷静,再加上做出了一系列突出贡献,他毫无悬念地以最高得票数被推举为第四基地领袖之一。
但末世基地很复杂,也有帮派体系的影子。如果一个人能拥有庞大的追随力量,众多的簇拥者,那他在基地里的地位也会潜移默化地提高,他也能掌握更多的话语权。
更何况,中心基地的人现在也在这,拉拢到他们只会有利无弊。
看来赵封是想走这种路子。
何笺对基地里的动向很敏锐,他能感觉到不少人暗中的蠢蠢欲动。同时……他也能感觉到戚宴的冷淡,在最近的几次基地会议上都是如此。
他就那么冷漠地旁观着基地里的人心浮动,像是一个波澜不惊的掌权者,凝眸静静地看着喧嚣的人群,神色里的不为所动几乎要呼之欲出。
闹吧,我倒要看看你们能闹出什么花样。
第239章 药师少女在末世登顶神坛(18)
末世里最恐怖的从来不是丧尸,而是人心。
邵棋对此深以为然。
原剧情里就是因为原主身体的异样被披露,所以沦为了上层人士的血奴——倒还不如被咬一口变成丧尸活得痛快。
不过,除了赵封之外,其余的对原主下手的那群实验室里的刽子手的身份,都被隐去了,邵棋无法从原剧情里直接获取。
这就说明,这个世界的人类阵营里,还有这么一批下作玩意隐身在暗中。
【真不愧是高难世界。】邵棋感慨道。
原剧情的缺失、隐含的神牌、人类与丧尸交战的道德两难博弈、藏匿起来的血液生产链、同类背叛、敌友欺骗……还有时不时冒头的男女主和那个诡异的喻裳,一堆麻烦事。
系统也为她悲伤:【那我们下一步怎么办?】
【先继续盯着男女主,】邵棋笑了笑,【世界意识偏爱的天命之子和天命之女,任何一个举动可都是举足轻重,不能错过呢。】
……
说来也巧,云天杨前几天刚和邵棋聊过占卜可遇不可求的事,这天夜里,他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梦里是尖叫、呐喊、满地的血液和丧尸围城。
他听到戚宴的声音近在耳边,语气还是那么冷静:“去开车,我们马上突围。”
云天杨在梦里拼了命地跑,但哪怕再用力,脚上也像灌了铅似的,沉得令人心惊。
等他开车返回来丧尸群的时候,就见一个丧尸忽然从背后偷袭了戚宴,他颀长的身影一顿,下一刻,无力地倒在了丧尸的围堵中。
“晏哥——”
云天杨骤然瞪大了眼。
为什么!
为什么不使用异能!
他想用土系异能打出一个地震去救戚宴,可伸出手时却突然发现自己的异能也消失了!
这是怎么回事!
云天杨的手止不住地颤抖。
就在这时,他眼前一道白色身影闪过,冲进了丧尸群中。
那是邵棋。
下一瞬,云天杨脑海震荡,眼前的事物忽然渐渐成了重影。
模糊之中,他只看见丧尸群仿佛在畏惧什么似的,莫名都停止了攻击,不敢靠近被包围在中间的邵棋。
眼皮沉重打颤,云天杨努力地睁着眼,就看到戚宴半跪在地上,浑身是血,抬头看向了立在面前的白裙少女。
下一瞬,她俯下身来,抱住了戚宴的身体。
云天杨看到的最后一幕,是邵棋把头凑在了戚宴的耳边,唇齿流连在他颈侧,长发轻掩下,像在……亲吻他。
而戚宴长臂一揽,把她紧紧拉进了怀中,是一个十足的占有欲的姿势。
不是队长对队员,也不是哥哥对妹妹,而是男人对女人。
“呼!”
天边太阳高悬,云天杨猛地从梦中惊醒,坐起了身。
脑袋乱得像锅粥,梦中的尖叫声和血腥画面掺杂着,让他有些头疼。
他努力回想,却只隐隐约约记起了自己的恐惧和惊吓的情绪,其他尽数忘却。而脑海中最挥之不散的一幕,是梦的最后,戚宴和邵棋两人相拥的场景。
“这都是啥啊……”
云天杨大为震惊,甚至开始怀疑自己的占卜梦到底靠不靠谱了,毕竟之前也有失误的先例。
他从来没想到戚宴能和邵棋以这种方式搅和在一起。
戚宴二十五岁了,这,这……
一直照顾在身边的妹妹,他怎么下得去手的啊!
云天杨一边唾弃,一边坐在床上细细回想,突然意识到,梦里面的那个场景,是邵棋先亲吻了戚宴。
邵棋那小姑娘一直很有主见,所以到底是谁主动的……
云天杨皱眉思索着这老牛吃嫩草的苗头到底是谁挑起的,忽然卧室门外就响起了敲门声。
下一瞬,清冷的男声在门外响起:“醒了没?中心基地的人来找你对接任务报告了。”
得,是老牛来了。
“来了来了,你等我一下,我马上下去!”
云天杨迅速起床穿衣,以飞一般的速度完成了洗漱,推开门却发现没人。
他侧头一看,戚宴正站在二楼拐角的桌子那,低头在抽屉里翻找着什么东西。
云天杨快步走过去,看着梦中的身影此刻站在眼前,心中顿时感慨万千,复杂极了。
这一张帅脸,这颀长的身形,这浑身的冷气……云天杨是把邵棋当亲妹妹看待的,但戚宴要是成了妹夫,好像也不是不行。
“咳咳咳。”云天杨战术性地先咳嗽了几声。
戚宴低着头找东西,根本不抬头,言简意赅:“找你的人在下面。”
云天杨脚步连动都不动,又咳了几声。
戚宴这才侧头看他:“有事?”
“咳咳,这个……”云天杨停顿了几秒,整理了整理措辞,“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占卜梦,和你有关。”
戚宴以为又是什么自己受伤的场景,不是很感兴趣,他一路摸爬滚打到现在,对受伤早就习惯了,而且一般情况下占卜到的场景一定会变成现实,所以早知道晚知道没什么区别。
于是他又低下了头继续忙自己的。
云天杨很不满他的无视,于是干脆利落地开口:“我梦见你和邵棋在拥吻。”
这么震撼的消息,我看你的表情还端不端得住。
而他短短的一句话就像砸下来的锤子似的,站在桌前的男人身形一顿,然后缓缓直起了身。
他半垂着眼,神情莫测,不知为何,莫名让云天杨有些脊背发凉。
“我的占卜梦可和我本人无关啊,我不保真的。”云天杨先发表一番免责声明。
戚宴的声音听上去依旧四平八稳:“除了这个,你还梦见其他的了吗?”
“没有,我都忘了……”云天杨眼角余光看见他正攥着手,手背冒出了青筋,吓得很想当场开溜。
“刚才的话,不准再和任何人提起。”戚宴侧头瞥了他一眼,黑眸眸光深不见底。
云天杨连忙点头,深感自家晏哥这喜怒无常的个性还是没改——最近半年看他气质柔和了许多,还以为脾气变好了呢。
都是错觉啊!
他在心里呐喊。
戚宴垂着眼掩去眼底凝聚的风暴,默不作声片刻,然后才大发慈悲地开了尊口:“下去吧,别让客人久等。”
“好好好。”云天杨恨不得长了翅膀马上飞下去。
他正要下楼梯,不经意一抬头,瞬间吓了个半死,险些叫出声来——
二楼至三楼的楼梯口处,少女穿着睡裙站在那,正低头望着他们,眼神清澈干净,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
“早上好。”她打了个哈欠,笑得眼睛弯弯。
第240章 药师少女在末世登顶神坛(19)
云天杨恨不得当场去世。
他也不知道邵棋听见了多少。
但万一全部听到了……
还有什么比背后说小话被当事人听见更尴尬的事吗!而且还是和另一个当事人同时被抓!
他的大脑飞速旋转,最后万分生硬地笑了笑:“早上好,哈哈这么巧,那个啥,我得赶紧去把任务报告交了,先走一步,先走一步……”
他一边说着,然后“蹭”地就下了楼。
徒留两个当事人面不改色地站在原地,两目相对。
戚宴抬眼注视着楼梯上的少女,目光落在了她裙摆下露出的一截小腿,现下已经入秋,天气转凉,尤其是这楼道里的风,已经有些刺骨了。
他再开口时,表情自然得很:“怎么起得这么早,外面天气降温了,该加件衣服再下来。”
邵棋披着头发,笑容恬淡:“饿了,下去找点吃的。”
“我一会把早餐给你带上去,”戚宴合上抽屉门,语气四平八稳,“你去接着休息吧。”
邵棋挑了挑眉:“你们刚才在聊什么?云天杨见了我跑得那么快?”
虽然周围人年龄都比邵棋要大上不少,但她很少叫哥,除了突然想起来要凹一凹人设的时候。
而戚宴听到她这句话,神色微顿。
“没什么,一楼有人在等他,我让他赶紧去。”
他脸上的表情波澜不惊,然而却状若无意地把手背到身后,猛地攥紧,手背上的青筋根根分明。
方才云天杨那混乱又暧昧的占卜梦中的另一个主人公,现在就站在他面前,用这么清澈干净的目光注视着他。
戚宴只觉得心头莫名有团火在烧,他甚至想要立刻闭上眼,生怕眼神也变得发烫,烫到眼前人。
而楼梯上的邵棋只是“哦”了一声,然后就不再问下去,转身准备回房。
就在她转身的一刹那,一道难以忽视的目光顿时盯住了她的背影,邵棋似有所觉,笑了笑,继续抬脚上楼。
等那抹白色身影消失在楼道口时,戚宴才收回目光,黑眸暗得令人心惊。
……
赵封最近和喻裳走得很近,这是何笺没有想到的。
喻裳作为国内首屈一指的研究员,性格却有些古怪疏离,即使是在中心基地,也是中立派,很少与哪个领袖有来往。
何笺没想到赵封竟能得了他的青眼。
而第四基地也越来越有更多的追随者投向了赵封,渐渐地,竟然在人数上形成了他一家独大的局面。其他几个颇有声望的领袖十分不满,与他多有冲突,僵持不下。
一时间,第四基地的不少人都张望着,纷纷站队。
——除了戚宴。
“F市那边有消息了吗?”男人坐在会议桌的主座上,神色冷峻,“派去的侦察员全部断联,定位还在F市。”
“戚队,”另一个分队的队长犹豫着开口,“这种情况,应该是……已经牺牲了。”
男人沉下脸,会议室内的温度仿佛瞬间都低了几度。
“这次的丧尸潮很明显有了跳跃式的进化,从仅有的信息判断,他们已经具有了团队协同作战的能力。”戚宴半垂着眼,脸上的神情叫人看不分明,“把这个信息汇报给中心基地,不必再等审批了,汇报完直接公开给国内的其他所有基地。”
往常按照内部规则,所有丧尸战场上的新消息,都要等到中心基地审核批复后,才能共享给其他基地。
但这次,中心基地那边暗潮汹涌,一个赛一个的阴狠,很难让人不怀疑会有人把信息压下来,导致基地间有信息差,从而实现打压的效果。
所以戚宴才要这么做。
“另外,”他抬眼扫视会议桌上众人,淡声道,“挑一些经验丰富、作战能力强的人,跟我去F市,动作快点,明天就出发。”
说完这句话,他也不再看众人的神色,直接站起了身,拉开椅子走了出去。
“散会。”
会议室内的众人彼此对视一眼,心思各异。
当晚回管辖区的时候,邵棋就听到了风声,戚宴要带队去F市,而队伍里并没有赵封的影子。
她微眯着眼,皱了皱眉:【这么一个出风头的好机会,赵封竟然不去。】
系统已经学精了:【事出反常必有妖。】
邵棋咂摸着男女主最近的动向,在这么久的相处中,赵封的身价又是不断水涨船高,秦笛默早就已经拜倒在了他的工装裤下,对他很是心动。
但与此同时,赵封反倒是对秦笛默若即若离起来。
最近几日,时不时还有传闻说,中心基地的高层看中了赵封,要让他做女婿。
所以秦笛默最近在和他冷战。
邵棋想到这,“啧”了一声:【既然男主不来,那就把女主骗过来当护身符得了。】
好歹有女主光环,凑合凑合够用。
系统懵了:【怎么骗?】
邵棋笑而不语。
……
秦笛默最近暴躁得很。
赵封突然对她冷淡起来,基地里又传起了他移情别恋的传闻,一时间,周围那些人看向她的目光让她无地自容。
她之前被提拔为了分队副队长,但队里的队员一直都不怎么服她。
总有人怀疑她靠男人上位。
秦笛默对此很不屑,她自己的实力自己清楚,那些人不过是嫉妒罢了。
然而赵封对她的态度冷下来后,队里的队员也都见风使舵,竟然敢公开反驳她的决策了。
“秦副队,您这个想法未免有些有失考虑吧,我不太同意您的决定。”女孩嘴上客气,笑容却阴阳怪气得很,“即便是您失恋了,感情生活还是要与工作分开吧,不能让情绪影响您的判断啊,您说对不对?”
秦笛默冷着脸,眼神利得像刀,掌心里甚至闪过了紫电。
整个人都呈现出一种攻击的姿态。
最后还是几个活跃气氛的人把场子圆了过去,又捧着她说了几句好话,这才让今天的会议不至于闹得太过难堪。
从会议室里出来的时候已经是傍晚,秦笛默回了房间,按照惯例打开电脑,接受基地里公布的邮件。
末世里,许多的信号塔都遭到了破坏,后来用于通信的网络,还是人们重建的。
秦笛默随意扫了几眼,突然就发现自己的私人邮箱里,收到了一封匿名的邮件。
第241章 药师少女在末世登顶神坛(20)
打开一看,就见上面附了几张照片。
是赵封搂着其他女人的偷拍图,照片里,他神色张扬,抱着怀中美人笑得不怀好意,任谁看了都觉得暧昧气息十足。
秦笛默冷眼翻看着几张不同角度偷拍的照片,手脚发凉。
邮件正文只写了一句话:以你目前的地位,确实配不上他。
语气就像是正宫打脸无名无分的第三者似的,莫名就让人联想到最近传言里那个爱赵封爱得疯魔的上流大小姐。
秦笛默合上电脑,狠狠咬牙。
或许在她心里,赵封那个男人占的地位并没有那么重,她爱他的权势,爱他的强大,更爱他能带给她碾压别人的快感。
而现在,她被碾压了,被别人抢走了男人。
这对秦笛默来说无法容忍,她不能容忍任何人踩她一头。
那些没脑子的蠢货怎么能赢过她?!
秦笛默攥着手,面容狰狞,她想起之前赵封千叮咛万嘱咐,让她不要去参加这次前往F市的行动,问他为什么,他只抽着烟笑而不语。
秦笛默想到这,冷笑了一声,赵封那小子黑得很,未必就是为她好。
他不让她去,她偏要去。
……
那边刚把秦笛默钓上钩,而邵棋自己这边反倒出了意外。
戚宴不让她参加这次的行动。
“为什么?”邵棋抬眼看向面前的男人,眼睛微微瞪大了些,看上去圆圆的,配上这张脸,莫名就让人心软。
但戚宴下定了决心,这次凶险难测,他不能让她冒险。
“我们三个这次都会去,你留在家里盯着冬冬,免得研究队那边趁虚而入。”戚宴把理由编得冠冕堂皇,但说到“家”这个字眼时,眉心一动。
这是个让人生起无边畅想的词。
而邵棋没注意到他表情的变化,只挑了挑眉,想说一句你拉倒吧,就冬冬那个诡异的智商,能被谁骗走啊。
她注视着眼前的男人,看着他深不见底的黑眸,两人对视,似乎万千话语自在不言中。
良久,她笑了一下:“戚宴,你是不是在担心我啊?”
戚宴脸色绷紧一瞬,然后迅速恢复平常,面不改色地点了点头:“是。”
“你为什么总在担心我?”少女问他。
戚宴的理由自然是有一箩筐,作战经验少、年纪小、不想让她淌这趟浑水……随便哪一个拿出来都说得过去,这问不倒他。
但还没等他开口,少女轻轻启唇,笑得眉眼弯弯:“我不是想问你那些哦,我是想说,你和云天杨他们都不一样,你为什么对我这么上心?”
空气中寂静一瞬。
片刻后戚宴的声音响起,听上去依旧四平八稳:“确实和他们不一样,我是队长,当然要对队员负责。”
他半垂着眼,长长的眼睫在灯光下给他眼底打上一层阴影,让人无法看清他眼神里的情绪。
邵棋微微歪着头,打量着眼前的男人。
半晌,她笑了笑:“戚宴——”
“有拥抱接吻的队长和队员吗?”
邵棋的语气带着几分疑惑,像是上课时举手提问的乖乖学生,充满好奇和天真。
而听见这话,戚宴顿时喉头一滚,低头看向她,正好撞进她清澈的眼底。
——她看向他的目光从不躲闪,永远是这么直接而生动。
戚宴承认自己是在这一次次的对视中失了神。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他再开口时嗓音微哑。
安静的夜是暧昧的摇篮。
邵棋坐在一旁的高脚凳上,小腿轻晃,她总是穿着白裙,和这混乱的末世格格不入,像是下凡的天使,轻易地夺走凡人的心神。
少女望着眼前的男人,唇边的笑意令人心折。
“还是说,你认为,队长可以亲吻队员,哥哥可以亲吻妹妹,无需任何理由?”她冲他挑了挑眉,带着几分莫名勾人的天真,“这就是你们大人的世界吗?”
她是故意的,故意用这么一副面孔,一直强调年龄上的差异,故意刺他,挑衅他——反正他不会生她的气。
戚宴盯着她,默不作声,只是眼底的暗色更浓。
看他神色紧绷,邵棋随意地拂落肩上的秀发,垂眸笑了笑:“不过,云天杨说他的占卜梦也有出错的时候,所以呢……”
“你也不用太过担心别人会议论你引诱了不知世事的少女,因为那些都未必成真。”
话落,她抬眼,想去看看戚宴的表情。他总是一副高不可攀的冷酷样子,越如此,邵棋就越想刺他,让他节节败退,然后失去风度。
结果刚一抬头,眼前一道黑影扑面而来,下一瞬,就立在了她的身前。
咫尺之间,低头看她。
“未必成真?”
“这是什么意思?”
他音色沙哑,语调微沉。
邵棋抬头仰视着他,望进他深不见底的黑眸里,顿觉压迫感十足。
然而紧接着,男人伸出手,轻轻拂过她身后的长发,这样一来,一只手臂挡在她身侧,像是在把她堵进这个拐角里似的。
空间上的逼仄感迎面而来,邵棋眨了眨眼,准备挽救一下:“其实我——”
“其实你在故意气我?”戚宴缓缓俯下身,和她平视。
两人的距离太近了,又是面对着面,邵棋看着近在眼前的俊脸,脑子卡壳了一瞬。
戚宴看着她脸上一瞬的茫然,眼神微凝,说话的语气诱惑意味十足,眼底的风暴却浓得骇人。
“以后未必成真,那现在就让它成真,好不好?”
下一瞬,男人的身体忽然前倾过去,双臂微微用力,将少女拥入怀中。
邵棋感觉唇上一热——
咔嚓!
系统旁观了许久这个诡异的气氛,眼见着戚宴那句话脱口而出,它眼疾手快,麻溜地切断了联系,关闭了显示屏。
随即,系统呼出一口气。
好险,它纯洁的心灵差点就被玷污了。
第242章 药师少女在末世登顶神坛(21)
月光胜雪,衬托火热的夜。
邵棋仰着头,承受着面前男人一言不发的亲吻。
过了一会,她突然感觉身体腾空了,是戚宴抱着她的腰站直了身,把她抱离了椅子,然后放在了前面的桌上。
双唇终于得了空闲,邵棋呼出一口气,正准备说点什么。
抬眼就见男人一双黑眸正紧盯着她,接着抬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唇。他的手很凉,邵棋下意识哆嗦了一下。
戚宴看着她笑了笑,然后默不作声地又吻了下来。
邵棋:“?”
没完没了了?
“嘶——”
唇角传来一阵刺痛。
她伸着手推他,却被他抓住手腕一把摁到了腰后。
戚宴身上穿的是一件黑色衬衣,偏薄,邵棋的手被摁在他腰上,能隔着衣料摸到他腰部精瘦线条的触感。
她动作顿了顿,下一瞬,毫不客气地拧了他一下。
唇齿交融间,戚宴笑出了声。
他停了下来,亲昵地抵着邵棋的额头看她:“生气了?”
两人如此近距离地头碰着头,邵棋喘着气抬眼,看见了他眼角的红血丝和眼下的淡淡青黑。
这段时间他看似游离在外,实则一边处理新型丧尸潮,一边提防着来自第四基地内部的算计,忙得脚不沾地。
“怎么了?”戚宴看她不说话,只静静注视着自己,抬手把她耳边的碎发别到了耳后。
“我要去F市。”
少女眼底的锋芒毫不遮掩:“我能力特殊,谁都伤不了我,你知道的。”
戚宴神色微顿。
这是自那夜后,他们第一次提起这个心照不宣的秘密。
能够让一个即将异化为丧尸的人重归正常,这在末世是多么诡异而强大的能力,以至于戚宴后来每次细细回想时都会惊叹,而惊叹过后,心口是沉甸甸的。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他不敢拿邵棋去赌人心。
“我知道你的顾虑,”邵棋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不会暴露自己。”
“戚宴,我向你坦白,我相当于一个容器,可以吸收所有丧尸病毒和人类异能,而对我自己没有伤害,所以,我确实是万能灵药。”
药师致力于做药,药却成了药师本身。
戚宴听到她的话,愣了一下:“你能吸收人类异能?”
邵棋伸出手打了个响指,指尖顿时闪过哔哩啪啦的紫电:“这是从你身上吸收的,只有一点点。”
戚宴顿了顿,拉过她的手,抚摸她的掌心。
能够同时控制两方阵营的生死,无异于能够控制末世。
“你是救世主吗?”他笑着低头看她。
邵棋摇了摇头:“我不想当什么救世主。”
我只想做个普通的高中生,然后在平静的夏日中参加高考,圆原主的历史梦。
正因为如此,我才要把这个世界恢复原样。
戚宴静静看着她,月光在她脸侧洒下银光,给她镀上了一层淡淡的银辉,让她的面容莫名平添几分脆弱感。他看着看着,眼底浮现一抹心疼,倏而俯身抱住了她,吻了下去。
“不管你要做什么,我都会站在你身后。”
邵棋一怔。
不管轮回多少的世界,他永远是他,扑面而来的拥抱永远熟悉温暖。
她眨了眨眼,好像有风吹到她眼睛里了。
忽然,戚宴的手指在她的后颈上轻敲了一下,他嗓音微哑,把她压在怀里的手臂如铁般坚硬,冒着条条青筋。
“专心一些,不要分神。”
哗——
窗外的夜风呼呼刮过,打在玻璃上响起阵阵风声,室内的亲密低语和暧昧声响就掩在风中,随风而逝。
……
第二天一大早,秦笛默跟着队伍上车,眼角余光就瞥见了不远处戚宴车里的白色身影。
现在是早上七点多,以邵棋的生物钟,她还没睡醒。
戚宴把她抱进车里,放在副驾上,又给她披了一条毯子。
秦笛默望过去的时候,他正在把邵棋的手臂裹进毯子里,眉眼专注,动作轻柔。
看着看着,秦笛默就攥紧了手,她不敢相信在她心中如偶像一般的人物也会露出这样少见的一面,温柔又充满爱意,和往常以冷峻示人的他截然相反。
“哎,那个小研究员也来参加这次任务了?”旁边一个女人好奇地问。
她的同伴倒没怎么惊讶:“听说戚队全队都参加了。”
“啧啧,”女人却捂着嘴发出了然的笑声,语气颇为戏谑,“要是我是戚宴,我可不舍得让这么一个宝贝出来乱跑。”
她勾了勾唇:“那张脸蛋又清纯又冷艳,我一个女人也喜欢。”
同伴拿手肘顶了她一下:“收收你的颜控本色。”
一旁的秦笛默却听不下去了,冷嗤一声:“花瓶就是花瓶,只会拖后腿,适合被男人养着。”
方才说话的女人听见这话,瞥了她一眼,认出她是谁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天哪!”她故意怪叫,拖长腔道,“这不是大名鼎鼎的秦副队长吗?秦副队长和赵大队长可是我们基地的模范情侣……”
“咦?”她说到这,对身旁的同伴抛去一个疑惑的眼神,“怎么最近没见赵大队长来找秦副队长啊?是吵架了吗?那秦副队长可难办了,毕竟她的副队长还是靠男人上的位呢!”
女人说完,轻笑着朝她递去一个挑衅的眼神。
周围的人都看了过来,秦笛默狠咬着牙,却说不出一句话,她不敢在公开场合议论赵封,会激怒他的。
刚巧队伍出发的时间差不多了,后面有几个队员在叫她的名字,秦笛默冷着脸没说话,转身上了车。
女人的同伴有些担忧:“你这么说话,会被她报复的。”
“老娘可不怕,此处不留姐,自有留姐处。”女人“哼”了一声,“就是看不惯她给人家小姑娘泼脏水而已,那小研究员挺聪明的,我听老李经常夸她。”
“李博士?”
“对啊,她虽然挺不好管的,但是脑袋瓜里一堆点子,老李那是又气又欣赏。”女人说到这,皱眉看了同伴一眼,“哎孟露,你还是得常回来看看老李,他对你这个学生可上心了。”
被叫做孟露的女人带着眼镜,扎着高马尾,一副干练利落的样子。
她听见女人的提醒,抿唇笑了笑:“等我解决完和喻裳博士的课题,我以后会常回来的。”
……
F市邻近第四基地,队伍很快就到了城外。
也正是因为离得这么近,戚宴才格外重视,丧尸潮席卷城市的速度是惊人的,若是不尽快解决,恐怕第四基地也会沦陷。
第243章 药师少女在末世登顶神坛(22)
车队驶进城中,何笺打开车窗,把头探出车外。
水系异能者对周围的环境以及人的变化有超出寻常人的感知能力。
而他此刻却什么也感觉不到——如同身处寂静的黑夜、未知的深渊。
何笺皱起眉,努力辨别,他已经算是基地里水系异能者的元老级人物了,经验丰富。不一会,他渐渐感知到了一点不同。
是味道。
城中除了腐烂的臭味和血腥味,还有一股莫名的味道,很清甜。
何笺仔细闻了闻,发现又没了,像是他的错觉。
他关上车窗,把这个异常给车里人仔细讲了一遍。
云天杨怀疑他的嗅觉出问题了:“你的错觉吧?现在还有吗?”
何笺摇摇头:“没有了。”
戚宴一边开车,一边淡声道:“小心为上,何笺,对这个多留意些。”
何笺神态严肃地应声。
副驾上的邵棋早就睡醒了,听见这个所谓的清甜气息,眉心一动。
【系统,女主在第几辆车?】
系统给她看了看:【队伍的第四辆。】
【知道了。】邵棋重新合上眼,捻了捻手指,默默盘算着。
赵封不来,说明他知道F市的内情,甚至很可能就是参与者,而在世界意识里,男主是不能伤害女主的,这是主角之间的默认规则,一旦破坏,会对世界意识造成影响。
至于这个影响嘛……
邵棋挑了挑唇,那就试试看咯。
不一会,到了中心区根据地,按照原定的计划,队伍分头行动。
秦笛默满心戒备地下了车,却并没有跟着她的队伍走,她故意落下队,然后转头回根据地随便开了一辆车,就改道朝戚宴一行的方向赶了过去。
她是来抢功的,可不是来玩的。至于那些同伴死不死的,关她什么事呢。
秦笛默的神色淡漠得令人心惊。
而与此同时,戚宴的车辆却行驶在了与原定方向不同的道路上。
“为什么要我掉转方向往这边开?”戚宴侧头看了一眼副驾上笑意盈盈的少女,嘴上问着为什么,方向盘还是乖乖按照邵棋指的方向走。
“反正都是去丧尸老巢,这条路为什么不可以?”
后座的云天杨弱小又无助地举起了手,回答问题:“但这条路绕远了啊,而且我们来的时候根本没做这条路的备选方案,完全不了解路况。”
邵棋挑了挑眉:“戚宴做方案了啊,我昨天晚上还看过呢,这条路没什么大问题。”
她这句话刚落,正开车的男人神色微顿,像是想起了什么,状若无意地咳了两声。
后座的云天杨直觉不对,他缓缓眯起眼睛,语气带着浓重的疑问:“晏哥,我和老何陪你开会开到十一二点,你说你要睡觉,然后就上楼去了,你什么时候做的方案?还给邵棋看了?”
车内安静一瞬。
半晌,何笺突然开口:“诶你们没发现吗?我们走了这一路,这么长时间,还没碰到一个丧尸。”
何笺这个转移话题的方法虽然非常生硬,但是云天杨确实被引走了注意力,立马侧过头好奇地朝窗外看去。
邵棋听着他一声又一声的“真的诶”“没丧尸”,忍不住偷笑了一下。
她侧头看向戚宴,递给他一个揶揄戏谑的眼神。
她是真的没想到,戚宴竟然还想玩地下恋情。
虽然这看着也快藏不住了。
而戚宴看到自家小姑娘偷笑的神情,就知道她大概在想什么,他只好无奈地笑了笑。
目前基地内情况乱得很,他不想因为自己的原因把她掺和进来,只好出此下策。
而另一旁,系统监控着女主那边的情况,惊讶开口:【她遇到第一波丧尸潮了。】
【这么快?】还是出乎了邵棋的预料,看来她的猜测是对的。
原定的那条路,会遇到很多丧尸。所以她算准了秦笛默的功利心,她一定会选择跟着他们走,那就干脆让她替他们走那条路好了。反正有女主光环顶着,世界意识不敢为难她。
系统傻了:【你是真阴啊。】
【有吗?】邵棋不以为然,【还好,好戏在后头呢。】
【我大概能猜到,赵封和他背后的人打的什么算盘了。】她微微一笑,眼底浮现一抹势在必得。
开车有一个小时左右,他们到达目的地。
按照F市侦查员牺牲前传来的仅有的消息,丧尸的老巢就在这附近。
何笺是水系异能者,所以他率先下车,独自去四周寻找支撑点,准备以水流把这个地方围起来,以免丧尸逃窜——水系异能者的水流中一般辅以药物,所以丧尸闻到气味后从不敢靠近,更别说渡过了。
戚宴和云天杨拿好武器装备,随后也下了车,戚宴在下车时看了一眼旁边的邵棋,叮嘱她就坐在车上,不要下车。
这是水流围起来的安全区,她在这里很安全。
出乎戚宴的意料,一向反叛的邵棋一口答应了。
“我等你回来。”她笑着看向他。
戚宴的动作一顿,黑眸在她脸上停了几秒,然后他点点头,神色如常地下了车。
只是在关车门的一刹那,他垂下眼,掩去了眼底的深色,默不作声地抬脚出了巷口,往中心区的正街上走去。
他直觉邵棋有自己的计划——但他也相信,她能处理好。
……
“轰隆!”
果然没错,不远处的废弃大楼轰然倒塌,在尘土飞扬的那一瞬间,无数只暗红色的眼睛在废墟中密密麻麻地亮起。
戚宴面不改色地穿行在其中,双手上的紫电噼里啪啦地响,身侧扑上来的丧尸被击倒,然后又有新的扑了过来,重复以往。
眼前的风沙太盛,他的目的是丧尸王,不想再浪费时间,于是干脆在掌心里聚起一阵飓风,正准备打出去的时候,他的手忽然颤了颤。
不对!
戚宴黑眸一厉。
第244章 药师少女在末世登顶神坛(23)
他的异能在消失。
浑身血液流速加快,身上不一会就热得发烫,额角上的汗珠一颗一颗地往下掉。
这是药物的作用。
戚宴冷着脸,一边拿着手上的枪支击倒面前的丧尸,一边飞身往一旁的建筑物里找遮蔽。他的风系异能虽然弱化了不少,但暂且能撑一会。
这个城区有问题,恐怕侦察队就是因为失去异能又遭到丧尸围堵而牺牲的。
戚宴透过身侧的窗户往外看,一群丧尸正在街上彼此配合着结伴行进。
他从身侧的行军袋里摸出一个量级足够大的小型炸弹,对准窗口扔下了下去,下面顿时响起“轰隆”一声,夹杂着无数声刺耳的尖叫。
就是趁这一瞬间,戚宴踩着窗户翻了过去,然后往漫天飞沙的中心冲了过去。
异能已经在渐渐消逝了。
他得尽快找到丧尸王。
飞身穿过一栋又一栋废墟,丧尸群的来源地,就是丧尸王所在之处。
然而戚宴离得越近,渐渐地闻到了一股越来越浓的清香,走到中心区尽头的时候,香味突然重了起来。
——是何笺之前提到的味道。
戚宴猛地皱眉。
这个香气,就是让异能者失去异能的药。
……
而另一边,云天杨与戚宴兵分两路,走了另一个方向。
等他到达丧尸老巢时,就看见那一抹熟悉的黑色身影,正背对着丧尸朝他奔跑过来,手臂上裂开了一个大口子,浑身是血。
“云天杨,去开车!我们马上突围!”
云天杨愣了一瞬,抬眼就看见他身后有一个足足两米多高的丧尸,赤红着眼睛,嘴上鲜血淋漓。
戚宴被咬了。
“铮”的一声,云天杨脑海顿时一片空白。
他只顾着跑,转身跑去废墟外开车,他的身体很沉,脑子也混沌得很,眼前的一切就像幻觉似的。
只有鼻尖的香味浓得让他想吐。
他找到了他们的车,可里面空无一人——邵棋不见了。
废墟那边被他走遍了,没看见什么人,云天杨确定她还在废墟外,于是他决定先开车去载上戚宴,然后再回来找邵棋。
一脚把油门踩到底,车子如离弦之箭般冲了出去。
来回的路并不远,等到云天杨返回中心区尽头的时候,戚宴身上到处是伤,正在拿着枪击倒面前的丧尸往外冲,他背对着丧尸王,丧尸王正死盯着他,“啊呜”地尖叫着。
云天杨看见丧尸王的一颗眼珠没了——不知道戚宴怎么做到的。
他开车往里冲,眼看马上接头,忽然间,一个废墟上的丧尸凭空而降,一脚落在戚宴的身后,尖利的指甲狠狠划过他正在冒血的伤口。
戚宴身形一顿,跪倒了下去。
“晏哥——”
云天杨想要出手,这时才发现,他的土系异能已经全部消失了。
电光火石间,他猛地抬眼——
这是梦里的场景。
和他的占卜梦一模一样。
云天杨瞪大了眼睛。
那……邵棋呢?
下一瞬,和梦中一模一样,白裙少女从他面前闪过,走到了丧尸群中,周围的丧尸一下子如同见了洪水猛兽似的,唯恐避之不及。
这是来自生物本能的恐惧直觉。
云天杨帮不上什么忙,只好紧张地盯着他们。
他想起占卜梦里的情景——但为什么他们要拥吻呢?这是邵棋药师的秘方吗?
下一瞬,邵棋俯下身,在戚宴颈上咬了下去。
原来是咬,不是吻。
接着,云天杨亲眼所见,戚宴身上的伤口飞速愈合,就连那道被丧尸咬过的致命伤,也消失不见。
如同做梦一样……
“你看见了吗?丧尸们都很怕她,他们在往后退。”车窗边忽然不知从哪冒出来了一个带着眼镜的女人,自来熟地跟云天杨搭话。
云天杨吓了一跳,下意识就做出了攻击姿势,他侧过头,满脸戒备。
女人很淡定地笑了一下:“你连异能都没有了,这么紧张干什么?”
“自我介绍一下,我叫孟露。”
“你叫什么关我什么事?你是哪个队伍的,编号报一下。来路不明我凭什么相信你。”云天杨警惕地盯着她,生怕来者不善。末世战场上,人类也可以是敌人。
“就凭我知道所有的内情,”女人扶了扶眼镜,面不改色,“所有。”
而另一旁,邵棋微微退开了些,注视着眼前的男人。
他的身体虽然已经脱离危险,但还发着高热,邵棋的手放在他的肩上,能感受到掌心一股热意翻腾。
“你的事情都处理完了?”戚宴喘着气,脸色泛白,平日里冷峻沉默的男人此刻却罕见地有几分易碎感,却不是柔弱的易碎,而是刀子一般的锋棱。
他半跪在地上,邵棋拂过他额前的碎发,“嗯”了一声:“都解决了,我把秦笛默打晕放到了丧尸王那。”
戚宴对这些不了解,问了一句:“为什么是她?”
“这整座城市的丧尸都是人为养育的,而且丧尸王的身上被人工注射了药剂,能让异能者丧失异能,而这一切的幕后推手,是赵封。”
邵棋笑着看他,眼底闪着微芒:“赵封很幸运,这么短短半年就爬到了这种能害你的地步,但秦笛默也很幸运,所以让他们二人比拼才合适。”
男主光环和女主光环的对决,多有意思。
“至于其他的,我现在还不能告诉你。”少女的语气像是隔着一层雾气,缥缈而不可触。
戚宴顿了顿,细细打量她,她刚赶过来,头发散乱着,脸侧沾着血珠,小腿上还新添了几道划痕。看着他说这些话时,语气平淡无波,像是习惯了这些弯弯绕绕和血雨腥风。
他半垂着眼,忽然抓住了她的手,十指相扣,说了一句似乎毫不相干的话:“我想要末世快点结束。”
邵棋一怔。
接着就见眼前的男人忽然垂下头,亲吻了一下她的手背。
然后他抬眼,一双黑眸如湖泊般深不见底:“我想要你的白裙再也不用沾上血滴。”
邵棋静静地和他对视,然后忽然笑了笑:“你刚才的样子,就像在向我许愿。”
“因为你是我的救世主。”戚宴握紧了她的手。
我是你忠诚的信徒。
——所以我敢独自去攻击丧尸王,伤了他的腿和眼睛,让他无法离开那个巢穴。然后静等你计划的下一步的来临。
没有为什么,下车时,他和她对视了那一眼,他就知道应该这么做。
第245章 药师少女在末世登顶神坛(24)
丧尸王的巢穴炸掉了,整个城市都震了一震。
邵棋坐在车子里,往滚滚浓烟的地方看了过去,神色平静。
后座的孟露视线在她脸上打了个转,感叹这真是个多智近妖的小姑娘,竟然直接猜到了F市的猫腻。
云天杨犹豫了半天,看着身旁的女人,又开口问了一句:“你真是晏哥老师的女儿啊?”
孟露点了点头,目光落到正在开车的戚宴身上,语气微冷:“我父母之所以去世,是因为拿到了中心基地研究队的人体实验证据,然后被灭口了,是意外身亡。所以师弟,你要小心,上头的那些人不是什么好东西。”
戚宴没说话,神色莫测。反倒是一旁的邵棋开了口:“人体实验是指?”
孟露神色冷肃:“利用人体研究丧尸病毒和多种因子的融合,制造超级人类。”
“超级人类?”
“打破生和死的界限……”孟露一字一句道,“达到永生。”
邵棋挑了挑眉:“这么说,丧尸病毒也是人造的?”
孟露顿了顿:“我不知道。”
“这样啊……”邵棋不知道在想什么,侧头望向窗外,窗边闪过一座座废墟,整个城市都是无人之境。
这样的衰败,竟然是人造成的。
人杀死了人。
一排排景物倒映在邵棋眼底,竟然衬得面无表情的她有点冷漠。
“等等,”云天杨皱着眉突然开口,“那我们都中毒了,这次来的队伍不全完了?”
他气得咬牙:“赵封那个该死的……”
孟露思考了一会,才开口回答他:“那个药剂注射在丧尸王身上,离得越近闻到越多的香味,药效越大。”
“所以严格来说,只有你和戚宴是最严重,对其他人虽然也有影响,但影响不大。”
“啊?”云天杨伸出手试了试,发现一点动静都没有,但他非常乐观,坦然接受:“唉,那我就要靠何笺保护了。”
他抬头看向前排:“晏哥,你呢?”
男人语气照常四平八稳:“我也没有异能了。”
云天杨叹了叹气,双系异能王诶,这也太可惜了。
而听见这话,孟露突然开口:“欸师弟,我看你刚才被丧尸咬了,现在又痊愈了……”
“邵棋这么年轻的药师,竟然这么厉害?”
副驾上的邵棋打了个哈欠,笑着摇了摇头:“不是我厉害,是戚宴身体好,他身上的病毒没来得及扩散,都在伤口那,治疗起来很方便。”
“这已经够厉害了,中心基地都没有几个药师能做到呢。”孟露笑了笑,突然想起了什么,语气疑惑,“不过,你的异能竟然没消失吗?”
“我没去丧尸巢,”邵棋撒起谎来面不改色,“我之前迷路了。”
孟露点了点头:“真幸运。”
戚宴侧过头看向邵棋,就见她正从车座旁熟练地拿出毯子,利索地盖在了自己身上,又摆了一个最舒服的姿势。
接着,少女察觉到他的视线,冲他眨了眨眼,然后就合上了眼。
所有秘密心照不宣。
……
其他队的队员是在回去的路上才得知戚宴和云天杨失去了异能,纷纷大惊失色。
“啊?真的假的,我没看出来啊。”
“你是不是傻,他俩异能水平高得离谱,有没有是你能看出来的?”
“这也太可惜了……那个丧尸王好恐怖啊,怪不得我感觉我身上的异能也弱化了一点。”
秦笛默坐在一边默不作声地听着,咬了咬牙,她身上带着专门从赵封实验室偷来的特级炸弹,把丧尸巢给炸了,但她异能却没有了。
现在即使她跟别人说毁掉丧尸巢是她的功劳,又有谁会信呢?
一个没有异能的人,靠什么,靠偷来的炸弹?
秦笛默攥紧了手,神色狰狞。
“哟,”旁边一个女队员上下扫视秦笛默一眼,“咱们秦副队长也中招了?不跟着我们的队伍走,反倒去了戚队的方向。”
“这下好了,这结果您还满意吗?秦副队长?”
秦笛默眼神冰冷,然后忽然撩了一下头发,挑了挑唇:“我满不满意不知道,反正赵封肯定是满意的,他本来就不喜欢让我出去乱跑。”
女队员神色一僵,差点忘了还有赵封,她不确定这次回去赵封会不会和秦笛默复合,毕竟赵封那么大男子主义的人,万一反而对失去异能的秦笛默回心转意怎么办?
她强装镇定,冷哼了一声就离开了。
只留秦笛默坐在原地,神色冷厉,她不能到此为止,泯然于众人,她得往上爬。
秦笛默咬牙,下定了决心。
她要把赵封牢牢抓住。
……
然而众人都没想到的是,回到第四基地后,刚一到达门口保卫处,一队人马就快步走了过来。
领头的正是赵封。
“戚队!哎呦好久不见,这次任务辛苦了。”他嘴里叼着一根烟,神色似笑非笑。
戚宴冷着一张脸,神色如常地点了点头,迈步就想往里走,却被赵封拦下了。
“欸戚大队长,先等一下,”他咧嘴笑了笑,“不好意思,我刚收到了中心基地的通知,您涉嫌泄露机要,要接受审讯。”
“这段时间,您就住在审讯室吧。”
赵封笑得不怀好意,眼神颇有几分挑衅意味。
我看你他妈的还怎么横。
而戚宴只是面不改色瞥了他一眼,然后随意地点了点头:“可以,带路吧。”
仿佛不是去受审,而是去参观游玩。
赵封没看到想要的惊慌失措的反应,神色一僵,他转过头看向身后的小弟,竖着眉语气不善:“还愣着干嘛!给戚队带路啊!”
小弟连忙应声上前。
戚宴抬脚跟在他身后,神色波澜不惊。
赵封看见他这个拽得二五八万的样子就来气,他眼角余光瞥见邵棋,顿时眼神一亮。
“邵棋妹妹也去参加这次任务了啊?”
邵棋打了个哈欠,根本懒得理他。
戚宴回头看向她:“累了就回去好好休息,云天杨,带她回管辖区。”
云天杨瞪了赵封一眼,站在了邵棋身前。
赵封皱了皱眉,正要开口拦下。
一抬眼,就对上了戚宴冷沉的黑眸,他淡淡瞥了他一眼,眼底暗得骇人。
赵封到了嘴边的话顿时说不出口了。
“阿封,我受伤了,”秦笛默这时突然走到了他面前,神色亲昵,“你那还有特效药吗?我好疼,不想忍着。”
后面的众人本来都在悄悄看热闹,听到这,不由得惊讶了一下。
特效药?那可是宝贝啊,赵封这么舍得?
赵封看着眼前褪去冷漠神情、眉眼依赖、和往日截然不同的女人,再一看她身上的异能尽失,哪还能不明白。
他叼着烟笑了笑,语气轻佻:“有药,去我房间等着,我给你拿。”
第246章 药师少女在末世登顶神坛(25)
周围人的目光顿时集中过来,秦笛默听着这句暗示意味十足的话,表情一僵。
她勉强扯了扯唇:“谢谢阿封。”
赵封从鼻腔里哼了一声,瞥她一眼,没说话,带着剩下的人马离开了。
秦笛默在其他人神色各异的视线中垂着眼,然后转身也跟着他迈步离开了——朝着赵封住处的方向。
“这秦副队是转了性了?”人群中的人窃窃私语。
“什么都没了可不得学会低头么。”
“我看她啊,倒是挺有野心,之前对赵封看不上眼,现在形势一变,她也赶紧跟着变了。”
“那可不,能屈能伸……”
孟露站在人群中,冷眼听着耳边的对话,目光落在不远处跟在赵封身后的高挑女人的背影上,若有所思。
秦笛默,她在心里默默念了一遍这个名字,一个审时度势、逢场作戏的女人,还是赵封的女人。
不错。
……
另一边,邵棋刚回到管辖区,就见一辆低调的黑色车子停在院外,等她迈步进去,正门会议室里已经坐了个人,看上去是等很久了。
云天杨愣了一下:“喻博士……”
男人直起身,理了理衣服,然后伸出手臂和他握了握手,语气温和:“你好,你是云副队长吧?我之前在中心基地听说过。”
云天杨满脸不解地点了点头,显然想不通为什么喻裳找他们有什么事。
男人抚了抚眼镜框,笑得温文尔雅:“我有一些制药实验方面的问题想和邵棋聊一聊,劳烦了。”
云天杨反应了几秒,这才意识到他是让自己出去。
他看向站在身侧的邵棋,她正垂着眼,神色平静,不知道在想什么,于是云天杨犹豫了一下。
“凡涉及实验的内容都不能对外公开,云副队见谅。”喻裳语气温和,却不容反驳。
总归是在管辖区,比较安全,云天杨点了点头,退了出去,但并未走远,只站在门外静静等着。
而门内,喻裳重新坐回了坐椅上,姿态从容地对着眼前的少女笑了一下。
“好久不见,这次在F市出任务的感觉如何?”
邵棋语气轻飘飘的:“见识到了中心基地研究队的成果,实在是荣幸之至。”
喻裳含笑看着她,面不改色开口:“但你的异能并未消失,而控制台的监视器显示你到过丧尸王的巢穴——
“这是为什么呢?邵棋同学。”
邵棋猛地抬眼。
他就这么直白地说出了这些话,控制台、监视器、丧尸王、能让人类异能消失的药剂……这些加在一起骇人听闻的东西,就从他口中那么平淡地说出。
中心基地的研究队,整个人类阵营智库精英的聚集地,承载着人类渡过末世的希望,这么一支队伍,却背叛了人类。
“你想干什么?”邵棋盯着他,目光审视。
喻裳笑了笑,毫不委婉:“我们的人体实验还缺最后一环,需要一个完美的特别的实验体,能够对丧尸病毒和人类异能有不寻常的体感反应。”
他说到这,看向她的眼神温柔而包容:“就是你了,小朋友。”
这一瞬,喻裳望过来的神情渐渐和邵棋记忆中的君钰重合起来。
她下意识攥紧了手,若干年前的记忆涌上心头。
也是在这么一个黄昏,她被星际海盗抓走,贩卖到了帝星黑市。那里是地下奴隶市场,每天都有形形色色的人穿行其中,光着膀子的独眼人贩子、手上拿着鞭子的女海盗、精神失常到处怪笑但实际上有虐杀倾向的病人……
邵棋当时才五六岁,作为女童售卖品,在那里浑浑噩噩地待了一周,在一天傍晚,店里迎来了新客人。
邵棋见到他的第一个印象就是干净。
穿着灰白色的风衣,全身打理得一丝不苟,脚上的鞋不沾污泥,看上去养尊处优、彬彬有礼。
少年看上去才十四五岁,身后还跟着一个个子高挑、身材健硕的成年男人。
“殿……少爷,这里应该没有您想要的东西。”
少年打量着四周,笑了笑:“随便转转。”
店里还有其他的女童和男童,看见这么一个年纪小又面善的客人,纷纷往前挪了几步,盼着能入了他的眼——哪怕脚上的锁链把他们拽得很疼。
反正都是要被卖掉的,卖给一个这样的客人,总比那些匪里匪气、粗俗野蛮的要好上许多。
只有年幼的邵棋悄悄地往后挪了挪,把自己藏在了角落里。
她不要当奴隶,等她把剩饭攒够了,填饱肚子,总有一天要从这里偷偷跑出去——她已经马上要学会撬锁了。
而她在躲的过程中,脚上的锁链向后滑动,一不小心,突然碰倒了旁边摆在地上的破烂饭碗,发出“咔嚓”一声响,在安静的室内格外突兀。
室内众人的目光瞬间投了过来。
接着就是老板大步走了过来,一边拿着棍棒往她身上打,一边嘴里唾骂声不断:“贱婊子!摔坏老子的东西,把你卖了都不够赔!我打死你个没娘养的小畜生……”
邵棋抱臂跪在地上,拳头粗的棍棒一下一下落在她肩胛骨上,她低着头咬紧牙关,看上去乖乖巧巧的,一声不吭。
“等一下。”
是那个少年开了口。
老板愣了愣,停下手,连忙谄媚地小跑过去。
“客人您……”
“我想买下她,价格你随便开。”
邵棋猛地抬头,和他对上了眼神,她疼得小脸煞白,瞳孔里都是震惊和诧异。
怎么选中了她?!
而少年神色温和,视线落到她身上各式各样的伤口时,顿了顿,吩咐身后的男人:“去把温特医生叫来。”
“少爷……这个孩子年龄太大了,朱博士说要再小一点才——”
“胡钦。”少年语气平静地叫了一声他的名字。
男人瞬间刹住了话头,表情变得有一些惊恐和后怕,他低下头,沉默地站在少年身后,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少年注视着跪在地上的女孩,看了一会,忽然走了过去,俯下身,盯着她的眼睛。
“你的眼睛很漂亮。”
邵棋作为一个从来没吃饱过饭的小可怜,虽然面黄肌瘦,却长了一双很漂亮的亮晶晶的眼睛,看人的时候,清澈又干净。
“你叫什么名字?”
第247章 药师少女在末世登顶神坛(26)
小女孩低下头,小声说:“邵棋。”
这是一个老婆婆给她起的,为了照应大荒星的首都——棋都。
老婆婆在她很小的时候就捡到了她:“你瘦得像只小猫,我给你起个大一点的名字,说不定就能带带你的气运,把你给养活了。”
那时候邵棋才三岁,只会懵懵懂懂地点头。
而老婆婆以拾荒为生,一辈子听过的最大的城市,就是棋都。可惜,她最后也死在了棋都里,被人乱棍打死的,邵棋捡完垃圾回去看到她的时候,尸体已经成了一滩烂泥。
少年听不出来是哪两个字,只笑着点点头:“听上去是个很好听的名字。”
“但我有个更好听的,君曦,怎么样?你喜欢吗?”
邵棋抱着手臂,怯生生地点了点头。
“君曦,你愿意和我走吗?”他低下头,语气很认真地询问她。
邵棋其实是想摇头的,但是在她撑起手臂的一瞬间,背上的伤口忽然裂开,钻心的疼痛铺天盖地袭来,她身形微晃,倒了下去。
少年把她带走了。
在这之后的十年,他一直都没有等到她的答案。
——直到她逃跑的那一天。
周围的所有人听说了这个消息都很震惊,因为他们从来想象不到她竟然想离开,整整十年来,所有的实验流程都是正常且顺利,她表现得那么忠诚、听话,对于除命令以外的事物毫不关心,既天真又漠然,是最完美的实验品。
但君钰心中早有预料。
初见时,他就有这种预感了。
老板的棍棒一次一次落下,其他人都以为小女孩咬着牙沉默挨打是因为老实、听话、乖巧、忠诚,但君钰却有一种直觉,她和这些形容词毫不沾边,她是在藏着自己的刺。
而事实确实如此,那时候的邵棋是在暗暗数着,她在数老板打了她几下,然后一一记在心里,等到撬开脚链上的锁跑出去那天,她要一次不落地奉还。
所以少年那时候夸她“多么漂亮的眼睛”,实际上他是在说“多么锋利的刀”。
——就该被我得到。
……
从回忆中回过神,邵棋面不改色地看着眼前的男人,出乎他意料地点了点头:“好啊,我跟你走。”
喻裳挑了挑眉,显然有些惊讶:“你不害怕?”
“为人类献身,我的荣幸。”邵棋面不改色。
这句话落,喻裳脸上的笑容停了一瞬,他差点装不下去,内心深处幽暗的想法一闪而过。
他不喜欢这种话,尤其还是从她的口中说出。
“走吧,带路。”邵棋瞥他一眼,顿了顿,“不过,我要先去审查室一趟,然后再和你去实验室。”
“你要去见戚队吗?”喻裳笑着问他,然后状若无意地又提到,“你们二位貌似走得很近。”
“当然,我们的确关系亲密,但我为什么要跟你解释呢?”
少女微微歪了歪头,用一种天真而又理所当然的语气说道。
喻裳眉梢微挑,对她的挑衅毫不在意,他微微躬身,伸出手臂,做出了一个“请”的姿势,如同年轻而又优雅的绅士。
邵棋收回目光,迈步走了出去。
喻裳看着少女一袭白裙的背影,和记忆中那个还待在他身旁的十五六岁时的邵棋一模一样。
他轻笑了声,脸上的笑容多了几分真切。
……
“2301号,有人来看你了。”
邵棋听到这句话,挑了挑眉,不合时宜得有点想笑。
戚宴不是今天刚进来吗?这就已经有编号了?
她透过门上的窗户环顾四周,暗暗点了点头,这应该是审查室,不是监狱。
金属门缓缓打开,室内只有一盏小吊灯,光线很暗,邵棋迈步进去,抬眼就看见戚宴坐在窄小的床板上,上半身抱臂靠墙,闭着眼睛,正在睡觉。
邵棋没说话,踩着悄然无息的步子慢慢靠近。
微弱的光线下,男人的脸隐在暗处,看不清具体五官,但更显得轮廓分明。
【宿主……】系统似乎看出了点什么,犹豫地开口。
邵棋在这种事上向来坦诚:【我劝你现在就关闭显示屏。】
系统:【……】
臭情侣。
“咔嚓”一声,从邵棋的意识空间传来,干脆利落。
周围更静了。
邵棋站在戚宴身前,静静地低头注视着他。
良久,她才微微俯身,在他唇角落下一吻,像是偷香的小盗贼。
小盗贼退开了些,盯着他的面庞看了半天,呼吸声依旧平稳,她以为自己没被发现,于是准备故技重施。
然后就被抓了个现行。
下一瞬,男人长臂一伸,勾着她的腰往前一拉,就把她按在了怀里。
邵棋身子有点不稳,想摁着床板支起手臂撑一下,结果这只手也被男人抓了过去,这样一来,她就完完全全倒在了他怀里。
“别碰那,脏。”
这个审查室一看就是赵封安排的,他就是有意为之,专门给戚宴安排了一个最破的,房顶角落里结着蜘蛛网,到处落着灰。
邵棋含笑看他:“那你也别碰我,你身上也蹭了一身灰,我穿的可是白裙子。”
戚宴动作一顿,然后笑了起来,毫不脸红地矢口否认:“我身上不脏,你可以随便碰。”
“随便?”邵棋笑着眨了眨眼。
戚宴一个二十多的大男人,顿时心领神会,随即淡淡地瞥她一眼:“小孩子少想那事。”
邵棋:“???”
“那你上次还让我用手——”
男人瞬间伸手堵住了邵棋的嘴,邵棋说话说到一半被打断,眼神幽幽地看着他。
“咳咳咳。”戚宴没想到她反击得如此迅猛,顿时让他耳根泛红,落了下风。
他正要说些什么,忽然抬眼就看见邵棋正坐在自己怀里,他一边抱着她,一边伸手堵着她的嘴,她就只用眼神直直地看着他,而他的另一只手还落在她腰后,两人的距离顿时近在咫尺。
少女身上的清香仿佛都染到了自己身上。
戚宴神色一顿,撤开了手,目不转睛地看着她。
“你是想吻我吗?”邵棋挑了挑眉。
戚宴半垂着眼,眼睛里笑意渐浓:“对。”
第248章 药师少女在末世登顶神坛(27)
于是邵棋微微凑了过去,却在快要触碰到他唇角的一刹那,侧过了身。
她的唇落到了他的耳边。
少女语笑嫣然,低声道:“我要被带去实验室了。”
戚宴一顿,手指在她腰上不着痕迹地轻轻敲了敲。
邵棋从床板上下来,站起身,目光投向他,忽然问道:“休息得怎么样?”
“都恢复了。”戚宴靠着墙,专注地注视着她。
邵棋只点了点头,露出一个意味深长的笑:“那我就放心了。”
……
中心基地研究队的人刚到第四基地的时候,为了方便他们继续进行实验,李博士将设备最好的实验室专门腾出来,留给了他们,就在基地边缘的废弃大楼的地下室里。
刚走楼梯下到地下一层,邵棋就感到一阵刺骨的寒冷,气温骤降了十几度。
喻裳看着她裸露在外的小腿,露出一个歉意的笑:“抱歉,在这里工作的多为男性,没有适合你尺码的实验服,我把我的给你穿,可以吗?”
“我是来上实验台的,不是来做实验的。”邵棋轻笑一声,“你们难道还给小白鼠穿实验服吗?”
喻裳顿了顿,唇边的笑淡了些:“今天不做实验,只是带你来转一转,让你对我们的实验室多了解了解。”
“我对这些东西没兴趣。”
少女神色平淡,看着面前的一切。刺眼的白光、养在培养皿中的各种菌株、培养液中生长出的奇形怪状的植物触手、还有刺鼻的药剂的味道。
这一切的一切,都让她厌倦。
喻裳站在一旁,清楚地看到了邵棋眼底的排斥,这是从刚才到现在,她第一次明显地泄露出了情绪。
而这个时候,他的心中竟然诡异地冒出了一点满足。
那十年终究是给她打下了烙印,无论她多么避之不及,也不能否认自己身上还残存着过去的影子,也有他的影子。
喻裳抿唇笑了笑,这样才好。共同的记忆不会催生出反目的敌人,即使她现在走得远了些,总有一天也会回到他身边。
“我们的实验会安排在几天后。基地里这几日由于信息泄露的事,不太安稳,我的建议是,你这几天不妨住在这里,实验室配备有设施齐全的单人套间,我有时也会在这里住,舒适度和安全性是绝对合格的。”
“怎么样?”
男人抚了抚鼻梁的眼镜,一双线条凌厉的眼睛隐在镜片后,目光总是温和亲近的。
邵棋皱了皱眉,略微思索了一下。
就在这时,意识空间里的系统突然开口,语气警惕:【宿主,这个实验室不太对劲,它屏蔽了我和主系统交流的信号,是一个完完全全对快穿局不开放的黑洞空间。】
而这样的黑洞空间,很有可能出现时空混乱,甚至精神体丢失,再也回不去原来的现实空间。
邵棋微眯眼睛:【时空混乱……】
她侧过头看向正笑意盈盈的喻裳,或者说是君钰,冷下了脸:“你想干什么。”
君钰看她刚才停顿了一下没说话,大概猜到是她精神体里的那个小东西已经给她报信了,于是他语气温柔,坦诚道:“我只是想带你回去,阿曦。”
“你不在,大荒星群龙无首,已经又有了新任领主就任。”
他说到这,神色微冷:“那群下等人受了你的恩赐,得了你的庇佑,可他们做了什么?趁你不在,都敢越级篡位了。”
邵棋皱了皱眉,纠正他的说法:“皇太子殿下,大荒星不是君主制,我死了,当然谁上位都可以。”
她挑了挑眉毛,显然对此不屑一顾:“你那套老掉牙的三六九等贵族制度,早就该扔进垃圾堆了。”
“另外,”她敏锐地捕捉到了君钰方才话语中的“越级篡位”一词,顿时心领神会,“看你这么生气,让我猜猜,新任领主是游靖,对吗?”
提到这个名字,君钰顿时像是被踩了尾巴的狐狸,冷着脸一言不发。
看他这样,邵棋差点要笑出声。
一个最重视等级制、标榜自我的帝星皇太子,和一个被帝星判定为最低等级的奴隶出身的大荒星领主,两人性格相反,意见相左,她都能想象得到今年星际联盟大会的现场会有多热闹。
收回目光,邵棋含笑盯着眼前摆放随意的一株绿植,神色淡得像笼了一层雾:“不管怎样,我回不回去,都不由你来决定。”
“是吗?”君钰笑了笑,“可我已经准备好了。”
他话落,实验门口的金属门忽然落下,邵棋背后的一面镜子骤然凹陷进去,然后,旋转一圈后,露出一个可容纳一人进入的小口,下面是简易的阶梯。
“那是你的房间,我们的黑洞空间旅程三日后起航,祝你今晚做个好梦,阿曦。”
君钰眉眼含笑,缓缓对她行了一个贵族礼,是古老典籍中记载的贵族男子对公主的告别礼仪,看上去优雅流畅。
下一瞬,他操纵金属门打开,然后走出了门外,邵棋静静地看着他一点一点消失在门口。
【宿主!】
到了这种地步,系统只能启动压箱底的方案:【黑洞空间不是闹着玩的,我现在和主系统的联系断了,唯一能打开的就是系统商城……要不然,我们赊个账?】
换作以往,邵棋一定会一口答应。
但现在的邵棋进化了,根据某大作家的名人名言,人有钱就会变得更抠。现在她攒了一堆积分,根本舍不得花。
【赊账免谈。】邵棋笑了笑。
系统抽了抽嘴角,很想说一句,你给江京那个精神体花积分的时候可不是这副嘴脸。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系统悲观地想,不会真要来一次没有保险的时空穿越之旅吧,这种不经过快穿局的私人行程,无异于于别人坐飞机,而它坐的是玩具飞机。
拿命飞翔呢。
邵棋不逗它了,一边从刚才露出的小口下楼梯去房间,一边告诉系统:【我们现在什么都不用做,会有人找上门的。】
系统懵了:【谁啊?】
【一个或许也需要我这具身体的人。】
下到最后一层阶梯,轻轻推开门,里面就是一件干净整洁的卧室,蓝白色的色调,看上去颇为清新,甚至还熏了香。
【最近这几天就待在这里睡大觉吧,反正真正到了需要我的时候,会有人帮我出场的。】邵棋打了个哈欠,语气笃定。
第249章 药师少女在末世登顶神坛(28)
月上梢头,寂静无声的夜里,女人压抑着的呻吟声就格外惹人遐思。
身体陷进柔软床榻的一瞬间,秦笛默脑海里闪过的第一个念头不是羞耻,而是惊讶于赵封日常用度的奢侈,这样一张上好的床垫和舒适亲肤的被子,在末世前或许稀松平常,但在末世三年后的今天,已经是稀缺物资了。
果然,人一旦有了地位,有了权势,就会让他活得更轻松更舒服。
秦笛默在心里暗暗想。
下一瞬,嘴就封住了,赵封的身体很健硕,趴在她身上时,让她有些喘不过气。
他掐着她的后颈,迫使她仰着头承受自己粗暴的亲吻,男女喘气的声音一时间充满了室内。
赵封作为一个极度自我的人,在床事上也并不体贴,但他现在有地位有人脉,还是一堆人争着抢着上他的床榻,男女都有。
秦笛默在心里安慰自己,她现在至少胜过了那些连赵封床榻都上不了的人。
然而这个念头刚闪过,接着身上的男人忽然一挥手臂,将她的衣服尽数撕裂开来,然后紧接着室内就响起了女人的哀嚎声。
赵封属于极度不自控的火系异能者,平常如果不注意的话,自己使用异能都有可能伤到自己,更何况对待别人,所以秦笛默只感觉他野兽一般地索取让她浑身都钻心地疼。
她不由得眼角泛出了泪花。
“哭了?”赵封问了一句,然后哼笑出声,“以前看不上我,现在在我身下哭,秦小姐感受如何啊?”
秦笛默咬着牙不出声,赵封抓住她的头发,逼迫她仰起头,他凑到她耳旁,语气带着几分狠劲:“阿默,我们慢慢来,我好好疼你。”
秦笛默打了个冷战,一抬眼对上他冷笑的神情,顿时脊背发凉。
“阿默,阿默……”
男人轻声唤着,语气情意绵绵,而室内女人的呻吟声越来越急,秦笛默一边哭,一边伸出手臂胡乱地拍打,下一秒就被赵封抓回去压在了身下,像是半途而废的求救讯息。
……
第二天早上,秦笛默一睁眼,就是洁白素净的天花板,腰上压着一条手臂,枕边人正睡梦沉沉。
“阿默,阿默……”赵封闭着眼,呓语出声,手臂下意识地把她往怀里带。
这是他们最初热恋时,赵封每晚睡在她身边养成的习惯。
可是现在,他也会在床上抱其他的女人。
光是基地里传言中的赵封的红颜知己,秦笛默连数都数不过来。
她一言不发地背对着他,神色茫然。他真的爱她吗?她真的爱他吗?
就在这时,“噔噔噔”,门外响起了几声敲门声。
秦笛默合上了眼,有意放慢了呼吸,身旁的男人被吵醒了,披了件衣服,下床开门走了出去。
门被他掩上了,但并未闭紧,秦笛默断断续续地听到了“东西”“机要”“控制中心……”等等,过了一会,赵封吩咐完事又回来了。
他穿戴整齐,绕过床尾去另一侧的床头柜上拿腰带,眼角余光瞥见裹在被子里正酣睡的女人,动作顿了顿。
赵封有一瞬间想把她叫醒,掐着她的脖子问她是不是只爱她自己,但他没有这么做。
男人抬脚迈出了卧室,下一瞬,秦笛默听见了门外落锁的声音。
——赵封把她锁起来了。
秦笛默眼神涣散地躺在床上,身上青紫的伤痕处传来的剧痛一遍一遍地提醒她,别心软,笼子里的鸟要是犹豫了,只会一辈子被关到死。
她从床下的鞋子里拿出了一个黑色的小型信号发射器,然后按下了按钮——这是昨天有个小孩塞给她的,说是有一个戴眼镜的女人让他把这个东西交给她。
秦笛默握紧了手中的发射器。
无论如何,这是她唯一的后路,她要试试去问一问路。
……
邵棋在地下实验室里整整睡了两天,这里食物充足,没人打扰她,还不用上班,让她颇有些乐不思蜀。
唯一值得一提的是,这个地下实验室好像被君钰下了禁令,最近邵棋没有见过别的研究员,只有他一个人偶尔来晃悠晃悠,说些让人听了想扇他的屁话。
“明天就可以准备开始离开了,阿曦,很久不见你现实中的样子,我只能从你现在的身体中找找你的影子。”
实际上,这副身体和十五六岁时的邵棋非常像,甚至相似到君钰见她第一眼时,差点惊讶得表情失态。
“你能不能滚远点。”
邵棋正盘腿坐在桌子上翻书,书是她从旁边的书桌上随便抽出的一本,生化类科普读物,看上去颇为无聊,唯一可读的是里面的各种名人小故事。
君钰站在门外——邵棋用柜子把门堵上了,他只好隔着门窗注视着那边桌子上的少女,脸上带着浅浅的笑容。
良久,他才抬脚离开。
然而他前脚刚走,紧接着,门外又响起了敲门声。
邵棋走过去开门,迎面就是一张熟悉的脸。
孟露紧张地看着她,神情真切:“师弟托人给我传了密信,喻裳要抓你做人体实验,他现在异能全无,离不开审查室,让我把你救出来。我偷了钥匙进来的,我们赶紧走别被他发现。”
她伸出手臂去拉少女的手,而后者站在原地一动不动,躲开了她。
孟露的眼神有一瞬间变得很诡谲,她转过头盯着邵棋,语气轻飘飘的:“你知道了。”
少女弯了弯眼睛,缓缓笑了起来:“你的谎言很低级。”
“你什么时候怀疑我的?”孟露冷着脸,黑白分明的瞳仁藏在镜片后,折射出冷漠又骇人的意味。
“从见到你的一开始。”邵棋淡声道,“喻裳不会去做人体实验的,更不可能为了什么永生,你就是让他死,他也不会为了永生做这些事。”
君钰最厌恶永生这个词语——他的国君父亲就是听信了疯子科学家的演说,为了建构永生的优质基因,强迫了包括他母亲在内的几位贵族女子,让她们连续不断地进行生育,经过重重筛选,最后筛选出了君钰。
而且,自从君钰二十四岁正式代理瘫痪的国君掌管国事开始,他就已经下令禁止人体实验,违者处以极刑。
——君钰二十四岁时,邵棋十五岁,正是从实验室逃跑的那一年。
第250章 药师少女在末世登顶神坛(29)
孟露抚了抚镜框,语气里带着一种平静的幽深:“所以呢?你就怀疑了我?”
“是你告诉我们喻裳带着中心基地研究队秘密做人体实验,研究丧尸病毒,但喻裳并没有做出这种事,那你为什么要编造出这种毫无意义的谎言呢?”邵棋笑了笑:“还是说,那些追求永生的人体实验其实是存在的,不过幕后主使不是喻裳。”
“——而是你,孟露博士。”
邵棋顿了顿,语气笃定:“你骗了喻裳,你背着他修改了实验程序。”
孟露面不改色地注视着她,半晌,才缓缓露出一个笑容,她不慌不忙地拍了拍手,就像是对精彩表演毫不吝啬掌声的观众:“你真聪明。”
话音刚落,她语气一转,唇边笑意诡谲:“作为你猜对的奖励,就拿你的血来成就我实验的最后一环。”
邵棋抬眼,电光火石间,女人的手臂一闪而过,下一瞬,她手中的小型注射器顿时落到了邵棋的肩上。
药液扩散的速度很快,孟露神色平静地看着眼前的少女身形一晃,倒了下去。
她耳朵里塞着对讲耳机,微微偏过头,能听见电流滋滋卡顿的声音。
“孟博士,我们已经拿到了秦笛默送来的数据。”
孟露“嗯”了一声:“核实过了吗?”
那头的人说话条理清晰给她复述:“秦笛默用赵封的权限打开了研究队的数据系统,我们在其中找到了喻裳锁起来的实验数据,最后强行破除。”
孟露皱了皱眉:“强行破除?”
“对,但我把控制台的信号系统也一并破坏了,不会引起报警打草惊蛇,能够隐藏一段时间,喻裳暂时不会发现。”
“干得不错,”孟露这才露出笑容,她看了一眼面前躺在地上的邵棋,语气愉悦,“我已经拿到了最后一个血库,而且也是最特别的一个。”
“我确定她的血对丧尸病毒有抗性,对于我们的实验来说,真是个完美的免疫体。”
孟露轻笑一声,对那头的人吩咐:“准备一下,我们马上开始。”
“是。”
……
“啪——”
灯光开关被按下,刺眼的白光顿时覆盖整座实验室。
三五个穿着实验服的人迈步走了进来,看向闭目躺在一边的邵棋的目光里满是灼热。
终于……等到了今天。
“黄博士,仪器设备都检查过了吗?”孟露作为实验一把手,一边整理手上的手套,一边检查最后的步骤。
“全部开启,一切正常。”
“室温、湿度、灯光亮度呢?”
“一切照旧。”
孟露又看向一旁的另一个女研究员:“今天的病毒活性怎么样?”
女研究员勾唇笑了笑:“非常稳定良好。”
孟露挑了挑眉,这真是一切超乎寻常的顺利,也就代表着,她今天一定能成功。
她低下头,眼底闪过亮光。
身形纤细美好的少女被放在了实验台上,身上粘贴了各种身体机能观测的仪器。
孟露手上的金属刀晃了晃,在白光下闪着骇人的光芒。
“先给她注射一管病毒培养液,按照最大剂量。”她瞥了一眼旁边的助手,低声吩咐。
助手犹豫了一下:“最大剂量?”
这风险也太大了,万一她扛不住死掉了呢?
孟露毫不担忧:“就按照最大剂量给她注射,然后再加一些辅助扩散病毒的药品,我要尽快能看到她的身体反应。”
助手点头应是。
按照这个组合,普通人在五分钟之内就会异化为丧尸,然后由于身体无法承受过高浓度的病毒而直接腐烂死掉。
但几位研究员盯着设备里的人体机能数据看了半天,没有显示任何异常变化。
而且更为诡异的是,她体内的丧尸病毒浓度在逐渐降低,就像是被她消化掉了似的。
这怎么可能?!
他们脸上的震惊神色愈发浓烈。
即使是早有所感的孟露这时也不由得感慨了一声:“真是上天赏赐的身体,竟然能把丧尸病毒给消化掉。”
怪不得那些丧尸看见她都绕着走,生物本能的趋利避害。
孟露看着实验台上少女如花般的脸蛋,唇边的笑意更浓。
真是一副上好的实验材料。
“调好室温、湿度这些所有的外部条件,”孟露顿了一下,语气轻轻,“把封装的实验箱打开吧。”
几位研究员照做了。
箱子打开,里面竟然装着两具冰冻的腐尸。
而旁边的人神色如常,将他们抬了出来,放在了另外两张实验台上。
系统通过显示屏看到这诡异的一幕,简直吓傻了,半天呆愣着不说话,最后一开口:【嗝。】
正在一边装晕、一边试图通过系统感知外界情况的邵棋:【?】
【你看到了什么?都吓得打嗝了。】
系统颤颤巍巍:【腐腐腐腐腐腐……】
邵棋淡声打断了它:【腐尸?】
【嗯。】系统感觉自己的电子心脏都快要蹦出来了。
邵棋低眉思索了片刻,忽的开口:【能看出来那具尸体的年龄性别吗?】
【不是一具,是两具,一男一女……】系统努力察看,【应该不是年轻人。】
它这几个信息一给出,邵棋几乎是瞬间就明白过来了。
那是孟露的父母、戚宴的老师——年初因病去世的怀恩夫妇,在国际上享誉盛名,在末世各种病毒异变的研究领域作出了突出贡献,为人低调,甚至很多人都不清楚他们的中文名。
再联系之前孟露所说的“永生”,邵棋一下子就知道孟露想干什么了。
她想用丧尸病毒感染怀恩夫妇的尸体,刺激他们身体机能,让他们“复活”——甚至是作为病毒的寄生体实现“永生”。
而孟露之所以需要邵棋的血,也就是为了防止丧尸病毒过量对尸体造成损害,把邵棋的血抽干作为血库,可以在怀恩夫妇身上进行阶梯实验,调整病毒和血液的剂量,达到最终的平衡——一个机能正常甚至能使用大脑的“半人半丧尸”的身体。
邵棋想到这,顿时心里滋味繁杂。
怀恩夫妇抱恙多年,早在末世开始的时候身体机能就开始衰退了,而孟露做了这么多,在喻裳身边潜伏这么久,竟然是为了让父母免于病痛,获得永生。
邵棋本人没爹没妈,但她对这些复杂的血缘亲情向来敬重——或许是因为自己不可得。
系统的适应性强的离谱,现在已经磕着瓜子,可以面不改色地看显示屏上的尸体了。
甚至还能嘴炮两句。
【宿主,别装了,起来干仗吧,总不能就躺在这等着被抽血吧。】
它这句话刚落,门外传来一声巨响,下一瞬,实验室的金属门“轰”的一声被炸开,门口站着一个身形颀长的黑衣身影,右手臂上缠绕着条条紫电,从腕处开始蔓延向上,看上去颇为骇人。
邵棋不用睁眼,一听这动静就知道了。
【干仗的来了。】
她语气不紧不慢,放松得很,甚至想翘个二郎腿,只是姿势不方便,还是算了。
第251章 药师少女在末世登顶神坛(30)
孟露抬眼看过去,顿时浑身紧绷:“师弟。”
他怎么可能能来!
她一边脑海里飞快想着对策,一边打量的视线在他身上扫过:“你的异能竟然没消失……”
“等等,”她忽然想到了之前邵棋俯身在他耳侧的一瞬间,脸上顿时露出不可置信的神情,“所以邵棋的身体竟然也能消化掉那个毁灭异能的药剂!”
那她的血的妙用岂不更多!
而戚宴黑眸冷冽,目光落到实验台上正紧闭双眸的少女时,身侧的空气顿时飞速如水流般涌动起来,汇成风浪——风系异能者的实力强到一定地步时,只凭情绪就能操控风。
他先是指尖微动,一股细风顿时从他身侧穿过,在触及邵棋身下的实验台桌脚的一瞬间,窜天而起,化作飓风将少女包裹在了其中。
紧接着他抬手砸出一道拳头粗的闪电,打在了邵棋身旁的那堆仪器上,顿时将他们毁成了破铜烂铁,炸裂开来。
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
“戚宴!”
孟露大喝一声,神色冷凝:“你要是还当自己是我爸妈的学生,就别插手这件事,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让他们活过来!”
戚宴冷冷地盯着她,眼底聚起一片风暴:“如果老师知道他去世前还在担忧的病毒异变是自己女儿的手笔,他不会瞑目的。”
“现在,邵棋,老师和师母的尸体,我都要带走。”他沉着脸,手指微微一动,成片的闪电顺着墙壁刹那间扩散开来——
实验室顶的白灯顿时灭掉,所有电力设备都被尽数消磁,全部断电。
孟露首先想到的就是培养液中的丧尸病毒。
那是她新培养的品种,成活条件极为刁钻,如果没有电……
“戚,宴。”
她冷下脸,忽然抬手想按旁边的一个开关——下一刻,戚宴已经闪身到了她跟前。
“想放毒雾是吗。”
男人看穿她的用意,黑眸冰冷,然后一掌就拍在了控制台上!
“我帮你一把。”
电光突起,火光四射!
控制台线路短路,各种烟雾从屋顶猛地喷射下来。
孟露眼底顿时一片骇然——连她都不知道这些东西混在一起会有什么后果,而没过多久,身侧的研究员就一个一个倒了下去。
即便拼命捂着防护口罩,孟露的眼神也渐渐涣散起来,神色狰狞地看了一眼面前的黑衣男人。
“你为什么……”没有丝毫身体反应。
戚宴已经走向了实验台,挥手把飓风散去,然后俯身抱起了少女。
他微微侧头,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神情漠然。
“师姐,你知道老师是怎么研究病毒异变的吗。”他一字一句道,“我跟在老师身边时,这些病毒异变散发出的烟雾是要一遍一遍用人体极限来对抗,辅助药物,直到适应免疫。”
“老师五十多岁,还在和年轻研究员一同拿身体和性命来实验。”
他目光落到孟露身上,语气冷然:“而你这个做女儿的,在研究如何组装更多新病毒,让你的父亲更多次亲身上阵,死而后已。”
什么!
这话落地,孟露的身体剧烈颤抖起来,开始急促地喘着气,眼睛顿时红了个彻底。
“啊——”
她猛地嘶喊了一声,然后像疯了一般开始掐着自己的喉咙:“为什么!”
“我只是想让他们回来……”她喘着气,目光茫然,神情像个无助的孩子。
戚宴已经不想和她多说了,他抱着怀中的少女,然后目光看向实验台上的两具尸体,神色泄出一些哀伤,他得尽快准备给老师和师母下葬——明明是这么好的二老,却要去世后还如此颠沛流离。
不远处的孟露还在疯了一般似的大哭大笑,说着胡话,戚宴正准备迈向那两具尸体,忽然,地面猛烈震了一下。
戚宴顿时绷紧了身体。
“想往哪走?”穿着实验服的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门口,鼻梁上的眼镜已经不知去处,露出了一双凌厉的眼睛。
喻裳的视线缓缓扫过室内,语气轻飘飘的:“我这有点新东西,想和在场的分享分享,一个也不许走。”
“装疯卖傻也不行,”他目光落到正坐在地上的孟露身上,神情冷得骇人,说话的语气却温柔十足,“谁叫你竟然敢骗我呢?嗯?”
孟露身子颤抖着,默不作声。
下一瞬,喻裳轻轻拍了拍手,实验室内所有的培养皿顿时粉身碎骨,里面的各式各样的新型丧尸病毒,别管是死的活的,都尽数倾巢而出。
然后,他侧过身,让实验室大门敞开。
“既然是好东西,那就要分享给大家,也不能在场的几位独占啊是不是?”
戚宴皱起眉头,正要出手,忽然眼前一道白影闪过。
喻裳站在他身前,微微勾起唇角:“至于邵棋,我就带走了,后会无期。”
哗——
风声骇然,半空中渐渐出现一个黑色的巨洞,戚宴只觉得一瞬间有一股巨大的吸引力扑面而来,然后怀中的少女渐渐面色苍白,手脚冰凉——失去了生命力。
是精神体被吸走了。
喻裳露出一个胜利者的微笑,闪身也进入了黑洞内,他要去拉着邵棋,以免在时空穿越中走散。
然而刚走进去,他脸上的微笑突然僵住了。
因为黑洞中的邵棋猝不及防给了他一记飞踢,直接将他踢进了黑洞深处。
“阿曦——”
邵棋抱臂站在黑暗中,挑了挑眉:“祝你旅途愉快。”
下一瞬,黑洞关闭了。
外面的孟露已经吓傻了眼,赶忙看向戚宴。
“他们……”
然而戚宴没有说话,甚至表情相当平静,只站在原地,静静地垂着眼。
——因为就在刚才,少女的所有体征消失前,她突然暗暗握住了他的手,指尖在他的手背上摩挲了一下。
仿佛在用这样的方式告诉他:别担心,我会平安回来。
第252章 药师少女在末世登顶神坛(31)
而另一边,站在无尽黑暗的黑洞空间内,邵棋静静地低眉思索。
系统完全不知所措,濒临发疯边缘:【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怎么办……我从来没进过这里,黑洞空间是不同时空的叠加态,混乱得很,这要怎么出去?】
【如果真是混乱到无计可施,那君钰凭什么那么确定能把我带回现实呢?】邵棋面不改色,抬眼看向面前的黑暗深渊,【我猜,跟精神力有关。】
君钰是S级精神力,当初在星际大战的战场上,他一个人强行夺走了整整二十多架机甲的控制权,从此一举成名,在帝星民众中支持率飙升。
君钰把她抓到实验室的时候,明确说到他要通过黑洞空间强行带走她的精神体,他那么势在必得,就证明,人类顶级精神力可以支配黑洞空间。
虽然这一串逻辑很通顺,但系统不得不开口提醒她:【可你是C级精神力,越往里走只会永远迷失在这里。】
若干条时间线和空间线交叉穿梭,这里是无人触及的灰色地带,无论是快穿局还是世界意识,都没有接管这里的能力,更何况一个邵棋。
【是么。】
邵棋笑了笑,然后忽然迈着步子,往深渊里走了进去。
这不是长长的笔直的一条路,而是可能会存在分岔路口,曾经有所谓的时空旅人在专门研究黑洞空间的资料中记载,黑洞空间里的一切都是难以用算法或任何科学手段解释的,分岔路口也是如此。
笔者曾暗访过十几位声称跌进黑洞空间然后安全逃出的人,他们给出的解释各有不同,但总结起来就是:有的人可能永远也不会遇到二选一的分叉口,但有的人会遇到,并且毫无根据,全凭运气地选择其中一条,错了就永远迷失在时空中。
而邵棋很不幸,就是第二种人,她很快就遇到了一个分岔路口,两边的道路看上去一模一样,完全无法区分。
系统头都要炸了,它真害怕走到最后它和宿主一块返回原始社会见祖宗去了。
邵棋却很平静,她垂眼想了片刻,突然把手指上的炽戒摘了下来。
“没有硬币,那就抛个戒指吧。”
由末世军工制造的炽戒,内圈上刻的有编号数字。
“数字正着落地,我走左,倒着落地,我走右。”少女穿着白裙,黑洞空间里没有风,她的长发静静地垂在身后,配上脸上那副淡然自若的神情,仿佛不像是迷了路,倒像是在做游戏。
系统懵了:【这么草率?】
邵棋摇摇头,语气意味深长:【那你瞧好吧。】
她轻轻弹了弹指尖,下一瞬,戒指落地,数字是正的。
邵棋抬眼看向左侧的路,挑了挑眉,身子微微侧了侧,似乎是要走向左边。然而下一瞬,她忽然转向右边的路口,抬脚就往里冲了过去——
【宿主!】
邵棋闭着眼,什么也不看,用最快的速度往前跑,她穿着裙子,实在有些不方便,跑着跑着鞋子还跑掉了一只。
系统完全反应不过来,脑子是懵的,它在意识空间里回头看,却发现在他们的身后,黑洞空间正在迅速坍缩!
就好像一张深渊大口,追着要把他们吞噬掉。
【啊啊啊啊啊啊啊——】系统扯着嗓子喊,甚至恨不得钻出来推着邵棋跑,【快跑啊啊宿主,快快快——】
邵棋这辈子没这么兵荒马乱过,就算是十五岁从实验室逃跑那年,那也是准备充足、悠哉悠哉地逃出来的,哪有现在这么狼狈。
她铆足了劲往前跑,不知跑了多久,跑到浑身酸痛,还微微有些头晕脑涨。
紧接着,她眼前一阵刺痛。
是白光。
邵棋喉头一滚,身子绷紧起来,下一瞬,她猛地一脚踩空,整个世界顿时天翻地覆,她从半空中往下落。
她听到了风声和人声,接着,后背安全落地,但十分倒霉地磕了一下腰。
邵棋喘着气睁开眼,她正坐在床上,眼前的房间布置简约但颇有格调,这是一间卧室,卧室主人的身份应该不一般。
她的视线扫视一圈,目光最后落到了不远处的电子日历上,上面写着公元3035年,而且旁边还标注了一个“新历”二字。
邵棋顿时笑了笑,来对地方了。
这里是原剧情线的时空,是末世结束后的第五年,“新历”就是在末世中存活下来的“新人类”对时间重新进行的标注。
【宿主……】系统震惊了,这一连串下来,它可算是看出来了,她这是早就算计好了要利用黑洞空间把自己送过来。
但他还有疑问:【你怎么知道这样做能成功?】黑洞空间的随机性可是很大的。
邵棋一边扶着腰,一边笑了一下:【既然君钰能用精神力来影响黑洞空间,就说明它一定不是完全随机的,也有内在运行的一套规律。】
【而事实证明我猜对了,这个规律就是,即使黑洞空间内部如何混乱,它不能扰乱外部的所有时空。】
系统没听懂:【什么意思?】
【最简单的道理,活人和死人不能同时存在于同一时空。】
邵棋指了指旁边那副电子日历:【在原剧情线的这个时空里,“邵棋”这个人已经死了,作为血奴死在了末世结束前不久。因此,黑洞空间可以把我送向任何一个时空,但唯独这一个,它会阻止我,不让我走向这里。】
少女的脸上露出狡黠的笑意:【所以我就故意抛了个硬币,诈一诈它。】
然后就诈成功了。
系统傻了,看傻了。
它从未见过这样的骚操作,连黑洞空间都能耍的团团转。
【那这里不就是原主被迫害的那个时空?】系统翻出剧情又看了看,【赵封和秦笛默携手打败丧尸,成为人类英雄那个?】
【对。】邵棋点点头,然后十分坦诚道,【我得想个办法接近他们,或者去找到那些原来研究员,把他们研究出来的特效药带回去。】
系统沉默片刻,抽了抽嘴角:【后人栽树,前人乘凉?】
【对咯,你真聪明,统子。】邵棋开始夸夸。
系统:【那还是没你聪明。】
你真是聪明他妈给聪明开门——聪明到家了。
一人一统正计划着怎么找特效药,忽然,卧室门外传来了脚步声和低声说话的声音。
“少将,今日会上的提案,您怎么同意了?”那人的语气听上去着急得很,“这种明显违宪的提案,若是出台了,国内肯定又是一片腥风血雨。”
紧接着,另一道沉稳的男声回答了他:“统领一手推出的提案,我同不同意对结果都不会有什么影响的。”
“可是——”赵封统领这是在以权谋私!
男声显然知道他接下来想说什么,冷硬地打断了他:“出去,我要休息了。”
“少将!”
然后就没声音了,那脚步声却越来越近,最后停在了她这间卧室门外。
下一瞬,他推开了门,那人转过了木质推拉门,向里屋走来。
邵棋浑身绷紧,神色平静地握紧了项链上的小型液枪,在看到高大身影时猛地抬起了手,却在看清楚他的脸的一瞬间,卸下了力。
男人的脸棱角分明,比原来要成熟许多,但眉心处却聚起几道竖痕,显然是经常皱眉的缘故,他一双眼睛望过来时,压迫感十足。
是戚宴。
邵棋盯着他的眉眼看了片刻,心中情绪微敛。
是戚宴,但不是江京。这是原剧情线的时空里那个原来的戚宴。
“什么人?”男人的枪口对准她,神色微冷。
他看着眼前约莫十八九岁的少女,坐在自己的床上,穿着白裙、光着脚,看向他的眼神清澈又复杂,像是认识他似的。他心中的警惕更深,脑海中不由得闪过了几个政敌的面孔。
是那几个老东西派来的杀手?
戚宴冷着脸,手指按在扳机上,随时准备往下压。
“我来自末世。”邵棋直接了当地开口,还给自己戴了顶高帽,“我是末世时期的人类代表,穿越时空来拿净化丧尸病毒的特效药。”
第253章 药师少女在末世登顶神坛(32)
戚宴挑了挑眉,差点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你来自末世?”他打量着她,“小姑娘,你这个谎言可不太高明。”
邵棋并不想在自证这方面下工夫,而是直接开口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不是来伤害你的,如果你想要更保险一些的话,我可以和你做一笔交易。”
她说到这,顿了顿接着道:“现在你们的统领应该是赵封和秦笛默?隶属原华国第四基地第十六队,我知道他们很多不为人知的秘密和把柄,可以告诉你,只要你答应给我找来特效药。”
戚宴握了握手枪,脸上神情莫测。
一个来路不明、看起来才十八九岁的年轻女孩,张口就是穿越时空这种一听就假的胡话,还扬言要拿统领的把柄来和他交换特效药。
简直荒唐。
但看着她眼底的沉静和笃定,戚宴心里竟然莫名觉得她不是在开玩笑。
他收起枪,沉着脸盯着她:“如果你敢骗我,我马上送你见阎王。”
邵棋面不改色,淡声开口:“赵封身后站着一个庞大的血液生产链,在末世期间抓一些体质特殊、能够抵抗丧尸病毒的药师作为血奴,用来送给机关政要、商圈显贵这些上层人士。这个生产链是由秦笛默打理的,你要是想查,就从她和一些夫人阔太的日常打交道中下手。”
“而且,”她继续道,“这些血奴中有一个药师女孩,是赵封骗去做血奴的,在末世里就死掉了。但她的父母还在世,并且现在是首都研究机构最为权威的研究员和教授,你可以把我的话告诉他们,拉拢他们的势力和你一起扳倒赵封。”
戚宴静静地听着她讲述,半垂着眼,似在考量她话中的真假。
“你怎么知道这些?”他问道。
他也经历过末世时期,但从来没听说眼前的女孩这号人物,她是怎么知道这些机密的?
邵棋却突然笑了笑,并不回答他的问题:“我就是知道,并且这些都是百分百真实,无一杜撰。”
戚宴神色如常,也看不出来是信还是不信,只是点了点头:“我会安排人去查。”
“请快一些,”邵棋语气平静,“我不能在这待太久,需要尽快拿到特效药回去。”
戚宴瞥了她一眼,也没说答应,然后就转过了身。
“这里是我的私人住处,有警卫员二十四小时把守,在我没有查明情况之前,你这几日就待在这里。”他说到这,又敲了敲身上的枪,补充了一句,“不要想着逃跑,我的枪下不留人。”
说完,他就走了出去。
邵棋挑了挑眉,坐在床上伸了个懒腰。
这下可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而系统就在这时开了口:【现在有一个问题是,我们怎么回去?】
【瞬间爆发的巨大精神力可以挤压时空,一般情况下,这些小世界为了维持稳定,就会制造出黑洞空间来容纳具有强大破坏力的精神力,君钰应该就是用的这个方法。】
【啊?】系统捕捉到了“巨大精神力”五字,犹犹豫豫,【但宿主你是C级……】
邵棋面不改色、正义凛然:【C级怎么了,C级也有自己的价值,C级也有自己存在的意义,你的等级观念不可取,建议多读书改善改善。】
系统:?
我跟你说东,你跟我说西是吧?
系统懒得接她的戏瘾,撇了撇嘴,然后默默帮她提前检测周围环境的安全度去了——这个时空是未经快穿局安全检测过的时空,可能存在不稳定因素。
至于这个感觉不太靠谱的穿越方法,它表示,反正自家宿主心里有数,肯定玩不脱。
或许系统自己都没意识到,和邵棋一同经历了几个世界,它已经下意识把邵棋排在了第一优先级,充分地信赖和支持她的决定,即使她做出了这种违反快穿局规定的擅自穿越时空的行为,它也并未跟主系统汇报过只言片语。
他们已经不是简单的同事或是上下级的关系,他们是战友,互相交付后背的战友。
第254章 药师少女在末世登顶神坛(33)
大概只用了不到两天的时间,戚宴就顺着邵棋给的信息查到了赵封背后的血液生产链。
当他拿到下属汇报上来的相关资料时,看着看着,他脸色就彻底沉了下去。
在生产链中,血奴作为一个人形血库,所有的饮食和活动都是为供血服务的,实验员为细致记载血奴的身体情况,从而科学推算出她还有多久的“供血寿命”,“供血寿命”一到,血奴死掉,尸体会交给固定组织进行处理。
这一切都隐藏在暗中,无声无息,直到末世结束才渐渐停止。
戚宴拿着搜查到的资料翻阅,手指攥得很紧,他知道赵封靠了点不为人知的手段才顺利上位,但他没想到竟然会是这么骇人的内幕。统领、政要和各界的一方人物都不乏有卷入其中的,这个消息若是披露出去,得有一大帮子人跟着落马。
他收回目光,敛去眸中深沉:“首都的邵文夫妇,已经联系上了吗?”
下属应声:“已经送去了密信,而且在调查对方的人际关系网后,我们确实发现他们有一个女儿,叫邵棋,但在末世中失踪了,邵文夫妇到现在还以为她是死在了丧尸围城中。”
邵棋。
这个名字出现在血奴名单上的第一行,也是第一个死掉的。
戚宴的目光落在手上这一张薄薄的纸上,眼神幽深,末了,他微微颔首,简明扼要对下属说道:“把事情的真相告诉他们,如果他们想要为女儿报仇,就让他们回信给我。”
下属惊讶地抬头:“少将……”
他以为少将不会愿意掺和进这些事,毕竟从他近期的举动来看,他已经对上头那些人失望了,甚至似乎动了想要退出首都去二线任职的念头。
“这些人死得不清不楚,冤有头债有主,赵封必须偿还。”戚宴语气冷沉,然后侧过头看了下属一眼,“而且我觉得你之前那句话说得很对——”
“不是什么人都配当领袖,侥幸在上面坐了几年却仍然是个只会结党营私的蠢货,那就滚下来让位。”
他轻轻抚了抚肩上的肩章,神色又冷又厉。
……
戚宴既然拿到了有用的信息,按照交易,他给邵棋带去了特效药——目前这些东西早已在市面上不再流通,只有在研究院等地方才能有机会拿到,戚宴动用了一点人脉,才得偿所愿。
看着手里的深蓝色药剂,邵棋笑了起来:“谢谢。”
“不客气,”戚宴表情平淡,又问了句,“你拿了药要去什么地方,我可以派人送你一程。”
他还是不相信邵棋口中的“末世穿越”的言论,顶多觉得对方是什么私人研究院的,要用这药剂做研究。
而邵棋挑了挑眉:“我要回去了,还有人在等着我。”
戚宴注视着她认真的神情,渐渐拧起眉头:“末世?你要回到过去?”
“对。”
邵棋点了点头。
正当戚宴想要问她怎么回去的时候,卧室的窗户玻璃突然“啪”的一声炸开,寒凉的夜风争先恐后地钻了进来,室内顿时狂风大作。
邵棋站在风暴中心,神色超乎寻常的平静,她在半空中轻轻一划,指尖划过的地方顿时显现出一道纯黑的裂缝。
她闭了闭眼,用精神力挤压着周围的时空。
戚宴震惊地看着这一切,眼角余光忽然瞥见墙上的钟表,发现表针竟然停住了。
时间静止了。
【宿主……】系统的声音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似乎在承受着巨大的压力,【你的精神压为什么这么高?】
即使它处在有一定屏蔽作用的意识空间,竟然也能感受到邵棋精神压给它带来的强攻击。
这不科学!
C级精神力怎么可能有这么强的精神压?!
那几个撰写精神力教科书的老头要是知道了,都得掀开棺材板、薅秃了头发来研究!
邵棋却淡定得很:【开了。】
系统看向显示屏,发现她已经成功挤出了一条时空隧道。
系统麻了,邵棋一个人快能抵快穿局一个技术部了,她在穿越部真是屈才了。
邵棋尝试着一只脚踏了进去,是安全的,她转过头,看向身后神情复杂的戚宴,笑了一下:“戚少将,我祝你心想事成。”
——把赵封和秦笛默踩在脚下,也终于能让这个世界的原主瞑目。
而戚宴沉默片刻,忽然开口:“你叫什么名字?”
他还不知道她叫什么,他总觉得她的名字应该留在这个时空。
邵棋笑了笑,站在裂缝中往后退了一步,任凭黑暗将自己吞没,快要消失前,她挥了挥手,开口道:“我叫邵棋,谢谢你帮了我。”
下一刻,裂缝关闭。
“滴答,滴答……”表针再次开始转动,室内的风也消散了,只有破碎的玻璃片堆在窗边,提醒戚宴,刚才看到的不是梦。
邵棋……
她就是那个第一个死掉的血奴女孩。
戚宴想起前不久才和他联系过的邵文夫妇,忽然觉得荒唐又凄凉。
生和死的距离,原来曾经这么近。
“少将,”门外传来警卫员的声音,“您窗户上的玻璃碎了,需要我找人检查检查吗?”
“不用了,”戚宴语气平静,“另外,去通知郝威上校,让他抓紧时间去联络站在我们一派的各个要员。”
“——我等不及了。”
他蹲下来捡起一枚玻璃碎片,灯光打在碎片上,折射出的光线映在他的侧脸,明暗相交。
“尽快把那群人打下马吧,向无辜群众们昭示真相。”
……
公元3028年,人类研制出了能够净化丧尸病毒的特效药物,正式结束了末世。然后又花了三年多的时间重整世界,其中还夹杂着资源划分的冲突内战以及各方势力的明争暗斗。
终于在3031年,一切尘埃落定。
新建立的国家要对在末世中作出突出贡献的人进行嘉奖,并且要发放抚恤金安抚在末世中牺牲之人的家属。
时间的巨轮,滚滚向前。
公元3038年,末世结束后的第十年。
现在是九点三十多,邵棋匆匆地进了教学楼,十分幸运地刚好赶上了电梯。
电梯里已经站了不少人,基本都是踩点来上课的学生,正是二十岁左右的大学生青春洋溢。
邵棋穿着浅色系的衬衫半裙、脚踩细高跟鞋站在其中,她披着长发,身上散发着淡淡的古朴木质香,有几个同学盯着她瞧了又瞧,隐约觉得这位老师有点眼熟。
不是在学校里见过,好像是在什么新闻上见过。
第255章 药师少女在末世登顶神坛(34)
然后就听一个同学突然“呀”了一声,接着她鼓起勇气开口道:“请问……您是邵棋教授吗?”
邵棋侧过了头,就看见一个女生抱着书,正眼神发亮地盯着自己,她笑了笑:“我是。”
周围的同学也顿时看了过去,这才看清了她的脸,神色惊讶。
这里是历史学院的教学楼,在这里上课的学生,对邵棋的名字不可能不熟悉。
而作为末世后的新人类,邵棋的名字对他们而言更是如雷贯耳。
“邵老师,我特别喜欢您的史学注解,能请您给我签个名吗?”女生笑得有些羞赧,把她的书和笔递了过来,神色希冀。
邵棋笑着点头,低头在书上签了个名。
这一下子,旁边的同学也看得眼热,一个个的都开口请她签名。
而这时,突然“叮咚”一声,是电梯到六楼了,邵棋该出去了。
于是她不好意思地笑着开口:“抱歉了同学们,我要赶着去上课,没时间给大家签名了。”
学生们愣了愣,然后纷纷说老师您太客气了,笑着和她挥手作别。
邵棋匆匆下了电梯,而电梯门关上后,电梯里剩下的学生聊了起来,语气颇为惊讶。
“咱们学院把邵棋教授请来讲公开课了?”
“天哪,我也想听……可惜我还有别的课,去不了。”
“邵棋教授好年轻啊,在新闻视频里就好漂亮,现实中看起来也好温柔。”
“她本来就年轻,也才二十九岁吧,但已经是最高军衔的女上将了,在末世作出奠基性贡献,太牛了太牛了。”
“我的偶像,人生楷模啊,她的史学注解太有意思了,我已经读好几遍了。”
“……”
进到教室的时候刚好九点三十九分,邵棋呼出一口气,还好没迟到。
这是一间可容纳五百人的报告厅,校方得知邵棋答应了他们的邀请,安排了最高标准的接待服务,但邵棋向来不喜欢这些繁琐的东西,于是只在电话里回了一句:“不用麻烦了,我就和平常老师上课一样。”
结果她刚踏进报告厅的门,下面学生的目光顿时投了过来,然后就是一大片手机拍照的闪光灯,还夹杂着兴奋激动的窃窃私语声。
邵棋把带的资料放在课桌上,面向学生们笑了笑。
她语气温和:“大家先拍,拍完我们赶紧上课。”
听见这话,下面顿时起了一阵笑声,学生们都没想到邵棋还这么幽默。
停了片刻,学生们都收了手机,报告厅里也安静下来,邵棋抿了口水清了清嗓子,开始上课。
她现在是首都大学的教授兼历史研究中心主任,主要进行史学资料的整理编撰工作,很少承担教学任务了,但全国各地的高校都会经常请她到他们学校去上一节公开课,或者作为客座教授进行指导。
邵棋斟酌后会答应其中几个邀请——主要是因为她还有军衔在身,行程不便透露公开,而且很多工作也需要保密,所以十分低调,不过在不少新闻中还是能看到她的身影。
毕竟太过年轻有为。
这一节课的效果很不错,邵棋援引了不少史家名著,融通古今中外,娓娓道来,给学生们纠正一些在史学溯源中的常见误区,而且她也表述得十分幽默风趣,下面的学生听得全神贯注。
两个小时的公开课就这么沉浸式度过,课间还有不少学生提问了很多个人的疑难问题,邵棋一一答复,有的问题她还不明说,而是引导观点不同的学生进行辩论。
于是举手参与的学生越来越多,个个挥斥方遒,邵棋就站在台上静静含笑旁观。
最后临结束时,她轻轻拍了拍手,仿佛一个满意鼓掌的听众。
“你们说的都太好了,我都想把你们这些话转述给那些各派系的大师,让他们听听后辈们都是怎么为他们的观点冲锋陷阵的。”
说到这时,她笑了一下:“反正都是要吵架,我学历史就是从二十岁吵到三十岁。”
下面的学生顿时都笑出了声,被邵棋这些好玩的表达给逗乐了。
下课的时候还有不少学生依依不舍,邵棋又多讲了一会,直到校方来请,她才下了台,和学生们告别。
现在已经是中午了,校方的迎宾队伍围着她,一直说着要尽地主之谊,邵棋实在是不想参加这些饭局,推辞再三,才出了校门。
门外角落里的车已经停了很久了。
邵棋走过去,警卫员给她打开门请她上车,邵棋一看车里没人,就问道:“小钱,他人呢?”
小钱一直跟在戚宴身边,跟他们很熟悉,听见这话就笑了笑:“首长看见学校那边有小吃街,下车给您买去了。”
邵棋坐在车上挑了挑眉,颇为惊讶。
从西边出来的太阳让这棵老树开花了?
他不是提倡健康生活吗?
过了一会,戚宴回来了,手上提着两个袋子。
他打开车门坐了进来,三十多岁的男人,眉眼比之前更加沉稳内敛,由于从政的原因,又多了几分不怒自威、正气凛然的气势,然而一看见邵棋,身上那些冷气就都散了。
“怎么下课这么晚?被什么事情绊住了?”他一见她就先抓住了她的手,一碰,还是有点凉,于是他把她的手裹在掌心,慢慢给她捂热。
邵棋这些年的身体问题一直让戚宴悬着心,她本来体质就差,经过末世一遭后,耗费太多心力,总是头晕,医生让她多休养,结果她又要去赶着备考高考,这样一来,却是损害了身体。
所以戚宴之后就一直留心帮她调养,这几年就已经差不多了。
不过倒也给别人留下了深刻印象,由于戚宴这些年一直帮她求医问药,所以不少军区的人就都知道戚宴的夫人体弱,要是新到一个地方,先去中医馆的,那指定就是这位首长。
“给学生们拖了会堂,”邵棋拿起那一袋子小吃,发现不少都是她喜欢的当地特产,顿时笑了起来,“这么多,是让我大开吃戒了吗?”
第256章 药师少女在末世登顶神坛(35)
“温医生今天刚给我打了电话,说你的检查报告出来了,一切正常。”戚宴一边裹着她的手,一边轻声说着,“不过我觉得你的气血还是有点虚,保险起见,我们还是要再去中医馆几趟调养调养。”
邵棋挑了挑眉:“我觉得我身体挺好,说不定都能跑一跑明年的首都马拉松了。”
戚宴不紧不慢地瞥她一眼,低声含蓄道:“是么?那昨天才多运动了一会,某人为什么累得直求饶?”
邵棋:“……”
婚内的男人,真是三十如狼似虎。
戚宴看她表情冷漠,顿时笑出了声,又凑过去跟她搭话:“今天上课感觉怎么样?网上都传出消息了,我看了看,全是拍你照片的。”
邵棋点了点头,和他说了些今天遇到的新鲜事,末了又缓缓开口,意味深长:“所以说,还是要多和年轻学生们接触接触,要不然我都快被传染成老古董了。”
戚·老古董·晏含笑挑眉:“夫人可真是有仇当场报。”
邵棋肃着脸,谦虚地摆了摆手:“还有进步空间。”
戚宴低低笑出了声。
他一边笑,一边盯着她看,男人温和的眼神似乎有感染力,一寸一寸地侵染过来。渐渐地,邵棋没绷住,唇边也泄出了几分笑容。
前座开车的警卫员小钱听着后排的私语声和低笑声,心中感慨,首长今早刚在军区那边发了好大一通火,走的时候身上浑身冒冷气,结果中午来学校这边一接到夫人,就又变得和上午截然相反了。
小钱之前刚调到戚宴身边的时候,看他上班下班完全不同的神情脸色,曾一度怀疑这不是一个人,然而现在他倒是已经习惯了。
首长和夫人待在一起的时候就不再是那个冷冰冰的首长了,而是一个整个人都柔软下来的男人。
就像夫人在新闻采访里低调透露另一半时提到的称呼:“我先生。”
……
邵棋和戚宴在这个世界里生活到老。
回到系统空间的时候,她思考再三,决定维护自己的员工正当权益:【在这个世界里,我干掉了男女主两次,在原剧情和现剧情里都给原主报了仇,也符合保护原主的这个诉求,我觉得你应该结算给我两倍积分。】
她说得有理有据,系统听得大汗淋漓。
【你是真敢想啊……】它像个拼命劝阻主公莫作死的小太监,【就为你偷偷穿越时空这事,我已经够提心吊胆了,我们还是低调点吧祖宗。】
邵棋很淡定:【我那是为了完成工作。】
系统充耳不闻,光速转移话题:【要不要换个新的金手指?】
邵棋已经懂了快穿局的尿性——连金手指都是真假混卖,她看着屏幕上罗列的各种各样的金手指,很担心自己随便一选会炸出一个雷坑。
【都不要了。】邵棋果断开口,【我怕这些金手指直接给我送走。】
系统噎了一下,尝试着推销推销:【其实有的还是挺正常的对不对……】
邵棋“嗯嗯嗯嗯”地点头,然后按下“放弃选择”按钮的手毫不犹豫。
结果下一刻,显示屏上就弹出了一个“由于宿主放弃额外设备,积分-50”的弹窗。
邵棋:???
系统在一旁咳了咳:【可能是因为你不选金手指,有点不走正常程序,然后主系统就判违规了。】
邵棋:……
这还是强制的?
我*******!
系统在一旁平静闭目,为自家宿主默哀。本来就穷,喝口凉水竟然还塞了牙缝。
惨哪……
于是邵棋在意识空间休息的这几天,系统就听她把快穿局骂了个底朝天,然后毫不意外地,她在第三天就被主系统禁言了。
被迫沉默是金的女人坐在小沙发上,冷笑着看向系统。
系统忽然就感觉脖子有点凉,然后它灵机一动,忽然问道:【你是不是想说,你该出任务了?】
邵棋眯了眯眼睛,就差把“再摆几天,不上班”四个字刻在脸上了。
然而系统却看都不看她,连连点头,语气欣慰:【我就知道,你闲不住。】
邵棋头顶缓缓冒出一个问号。
下一刻,她被系统毫不客气地送出了意识空间。
后者擦了擦额头上的汗珠,心道好险,差点就让那祖宗反应过来揍我了。
它颇为得意地“啧啧”几声,然后开始查询邵棋传送时空的编号,翻找剧情。
……
邵棋是在杂乱刺耳的哭声中醒来的,她刚一睁眼,就看见面前的地上正摆着一个残缺的破碗,里面还有一个黑乎乎的馍馍,看上去不是什么好面粉,而是再粗糙不过的劣粮。
邵棋愣了一下,伸手去拿,结果还没碰到碗,一只干瘦的小手忽然伸进碗里,把那个馍馍抢走了。
是个衣不蔽体的小孩。身上脏兮兮的,到处是粘在麻布上的稻草和小石子,他没穿鞋,光脚站在地上,邵棋能看见他脚上被磨破的伤口应该是刚结了疤,现在又破了,正往外渗着血。
他一抢到馍馍就狼吞虎咽起来,拼命往嘴里塞,一边塞一边还警惕地盯着邵棋,似乎生怕她会抢走。
邵棋看了他一会,温声开口:“慢慢吃,别噎着,我不抢。你太瘦了,要多吃点。”
那小孩愣了愣,似乎有点惊讶,看她真的没有要抢的想法后,才缓下了速度。
而邵棋说完这句话,视线转回到自己身上时,才发现这具身体比这个小孩还要瘦弱,干瘪得像块行将枯朽的木头,身上有不少蹭伤的伤口,皮肤有些不正常地泛黄,头发枯燥,应该是长期营养不良的缘故。
她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穿着,没比面前的小孩好到哪去。
再扫视四周,在这的人们都是如此,衣衫褴褛,无力地坐在地上,脸上充满着对于食物的渴望。
这里是城门外,城门禁闭,他们这些人都只好堵在外面,而城墙上还有重兵把守,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们,一丝救助的意思也无。
是难民吗?
不被允许入城?
邵棋的心思百转千回,判断着眼下的情况。
面前的小孩已经快吃完了,看见他一口一口地吃着,邵棋这时忽然感觉到了胃里的翻涌和小腹的拼命收缩。
她也好饿,饿得头晕眼花。
她扶着城墙勉强站起身,正想着要不要四周走一走找点吃的,刚才的那小孩突然拉住了她。
“姐姐,你是个好人……能帮我抬一下我娘吗?”
第257章 传奇太子妃:从难民堆到问鼎中宫(1)
“你娘?”
顺着小孩的视线看过去,不远处的墙角那里,正躺着一个干瘦的妇女,她头发散乱着,身形岣嵝,唇色发黑,唇边正淌着血,已经一动不动了。
小孩的声音带上了些哭腔:“我们太饿了,我娘带我挖蘑菇吃,她先咬了一口,被毒死了……”
邵棋盯着看了一会,在妇女尸体的后面,她看到那一片空地七上八下地躺了一排的尸体,无人问津。
“姐姐……我一个人抬不动我娘,我想让你搭把手,把我娘抬到那边的林子里埋了……”小孩仰着脏兮兮的小脸看着她,眼神希冀。
时下正是盛夏,烈日炎炎,烫人的日光照在小孩身上,让他大汗涔涔,他抹了把汗,热切地盯着邵棋。
邵棋沉默片刻,轻轻拍了拍他的头:“好孩子。”
她和小孩把他娘抬了起来,因为已经断气有一段时间了,所以她的身体僵直,抬在手上就像扛了一块长长的木头。
二人都饿着肚子,没什么力气,费了好长时间才把小孩他娘抬到林子深处。
邵棋略通一点风水,选了一处适合的空地。手上没有工具,两人就捡了些有棱有角的木头和石头来用。
在挖之前,邵棋突然叫住了小孩。
“你等一下。”
她从自己的外衫上撕下了一块浅颜色的布,缠在了小孩头上,缠了几圈后打了个结,又给他摆正。
“姐姐……”
邵棋语气平静:“礼不可废,一会还要给你娘磕几个响头,明白吗?”
小孩听不懂“礼不可废”四个字,但他之前见过别人家的丧事都要缠白布和磕头,所以他知道这是必须要做的事,于是乖巧应声。
两人拿着石头和木头开始挖了起来,没有工具确实更加费劲,再加上粗糙的石块表面把邵棋的手磨得生疼,不一会,她手上的血就浸染在了石块上面。
但她没吭声,只是一言不发地挖着。
小孩到底是小孩,过了一会有些体力不支,邵棋让他歇会,他摇摇头,低着头继续挖,任凭眼睛里掉落的泪水洒进土里。
好在邵棋选的地方在树荫里,土壤松动,比较好挖。过了大概有不到半个时辰,就挖好了一个刚好能容纳一个人的小坑。
邵棋停住了手,接下来就要交给小孩了。
小孩把他娘的尸体放到了坑里,然后他也蹲在坑里,先是用自己的衣服上最干净的一块布给他娘擦了擦脸,然后又仔仔细细给他娘整理衣服。
整理着整理着,他突然再也抑制不住似的,大哭起来。
空旷的林子里,撕心裂肺的哭声就显得格外突兀。可一动一静互相映衬着,竟显得这里更加压抑,像是要把人活活吞噬。
邵棋站在一边静静地看着,脸上的神色晦暗不明。
小孩哭过一阵后,才抽泣着站起身,两人又用手把土块都推进坑里,渐渐覆盖上去。
这一切都做完后,邵棋和小孩已经是灰头土脸。
正当邵棋准备离开时,小孩忽然跪倒在地,朝着她磕了三个响头。
“姐姐!我娘说了,现在世道乱,肯愿意帮我们俩的就是大恩人!”他一边说一边从袖口里掏出一个被破布裹了又裹的细金镯子,“这是我娘留给我的,你是恩人,我想送给你!”
他递了过来,邵棋皱了皱眉,又给他塞回去了。
“这是你娘留给你的傍身之物,我不能要。”她摇摇头。
小孩却又露出了疑惑的神色,他听不懂什么叫“傍身之物”,于是邵棋俯身拉他起来,然后问他:“读过书没有?”
小孩摇了摇头。
邵棋低眉思索片刻,告诉他:“你把这个镯子收好,等城门开了,去典当行换成碎银,切记要小心,不要让坏人盯上你的财物,然后你花钱找旅队让他们带你离开这里,有机会的话,进军营里参军吧。”
若是世道乱,又逢大灾,那参军就是普通人最好活命的办法——虽然也未必活得长久。
小孩这回听懂了,认真点了点头,然后又问她:“那姐姐你怎么办呢?”
邵棋沉默。
她连剧本都没有,她能怎么办。
走一步看一步吧。
“不必担心我,我有我的活法。”她笑了笑,带着小孩往林外走。
“那城门什么时候会开呢?我们都已经在城外等了半个月了。”
邵棋微微皱眉,竟然已经这么久了。
城内的官员不开城门的缘由无外乎就是担心难民进城引发暴乱,而且城内应该是没有上面派发的赈灾粮食,所以只能一直关着城门,为的就是把他们这些人活生生熬死在外面。
“听天由命吧。”她淡声道。
小孩学着她的话:“听,天,由,命?”
邵棋轻轻颔首:“意思就是,等到天上的人看见了,或许就会来帮我们开城门了。”
天上的人,是老神仙吗?
小孩似懂非懂,跟在她身后,和她慢慢迈出林子。
“咯嘣”一声,在他们身后不远处,两个身影踩在干草上,从树后走了出来,目光落在那渐渐远去的一大一小的身影上。
“殿下,那女子……她的话有影射陛下之嫌哪!”穿着灰衣的男子语气沉沉,神色微微含怒。
另一个男子则穿着蓝白色的长袍轻衫,面容清俊,眼睛的弧度却凌厉,不怒自威,正负手站在灰衣男子身前,左手手腕上的一串褐木佛珠格外显眼。
“她说的有何不对?”蓝袍男子神色淡淡,“即使父皇听了这话,也未必有你这般的反应。”
灰衣男子骇然失色,慌忙跪倒在地:“是臣僭越,恳请殿下责罚。”
蓝袍男子没有开口让他起身,而是一边缓缓把玩着腰间的玉佩,一边注视着已经走出视野里的那两个身影,忽然问道:“鹤州的驻地大臣是谁?”
灰衣男子跪在地上,战战兢兢地回答:“回殿下,是王福得。”
“欺上瞒下,勾结陈党,私吞灾粮,”蓝袍男子瞥了他一眼,“你来说说,该怎么罚?”
灰衣男子咽了咽口水,低着头试探着答道:“臣以为……应按照律法,处以绞刑,收缴家产充公,明晚便可执行。”
蓝袍男子轻笑一声:“明晚?”
灰衣男子愣了愣,忽然福至心灵,连忙改口:“今晚,今晚即刻执刑。”
第258章 传奇太子妃:从难民堆到问鼎中宫(2)
由于太长时间没有食物供给,邵棋回到城墙外不一会,就饿昏了过去。
当天夜里,是小孩一脸着急地把她叫醒了。
“姐姐!姐姐!醒醒啊姐姐……”
邵棋头晕眼花,刚一睁眼,就听见四周喧哗声不断,城墙上燃着烽火,刀剑齐鸣,正打得热火朝天,城内也是杀声震天。
小孩扶着她往一边的角落里躲:“姐姐,我听他们说,城里面打起来了,死了好多人哪……”
打起来了……是内斗么?
邵棋敛眉深思,正在这时,城门处忽的传来一声巨响,下一刻,锁链落地,大门缓缓打开,从里面走出一个人来。
他穿着深绿色的官服,身后站着装备精良的骑兵,分作两列,一字排开,立于道路两旁。
那人朝着城外的难民们一拱手:“乡亲们,鹤州知州王福得欺上瞒下,私吞灾粮,现已就地正法。我乃新任知州,遵陛下旨意,迎各位入城,陛下爱民如子,必不会让乡亲们受苦,城中早已备好了粮草住处,请各位稍安勿躁,随我等进城。”
他话音落地,难民们静了一静。
良久,人群中才爆发出一声尖锐的啼哭声,接着就是欢呼与哭喊一同迸发,如同久旱逢甘霖一般,令人激动得浑身颤抖。人们争先恐后、乌泱泱一大片地挤了进去,仿佛生怕晚了一步,城门就又会把他们拦在门外。
邵棋和小孩被挤出了人群,跟着队伍最后进了城。
骑兵们把他们这些难民护送到了西城区,那里本来就荒无人烟,官府将它改造成了简易的难民区,派专人负责分发粮食,让难民们暂且安顿下来。
邵棋在和小孩闲聊的时候才知道,他们这些难民都是从北地南下的,由于天气大旱,粮食颗粒无收,他们才被迫离开了家园,南下寻找活路。
“我和我娘本来想着去投奔我舅舅,但是我们被赶了出来,然后就四处流浪,最后就到这里了……”小孩说着说着,语气渐渐低落。
应该是想到了自己白日里刚草草下葬的娘亲。
邵棋把手边刚领到的粥递给他:“吃饱了才有力气,有力气才能出人头地,等你出人头地了,就能把你娘安顿到更好的地方去了。”
小孩用力地“嗯”了一声,埋头狼吞虎咽起来。
邵棋也低下头喝自己碗里的粥,赈灾粮素来都不会是什么精细粮食,而且为了防止地方官员层层克扣,朝廷里有经验的赈灾官员往往会在粮食里故意掺入沙砾和石子。
这样一来,赈灾粮就变成了地方官员们都嫌弃的劣粮,连贪都不愿贪,而惟有如此,这些劣粮才有机会进入难民们的口中。
牙齿轻轻一咬,就能咬到好几颗石子,细碎的沙砾磨得舌头生疼,邵棋面不改色,将整碗粥全部咽下。
而她一直痉挛的胃这才稍稍好了些许。
已是夜深,邵棋在安置好的屋子里睡了下来,到了这般田地,哪还顾忌什么男女大防,这间屋里一共安排住了五个人,她,小孩,一对夫妻,和另一个姑娘。
总共三张床,邵棋和小孩睡一张,那对夫妻睡一张,另一个看上去胆子比较小的姑娘睡一张。小孩自告奋勇,要睡在床的外侧,说是万一夜里有动静,可以保护姐姐,邵棋听见这话笑了笑,随他去了。
昏昏沉沉入梦,而与此同时,系统上线,开始传送剧情。
原主邵棋,是个普普通通的山野孤女,从小跟在邻居阿婆身边长大,性情机敏聪慧,甚至不少镇上的老先生都夸她有读书的慧根,可惜从小无人教养,给耽搁了。这倒也不算什么,原主只想陪在阿婆身边,等阿婆老掉了,她就找座山,住在山上,做个隐居避世的农女。
但原主小的时候,算命的给她算了一卦,说是“富贵命短”,当场就被阿婆拿着棍子给赶了出去。
没想到,一语成谶。
在原主十五岁这年,村庄大荒,村子里的不少人都南下成了难民,而阿婆也强行塞给了原主盘缠,让她出去自寻生路,而阿婆自己,则选择永远留在这个小山村里,生死不论。
“棋娘啊……虽说那算命的都是一张嘴九分假,但我还是想告诉你,咱们是本本分分的庄稼人,不该咱们要的,咱们不强留,明白吗?”
原主点点头,带着阿婆的劝诫下了山。
而就是在鹤州城,原主被人牙子看中,绑上了轮船,和其他被绑的姑娘一起,被卖到了京城里的贵族大员府上做奴婢。
原主被卖到了贤王府,也正是在这里,原主遇到了她命中的“贵人”——贤王魏秋旸。
魏秋旸很喜欢原主,将她放到了身边,给了一个妾的名分。原主好读书,他就给她搜罗各种各样的书籍,两人时不时清谈一番,吟诗作对,有时魏秋旸还会被原主的言谈所惊艳,感叹她的巧思慧根,于是更加宠幸她。
魏秋旸曾经三番五次地在私下里告诉过她,以他的身子骨,他是不愿娶妻的,所以原主会是他身边唯一的女人。
原主铭记阿婆的话,其实对于有没有正妻并不在意,她只想安安分分做好自己便是。她本以为日子就会这么圆满美好地过下去,直到有一天,原主意外地被太医诊断出怀孕了。
这个消息一出,整个贤王府都炸开了锅。
正妃还未娶进门,妾室就先有了孕,天底下哪有这么荒唐的事,而且还是出现在魏氏皇族。
无数的流言像刀子一样往原主的身上扎,而宫中的端贵妃——贤王生母,更是将贤王召进宫,在众目睽睽下扇了他一巴掌,怒斥他“作为皇嗣,毫不庄重,丢了魏家的脸”。
傍晚魏秋旸回来时,原主跪在他的脚边,哭着说:“我真的喝了避子汤……我,我可以打胎,殿下!”
魏秋旸没有责怪她,而是如往常一样把她抱在怀里,安抚似的亲吻她,眼神温柔深情:“我相信你,棋娘,无论如何,我都会让我们的孩子生下来的,打胎这样的话,日后不要提了。”
看见心上人付出了这么多,原主万分愧疚自责,而魏秋旸只让她安心养胎,不必操劳旁事。
后来魏秋旸又进了几次宫,只听说陛下和端贵妃都对他失望至极,怒斥他“毫无亲王之仪”,而魏秋旸却态度坚决,最后只好不了了之,只是朝野之中盛传贤王府的妾室败坏了贤王府的门风,让贤王变得“沉溺情爱,不问朝政”。
这些原主都听说了,只是听的越多,就越心疼心上人为自己的付出,她是隐隐约约知道魏秋旸是有意于储君之位的,只是闹了这一出后,朝臣们都当他是个被女人蛊惑的蠢货,恐怕再与那个位子无缘了。
第259章 传奇太子妃:从难民堆到问鼎中宫(3)
原主在心疼和愧疚中对腹中的孩子更加珍惜,在怀胎八个月后,偶然一次在院中散步时,踩到了落在地上的树枝,脚一滑跌倒在地,身下顿时渗出了血,这是早产的预兆。
听到这个消息,魏秋旸丢下政事,急匆匆就从官署赶了回来,还带了一大帮太医回来,说是必须大人和孩子都保下来,哪个出了问题就要降罪他们。
太医们一边感慨贤王这简直是胡闹,把这个出身寒微的妾室未免抬得太高了,一边又不得不战战兢兢地候命,生怕自己的脑袋不保。
接生嬷嬷在产房里忙活了一天一夜,一盆又一盆的血不停地往外端,终于最后产房里响起一声嘹亮的啼哭。
接生嬷嬷抱出来了一个胖乎乎的小男孩,魏秋旸连看都不看,进门就去到了原主的身边。
“棋娘,是个儿子……真是辛苦你了。”
原主摇了摇头,逗趣似的说了一句:“前段日子偏爱吃辣的,我还以为是个女儿,这老话说酸儿辣女,果真也不是全对。”
原主没注意到,她这句话说出后,魏秋旸的脸色有一瞬间的不自然,然后迅速归为平常。
“棋娘,你没有好好照顾好自己,差点让自己出了事,你知道我有多担心吗?”
心爱的男人这样挂念她,原主感动不已:“殿下……”
魏秋旸温柔地抚了抚她的脸,眼神含情脉脉:“我要罚你,我要罚你为本王照顾好本王的儿子,照顾好……我们的孩子。”
原主羞涩地点点头,低头应是。
而这一照顾,就是照顾了五年,照顾到贤王改政登基。
而这个素来深情宽和的男人,这时才露出了真面目,他从来不爱原主,这是一场彻头彻尾的欺骗。
他拿原主当幌子,为自己打造一个“沉溺情爱,无心政事”的形象,实则是为了麻痹朝中众人,尤其是太子党。实际上,他在暗中同镇北将军陆家勾结,并与陆家小姐陆云熙暗通款曲,定了终身。
两人常常私会,暗中早已逾矩多次。
至于原主从怀孕到早产到生育,都在他的计划之中,为的就是让她和陆云熙同一天生育,从而“太子换狸猫”,把他和陆云熙的儿子接到他身边,这样既方便日后把孩子“过继”给嫡母,又不会让别人察觉他和陆家的亲密关系。既保护了陆云熙的名声,又保护了魏秋旸自己的大计。
而原主,从头到尾,都是一个工具人,一个自己的女儿被扔掉、糊里糊涂真情实感养育了五年别人的孩子的可怜人。
“朕怎么会喜欢一个出身卑微还逃过饥荒的低贱农女呢?”原主被赐鸩酒后的最后一眼,就是魏秋旸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神色冷漠地说出这句话。
可明明是你夸我自由率真,颇有山川灵气啊……
原主摇了摇头,最后没了呼吸。
“富贵命短”,多么准确的判词。
【本世界的男女主就是魏秋旸和陆云熙,他们两个蛰伏数年,最后扳倒太子,成为本朝帝后。】
邵棋随意地点了点头:【俩人加起来得有八百个心眼子。】
系统也深以为然,它还没见过这么狗血离谱的戏码,尤其是男女主,跟算盘成精似的,原主得倒了多大霉才碰见他俩这种烂东西。
【那原主的诉求是什么?杀了男女主?】
系统看了一眼屏幕:【原主的诉求是让太子顺利登基。】
邵棋:“?”
【因为她说她作为魏秋旸的枕边人,知道魏秋旸最看重的就是那个位子,甚至看得比情爱比亲情还要重要,所以她希望魏秋旸永远得不到它,就由他最恨的太子皇兄得到最好。】
邵棋沉默了一下,然后忽然问:【原剧情里有提到太子的吗?他这个人怎么样,万一也是个坏东西,我可不干。】
系统仔细翻了翻:【从仅有的剧情还有原主的讲述来看,这个人应该没有问题。】
【可以,那我得想办法进京了。】
邵棋在睡梦中接受完剧情,然后开始在脑海中构思怎么从鹤州到京城。
正细想着,忽然耳边传来“咚”的一道碰撞声,接着是一声被半路截断的喊叫和喘气。
邵棋身体一顿,缓缓睁开了眼。
月光隐隐从窗外透出来,昏暗的光线下,邵棋看见那对夫妻的床上只剩一个人了,而那个姑娘的床边,正站着一个身影。
那个男人用手臂钳制着床上的姑娘,捂着她的嘴,另一只手则伸到她的衣服下,正耸动着抚摸她。
邵棋听见了微弱的哭声。
“不要……求求你……”
男人低声呵斥她:“小娘们,闭嘴,要不然等会你哭得更厉害。”
“操,赶紧享受完你,我还得去享受另一个呢,你俩一个都别想跑。”
男人刚说完这句话,下一瞬,耳边忽然传来一道淡淡的女声:“是在说我吗?”
男人惊了一下,骇然转头,迎面就是一记铁拳。
为防他叫出声,邵棋先卸了他的下巴,左脚一勾就摁着让他跪在了地上,然后另一只手抓着他的头发就往一旁的墙上撞。由于担心漏声,邵棋还是收着力气砸他的。
没砸几下,他就已经晕头转向了,那个受害的姑娘坐在床上,惊恐地看着她一个干瘦的小身板把一个大汉砸得虎虎生风。
过了一会,邵棋感觉打得差不多了,才收了手。
然而就在她正要直起身的一瞬间,她忽然看见男人手里一道微光闪过。
是一把生锈的短刀。
第260章 传奇太子妃:从难民堆到问鼎中宫(4)
男人面容狰狞,猛地拿刀往身后一刺——
邵棋冷着脸掐住了他的手腕,使了个巧劲压着他往脖子上一抹,下一瞬,就见了红。
“扑通”一声,男人的身体应声倒地。
床上的姑娘这才反应过来,刹那间瞪大了眼睛,想尖叫,却又怕暴露邵棋,只好死死地捂住自己的嘴,不让自己发出一点声音。
邵棋扫了地上的男人一眼,正琢磨着怎么处理尸体,然后就见屋子的另一边猝不及防突然站起来一个身影,直直地看了过来。
是男人的妻子。
微弱的月光下,她愣愣地看着那边凌乱的场景。一个姑娘坐在床上正拿被褥裹着自己,肩上的衣服被扯得凌乱,另一个姑娘神色平常,手上攥着一把砍肉刀,而自家男人正倒在血泊中。
“啊!”她尖叫一声,踉跄着朝门外跑去。
“杀人了!来人啊杀人了!”
看见她连滚带爬地跑了出去,邵棋轻轻“啧”了一声,早知道就把人拖出去再杀了。
而床上的姑娘回过神,连忙伸手把她往窗户边上推,一边推一边还警惕地看向门外:“妹妹你快走!一会官府就来人了!”
小孩这时也醒了过来,他大概清楚了眼下的情况,正定定往这边看着,像是在目送。
邵棋没犹豫,将那把带血的短刀往怀里一揣,打开窗户就翻了出去。
在她身后,“哐”的一声,带刀官兵推开门,一眼就看见了窗户上一闪而过的身影。
“人跑了,追!”
领头的官兵顺着窗户往外跳,这是一楼,跳出去外面就是开阔的街区,尤其在晚上,没什么人,分明是不容易藏匿的,可奇了怪了,官兵们打着灯笼往四周照了照,没看到任何人影。
“再仔细搜!”
“是!”
几个官兵四散开来。
听到脚步声渐渐走远,邵棋才从草垛子里探出头,一边懒洋洋地把玩着手里的稻草干,一边朝四周扫了一眼,仿佛正在被抓的不是她:“这群人业务能力不行啊。”
系统已经麻了:【别玩了,你收手吧宿主,还没见着太子人影呢,现在你又成通缉犯了,你这玩的也太花了。】
“第一次英雄救美,比较生疏,放心,下次我不会露馅的。”
邵棋从草垛子里跳了出来,本来就肚里空空,现在更是精疲力尽,正准备转身跑路,结果一扭头,迎面就是一块带着浓郁药味的白布,利落地捂住了她的口。
意识消失前的那一瞬间,邵棋心平气和、语气核善地问系统:【为什么我在这个世界这么倒霉?】
系统也为她叹息:【我的宝,可能是犯冲吧。】
邵棋十分疲惫,毫无挣扎地闭上了眼——算了,不管是谁来抓她,能管口饭就行,她所求不多。
彻底昏过去前,她隐约听见身侧那人邪笑一声:“这下我就能卖个好价钱了……”
……
夏日的早晨,天亮得特别早。
众臣于卯时位列在太极殿上早朝。
而今日的早朝,更是格外暗潮涌动。
鹤州地界的难民死了一大片,当地官员竟无一上报,甚至瞒下了赈灾粮,陛下发了好大一通火,把涉事的官员该杀的杀,该流放的流放。
到最后,当这把火甚至试图要烧向三省六部,想把所有的官员都督察一遍,拉到刀下扒下一层皮时,太尉陈保及时站了出来,才止住了这场牵连朝野的祸事。
“陛下,鹤州知州本就为取巧之人,失职在先,朝中不少官员斥责于他,羞于同列。此次赈灾,各省各部挂怀不已,虔捐俸禄,聊表牵念,赤诚之心,天地可鉴。陛下以一人之失职,疑众臣之无用,实乃……令微臣惶恐不已。”
话说完,陈保跪在地上,以头触地,缓缓行了个大礼。
太极殿内一时间静了下来。
坐在上手的天子半垂着眼,沉默半晌,才缓了脸色,让一旁的侍者扶他起来。
“是朕失态了,竟伤了君臣之谊。”
皇帝轻轻笑了一声:“太尉教训的是,诸位都是国之柱石,若是朕派羽林卫一一去查,反倒不美,是朕糊涂了。”
底下众臣听了这话,纷纷跪倒一大片。
“臣等惶恐。”
皇帝好脾气似的摆了摆手,让他们都起来。
旁边的领事太监察言观色,适时地朝台下喊了一声:“有本启奏,无事退朝——”
无人应声,这场早朝就在一种微妙的气氛中结束。
最前排立着的太子魏璟倒是神色如常,领先群臣率先出了太极殿,不过刚走不一会,身后就有一个身影跟了上来。
“前些日子怎么没见到殿下来上早朝?”
魏璟脚步一顿,转身朝身后人略一欠身,神情找不出来一丝纰漏:“劳太尉挂念,孤前些日子偶感风寒,一直在府上歇息。”
陈保笑着抚了抚胡子:“殿下金枝玉叶,可要照顾好自己。方才在殿上,未见殿下出面发言,臣是想知道殿下对鹤州知州有何看法。”
魏璟轻笑一下,似乎觉得这问题毫无意义:“杀都杀了,一个死人,孤能有什么看法呢。”
陈保抚胡子的手顿了一下,然后若无其事地掩饰了过去,他微微俯身行礼:“殿下说得不无道理,臣还要去官署,就先行告退了。”
时年五十多岁、大权在握、在朝中叱咤风云的陈太尉走起路来虎虎生风,渐渐消失在视野里。
只留魏璟静静站在原地,神色平静地凝视着他的背影。
良久,一旁的郑德海才突然听见自家主子像发现了什么新奇的玩意似的,笑着说了一句话:“你看这陈保,连对孤行礼,都只行了一半。”
这话一出,郑德海垂着头,背后顿时被汗洇湿了一大片。
魏璟却恍若不觉自己说出了什么话,用再平常不过的语气继续道:“父皇还是心急了些,若是我,不会在现在就对他展露杀心——”
“为时尚早,打草惊蛇。”
郑德海咽了咽口水,不敢再听:“殿下……”
魏璟轻轻“嗯”了一声,这才侧过头忽然问他:“交给你的事,都办好了吗?”
郑德海连忙回答:“已经都办妥当了,殿下。”
魏璟点点头,眼神望向不远处的宫门,语气轻飘飘的:“孤这个蠢弟弟,竟然靠着男女情爱搭上了陆家这条船,倒是很让人惊讶。”
郑德海顿了顿,犹豫了片刻,才试探着说:“殿下……您的婚事,陛下也催了许多年了……”
魏璟眉梢微挑:“你的意思是让孤效仿贤王?”
郑德海顿时倒吸一口凉气,声呼不敢。
“娶一个女人,让她像我母后一样,被困死在深宫里,死了也不得安生,还得被丈夫挂在嘴边,充当标榜帝王深情的工具……”魏璟神情中带上了些讽意,语气淡淡,“被我选中,嫁进魏家这个吃人魔窟,那她也未免太倒霉了。”
“殿下——”
“够了,”魏璟神色微冷,“孤不需要太子妃。”
他瞥了郑德海一眼:“多嘴多舌,回去领罚。”
郑德海连忙垂下头,不敢再发一言。
第261章 传奇太子妃:从难民堆到问鼎中宫(5)
而另一边,陈保一回府就写了封书信,差人送进了宫。
后宫的最高位嫔妃——端贵妃陈氏,很快就拿到了兄长的来信,信上内容很简单,让她提防着点太子。陈保猜测太子很可能私下去过了鹤州,并且拿到了鹤州知州王福的手里那本账簿,那上面可是把他和陈党的日常交际记载得清清楚楚,甚至连他给端贵妃送过的礼,也记录在册。
陈保在信中说:“太子年龄愈长,身上雾气愈重,叫人看不分明。”
除此之外,陈保还警告端贵妃,让她莫要松懈,一定要悉心侍奉皇帝,谨言慎行,最好能让皇帝爱屋及乌,偏向贤王。
端贵妃读完信,就把信纸放在烛火上烧了个干净。
“本宫这兄长,一边说着让本宫和旸儿谨言慎行,一边自己却在朝中高调行事,朝野内外,谁不说他陈大太尉一手遮天,倒也是有意思极了。”
一旁的贴身嬷嬷搭话:“大爷深谋远虑,只是性格上……”
“刚愎自用,”端贵妃把她不敢说的话说了出来,然后微微叹了口气,“我倒没什么,我能忍,只是苦了旸儿,明明一身才华,心有大志,却非要装成一个吟诗作对的闲散王爷……唉。”
说到这,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问道:“旸儿和陆家的小姐……近日怎么样了?”
贴身嬷嬷笑了一声,凑到她耳边,低声说了几句话。
“那就好,那就好。”端贵妃笑了笑,语气打趣,“年轻人么,就是爱闹腾,让他们小心些,莫要被人察觉就好了。”
嬷嬷也笑得开怀,只是又有些顾虑:“不过,还未成婚,就住在一起,这……”
“无事,”端贵妃神色如常,端起了手边的茶盏,“旸儿不能在表面上和陆家走得太近,陛下那么防备陆家,成婚更是不可能的事,既然如此,那就一切暗中进行好了。”
嬷嬷声音压低了些:“若是一不小心有了孩子……”
端贵妃轻轻抿了一口茶:“那就生下来,办法多的是。”
而且……一个同时流着陈家和陆家血液的孩子,是多么的尊贵,多么适合帮他的父亲登上那个位子。
她用长长的指甲勾了勾面前摆着的花枝,脸上露出一抹浅浅的笑。
……
贤王魏秋旸在文人之中素有名气,只因他好与文人墨客相交,又性情谦逊,少有王爷架子。他容貌英俊,气质温柔,生就一双多情眼,相比疏离冷淡、难以接近的太子爷,京城中无数的才女佳人都更倾心于他。
不过,京城中人未必能料到,这样一位文弱王爷,不喜欢才女,反倒是对英姿飒爽的将门虎女一见钟情。
二人在宴会上相知相遇,随后迅速堕入爱河,私定终身。
不过这一切,都是在暗里进行,陆家也默许了。
他们本来是想将陆云熙与太子绑定在一起,好搭上龙船,兴旺家族。不过,皇帝对他们家防备得很,太子更是城府颇深,难以把控,这样一来,他们只能退而求其次,选择贤王。
只不过恰巧的是,贤王和陆云熙两情相悦,那就更加顺理成章。
黄昏日暮的贤王府正院,主人已经屏退了所有下人,只留下一两个亲近的侍者把守着门——只因这院内实在是柔情蜜意,不可为外人窥看。
陆云熙早就偷偷住进了贤王府,但活动范围只在正院,成为了贤王府心照不宣的女主人。
“阿熙,自你来我身边,我连书都少翻了。”
魏秋旸抱着心爱之人坐在院内的贵妃椅上,陆云熙坐在他的怀里,两人牵着手,正一同望着金黄色的落日。
听见他这话,陆云熙笑了一声:“怎么少翻了?每日里教我那些淫词艳曲,都是从哪学来的?”
魏秋旸搂着她的腰,低下头轻轻亲吻她:“都是情浓之时,自然而然抒发出来的。”
“贤王爷真是好雅兴,”陆云熙哼了一声,“日后新妹妹们进了门,贤王殿下还不得一个一个都得抒发抒发?”
“没有别人,只有你一个。”
听见男人下意识的承诺,陆云熙顿了顿,然后横眉瞪他一眼:“那如果是陛下赐给你的呢?说!你怎么办?”
“那就放在府里当摆设,我一个都不碰。”
“那如果必须碰呢?赐给你一个家世显赫的侧妃,你还敢晾着人家?”
“我的心永远在你身上,小祖宗。”魏秋旸盯着她,神色温柔深情,“旁人都是逢场作戏,只有你,是我心甘情愿。”
迎上男人火一般的热切目光,陆云熙的脸涨得通红,半晌才虚张声势似的拿手砸了一下他的肩:“你要是敢心系旁人,姑奶奶我就废了你,让你做不成男人!”
魏秋旸笑了笑直起了身,抱住她低头亲吻。
吻了一会,他突然把她打横抱起,大步往里屋去了。
“今晚让我做一回男人好不好?”
帘帐放下,影影绰绰间,屋内传来女子的娇笑声。
月上梢头,又是一个热情似火的夜晚。
第262章 传奇太子妃:从难民堆到问鼎中宫(6)
邵棋再醒来时,先是闻到了一股脂粉香味。
一睁眼就看到了好几个和她差不多年纪的女孩正被绑着手,坐在地上,四周纱帐重重,金线勾勒出大朵大朵的芍药,花团锦簇,上好的香木雕刻的用具摆设得颇有雅趣,窗外还隐隐传来几声动人的琵琶春曲。
邵棋半睁着眼,悄悄察看四周的情况。
屋外不时有缓慢的脚步声,夹杂着女人的轻笑声。
【别看了,你被卖到青楼了。】系统揣手旁观,发出吃瓜群众的声音。
邵棋无语:【还不如卖到贤王府,我找个机会把男主噶了,那太子不就能上位了。】
系统:???
【我警告你,他男主光环还在,你把他噶了到时候还得被惩罚离开世界线。】
邵棋沉默片刻,然后又问:【男主逛不逛青楼?】
【我哪知道……】系统很不理解她的脑回路,【不是,你应该想办法靠近太子,获得他的信任,然后助他上位,你总盯着男主干啥?】
【男主蠢啊,肯定比太子好忽悠,而且我不擅长建立信任,我就擅长坑蒙拐骗。】邵棋理直气壮。
系统很怀疑她就是想踩着规则红线毒死男主。
正在这时,“李老板可真是会说笑,哈哈……”门忽然被推开,从外面进来了一男一女。
走在前面的女人打扮的艳丽十足,笑声也颇为勾人:“李老板,这新到的一批……未免也太说不过去了。”
女人朝着地上的这帮女孩们扫了一眼,目光落在她们瘦骨嶙峋的肩颈上,眼神挑剔
被叫作李老板的男人站在一旁,尴尬地笑了笑,语气无奈:“胡老板,这都是从鹤州地界运过来的,她们都没吃过几顿饱饭……”
“行吧,行吧,说不准就有男人喜欢这一口,”胡老板摆了摆手,身后顿时进来了几个练家子,把地上的女孩一个一个拖了出去,“带下去好好调教。”
说完,她顿了顿,瞥了身旁的李老板一眼,语气意味深长道:“李老板,你刚才跟我说过,这一批里面有个特别的?”
李老板立马连声说“对对对”,然后视线一转,直直看向了正坐在地上的邵棋,指了指她。
胡老板的目光随之投了过来。
邵棋眨了眨眼,忽然觉得自己可能又要倒霉了。
而胡老板盯着她看了一会,就抬脚走了过来,然后俯身勾起了她的下巴,细细打量。邵棋顿时闻到了迎面而来的一股浓郁的花香味,呛得她喉咙一痒,往后退了退。
旁边的女孩们都被带了出去,转眼间,室内只剩下了他们三人。
胡老板眼角余光早就瞥见了她领子闪着的那一点银光,等周围无人了,她才挑挑眉,伸手从邵棋的外衣里拿出了那把带血的短刀,放在手中把玩。
“果然是个会杀人的,连凶器都在身上揣着呢。”
李老板在一旁陪着笑:“之前听说您想要个身世干净又胆大的,我一见到她就感觉挺合适,而且她之前是在难民营杀了人,从官府手里逃了出来,也算有个把柄。”
“哦?”胡老板侧身看过来,眼神中的趣味更浓。
“不错,脸蛋也生得漂亮,就是看着太冷淡了,不娇气,也不知道那位喜不喜欢。”
李老板一听有戏,声音压低了些:“可以把她和之前那几个都一并带去先见见主子,让主子过目。”
胡老板轻笑一声,斜睨他一眼:“那位小姐现在可就在主子身边呢,我把这些花一般的姑娘们往主子眼前领,她还不恨死我?没眼色的东西。”
李老板咳了咳,不再说话了。
邵棋在一边装聋作哑地听了大半天,心里已经隐隐有了猜测——这两人背后的主子大概是要把她送到一个大人物身边,至于是干什么,还不确定。
而就在这时,胡老板莲步轻移,走到她身前蹲了下来,一边笑着看向她,一边给她松绑,语气柔柔的:“姑娘,饿了吗?我叫人来给你上些吃食。”
【宿主,她这一看就不安好心哪!】
系统在意识空间里鬼叫,而邵棋神色如常,不像是被绑架,倒像是回了家似的,笑了笑开口道:“我想喝点粥,麻烦姐姐了。”
胡老板诧异地挑了挑眉,目光在她脸上顿了一下,然后笑着颔首。
能沉住气,不露怯。
只这两点,就已经胜过多少人了,倒是个不一般的丫头。
“这几日你就待在这屋里,会有人给你送一日三餐,我也会经常来和你聊一聊,姑娘若有什么要求,也只管跟我提。”
而邵棋一听这话,当下就开了口:“能把我的那把刀还给我吗?”
胡老板动作一顿,蓦地看她一眼。
邵棋神情自然:“我只是习惯在身上放把刀,你大可以放心,我不跑,我还想在这混口饭吃呢。”
一直旁听的系统:???
而胡老板盯着她瞧了一会,就把手上的短刀放在了一旁的桌上,意味深长道:“姑娘,好日子在后头呢,你若是真的想清楚了,这一辈子的荣华富贵也就不用愁了。”
她轻笑出声,带着李老板走了出去,然后关上了门。
室内顿时静了下来。
【她是想把你卖给别人当小老婆?】系统猜测。
邵棋抿了口茶,漫不经心地纠正它:【不是卖,是安插,而且是不能引起怀疑的安插。】
系统很好奇:【刚才那两人的主子是谁啊?你这是要给谁卖命?】
这倒是稀奇了,就自家宿主这种莲藕成精——浑身心眼的人物,竟然还有要给别人打工的时候
邵棋也很好奇,又斟了一杯茶放到嘴边,语气轻飘飘的:【我也想知道,我会给哪位王公贵族卖命呢……】
半晌,“咔哒”一声,茶杯落到茶盘上,发出一声轻响,像是躬身入局的号角。
……
魏秋旸已经收到了属下的来信,他让他们去找一个心细胆大、特别一点的女孩,准备往太子皇兄的身边送,结果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好几个备选。
信中附的还有女子画像,他一一过目,最后目光落到了一个头发凌乱的女子身上。
往下一看,她的画像上标注了一个名字:“邵棋。”
魏秋旸拿着画像摩挲了一下,觉得这个女子倒是很特别。别的人都是要么神情畏惧、要么眼神里充满野心、要么一脸茫然,只有她,懒洋洋的,却透着一股锋利自矜的劲。
魏秋旸有种感觉,她一个平民女子,竟然莫名和太子很像。
他又看了看她的生平,还是个杀过人的。
魏秋旸低眉沉思了一会,正在这时,书房的门忽然开了,有人推门进来了。
他连忙拿一旁的字画盖住了书信和画像,抬眼看了过去。
第263章 传奇太子妃:从难民堆到问鼎中宫(7)
“我好无聊,你在干嘛?”陆云熙笑着走到他身边,俯身抱住了他,自然而然地坐在了他身上,“教我练字好不好?”
魏秋旸状若无意地把一旁的字画往旁边挪了挪,然后低头往她耳朵上吻了吻,语气温柔:“那你去那边的书架上挑一副字帖,我来教你。”
陆云熙眼睛一亮。
她虽然住进贤王府有一阵时日了,但从来没有进他的书房看他书架上的东西。
王公贵族,尤其是皇族,书房是重中之重,轻易不向外人开放。
陆云熙也心里清楚得很,所以从不过问。
但现在魏秋旸语气自然地让她去随意查阅书架上的东西,无疑是信任她的体现,她当然更开心。
“阿旸真好!”
她在他侧脸上轻轻啄吻了一下,然后脚步轻快地走向了书架。
而在她身后,魏秋旸收敛了笑意,神色平静地把书信和画像收了起来。
他在心中告诉自己,他并不是不相信阿熙,而是对陆家心有疑虑,况且,这种暗地里的事,还是不让阿熙知道为好。
——她不需要知道什么阴谋阳谋,她只需要站在自己身边,陪自己一步一步走下去。
魏秋旸敛眉看着女人的背影,眼神定定。
……
清梦寺,是佛家圣地。
传说清梦寺曾有一任住持在此悟得佛理,坐地成佛,下了山去,所以附近的百姓常说此地有佛缘,传的久了,这个宝地便天下皆知。
而且当朝太子幼时亦在此地住过一段时间,回宫之后也常常回来探望。
朝野中也时有传闻,说是太子殿下及冠之后也没有娶妻的想法,对男女情爱淡泊疏离,整日里要么处理政事,要么品读闲书,尤其爱钻研佛经之类的书籍。再加上他手腕上一直带着一串佛珠,十分爱护,这么一看,他活得简直像个清心寡欲的僧人。
所以不少臣子私下里不免怀疑,太子殿下是不是有什么皈依佛门的念头?
不过这个说法被太子他老子——皇帝给否认了,他曾信誓旦旦地说过,无论如何,他一定会让太子在二十五岁之前就娶一门太子妃,到时候太子不娶也得娶。
皇帝还就不信了,这么大个年轻小子真能清心寡欲?
然而皇帝没想到的是,今年太子二十四了,东宫里还是冷清得像个寺院。
于是他这个老爹也摆烂了,太子自己看着办吧,不娶就给他过继个孩子到名下,反正也不影响他登基。
而太子殿下还是一如既往地每个月都会回清梦寺一趟,小住两日。
清梦寺坐落在樊灵山上,清晨太阳未出的时候,寺内雾气缭绕,魏璟总是在这个时候喜欢独自去山上转一转,不让侍卫跟着,这附近都有侍卫把守,而且他自己也习武。
不到卯时,魏璟就穿着青色的常服,负手慢步,走小路上了山。
而另一边,早早地在山上等候的邵棋,忍不住打了个哈欠。
【这太子,大早上的不睡觉,非要上山跑着玩,这下好了吧,被别人算计了吧。】
看着这个所谓的“别人”在这里嘟嘟囔囔,系统嗑着瓜子,啧啧两声:【本来是想让你去接近太子,获得他的信任然后帮助他,要不然退而求其次,接近男主,待在他身边给他搅局也行。现在倒好,你成了男主派到太子身边的间谍,你这一手玩得太6了。】
邵棋语气随意:【别那么悲观,我只是倒霉了一点。】
系统:……
两人聊了一会,天边微微显出了一点阳光,系统猛地开口:【差不多到时间了吧?你还不赶紧把捕兽网捕兽夹放下去,然后赶紧把自己吊起来?】
一会太子估计就该走到这边了。
【这主意也不知道是不是男主想出来的,真够蠢的。】邵棋随口吐槽了一句。
系统“害”了一声:【你个打工的,听老板的,干就完了。】
于是邵棋把捕兽网放了下去,拿事先准备好的草和土细致地埋了埋,又把几个捕兽夹放在了一边。
然后她却走了出来,继续藏在了道路一旁的草丛里。
系统略微疑惑,没看懂她的操作。
【祖宗!你这是干什么?你不进去,这怎么英雄救美?附近还有男主的人盯着呢,你现在就阳奉阴违有点早了吧,不怕玩崩了啊?】
邵棋一脸理直气壮:【我哪阳奉阴违了?他们只说要英雄救美,又没指定谁救谁,那捕兽夹子夹着疼死了,我还是当英雄吧。】
系统:???
我不是真的人,但你是真的狗。
太子遇见你才真是倒了大霉了。
刚说完这话,不远处的山路上就渐渐显出一个青色的身影,男子身形颀长,气质卓然,远远看去渊渟岳峙,正缓缓迈着步伐,负手朝这边走来。
邵棋看了一眼,点了点头:【看着气质是比男主那个狗东西强,比较正派。】
系统无语:【是让你点评的吗?你还不赶紧走另一条小道转个弯再回来,装样子也要装得像些。】
邵棋叼着野草,懒懒散散地站起了身,山上的草丛和树林密集,足够把她的身影遮盖住。
她正准备转头下山,眼角余光却忽然瞥见太子的身影走得更近了些,已经隐隐能看见他的侧脸。
邵棋顿了顿,目光骤然停在他的脸上。
莫名有种直觉……
等他走得更近了些,邵棋看着他那张脸,只觉心跳如鼓。
——等等!那几个捕兽夹!
她在心中骂了一声自己真倒霉,然后脚步向前一跳,直接冲了过去!
系统懵了:【宿主!】
这是干啥?自首去了?
第264章 传奇太子妃:从难民堆到问鼎中宫(8)
邵棋动作极快,飞扑了过去。
魏璟耳尖轻动,几乎是瞬间就察觉到了动静,他敛去眼底的冷意,反倒若无其事般,站在原地不动弹了。
紧接着,他就见侧面一道白影闪过,有人拉着他的衣袖,推了他一把。
魏璟顺势而为,向后倒去,结果忽然一脚踩在了旁边一颗石头上。
下一瞬,地面上的树叶和杂草纷纷被扬了起来,一张大网腾空而起,把两人包裹其中。
邵棋一睁眼,就看见自己被吊在树上,坐在网兜子里,而对面正是赫赫有名的当朝太子殿下——她的任务对象兼对象。
如果不是她现在在天上,她真想找个洞钻到地下去。
【我好倒霉,真的。】邵棋语气平静。
系统很不理解啊:【你好端端地跑过来干嘛?】
【……跑过来解救我的老情人。但没想到逃过了捕兽夹,却落入了捕兽网。】
系统:???!!!
怎么又是他小子?
你这不是落入捕兽网,你这是落入情网……他被捕兽夹子夹着太疼,你又不舍得了是吧?
系统暗暗咬牙,好恨一些臭情侣。
“姑娘,”魏璟默不作声地盯了她半晌,才淡声开口:“你是这山上的农户?”
邵棋方才一直是侧着脸的,头发微散,魏璟看不清她的面容。等他一开口,她才转过身看向了他。
而就在看清她的脸后,魏璟的神色有一瞬的轻微变化。
——他的记性向来不错,尚能记得之前在鹤州城外的那次驻足。
“公子,真是对不住,”邵棋并不知道对面的人正在想什么,她心中思量百转千回,面上不显,最后选了一个最真诚的解释,“这些东西都是我布置的,本想抓一些山禽,没想到误伤了你。”
邵棋一边说着,一边抬眼看过去,正好撞进对方平静的目光里。
她下意识捻了捻手指,顿觉这男人好像很不好糊弄。
“姑娘住在这山上?”魏璟语气温和。
邵棋点了点头,清澈的眸子眼神真挚。
接着她就看见对方脸上好像有一瞬间的微笑闪过,但仔细去看时,却又仿佛是她的错觉。
“姑娘不必担忧,再过一会就是清梦寺僧人的山巡时间,有人经过这,就能来把我们放下去了。”魏璟的语气淡定得很,一点都不像个被吊在树上的。
他们二人离得很近,面对面坐着。邵棋看着他的身形,很是佩服,心说不愧是太子,就算坐在一个粗糙的网兜子里,竟然也能如此优雅。
“冒昧请问,姑娘家中亲眷现在何处?”魏璟突然面不改色地开口,“若是在附近,让他们来救自然更方便。”
邵棋眨了眨眼,如实回答:“没有亲眷,我家中只有我一人。”
魏璟顿了顿,神情微敛:“对不住,提起了姑娘的伤心事。”
邵棋摆了摆手,面无表情,实则手心已经有些冒汗了。
这男人说一句话就给她挖一个坑,心眼子简直跟她不相上下,真是难搞。
而距离他们不远处的小山丘后,贤王魏秋旸特意派来的两个暗卫,正奉命观察邵棋的行动。
本来一切正常,从邵棋突然冲出来时,剧情走向就开始如野马狂奔。两个暗卫望着坐在网兜子里你一言我一语互相搭话的两人,大为震撼。
“这邵姑娘不是应该勾引太子去救她然后搭上关系吗?这是什么情况?”
另一个暗卫摩挲着下巴沉思:“英雄救美的戏码太俗套了,我看这一出就整得不错,肯定能让太子记忆尤深。”
方才说话的暗卫瞥他一眼:“你的意思是说主子的计划太蠢了?”
“咳咳,我可没这么说啊!”那暗卫语气着急地瞪他一眼。
“诶诶诶!来人了来人了!”
两个暗卫看到不远处的人影渐渐走近,顿时隐匿了身形。
是上山巡逻的僧人。
“玉施主?您这是怎么一回事?”僧人一看见网兜里的魏璟,惊讶地开口。
魏璟出门在外给自己起了个化名——玉空,即使是在知根知底的清梦寺,他也不喜寺中僧人称他殿下,一来二去,大家就都叫他玉施主。
“麻烦道明法师把我们放下去了。”魏璟朝他颔首。
道明本就是习武之人,身上也带得有防身之器,他一跃到了树干上,拿着匕首开始磨绳子。
【宿主你不是也有短刀?】系统嗑着瓜子看热闹。
邵棋语气平静:【我现在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农女。】
系统差点笑出声,这人设给宿主,可真是有意思了。
它停顿了一下,忽然又想到:【欸?那一会这个网兜掉下去,你是不是不能露馅,只能顺其自然往下掉,然后摔一下子?】
邵棋:“……”
我谢谢你提醒我。
下一刻,“唰”的一声,绳子被截断。
邵棋闭上眼,头一次体会这种在空中蹦极的感觉,然而在下落的一瞬间,她忽然感到有什么东西落到了她手边,她下意识反手紧紧抓住。
再睁开眼时,就看见自己手心里正攥着男人的袖角,而他在她落地时,不动声色地托了她一把。
邵棋很感动,正要开口表示谢意,接着就看到眼前的男人借着这个距离,目光落在了她的脚腕上。
“姑娘受伤了?”
邵棋低头一看,应该是刚才动作太急,被划了一下,有些渗血,鞋袜都沾上了血迹。
魏璟看着她,语气自然而然:“姑娘也算是为救我而受伤,不如这样,我送姑娘回家,再帮姑娘找一位大夫诊治,如何?”
邵棋顿了一下,在心中感慨:【我能说还好男主已经给我在山上安排了个房子吗?】
系统客观点评:【他还挺敏锐,还在给你下套呢。】
邵棋“呵呵”两声:【但我可不惯着他。】
系统:?
下一刻,就听邵棋客气地笑了笑:“谢谢公子的关心,但我家住在山顶隐匿处,不便让外人进入,既然公子并未受伤,那我们就在此别过,告辞了。”
她微微颔首,背起一旁采草药用的背筐,然后把捕兽网和捕兽夹都收了起来,略一欠身,就转身从小路往山上走去了。
纤细的背影渐渐消失在山林中。
魏璟轻蹙眉头,侧过脸问一旁的道明:“樊灵山上住的有住户?我怎么从来不知?”
道明略微思索了一下才回答:“确实是有的,但是很少,玉施主您住在这的时候,樊灵山时常有野兽出没,住持从不带您上山的。”
魏璟顿了顿,敛去眼底的深思,没再说话了。
他轻轻抚了抚腕上的佛珠,清晨日光下的侧脸仿佛笼在光雾之中,叫人看不分明。
第265章 传奇太子妃:从难民堆到问鼎中宫(9)
【宿主,你这是?】
邵棋一瘸一拐地走在山路上,轻笑一下:【我没必要急于去证明我的清白,或者急于去接近他。】
【经过今天这一出,暗卫禀告给男主,男主自然能看到我的价值。他比我急,会帮我办到这一切。谁着急当然谁出力。】
系统试图猜测:【你觉得他会想尽办法把你送到魏璟身边?】
【魏秋旸的舅舅,是当朝太尉陈保,】邵棋微眯起眼,神色淡淡,【我之前在京城里打听过,陈保权倾朝野,门生遍地,在很多政事上,即使是皇帝和太子,也要让他三分。】
【我猜……魏秋旸会去找他舅舅帮忙。】
邵棋挑了挑眉,笑容浅浅:【你说……我能不能见到陈保本人?】
系统一脸问号:【以你的咖位,恐怕不太够。】
【是吗?】邵棋神情含笑。
【不过这段日子,我倒是要恶补一些朝政时事文献,以备不时之需。】
……
魏璟捻着佛珠缓步下山时,就见住持已经站在寺门外等他许久了。
“这次闲步,玉施主倒是去了许久。”住持双手合十,微微笑着。
魏璟向他回礼,神色淡然:“遇到了一些意外,所以耽搁了一会。”
“哦?”住持脸上笑意更深,“可是遇到了什么特别之人?”
听见这话,魏璟猛地抬眼,脸上神情这才有了些许波动。
魏璟幼时住在清梦寺的时候,便是住持照顾的他,不仅在生活上处处教导关怀,更是手把手带他领悟佛法,所以在魏璟这里,住持是他认可和尊敬的师长。
而住持早在他少年时——他一度执迷于剃度皈依佛门的时候,就告诉过他,他六根不净,不适合参佛。
他那时候就问过为什么。
住持只是摇头笑了笑:“一切皆有缘法,你的缘法还未到。”
而现在,魏璟注视着眼前带着同样笑容的住持,隐隐能感觉到他的弦外之音。
“玉施主,珍惜眼前人呐……”
“您这话是何意?”魏璟眉头轻蹙,“我方才确实在山上遇到了一个姑娘,但是她……”
她来路不明,而且很可能是陈党。
住持却不知道他心里在想什么,或者说即使他知道,他也并不将其放在心上。他只是和魏璟对视了一眼,目光温和而慈悲:“是你的缘法到了。”
魏璟捻着佛珠的手顿了一下,眼神里少见地泄露出了几分错愕。
……
而另一边,魏秋旸确实没想到,邵棋竟然真能和他那个活得像和尚的太子皇兄搭上话,而且还是用的那么……离奇的办法。
——两个人都被困在捕兽网里,这种初遇场景确实令人记忆犹新,恐怕一辈子都忘不了。
魏秋旸自认为足够清楚魏璟的个性,男人哪有柳下惠?他不过就是对那些贵族仕女不感兴趣,想要点新奇的罢了。
这么一看,像邵棋这种令人眼前一亮的女孩,确实很令人心折……说不定真能勾得太子失态呢。
魏秋旸只要一想到这种场景,他就心中畅快。
从小到大,太子都是狠狠压他一头,世人盛赞他沉稳老成、清贵内敛,天生的储君风范,而母妃和舅舅也告诫他让他避其锋芒,韬光养晦。
可他已经韬光养晦二十年了!
太子也已经高高在上了二十年,他忍不了了,也不想再忍了。他要用自己的方法,把太子从神坛上拉下来,一步一步将他碾为污泥。
心中有了决断,他抬眼看向身侧的心腹,问道:“舅舅回信了吗?”
心腹犹豫了一下,摇了摇头:“回主子,太尉还未回信。”
魏秋旸攥着下属递上来各种密信,摩挲了几下,开口道:“给太尉府递帖子,今晚我登门拜访。”
心腹点头应是,退了出去。
魏秋旸在书房里踱步了一会,半晌,才召来管家:“夫人呢?”
他说的“夫人”就是陆云熙,现在贤王府上上下下都对这个称呼心照不宣。
“回王爷,夫人现下还在后院里歇息。”
魏秋旸“嗯”了一声,让他退了下去,然后直接起身去了后院。
陆云熙正侧躺在贵妃椅上阖目休息,她待在贤王府里,整日除了和魏秋旸腻歪,就没有别的事可做了,只好睡觉。
耳尖传来湿漉漉又柔软的触感,一睁眼,是魏秋旸正在亲吻她。
陆云熙轻轻推了他一把:“别闹,我今天好困,想睡觉。”
魏秋旸在她耳边低语:“可是我好想和阿熙亲热……”
“别动,痒……”陆云熙笑了一声,把他的头推开了。
魏秋旸顿时发出一声失望的哀叹:“好吧,我抱你到床上睡觉,别在外面着凉了。”
陆云熙点了点头,然后一下就被抱了起来,男人的臂弯温暖无比,从院内到里屋的这几步路,陆云熙就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
魏秋旸眼神温柔,轻轻将她放在了床榻上,然后给她盖好被子,掖好被角。
然后他面不改色,转过身走向了门外,忽而顿住脚步,目光落到了一旁的香炉上,那里正青烟袅袅。
王公贵族的屋内一年四季都要熏香,既彰显品味,也彰显身份。
而这个屋里熏的香,更是陆云熙最爱的荔枝香,是魏秋旸为了哄她开心,花重金买下来的。
然而此时此刻,闻着那清淡又醉人的荔枝香味,魏秋旸忽然抬手,遮了遮口鼻,神情莫测。
——这香是专门给阿熙熏的,每每他进屋,总要以不喜欢为由熄灭香料。
“一骑红尘妃子笑,无人知是荔枝来。”
这是他送给阿熙的厚礼,让她得以日夜安眠。
第266章 传奇太子妃:从难民堆到问鼎中宫(10)
是夜,太尉府。
陈保听到下人禀报贤王已至的时候,笑了一笑。
“我这外甥,还是沉不住气。”
魏秋旸大步进了正院,刚一掀开帘子,就见陈保坐在正堂上首,低头抿着香茗,看见他来了,神情温和含笑,还带着几分恰到好处的疑惑:“更深露重,怎么忽然想起到我这来了?”
“舅舅,”魏秋旸顿了片刻,平静开口,“我有一计,可以击溃太子势力。”
他将邵棋的存在还有自己的打算全盘托出,说完后抬眼注视着陈保,眼神定定。
而陈保一边捏着茶盏盖子轻轻在杯壁上划过,一边低笑一声,眼角的皱纹堆作一团:“美人计加上离间计?想法倒是不错,不过……”
“你却是小看太子了。”
他眯着眼,眼底凶光乍现:“你真以为太子是那等沉溺情爱之人?他心里那城府可深着呢。”
“舅舅,你有所不知,自从我安排那女子在樊灵山上和他相遇,这几日他下山后一直在暗中派人寻找那女子,而且据说他对此事颇为上心。”魏秋旸勾了勾唇,语气笃定,“至少可以认定,太子并非毫不在意。”
听了他这话,陈保抿了口茶,看向他:“那女子是何来历?家世如何?”
魏秋旸随意地摆了摆手:“不过是个鹤州地界的难民,无父无母的孤女,而且我派人查过了,她手无缚鸡之力,之前却在鹤州难民区还杀过人,后来逃跑了,倒也没留什么案底。”
“杀过人?”陈保哼笑一声,“不简单啊。”
“她确实有些心思,不过都是些不足挂齿的小心思,事成之后赏她一个不愁吃穿的好去处,也就罢了。”
陈保抚着胡须,思索了片刻,忽然道:“那女子现在在何处?我想见上一见。”
魏秋旸有些诧异:“不必了吧舅舅?她不过是一颗棋子——”
“你若是想走这一步险棋,自然要处处留心。”陈保肃着脸,脸上下垂的赘肉衬得他格外阴沉,“那女子若是个蠢的,那你这盘棋下得毫无意义,反叫别人看了笑话。”
魏秋旸愣了一下,然后低头颔首,让下属把邵棋带过来。
没过一会,邵棋就被带到了太尉府,心情甚是不美。
大半夜的,忽然有个暗卫像个爬墙的壁虎,在窗户边上叫她的名字,要不是身在屋檐下,她已经开骂了。
“你就是邵姑娘?”陈保坐在堂前上首,投向她的目光带着毫不掩饰的打量与审视。
邵棋站得笔挺,任他注视,神色毫不露怯。
陈保不由得在心里高看她一眼,升斗小民能有这般宠辱不惊的气度,已是胜过不少人了。
“民女邵棋,见过太尉。”邵棋垂头缓缓行礼,行至一半时,陈保摆摆手让她起来,一般人都要跪地后再起,然而她停都没停,毫不犹豫就站起了身,纤细的后颈没有丝毫曲折的意味,直挺得像根青竹。
陈保把她的小动作一一收入眼中,挑了挑眉。
这般对他不敬,甚至是……不屑。
“可曾读过书?”
邵棋垂着眼,眼底划过一丝微芒,点了点头。
这年头,女子书院都有了,女子读书倒也不是什么稀罕事。一旁站着的魏秋旸看舅舅似乎是有了要和她聊上片刻的心思,忍不住皱了皱眉。
——荔枝香里的药效有时限,他担心回去得晚陆云熙就醒了,到时候又要找理由搪塞她。
而陈保抿了一口手上端着的清茶,接着随意问道:“邵姑娘平日里都读些什么书?”
陈保以为听到的会是诸如《女戒》或者诗词文选一类的东西,却没想到女子却给他罗列了四书五经还有《六韬》《左传》一类的政史军事书籍。
“这些你都读得通吗?”他略微挑了挑眉,注视着眼前的女子。
邵棋却忽然笑了笑:“此一类书,圣人也不敢说是全部参悟,民女能读懂十之一二,已是受益匪浅。”
这句话说得聪明。
看似是在自谦自贬,实则将自己与圣人相提并论,已经可以称得上是大胆了。
陈保低声笑了笑,眼角余光瞥见一旁看上去心不在焉的魏秋旸,忽然开口:“旸儿,你若是有要紧事,就先去办吧,把暗卫留在这,一会送邵姑娘回去。”
魏秋旸抬头愣了一下,然后点头应是,时辰确实不早了,他记挂着陆云熙那边的情况,抬脚就出了正堂。
而他走后,堂上静了片刻。
陈保放下茶盏,才缓缓开口:“人已经走了,邵姑娘想单独和我说些什么呢?”
聪明人之间说话就是省力,方才这姑娘一个眼神看过来,陈保就知道她还有后招了。
“大人,贤王殿下有美人计,民女也有一计奉上。”邵棋淡声开口。
“哦?”陈保掂起金玉镶嵌的茶壶,给自己斟了一杯热茶,茶烟氤氲间,他的神情隐在烟雾里,看不分明。
“你是旸儿亲自挑选的棋子,现在又背着他给我献计,此等行径,倒是让我看不懂了。”他抚着胡须,眼底略微透着些冷意,“今日献计于我,明日也就能献计于旁人,邵姑娘待人不忠啊。”
“咔哒”一声,他把茶盏放在案桌上,周遭的气氛似乎都带了几分肃杀的气息。
陈保在官场沉浮二十多年,什么人没见过,邵棋这种踩着梯子往上爬的,他心里门清得很。
然而邵棋却不慌张,甚至脸上的笑意更深了些:“大人,这世上本就没有绝对忠心的人。”
陈保居高临下地看着她,眼神里的压迫感十足。
而邵棋却泰然自若地继续说了下去:“人往高处走,水往低处流。此乃人之常情,而民女此举,也只是顺从本意,但大人您有什么可担忧的呢?”
她注视着他,语气里带着几分蛊惑人心的意味:“您一直在高处,以后更是只会步步攀升,天底下能越过您的人,现在是有,难道日后还会有吗?民女不敢妄言。”
这话一出口,陈保神情一顿,骤然盯住了她,像一条毒蛇“嘶嘶”地张开了獠牙,空气中的沉默令人心惊肉跳。
天底下最高处的位子是什么?答案不言而喻。
陈保想不到,他藏在心底多年的野望竟然被这么一个乡野女子轻而易举地给点破了。
他想不到,意识空间里的系统更想不到。
【我超!陈保不是男主的舅舅吗?他不辅佐男主即位,自己想当皇帝?】
邵棋“嗯”了一声:【很不可思议么?】
那可是天子宝座,陈保怎么可能眼睁睁看着别人君临天下。
【可是原剧情里是男主登基啊。】
【男主光环起作用罢了,】邵棋并不意外,【要是公平一对一,他干不过他老舅。】
她说到这,甚至笑了一下:【魏秋旸是后来自己有势力的时候,才发现陈保的狼子野心。但现在他一无所知,天真地以为他舅舅会为他保驾护航。】
【一家子各怀心思,你看,对手的破绽这不就出现了么。】
而陈保喝了口茶稳住心神后,才抬眼看向眼前的女子,目光像剑一样锋利。
“说了这么多,你到底想做什么?”
邵棋面色不改:“民女只想求一个荣华富贵。作为交换,民女愿为大人献上一计。”
陈保沉着脸,静静地听着。
“朝中御史台御史右丞一职空置许久,科考在即,大人最好赶在科考前就把空缺给填上。”
邵棋说着,微微俯身,神色淡然:“陛下讲究恩威并施,既然如此,大人何不退一步,将边境的管制权上交给陛下,换一个我们的人去坐御史右丞这个位子,这笔买卖不亏。”
陈保皱了皱眉:“管制权换御史右丞?你知道管制权有多重要吗?我退这一步可是损失不小。”
“大人,”邵棋抬眼,眼神冷凝,“我从鹤州来,京城中人恐怕不知,江东就要乱了。”
“您现在不退,日后也不得不退。”
第267章 传奇太子妃:从难民堆到问鼎中宫(11)
江东边境守臣拥兵自重,不到一个月后就会起兵造反,虽然以江东的兵力,很快就会被平复。但经过这么一次大乱,做皇帝的哪还敢把边境管制权下放?硬是一个一个全部收回。
届时,即使是陈保,也必须上交——不交就是心存不轨,他不傻,不能这么早就露馅。
所以邵棋才说,不如现在就交,既能博得淡泊名利的好名声,又能换一个陈姓家奴的御史右丞,多么划算的一笔生意。
“你确定江东已有乱象?”陈保皱着眉问她。
“大人可以派人去探查一二,绝无虚言。”
陈保当即就叫人进来,吩咐他马上派人快马加鞭赶往江东。
等到下属退出去后,他低头抿了口茶,再看向邵棋时,目光已是不同。
了不得啊了不得,陈保心想,魏秋旸费了那么多心思,倒给他送来这么一位女诸葛。
“邵姑娘现在计划怎么做?还需要我把你送到太子身边?”
陈保之前觉得这么个小姑娘未必能斗得过太子,结果经历了刚才这一遭,他却改观了。
——说不定她真能把太子给掰下去。
“大人一切照常便可,民女在太子身侧会谨言慎行,在您需要的时候为您添上一份助力。”邵棋微微俯身,向他行了一礼,如同谋士在拜见自己的主公。
“好!”
陈保顿时哈哈大笑起来,笑声爽朗畅快。
系统在意识空间里看完全程,啧啧称叹:【你坑蒙拐骗确实是有一手。】
邵棋微笑点头:【还行吧,这才是我水平的十分之一。】
她这话一出,系统的人造五官顿时皱巴巴地聚在了一起,露出了一种“我很想打你但我打不到所以我现在非常痛苦”的复杂神情。
【但是我要提醒你,】系统又开口,【你在陈保这边混得越是风生水起,你在太子那边就越容易被怀疑。】
【不会的。】邵棋直接道。
系统:???
【只要他是他,他就不会伤害我。】邵棋挑了挑眉。
系统:……
它就多余提这一嘴。
……
没过多久,陈保就以心力不佳为由,上交了自己的边境管制权,甚至为了装得更像,还请病假在家里歇了几日。
这可真是稀奇事。
权倾朝野的陈太尉不揽权,却开始大方地放权了,这和旭日西升带给人的惊讶不相上下。
要不是知道他从不做无用之事,必定心里藏着点东西,皇帝都差点要感动地去探病了。
而没隔几日,就有人上谏,说是御史右丞一位空悬太久,请陛下指一位臣子过去。皇帝没多想,直接把职位赏给了一个亲近陈保的臣子,就当是给陈保的安慰了。
这样一来,双方倒是都觉得自己赚了,一时间非常和谐。
“太尉府那边还是没什么风声?”
魏璟正伏案练字,一旁的下属摇了摇头:“回殿下,太尉府严防死守,暗探也只说太尉似乎是真病了,管不了那么多事了。”
“这种话,”魏璟嗤笑一声,“孤是半点不信的。”
他拿着毛笔蘸了蘸墨,又问道:“让你们去寻人,有消息了么?”
“殿下所说的那位姑娘,确是进了京城无疑,但是进京之后就销声匿迹了,无论如何也查不到踪影。”下属低着头,语气恭敬。
“销声匿迹……”魏璟咂摸着这几个字,神色平静,“能让孤找不到的地方,也就那么几个,所以,她一定是陈党。”
话落,他的手腕忽然颤了一下,上好的宣纸上顿时被滴上了一大滴墨液。
整张字就这么毁了。
魏璟垂眸凝视着字帖,然后直起身,将它连同手上的笔扔到了一旁。
——到此为止。
魏璟闭了闭眼,下颌在光照下勾出一条锋利的弧度。
什么缘法不缘法、命中注定不命中注定的,都到此为止,他是太子,绝无可能明知是陈党的圈套还眼睁睁往里跳。
再睁眼时,他眼底已经恢复成往日的平静无波。
然而就在这时,郑德海忽然脚步匆匆地从室外进了书房,朝他行礼后恭敬开口:“殿下,福宁大长公主来了,现下正在堂上等着您过去呢。”
郑德海说完又补了一句:“还带着一位面生的小姐。”
下一瞬,“咔嘣——”
魏璟腕上的佛珠被攥得移了位,互相挤着发出一道清脆的声响。
郑德海俯着身,顿觉不对,眼前的这位祖宗心情好像有点不好。
紧接着,他就听到头顶传来男子四平八稳的声音:“随孤去前厅。”
第268章 传奇太子妃:从难民堆到问鼎中宫(12)
福宁大长公主是当今陛下的亲妹,更是皇后的闺中密友,皇后病逝时,魏璟的年纪尚小,就是她时常照顾挂念他,于魏璟而言,福宁大长公主算是半个母亲。
前厅正堂上,女人正坐在椅子上喝茶,她身披深绿色外衣,下缀金线玉珠的长袍,满头的金玉点翠,五官端正秀丽,眼角的细纹只觉岁月留痕般贵重典雅,气质更是雍容端庄。
这正是福宁大长公主。
而她身侧,还坐着一个穿着青色长裙的年轻女子。
魏璟几乎是进门一瞬间,视线就落到了她身上,又不动声色地移开。
“我不过是有段日子没来,阿璟,你这东宫怎么越来越冷清了?”福宁大长公主环视一周,细长的柳眉轻蹙,“可是郑德海伺候不力?”
还没等郑德海谢罪,魏璟就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不干他的事,是我喜静,不让下人来打扰。”
他坐在上首,抬眼看过去,神情温和:“姑姑今日怎么忽然来东宫了?也不让下人提前来报,我好准备准备,留您用膳。”
福宁大长公主笑着摇摇头,他们二人是相处多年的亲姑侄,哪用得着那些虚礼。
“我啊,给你带来了一位姑娘。”
她拉着年轻女子的手,笑着介绍她,语气亲近:“她叫邵棋,是我前阵子在清梦寺礼佛的时候遇见的,既会医术,还懂风水,而且清梦寺的住持也对她赞不绝口,说是有佛缘呢。”
“她可是姑姑的忘年交。”福宁大长公主笑意盈盈,“我听说你最近身边正缺一个女官,所以就来举荐举荐。”
其实这些话倒也是托词,福宁大长公主是有私心的。
这么多年太子身边都没个知心人,孤孤单单的,她一直发愁。
前不久,她到清梦寺礼佛,遇到住持,就和他提了几句自己的忧虑,没想到一向沉默神秘的住持倒是提点了她几句,说是莫要担心,几日后自有分晓。
在那之后没过几天,她就在樊灵山上遇见了邵棋。
当时她刚崴了脚,侍女一脸着急地叫侍卫下山去请大夫,她皱着眉忍痛坐在草地上,正在这时,一道清泠的女声就传进了她耳中。
“是扭伤了吗?我或许可以帮忙。”
福宁大长公主一抬眼,就看到了一个背着草药筐、穿着白色长衫的姑娘,眉眼清澈温润,又带着几分疏离的冷淡,猛地一看,恍惚让人以为是山林间跑出来的避世精灵。
侍女警惕地看着她:“你是何人?”
“我是这山上的农户,略通医术,可以帮你们。”
侍女皱着眉,不太放心。福宁大长公主却摆了摆手,她已经疼得不行了。
“你来吧,麻烦了。”她朝这个素未谋面的姑娘轻轻颔首。
然后众人就见这女子上前蹲下,盯着崴伤处看了半晌,才伸手按住了福宁大长公主腿上的一个穴位,重重按了几下。
“嘶——”福宁大长公主发出吃痛声。
然而紧接着,她就诧异地发现,脚腕处不疼了,连那红肿似乎都渐消了。
“回去以后再喝几副药调养调养就行了,这位夫人没什么大碍。”
福宁大长公主被侍女扶着站起身,笑着拦下眼前这就想要离开的女子:“姑娘,敢问你的名讳?我日后必有重谢。”
女子挑挑眉:“我叫邵棋,不过重谢就不必了,夫人近日为火象所围,不宜出现在樊灵山,与之相冲,还是避着些好。”
“你还懂这些?”福宁大长公主有些吃惊。
女子笑笑:“生活所迫,什么都学一点。”
“真是好孩子……”福宁大长公主越看越喜欢,然后忽然问她,“你是住在这山上吗?可去过半山腰的清梦寺?”
女子这时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了:“咳咳,昨日才刚去过,把慧源和尚的帷帽弄坏了,这几天我还要再买一个赔给他呢。”
“你还认识慧源大师?”福宁大长公主笑容更深。
二人越聊越投机,最后还约定一块去看寺里的莲灯会。而知交愈深,福宁大长公主后来也隐隐有种感觉,她之所以总觉得邵棋这姑娘的性格合她的意,其实正是因为邵棋很像她膝下的一个小辈。
太子魏璟。
温和又冷淡,在气质上如出一辙。
又结合住持之前给她说的那句预言般的话,福宁大长公主心中一震,几乎是刹那间就明白过来。
她不好直接跟人家未出嫁的姑娘说亲,倒是以女官的名头,想让两人接触接触。至于家世地位的差距……这不是福宁大长公主关心的事情,她只想给太子身边添点人气。
而另一边,陈保得知邵棋三言两语就和福宁大长公主打上了交道,更是惊讶不已,这只是其中一条路,他还想着要是实在走不通的话,就给邵棋安个身份直接插进去呢。
这邵棋还真是有本事。
这样一来,福宁大长公主和陈保两边都在发力,于是邵棋毫不费力地就站在了东宫里。
“姑娘看着有些眼熟。”魏璟抿了一口茶,说出的话似乎也氤氲着说不清道不明的茶香,浓淡相宜。
邵棋倒是泰然自若:“樊灵山上不知是殿下您,冒犯了。”
一旁的福宁大长公主一听两人认识,而且这里面还有段故事,顿时来了兴趣,可惜两人都不想提起这段坐在网兜子里的尴尬往事,于是公主只好作罢。
“姑姑,女官向来是宫里有经验的侍女来做,您的举荐不合规矩。”
福宁大长公主听见“规矩”这两个字就皱了皱眉,更何况还是从魏璟口中说出来的,她直接开口:“皇家规矩还不是皇家人定的?你只要点个头谁敢说不啊,别拿‘规矩’这种话搪塞我,你就说你愿不愿意?”
这侄子说一句话总爱拐几个弯,福宁大长公主索性就跟他挑明了。
邵棋一听见这话,唇边就忍不住泄出了几分笑意。
这姑侄俩说话还挺有意思,而更有意思的是,她隐约觉得,魏璟好像有点在躲她……
这是怎么回事?
难不成他怕她再把他装进网兜里?
“殿下若是还在意那日的意外,民女也是可以理解的。”邵棋笑着开口,装作一副很善解人意的样子。
——实则是在煽风点火。
下一瞬,魏璟的目光就投了过去:“你当孤是什么狭隘之人么?”
邵棋眨了眨眼,笑着闭上了嘴。
魏璟盯着她,似乎想从她脸上找到什么破绽——譬如她因为心怀不轨而紧张,又譬如她因为头一次来东宫,难免拘谨胆小……
但什么都没有,眼前的青衫女子十分放松,不像是做客,倒像是回了家似的。
神情冷淡的太子将视线一遍一遍在她身上扫过,半晌,他才缓缓开口:“东宫规矩严,入了东宫,若是做了不守规矩的事,一律按宫规处置。”
这句话倒是暗含几分警告的意味了。
邵棋无所畏惧地挑了挑眉,欠身行礼,动作行云流水般令人赏心悦目:“遵殿下教诲。”
魏璟收回目光,瞥了郑德海一眼,后者顿时心领神会,把邵棋带下去安置。
刹那间,这堂上就只剩下两个人了,一旁的福宁大长公主静静观看了全程,这时才笑着开口:“阿璟很重视邵棋姑娘?”
或者说,他很在意她的存在。
而魏璟一手端起旁边的茶盏,抿了一口,语气四平八稳:“并无。”
福宁大长公主哼笑一声,也不拆穿他。
——多么清冷沉稳的当朝太子啊,那手上的佛珠方才都快被拨弄出火星子了。
第269章 传奇太子妃:从难民堆到问鼎中宫(13)
邵棋被安置在了最西边的厢房里,那是离太子寝殿最远的地方。
郑德海听到这个吩咐时还有点惊讶。
“怎么?你觉得不合适?”魏璟从书卷中抬眼看他,语气淡淡。
郑德海顿了一下,冒着一头冷汗开口:“回殿下,西厢房离您的寝殿有不短的脚程,恐怕会耽误邵姑娘来侍奉您……”
“不需要,”魏璟神色冷淡,“她就待在那就好,最好少出现在孤的面前。”
郑德海:“?”
殿下你找的不就是女官吗?难不成你就单单只把她带进东宫?
“你听到了吗?”魏璟瞥他一眼。
郑德海赶忙连连点头,然后躬身退了出去。
出了书房门,他叫来了一旁的下人。
“你去办点事——”
话说到一半,他顿了顿,低眉思索。
他现在还摸不准殿下对邵姑娘的态度,这若要说是看重吧,又把人家打发那么远,可若要是不在乎吧,他跟了殿下十几年,看过殿下千百种冷淡疏离的样子,还从来没见过现在这种。
怪哉怪哉。
“你去找几个人把西厢房腾出来……装点得干净整洁一些,让邵姑娘住进去。”说完,郑德海又补充了一句,“办事仔细着点,莫要马虎。”
下人听出弦外之音,连连点头。
而邵棋得知自己要住在西厢房后,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怎么那么怕我?让我住得那么远?】
系统有几分怀疑:【他不会是察觉到你是间谍了吧?】
【如果他知道我是间谍,那他干嘛还要答应让我进东宫?】邵棋眉梢微挑,【脑子坏了吗?】
……
邵棋住进东宫后,可以说是过上了一阵少有的摸鱼时光。
陈保不着急让她干活,魏璟那头也安静得很。
没人理她,她每天晃悠悠地自娱自乐,甚至在西厢房的房后空地上种起了菜。
东宫里的下人少,刚开始的时候,还没几个敢跟邵棋搭话,毕竟她是被福宁大长公主带进东宫的,说不定有什么背景势力。
结果经过了一段时间,大家才发现她好像真就是个普通姑娘,而且是个会看病、会看手相、种菜还种得特别好的姑娘。
于是就有几个嬷嬷和侍女放下了戒备心,平日里时常会问邵棋一些病症上的事情。
邵棋也会体贴地给她们写药方,让她们按照药方上的去调理。
一来二去,东宫的下人们就都知道,西厢房住着一位长得像仙女一样的邵姑娘,医术卓然,人也温和良善。
而这些事情,自然也一一被暗卫传入了魏璟的耳中。
“种菜,治病……”魏璟把手上的书卷扔在桌案上,语气意味不明,“她倒是过得比孤还舒服。”
郑德海低着头站在一边,实在不明白太子爷这话是什么态度,古里古怪的,只好装听不见。
正在这时,古里古怪的太子爷又开了口:“她是女官,若成日里游手好闲,怎么对得起东宫给的俸禄。”
“郑德海,你去把东宫的账本给她,让她梳理清楚,从明日起,让她每日来给孤汇报开支和铺子收成。”
郑德海:“???”
殿下你前些天不是刚说过让她少出现在你面前吗?
你的嘴和你的心是分家了吗……
这些话他只敢在心里吐槽,面上却是恭敬地低头应是。
于是没多久邵棋就收到了一本足足有三指宽的账本,以及心血来潮的太子爷下达的指令。
“明天让我去汇报,现在才让我开始查账?”邵棋拿着沉甸甸的账本,神情里写满了“荒谬”两个字。
“太子爷是不是在没睡醒的时候下的吩咐?”
郑德海连忙开口打断她,免得她说出一些更犯上的言论:“邵姑娘啊……您就听命吧,至于这账本,您尽力而为就好。”
他总有一种直觉,就算邵棋啥也没查,第二天直接去,殿下也不会有多生气。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邵棋第二天是带着一本完全梳理过的账本去的正殿,短短一夜,不知道她是如何做到的,但账本处理得非常漂亮且熟练,在所有勘误处还标了红。
魏璟翻着账本,忽然抬眼看向对面的女子。
目光落到她倦怠的眉眼间时,他动作一顿,接着状若无意道:“一夜未休息?”
邵棋哈欠连连:“为殿下效忠,是我的荣幸。”
这句话落,系统在意识空间中“扑哧”笑出了声:【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苦大仇深的表情,你说这句话的语气就像十分敷衍地在逗小孩。】
【那又如何?】邵棋无精打采,【让他受着吧,姐累了,懒得装了。】
魏璟看着她疲惫地揉眼睛,这本该是一个失礼的动作,但她做起来倒是赏心悦目,而且——魏璟顿了顿,他并不反感,甚至……
“账本做得不错,你回去休息吧。”他敛去神情,语气四平八稳。
邵棋注视着他打了个哈欠,问道:“我明日还要来汇报吗?”
她的语气很自然,清澈且带着几分疑问的目光直直投过来的一瞬间,魏璟下意识垂下了眼。
他没有看她。
“你既然精神不佳,就休息几日后再来。”
第270章 传奇太子妃:从难民堆到问鼎中宫(14)
正是盛夏,天气一日一日地热起来。
东宫正殿内的冰块量要比其他地方的都足,室内格外凉爽舒适。
而邵棋又天生不耐热,于是她每天都千方百计地赖在这。
时常是魏璟从书房里出来,经过长廊,远远就望见一个纤细的身影站在正殿内,正斜倚在窗边翻书。
魏璟立在长廊上,一言不发地注视着她。
邵棋看书看得很快,也很投入,并没有注意到这暗处的目光。
“她这几日为何总待在这?”魏璟忽然开口,视线还停在不远处的倩影上。
郑德海犹豫着思索片刻才道:“回殿下,天气炎热,西厢房那里尤其闷热,邵姑娘可能是耐不住。”
魏璟瞥他一眼:“东宫里冰的份额之多,每月都有余量,你是怎么安排的?”
郑德海连忙回答:“殿下,奴才是按惯例安排的冰量,只是西厢房构造特殊,若是想要压住暑气,那它的冰份就要超过正殿了,这……”
这宫里,哪有一个厢房用冰量超过正殿的道理?这未免有些僭越了。
魏璟挑了挑眉,不带任何语气地反问一声:“这个问题有这么难解决么?”
“这……”郑德海急得额头上直冒汗,“奴才愚钝,还请殿下赐教。”
“把正殿和西厢房的用冰量都添一倍,你秘密去做,不必显于人前,免得平添是非。”
郑德海愣了一下。
办法是个好办法,但是,这么做……正殿真的不会变成冰窖吗?
这可真是冻死自己,成全邵姑娘。
他大为震撼,呆愣愣地点头应是。
接着就听见身旁继续传来男人的询问:“既然她这几日时常来正殿,那她可有来过书房这附近?”
魏璟的语气平静寻常,仿佛在问什么不值一提的事情,然而实际正与之相反。
——书房可是东宫重地。
郑德海一下就肃了脸色,语气认真:“回殿下,没有您的旨意,任何人都不可能靠近书房。”
魏璟收回目光,淡淡“嗯”了一声,神情意味不明。
停顿良久,他才开口。
“去把她最近看的书一模一样准备一份,放到孤的书案上。”
话落,他面色平静,迈着步子转身离开。
徒留呆愣的郑德海在原地停了几瞬才反应过来,太子殿下这是想知道邵姑娘最近都看了什么书。
他眨了眨眼,揣测上意的万般心思在心中过了一遍,半晌,才暗暗“啧”了一声。
——恐怕殿下自己都不知道,每每提及邵姑娘的事情,他的反应有多反常。
不远处的纤细身影还在专心地翻着书页,郑德海的目光在她身上划过一瞬,然后不动声色地隐去。
了不得啊。
这位可是东宫里最大的变数。
一日后,魏璟坐在书房里,看着郑德海搜罗来的“邵棋同款书单”,随手拿起一本《俊俏王爷焚稿断痴情》,翻了两页,看到“王爷雨夜在女主角房外失声痛哭”的情节,顿时沉默了。
除了这本,剩下的还有各种各样的话本子,主角包括但不限于俏书生、霸道将军、江湖侠客等等。
“她每日就看这些?”见多识广的太子殿下语气里隐隐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郑德海一丝不苟地回答:“回殿下,是的,不过还有几本书奴才实在是搜集不到,似乎……是禁书。”
室内安静了良久。
就在郑德海想要偷觑殿下一眼,看看他的神情时。
上首忽然传来男人四平八稳的声音:“孤知道了,下去吧。”
郑德海弓着身子退了下去。
魏璟合上书,坐在书案前,手上轻轻拨弄着佛珠。
“邵,棋。”
他轻声念着这个名字,眼底眸光晦暗不明。
——你到底想从孤这里得到什么呢?
……
邵棋已经收到了好几封来自贤王府的密信,陈保丝毫不急,魏秋旸倒是着急的不得了,恨不得邵棋立刻发挥间谍本能,一天八百个消息往外送。
邵棋既然都已经暗地里另投陈保麾下了,当然懒得理他这种小菜鸡,给他回的信中只有短短一句话:“时机不到,不可打草惊蛇。”
而这封回信的临摹版,当天晚上也稳稳当当地出现在了魏璟的书案上。
郑德海真没想到邵棋竟然真和贤王府以及陈保一党有勾结,这一封信简直把他这个本来深信“东宫将有女主人”的天真月老给干了个粉碎。
“这,这,殿下!福宁大长公主她——”
“姑姑对朝堂上的纷争向来敬而远之,所以她是不知道这些内情的。”魏璟一边说,一边用修长的手指夹着信纸,放在一旁的烛火上轻轻一燎,顿时化作灰烬。
说到这,他瞥了他一眼,言简意赅:“你也不知道,明白了吗?”
郑德海顿时明白这是让他装傻充愣,守口如瓶,于是连忙点头应是。
不过……
“殿下,您打算如何处置邵姑娘?”
信纸燃烧殆尽,魏璟轻轻捻了捻指尖,神色平常:“孤自有决断。”
……
又隔了一日,邵棋照旧拿着账本去做汇报,走到正殿门口时,就已经隐隐感受到了里面传来的丝丝凉气。
她顿了一下,迈步进去,室内凉爽得她都想再披一件外衣。
奇了怪了,最近她的西厢房也添了不少冰,难不成东宫仓库里的冰多得堆不下了?
上首的魏璟一身深蓝色宽袍,正在低头处理政务,听到她的脚步声,抬眼看了过去,然后就看见她抱着双臂正环顾四周。
邵棋迎上他的目光,笑了一下:“没想到殿下竟然这么畏热,这里冷得像广寒宫似的。”
“怎么,你去过广寒宫?”魏璟瞥她一眼。
邵棋缓步走到了他身前,把账本放到他面前让他过目,嘴上随口搭话:“梦里去过,但是确实没见着嫦娥。可能是下凡会情郎了吧。”
她满嘴跑火车,魏璟轻笑了一声,低头看起了账本。
邵棋感觉他现在的心情貌似很不错,于是咳了咳,试探着开口:“殿下,这上面有几间铺子的收成我还没有核实,要不您给我个令牌,我出宫去走一趟?”
魏璟动作一顿,抬眼看向她,神情难辨:“你想出宫?”
邵棋莫名觉得他此刻的眼神突然暗得惊人,但还是缓缓点了点头。
魏璟垂下眼,拨弄了一下腕上的佛珠,半晌,才淡声开口:“既然想出宫,那明日就跟着孤去岳家参加寿宴,结束以后你再去查铺子。”
邵棋顿时满脸问号。
“殿下,”她缓缓开口,“我一个女官,为何要跟着你去参宴?”
这话你自己听着不离谱么?
“女官……”
魏璟咂摸着这两个字,忽然扯了扯唇,眼底墨色翻滚:“你以为,福宁大长公主送你到孤身边,就真的是让你来做女官的?”
他抬眼,看着眼前女子仍然疑惑不解的神情,却不过多解释,而是一字一句道:“明日在宴会上,无论孤说什么,你都只需配合便是,结束后孤让郑德海送你去查铺子。”
听了这话,邵棋挑了挑眉,注视着他。
明明他在命令她,然而有一瞬间,魏璟却莫名从她眼神里读出了一种“纵容”的情绪,那眼底的笑意烫得他几乎想要移开目光。
紧接着他就听见她说:“好吧,殿下说什么就是什么。”
第271章 传奇太子妃:从难民堆到问鼎中宫(15)
到了第二日,起程去宫外岳府。
按照惯例,郑德海和邵棋应该坐在马车外陪侍,但上马车的时候,魏璟扫了她一眼:“孤记得你很擅长煎茶,进来。”
于是邵棋就进了马车,只剩郑德海一人坐在车外。
郑德海:“?”
可我也很擅长煎茶。
他的悲痛心声并不能传进他家殿下的耳中,因为他正坐在马车里,专心观赏着眼前的美人煎茶图。
邵棋长了一张温柔恬静的脸,偏偏眉眼却生得锋利清冷,眼波流转间,像是一把要摄人心神的美人刀,但她烹茶时那一瞬间的低眉,却又有了浓淡相宜的清韵。
魏璟拿着折扇不紧不慢地扇着,眼神却一寸一寸扫过她的上半身,莫名觉得这一幕比他仓库里那些仕女图还要平添几分风流韵味,让他第一次有了想要执笔作画的冲动。
但他止住了这些想法,只是神色如常地接过她递来的茶,说了一声好。
“听闻殿下昨夜在正殿伏案至夜半才休息,这茶里我加了些醒神的药材,以免殿下精神不济。”邵棋语气随意,连头都没抬。
而她自然也就没注意到她说完这句话后,魏璟一瞬间僵住的神色。
醒神的药材……
若是她真有意,甚至完全可以在这里面掺些别的东西。
魏璟愕然的是自己的反应,他在她身边太松弛了。
不知从何时起,他已经习惯了她的陪伴,对她递来的东西没有任何警惕,甚至只有在某些时候才能突然想起,她是陈党,是要取他性命的人。
“殿下?”
魏璟回过神,然后就迎上了女子清澈温和的目光。
邵棋笑了笑:“你看,我就说你无精打采的吧,就这一会的功夫,都走了多少次神了。”
魏璟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合上了眼:“孤困了。”
“那殿下睡一会吧,”邵棋语气自然,“我看会书。”
魏璟合着眼,放缓了呼吸,实则在心里慢慢回放着邵棋来到东宫后的一幕幕情景,生动鲜活得像一幅幅生活画似的:邵棋看闲书,邵棋给他汇报账本时打瞌睡,邵棋在他的花丛里偷偷种萝卜,邵棋不小心打碎了他的泥瓶又自己悄悄捏了一个补上……
魏璟竟然真的能从里面找到平静安然的烟火气息——那是自从母后逝世后,这么多年东宫里从来没有过的东西。
他静静地回忆着,忽然,嗅到了一股清香。
是邵棋靠近了他。
他绷紧了身子,下一刻,就感觉邵棋的手落到了他的手腕上,轻轻扒拉开他的手,然后拿走了那把折扇。
魏璟:“……”
他有一瞬间想反思一下,自己是不是太惯着她了。
然而就在这时,身侧却传来了一点动静,他感觉自己的手臂忽然挨上了什么。
——邵棋坐在了他的身边。
紧接着,魏璟感觉到耳旁袭来一阵轻风。
魏璟怔了怔,悄悄掀开一点眼帘,就见邵棋正一边拿着书低头看着,一边拿着折扇,不紧不慢地在扇扇子。
空气中流动的轻风拂过两人耳边,两人的发丝一同摆动着同样的弧度。
魏璟眨了眨眼,下意识屏住了呼吸。
邵棋看书看得专心,没有注意到他的窥视,于是他的目光毫不掩饰地落在她的身上,盯了良久。
从这个角度,他甚至能看到她垂眼时长而密的眼睫,一闪一闪的,像一把小扇,好像也在他的心里吹了风。
半晌,魏璟才重新合上了眼。
他感觉整个人如坠云端,眼前景和心上景如同梦幻,他一旦跌落进去,那些动人的轻风就会瞬间织成密网,将他困在其中。
生性冷淡、做事光明磊落的太子头一次思索起了一个问题。
——如何不择手段地留住这一缕轻风?
……
到了岳府,下了马车,邵棋跟在魏璟身后,被侍者迎了进去。
她莫名感觉魏璟这会有点怪怪的,他刚才醒过来后,她把折扇还给他,然后他就不说话了,搭她的话茬时也是“嗯”“可以”类似这样一个字两个字地往外蹦,高冷得不得了。
【我惹他了?】邵棋很迷茫。
系统正美美喝着红酒呢,听见这话,它打了个酒嗝,帮她猜测:【你刚才不是也睡着了吗?会不会是睡着后对他动手动脚,他就生气了。】
邵棋:【?】
【我睡着后还有这种流氓习惯?】
闻所未闻!
系统沉默了,它已经跟了邵棋七个世界,这是第八个,它可以很负责任地说,邵棋爱耍流氓的睡觉习惯是导致半夜里屏幕突然马赛克的绝大多数原因。
虽然它会在邵棋睡觉时切断屏幕,但是有时候它喝醉了分不清昼夜,正开着屏幕呢,突然就马赛克了,非常离谱。
或者是前一天晚上关屏幕时一切正常,第二天早上一开机就马赛克了。
每一个世界都会出现这种情况,系统已经习惯了,她的老情人估计也已经习惯了。
挺好,挺好。
邵棋还在追着问:【说啊,什么习惯啊?我睡着后干啥了?】
系统神秘一笑:【这些东西你不需要清楚,反正他早晚会清楚的。】
清楚之后还会非常喜欢。
而受伤的,从头到尾只有它系统一个统罢了。
第272章 传奇太子妃:从难民堆到问鼎中宫(16)
岳家老爷子今日六十大寿,京城里的王公贵族基本上都要来参加诞辰。
岳老爷子是举世闻名的大儒,当今天子都是他的门生,太子也受过他不少教导,可以说是年高德劭的一位老人。
所以今日魏璟才要亲自前来祝寿。
行至院外,守门的下人一看见魏璟腰间的太子令牌,惊了一大跳,连声往里通传。
“太子殿下到——”
院里本来遍布着细碎的交谈寒暄声,随着这一声通报声落地,顿时安静了下去。
魏璟缓步迈入院内,一抬眼就看到众人纷纷朝他行礼,什么王爷、郡主以及各家的公子小姐……这些来宾也差不多都来齐了。
“今日孤也是来参宴,是客,都不必多礼了。”他摆了摆手,目不斜视,抬脚就上了阶梯,走向正堂。
邵棋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侧,微垂着头,身姿挺拔,一身青玉似的绣竹长裙,端的是一副端庄知礼、清贵骄矜的模样。
于是众人的目光越过太子,惊讶地停在了她身上。
这是个生面孔。
毫不夸张地说,被看作是“半个和尚”的太子爷身边出现这么年轻美貌的女人,这幅情景确实令人大为震撼。
“太子殿下身边那位是哪家的贵女?”
“从来没见过啊……”
“太子殿下这是开了窍了?”
“怎么没听见半点风声啊……藏得这么严实?”
“不过这位姑娘生得倒是真有灵气,叫我这妇道人家看了都移不开眼……”
老燕王的嫡次女——和乐郡主站在一旁默默听着夫人小姐们的各种猜测,她盯着不远处一蓝一青、交相辉映的两道身影,不由得沉下了脸。
她听说过福宁大长公主前不久给太子表兄引荐了一个女人,估计就是眼前这个了。
于是她冷哼一声:“什么金枝玉叶啊,一个平民女子而已,哪有什么金贵的身份,能攀上表兄算她走了大运!”
旁边的一位夫人讶然:“平民女子?”
和乐郡主语气不屑:“本郡主偶然听说过一些内情,不过是个山野农女罢了,得了福宁大长公主的赏识,才被送到表兄身边伺候。”
她拿视线上下扫了一眼不远处青色身影的衣着打扮,嗤道:“为奴为婢,却穿这么一身好料子,真是看不清自己的身份。”
方才和她搭话的那位夫人听到她这句话,顿时识趣地闭上了嘴。
她虽然不清楚太子身边那位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但她清楚的是,就算是再普通的家世,一旦站在了太子身旁,也不是她这些人能议论的了,更何况……
这位夫人暗暗打量了趾高气扬的和乐郡主一眼,不动声色往一旁退了退。
表兄的房中事,又岂是一个沾不上边的表妹能插手的。
到底是谁看不清楚自己的身份……
而院落的另一旁,魏秋旸默不作声地盯着太子身边的纤细身影,讶异地挑了挑眉。
看来他这位太子长兄也没有多么不食人间烟火,这不就拜倒在美人裙下了么?
魏秋旸拿着手帕咳了咳,表面上是弱不禁风的病皇子,实则借着手帕遮挡暗暗勾了勾唇,笑意深深。
他侧过身,一转眼,就对上了不远处女子的目光,他们昨晚还在贤王府主院的床榻上相拥而眠,而现在就隔着一整个院落,站在两边的长廊上遥遥相望。
魏秋旸悄悄朝她递去一个温柔的笑,眼神缱绻。
陆云熙顿时红了脸。
……
岳老爷子过去的一年四处云游,许久没见过他这个天资聪颖的小弟子了,所以当魏璟掀了帘子进入内室,朝着他微微俯身致意时,岳老爷子还愣了一愣。
越来越有储君风范了。
龙椅上的那位终究是老了,愈发保守和胆小,在政事上固执于吃老本,施展不开手脚,许多革新之务反倒是由太子主张和实施的。
一个王朝的太阳将要落下,而另一颗朝阳正在冉冉升起。
这个交替更迭的过程会是平稳的吗?岳老爷子心里隐隐有些担忧。
不过,忧虑这些都还为时尚早,所以万般心思只是在他心中过了一遍,面上风平浪静。
“孤今日来迟了些,还请您老见谅。”魏璟拱了拱手,神色温和亲近。
他身后的邵棋见状,也跟着见礼。
这倒是引起了岳老爷子的注意。
他抚了抚胡须,笑眼中隐隐带着打量:“这位姑娘是?”
魏璟侧了侧身,轻轻托着邵棋的手臂让她上前了一步,语气温和地介绍:“她叫邵棋。”
邵棋微笑着欠身。
这句话里,没有明确的前缀,只有一个名字,再加上太子模糊的态度……
岳老爷子虽然云游在外,但是心里清楚得很,本朝尚未册立太子妃,所以眼前这位,只能是太子的身边亲近之人了,又或者更直白地说,是心仪之人。
老爷子这么多年见多识广,什么人都见过,练就了一双慧眼,所以打眼一瞧眼前的姑娘,就知道是个心境敞亮、秀外慧中的。
他这小弟子这些年长成了锯嘴的闷葫芦,越来越城府深沉,心口不一,竟然还有姑娘能受得了他那臭脾性。
岳老爷子在心里直呼魏家烧了高香。
“好孩子……”他朗声笑了笑,然后就从一旁的柜子里掏出了一个锦盒,塞到了邵棋手里。
魏璟蹙了蹙眉:“岳老,今日您是寿星,这不合规矩。”
岳老爷子笑着说:“什么规矩不规矩的,这姑娘合我眼缘,今天老朽高兴,把我云游途中遇到的这柄玉莲送与她,你小子就少来掺和了啊!”
看见他这老小孩行径,魏璟眉心中顿时浮现一抹无奈。
邵棋这时笑了笑,大大方方地伸手接过:“长者赐,不敢辞。岳老福寿绵延,又在今日这个好日子送给晚辈一柄玉莲,倒真是让晚辈有幸沾染了您的福气。”
岳老爷子不是没听过奉承话,但能说得这么让人如沐春风的倒还真没有几个。
“真是好姑娘……”他一边笑,一边眼角余光瞥见魏璟无奈又包容的神情,顿了一下,接着戏谑道,“恐怕老朽就算活到了八十岁,也难有荣幸看见太子爷对着老头子笑一笑咯。”
魏璟怔了一怔。
一旁的邵棋这时毫不客气地应声:“他是在嫉妒呢,他没有玉莲。”
女子说着,还挑了挑眉,正好对上了岳老爷子含笑的目光,两人交换了一个心照不宣的眼神。
“哈哈哈哈……”老爷子一时间被逗得大笑起来,笑声甚至穿过内室,传到了院中。
众人听见声响,顿时露出一个不可思议的表情。
太子那块古板的木头,是说了什么冷笑话,也能让老爷子这么失态了吗?
而室内,看着眼前一老一小戏谑的神情,魏璟顿了顿,只觉得心底里有一块地方渐渐软了下去,脸上不由得露出一抹浅浅的笑。
落到岳老爷子的眼底,他才放心地在心里点了点头。
这才对嘛……
好好一个孩子,自从皇后逝世后,心里藏事是对的,但整日里苦大仇深,叫人看着多心疼。
方才他二人进门行礼时,岳老爷子眼尖,看见魏璟虽然在对着他说话,但眼角余光时刻注意着身侧的姑娘,顾及她的感受。
而现在,邵棋心思机敏,还和他配合着,一同开导深沉又封闭的魏璟,只是为了让他笑一笑。
想到这,岳老爷子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
眼前的两个人虽然嘴上不提,却在如此多个细小的瞬间,默默地托举着彼此,让对方能稳稳着地。
第273章 传奇太子妃:从难民堆到问鼎中宫(17)
过了一会,差不多该开宴了。
外面来人来请,内室的这三个人才缓缓出去。
太子好不容易露一回面,还带了个清冷如月般的美人,皇家的那些表亲兄弟一个个的好奇极了,到处盘问消息,最后有的大胆的甚至问到了魏璟面前。
但都被魏璟一个冷冷的眼神给吓退了回去。
不过也有例外。
皇室子孙里,这一辈最小的是孝玉公主,才五六岁,扎一个双丫髻,圆头圆脑的,看上去可爱得紧。
她迈着小步子走到魏璟身前,学着那些王爷郡王,像模像样地拱手行礼:“孝玉见过太子皇兄。”
魏璟“嗯”了一声,倒没多说什么。
而孝玉公主视线一转,看向了他身侧的邵棋,顿时眼神一亮。
“姐姐好美……”
她捂着嘴偷笑,眼神弯得像月牙。
邵棋对夸奖之辞向来是全盘接受,于是冲小姑娘挑了挑眉,两人对视着笑了起来。
美人挑眉轻笑,更加活色生香,平添几分恣意。不少人本就注意着这边的动静,看到这一幕,更是晃了晃神。
——包括魏秋旸在内。
他这时才发现邵棋竟然越来越美了,不是附着于皮相,而是那种从言谈举止中透出来的充满生命力的张扬的绚丽。
魏秋旸曾在陆云熙身上看到过这种耀眼的美丽,而现在,他又在邵棋身上寻到了。
他的眼神停在那一抹青色身影上,愣了许久。
而不远处,陆云熙静静地注视着他的神情,渐渐攥起了手。
邵棋并未注意周围的目光,但魏璟抬眼扫视一周,冷沉的眼神让不少人赶忙转移了视线。然后他收回目光,忽然瞥了她一眼,神色淡淡:“站了这一会,你累了么?”
邵棋愣了一下,然后实话实说:“有点。”
她在东宫里还没有站过这么久,总是用各种方法赖在椅子上,反正魏璟也拿她没办法。
“去那边,我们坐一会。”魏璟淡声开口,指着一个院落里最偏最远的角落。
邵棋没多想,反正他本来也就喜静。
她笑着朝孝玉公主挥了挥手,然后转身就想往角落里走,结果身侧忽然伸来一只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魏璟牢牢抓着她,拉着她快步往前走,眉眼之间平静淡漠,但他手心触碰到她手腕的那一处,传来的温度却炙热无比。
邵棋愣住了,再回过神时,已经坐到了位子上。
魏璟选择的位子非常巧妙,恰好院里有两棵松树,不偏不倚,正好遮挡着他们的身影,也让这边显得尤为清静。
“殿下能松开了么?你刚才拽我这一下是干什么?”邵棋含笑盯着男人的侧脸,语调不紧不慢。
话落,魏璟就立马松开了手,仿佛身边的女子是一团火焰,他要是慢了些,就会烫到他的掌心。
他目不斜视地盯着不远处的假山,语气四平八稳:“你动作太慢了,孤拉你一把而已,不必多想。”
邵棋差点笑出声。
“殿下是几岁的小孩么?还必须要跟我一块走,若是着急可以先走几步,这么小个地方,我又丢不了。”
魏璟瞥她一眼:“好的不学,学会了顶嘴?”
邵棋挑了挑眉,顿时感觉眼前这位像是炸了毛的猫,一边不屑一顾,一边又冷声说“快给我顺毛”。
于是她眼底的笑意更浓了。
“好吧,好吧,太子爷都发言了,我岂敢顶嘴……”她语调慢悠悠的,倒不像是什么恭敬的女官,更像是一个被惯坏了的混世魔王。
独属东宫的混世魔王。
混世魔王并不甘于在角落里静静赏景,而是一边喝茶,一边盯着对面的人群,指点江山。
“殿下,那个穿灰衣服的是谁?”
“广陵郡王。”
“他就是那个京中盛传的广陵郡王?看上去也不英俊啊,还没你一半好看呢。”
魏璟沉默着没说话,低头又抿了一口茶。
不一会,邵棋又指着另一个方向:“那又是谁?”
“镇南将军。”
“啊?”女子似乎很惊讶,“不是说他健壮过人吗?这……好像是胖了一点。”
“不过……”邵棋眉梢微挑,忽然歪了歪头,靠得离魏璟近了些,后者瞬时绷紧了身子,面上却神色如常。
神色如常的太子爷听见女子压低了声音,像是要传递什么机密情报似的,凑到他耳边问他:“听说镇南将军有龙阳之好?真的吗?”
魏璟:“……”
他睨了她一眼,眼神冷淡。
邵棋眨了眨眼:“我真的很好奇,要不然殿下小声告诉我?”
她说完许久,魏璟都脸色平淡,没有动作。邵棋只好侧过了头,继续去观察场上的人。
而就在这时,身边忽然一阵木香靠近,下一刻,男人的声音在她耳侧响起,低沉的,喑哑的。温热的气息洒在她的耳朵上,邵棋顿觉几分痒意。
“他有龙阳之好,孤却是平常男人。”
“所以,别在孤身边乱动了。”
第274章 传奇太子妃:从难民堆到问鼎中宫(18)
邵棋:“?”
魏璟却不再多言,而是向不远处的院落中看去,岳老爷子正在笑着和众人寒暄,庭院中格外热闹,是寿宴要开始了。
岳老爷子是当世大儒,受过他指导的晚辈众多,光是寿礼的通传就琳琅满目,汇集了举世奇珍。
不过这其中,也有暗藏心思之人。
老燕王早就有意想让和乐郡主拜入岳老爷子门下,受他的指点,好为女儿镀一层金,博个才女的好名声。但岳老爷子已经是花甲之年,又常年不爱待在京城,早就没了收徒的心思,所以推拒了好几次。
而今日在这寿辰上,老燕王打算再试一试。
“岳老,上次蒙您赏识,送给了小女一本失传已久的古琴谱,那时候您说这谱子不容易弹成形,但和乐她如获至宝,这孩子从小就有灵气,在府上日夜练习,倒没想到真弹出个名堂来了。”
老燕王一边语含赞扬地说着,一边含笑看向身侧的和乐郡主,递给了她一个眼神。
和乐郡主微垂着头,像是有些羞赧似的站了出来。
“和乐,今日岳老寿辰,你来弹一曲,权当是给老爷子祝寿了。”
“是,父王。”和乐郡主笑着点头,然后状若无意地朝庭院角落里瞥了一眼——正是魏璟所在的方向。
身着蓝袍的太子正在挽袖斟茶,眉眼淡漠如高不可攀的谪仙一般。
和乐暗暗攥了攥手心,她一定要让表兄多看她一眼。
侍女拿来早已备好的古琴,和乐郡主端坐在古琴前,身姿曼妙,微微垂眼的一瞬间,颇有清雅之韵。
而从刚才到现在,面对这突如其来的一出戏码,岳老爷子也没说好还是不好,他只微微笑着,露出似乎是在纵容晚辈玩闹一般的神情。
“铮——”
和乐郡主的指尖轻轻抚过琴弦,然后动作娴熟地弹了起来。
她的琴技在京城中素有盛名,加上古琴谱的曲调本就繁琐,二者一融合,竟衬得和乐郡主的指尖下如同缓缓流淌着一曲仙乐,一时间在场的不少人都露出惊羡之色。
一直到一曲终了,不少夫人纷纷开口称赞她是琴中姝丽。
只有岳老爷子注意到了她放下琴后迫不及待朝角落里望去的那一眼,暗暗蹙起了眉。
用来趋炎媚上的琴音,还能叫作好的琴音么。
这并非是他当初赠给她琴谱的初心。
岳老爷子并不言语,只微微摇了摇头。
而另一边,邵棋刚抿了一口茶,就听身侧的男子忽然问她:“你觉得她弹得如何?”
邵棋满脸问号:“我又不懂琴,但是听上去挺好听的,韵律比较喜庆,适合寿辰这种场合。”
她这番话一出,魏璟顿了顿,忽然莫名其妙轻笑了一声:“你让孤想起了一个词语。”
邵棋几乎是瞬间就反应过来了:“殿下,你怎么突然骂人呢?”
没素质!
魏璟这一笑就像是打开了什么奇妙的闸门,驱散了他身上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气。他唇边含笑,给她倒了一杯清茶递到手边,当作无声的赔罪。
“她的琴技在京城里确实能够排在前列了,不过与顶尖的琴师还是有一段差距。”
邵棋“哦”了一声,“在我听过的琴音里,我觉得她弹得算是最好听的了,不过天外有天倒也正常。”
魏璟瞥她一眼:“那是你听得少,回宫后等孤闲下来,给你弹一曲,你以后听到和乐这样的琴音也就觉得稀松平常了。”
邵棋正递到嘴边的茶顿住了。
这是在王婆卖瓜吧?
她侧头看向他,眼神里荡开一抹笑。
向来沉稳的太子殿下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竟像个不服气的小孩似的,暗戳戳地表现贬损别人、抬高自己,以求获得眼前人的夸赞,和以往的稳重谨慎截然相反。
“殿下的琴艺自然是一流的,何止琴艺,人常说太子殿下六艺皆精,为天下文生之表率,更何况,岳老也常称赞殿下乃钟灵毓秀——”
“好了,专心饮茶,不必多言。”
魏璟目不斜视,避开了女子的目光,他面上倒还撑得住,只是又开始无意识地拨弄那磨损积久的佛珠。
邵棋的眼神在他泛红的耳尖上停了半刻,才笑着移开。
而与此同时,他二人的互动全都落入不远处暗暗窥视的和乐郡主眼中。
她咬了咬牙,却又不敢发作,眼角余光瞥见对面正咬着糖果的孝玉公主,想起她方才丝毫没有公主威仪,竟然开口夸那个低贱的奴婢“美人”——
和乐郡主眼神里暗暗透着几分恶毒,然后忽然变了神情,笑着说:“岳老,晚辈记得您也赠给过孝玉琴谱,倒不知她练得如何了。”
“孝玉,”她注视着小姑娘,神情亲近,语气却带着几分压迫,“正好表姐的琴也在这里,可以借给你,你也来给岳老弹上一曲,如何?”
孝玉公主愣怔着,一时没反应过来,和乐郡主身边的侍女已经察言观色,抢先一步抱着琴走了过来。
一时间,众人的目光都汇聚过来,孝玉公主眨巴着眼,下意识地有些抗拒和害怕。
她是年纪最小的公主,也是宫里最没存在感的,她的母妃性格寡淡,平日里母女二人相依为命,不争不抢,倒也过得顺遂,她还从来没遇到过这种情况。
和乐郡主脸上的笑扩大了些:“孝玉?”
小姑娘瞪着眼睛,泫然欲泣,但一旁围观的人一看这情形,就知道多半是和乐郡主故意为之,不敢贸然出头。
而岳老爷子皱着眉头,正要出声阻止,就见小姑娘环视一圈,视线突然投向一侧的角落里,然后蹬着小短腿跑了过去。
那里是皇太子的席位。
和乐郡主一惊,没想到她会这么做,紧张地攥紧了手帕。
在众人的目光中,孝玉公主跑到了魏璟和邵棋的桌案前,仰着脸,试探着开口:“大皇兄,姐姐……”
但她的目光还是停留在邵棋身上的时间更长。
魏璟神色淡然,他心里清楚得很,如若不是邵棋在自己身边,孝玉是不敢来向他求援的——这一辈的皇室子孙中,属他最难以接近、威严甚重。
邵棋似乎也看出来了小姑娘的偏向,于是看了他一眼:“殿下?”
“你想做什么就做什么,孤在这里,他们不敢议论。”
第275章 传奇太子妃:从难民堆到问鼎中宫(19)
于是邵棋牵过了孝玉的手,把她拉到了身边,然后轻轻拍了拍她的头。
“你太子哥哥在这里呢,不怕。”
魏璟的神情僵了一僵,接着就迎上了小姑娘依赖的目光,她乖乖地朝他点了点头:“谢谢太子哥哥。”
他神色如常,“嗯”了一声。
然后他就侧过了头,看向了场上众人。
“方才孤未曾留意发生了何事。”魏璟的视线直直地停在了和乐郡主身上,“和乐,你来说。”
男人的眼神冷淡幽深,和乐郡主紧张害怕的同时,心里却也不由得泛起一丝甜味。
“表兄,我是想让孝玉妹妹给岳老展示展示琴艺,不过孝玉妹妹可能是太紧张了,一时没反应过来,这不,就去寻表兄说理了。”她笑了笑,语气寻常,“是我好心办了坏事,倒是差点吓坏孝玉妹妹了。”
一旁的老燕王也跟着附和:“是啊是啊,殿下,今日大好的日子,孝玉公主也曾受过岳老的点拨,手弹一曲为岳老助助兴,也未尝不可啊。”
一旁的岳老听了这话,脸上的笑意淡了些,却不吭声。
他二人措辞冠冕堂皇,到了现在仍在颠倒黑白,死不悔改,魏璟眯起了眼,神色泛冷。
就在这时,一旁的孝玉似乎察觉到了场上的气氛,她害怕让大家为她吵起来,忽然小声问道:“姐姐,我不会弹琴,可以用别的方式给岳老爷爷祝寿吗?”
邵棋挑了挑眉,语气慢悠悠的:“那你就要问岳老爷爷呀,今日是他的寿辰,他最大,旁人说什么都不作数的。”
这话一出,老燕王与和乐郡主的表情陡然一僵。
方才他们极力的卖弄仿佛瞬间都成了喧宾夺主的笑柄。
下一刻,岳老爷子这时才开了尊口:“可算有人还记得老头子……”
他无视旁边那两人难看的脸色,笑着看向了小姑娘:“孝玉公主天真可爱,生得像仙童一样,能来我这寿宴,已经算是给老头子我添添仙气了。”
话落,周围人都会意地笑起来,也算是缓和缓和气氛。
而邵棋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朝着孝玉公主招了招手,然后低声在她耳边说了几句话。
孝玉公主开心地拍了拍掌,重重点头,然后迈着小步子往假山后去了。
过了一会,她才返回来,走到了岳老爷子跟前:“岳老爷爷,我来给您祝寿。”
岳老爷子含笑低头看着她。
然后就见她忽然伸出了手,手掌一张一合间,手心里忽然凭空出现了一朵红色的长寿花。
岳老爷子惊讶地挑了挑眉,周围的人也有些看花了眼,没看清楚她是怎么做到的。
孝玉公主笑意盈盈,一连用同样的方法,在手心里凭空变出了五朵长寿花,最后一朵,她还伸出了手,在岳老爷子的宽袖上抓了一把,然后抓了出来。
“祝您五福齐全,寿比南山!”
“好好好!”岳老爷子高兴地咧开嘴,收下了花。
很多人都看到了邵棋在孝玉耳旁说的悄悄话,岳老爷子也不例外,他看向邵棋,好奇地问:“小邵啊,这是怎么做到的?”
而这话刚落地,周围不少人却都留意到了“小邵”这一亲近的称谓,顿时有些讶然。
岳老爷子这语气……怎么和这个女子这么熟稔?
在众人的注视中,邵棋毫不怯场,含笑道:“民间的一点小把戏,能讨您欢心就好。”
“好好好!”岳老爷子玩心上来了,又看向了魏璟,“殿下,一会结束了,您可别着急走,把小邵留这,我得跟她学学这一手。”
魏璟无奈点头:“您高兴就好。”
岳老爷子笑得欢畅,旁边的老燕王与和乐郡主看着周围人递来的各色眼神,脸色难看到了极点。
“故弄玄虚,上不了台面……”和乐郡主小声嘟囔。
老燕王横她一眼:“闭嘴!想让太子殿下迁怒你,你就接着说!”
和乐郡主只好讪讪住口,她不甘地抬眼往那边看了一眼,看见太子表兄正侧过头跟那女子说着什么,脸上的神情专注又亲近,是他从未显露于人前的另一面。
和乐郡主看着看着,气得眼眶都红了,甩袖就转身离开了。
“和乐!”老燕王没想到女儿这么大气性,招呼身边的侍女赶紧去跟上,免得她迷了路。
而另一边,系统看到这一幕,及时提醒邵棋:【宿主,和乐郡主出去了。】
【嗯。】邵棋一边喝茶,一边不动声色地瞥了一眼不远处的一个方向,原本在那里的魏秋旸早已不知去向。
【看来,让我给猜对了。】她忍不住挑了挑眉,露出几分狡黠,【虽然从原剧情里我算不准具体时间,但方才我看见一个长得很漂亮的女人猛地碰倒了酒杯,匆匆离场,然后魏秋旸就火急火燎地跑出去了。】
【我猜,那是陆云熙,她应该是怀孕了。】
【孕妇喝不了酒,她应该是近日才发现,但是一时不知道该不该向陆家坦白罢了。】
邵棋眨了眨眼,忽然侧过头,小声对一旁的魏璟说:“殿下,我肚子不舒服,想去方便一下。”
魏璟还是第一次听到有女子这么直白地跟他这么说这种事情,而且还是凑到他耳旁,他手上的茶盏都颤了一下,半晌才点点头:“孤叫个侍女给你带路。”
“不用不用——”
邵棋笑着连连推拒:“有点不好意思,我自己去就行了。”
魏璟“嗯”了一声,下意识摩挲了一下茶盏边缘,眼神暗了下去。
叫个侍女就不好意思,和他一个男人说这些却神色自然。
邵棋得了准许,起身去了后院,她前脚刚走,魏璟身边就突然出现了一个女护卫,那女护卫朝着她的背影看了一眼,然后收回目光,恭敬地低声询问:“殿下,臣需要跟上去么?”
跟了这么多天了,女护卫本来以为就是跟踪一个被安插到殿下身边的身份不明的女人而已,但是越往后越发现,这女人身上的牵扯可不简单,而殿下对她的态度……更是令人捉摸不透。
她不敢妄下决断,只好前来请示。
然而素来果决的太子殿下却没有立刻告诉她答案,而是半垂着眼,盯着茶盏上空的水雾,眼底似乎也被映进了那一抹朦胧不清。
“跟着她,不管她做了什么,保护好她就是。”
女护卫有些惊愕,几乎是瞬间想要脱口而出:哪怕她在和陈党秘密谋害您吗?
但她强行把这些话咽下了。
太子殿下的决断不容任何人置疑。
第276章 传奇太子妃:从难民堆到问鼎中宫(20)
前院里热闹非凡,后院倒是安静得很。
邵棋放轻了脚步,走小路绕过了长廊,果然在不远处的假山下看到了一男一女两个身影。
正是魏秋旸和陆云熙。
邵棋挑了挑眉,靠近了些。
陆云熙正仰脸看着魏秋旸,神情泫然:“怎么办呀阿旸……这个孩子该如何是好?我爹肯定不会让我生下来的……”
陆家虽然不得不跟着魏秋旸上了一条船,但说到底,他们是不满的,所以陆云熙的父亲陆大将军常常教导她,不要贪恋情爱,要学聪明点,想办法把贤王牢牢攥在手心才行。
而陆云熙的母亲则警告她,虽然他们同意了让她和贤王私底下厮混,但绝对不能搞出孩子来。
“现在局势不明,你有几条命,敢生下皇家的第一个皇孙?”陆母神色严厉,陆云熙被她的语气骇住了,连连点头。
但没想到,竟然一语成谶。
想起父母的态度和告诫,陆云熙闭了闭眼,眼神难掩慌乱——前几天她还只当是月事推迟,没想到方才在宴席上,她喉间那股呕吐感来得突如其然,差点就让她在父母面前露了破绽。
魏秋旸把她搂在怀里,轻轻地安抚她。
想到方才那一幕,他骤然开口问她:“方才那杯酒,你喝了吗?”
孕妇不能沾酒。
陆云熙摇了摇头,脸上的泪珠滚滚落下:“我只是抿了一小口,就搪塞过去了,我怕我娘发现异常,但是日子久了肯定瞒不住……”
“莫怕,阿熙莫怕,”魏秋旸低下头,轻轻吻去她脸上的泪珠,“夫君在这呢,不会出事的。”
陆云熙含泪看着他,轻声道:“那这个孩子……”
“孩子当然要生下来,”魏秋旸斩钉截铁,“这是我们的骨肉。”
他俯下身,抚上她的脸颊,含情脉脉地注视着她:“阿熙你放心,我一定会找到一个万全之策,一定会风风光光地娶你入门。”
男人的眼神缱绻温柔,陆云熙在这样的目光中败下阵来,缓缓点了点头:“我相信你。”
魏秋旸脸上露出了一点笑意,微微俯下了身。
然后两人就在假山下忘情地拥吻了起来,仗着这个地方偏僻,丝毫没有掩饰。
不远处站在石头后的邵棋收回了目光,“啧”了一声:【这男的花言巧语的功夫倒是一流,哄着人家堂堂贵女为他未婚先孕。】
系统嗑着瓜子,经历了几个世界的奇葩,它对此已经见怪不怪:【男主说的万全之策,就是偷梁换柱,找原主替他养孩子,等到她没用了再把她踢开,真不是个东西啊。】
【这一次不会了。】邵棋眉梢微挑,【我会直接斩断问题的根源。】
【贤王府喜得皇胎,就算不昭告天下,也得敲锣打鼓、热闹热闹才行。】
……
和乐郡主第三次厉声责骂身后的侍女,让她不许再跟着她时,那侍女犹豫半晌,才默默退了下去。
“不长眼色的东西,一个个的都来气本郡主!”
和乐郡主低骂了一声,然后提着裙摆上了阶梯,走在了长廊上。
她冷着脸,本想找个安静的地方坐下歇歇脚,结果一抬眼,却见一抹眼熟的青色身影在不远处闪过。
是表兄身边那个碍眼的女人。
她不在前院,怎么出现在这?还步履匆忙的,难不成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和乐郡主心中念头一闪而过,来不及细想,她迅速站起身,跟了过去。
越往北走越是偏僻,周围一丝声响也无,静谧非常,而方才的青色身影却是半点也寻不到了。
和乐郡主一边走,一边皱了皱眉。难不成是她看错了?
正疑惑着,忽然,寂静的深庭院落中隐隐传出几道暧昧的声响,格外的突兀和惹人遐思。
和乐郡主骤然停住了脚步,心中一惊。
她不是小孩子,对男女之事早有耳闻,眼下在这无人问津的后院,竟然有男女苟合,再联想到她方才看到的青色身影……
刹那间,她眼神一亮,仿佛找到了那女子的致命把柄,恨不得把太子表兄直接拉过来捉奸。
但现在她并不能确定情况,贸然行事反倒可能惹了一身腥……
和乐郡主低眉思索片刻,忽然从耳朵上摘下了一只耳坠,随手一扔,扔到了附近的草丛里,然后她转身出了后院,找到了岳府的管家。
“贵府后院方才有一只猫,竟然把本郡主掉了的耳环衔跑了,那是皇上赐下的御制之物,贵重非常,你赶紧派人去找找,若是丢了,本郡主也担不起这个责任。”
岳府管家一听是御制之物,连忙去向岳夫人汇报。
岳夫人正在席间饮酒,听见下人来问,皱了皱眉:“多派些人去找,勿要让和乐郡主不满便是。”
“另外,”她语气轻缓,接着吩咐道,“动静小些,别惊扰了前院的贵人们。”
“是。”
而另一边,“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的青衣女子这时才姗姗来迟,慢悠悠地入了席。
魏璟看她一眼,神色如常问道:“怎么去了这么久?”
“迷了路,走到西苑去了。”邵棋笑了笑,“还是西苑一个阿嬷看我一直在原地转圈,过来帮我指了指路,要不然恐怕更费事。”
魏璟“嗯”了一声,没有多问:“下次让下人跟着,孤才放心。”
邵棋含笑道:“这是岳府,能出什么事?再说了,我一个普普通通的女官,别人有什么好谋财害命的。”
身侧的男子听见她这话,修长的手指在茶盏外壁上顿了一顿,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垂着眼,缓缓抿了一口茶。
宴席的另一侧,从青衣女子入座的那一瞬间开始,和乐郡主就死死盯住了她,眼神里满是不可思议。
如果这个女人在这里,那后院的那对男女是谁?
难道是岳府的丫鬟奴仆勾结在了一起?
和乐郡主希望情况如此,她紧攥着手帕,心里却隐隐有点不安。
没过多久,方才那个岳府管家急匆匆地回了前院,脸上是抑制不住的骇然和惊恐。
他快步走到了岳夫人身边,后者正要斥他如此不稳重,失了礼数,而那管家却恭敬地垂下头,低声说了一句话。
岳夫人呆立当场,简直不敢相信自己听到了什么。
“此话当真?”
那管家不敢抬头,应声说是。
岳夫人神色惊怒,她低头抿了一口茶,压下了心头的怒火,万般考量下,决定还是先将此事一五一十汇报给公爹。
明明今日是他的寿辰,却闹出了这档子事,想想就糟心得很。
而岳老爷子听到儿媳的转述,脸色却很平静,他只说:“这事我们岳府管不了,只有太子能管。”
“后院那两位……现在在何处?”
岳夫人神情中露出一点厌恶,却硬生生压了下去:“在偏房呢,侍卫发现的时候,两人都衣冠不整,现在那陆家小姐还在那哭呢……”
“去请太子和陆家人过去吧。”岳老爷子合了合眼,眉眼间浮现几分疲惫,“我坐镇前厅,就不去了。”
岳夫人只当他是眼不见心不烦,点头答应。
第277章 传奇太子妃:从难民堆到问鼎中宫(21)
岳夫人秘密地给两边人都说了情况,然后带着他们去了后院偏房。
魏璟倒是淡定得很,陆家人尤其是陆父陆母,沉着脸,神情已然是难看到了极点。
走近了偏房,还没进门,就能听见里面有女子的哭泣声传出来。
“熙儿!”
陆母惊叫一声,着急地跑了进去。而陆父甩了甩袖子,紧跟其后。
只有魏璟站在了门外,倒是不动弹了。
“殿下不进去?”邵棋试图探了探头看看情况,结果刚一动作就被摁住了。
男人瞥她一眼,拉着她往后退了几步,“等他们收拾好出来也不迟。”
邵棋清楚地看到了他眼中的嫌弃,差点笑出声来。
不一会,里面的人走了出来。魏秋旸本以为自己今日已经够狼狈了,没想到门外竟站着太子,他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地看过来,仿佛是在看什么入不得眼的污泥一般。
而站在他身边的邵棋,正歪着头打量他,一副惊讶凑热闹的情态。
魏秋旸咬牙切齿,俯身行了一礼:“参见皇兄。”
他身旁的陆云熙也强忍着难过,欠身行礼。
看着他们两个这副难过屈辱的表情,魏璟眉梢微挑:“你们摆出这副样子作何?倒像是孤逼迫你们无媒苟合似的。”
陆云熙听到“无媒苟合”这四个字,激得她眼泪又落了下来,陆父陆母扶着她,又是心疼又是怒其不争。
而魏秋旸垂着头,竭力忍着怒火,一字一句道:“请皇兄恕罪,臣弟只是一时情难自禁,失了礼数……”
空气中静了半晌。
然后,接着陆云熙就听到太子淡声道:“孤恕不了你的罪,有什么话还是留着进宫说吧。”
什么!
陆云熙骇然失色。
若是进宫面圣,那此事岂不就天下皆知,而且……皇上会同意让她做贤王妃吗?她可是陆家的女儿。
她想到这里,身体不由得颤了一下。
万般心思挤入心间,她微微垂下头,背上冒了细密的一层冷汗,电光火石间,只觉眼前一道白光闪过。
“熙儿——”
陆云熙的身子软倒了下去,被陆父陆母扶住了。
陆母一脸急色:“快叫大夫,让岳府的大夫过来!”
“等等!”
不能让岳府的大夫来诊治,陆云熙肚子里的孩子要藏好。
魏秋旸拦住了陆母,他看向魏璟,神色请求,“皇兄,陆小姐惊厥过度,现在已经晕了过去,不妨先将她送回陆府调养休息,臣弟会亲自入宫去向父皇请罪。”
陆父扫了他一眼,一看他略微紧张的神色,就知道这里面肯定还藏着事。
于是他这时也开了口:“还请殿下念在我儿身子虚弱,饶她一回。臣也会入宫,向陛下解释清楚这件事,再当面和岳老爷子赔罪。”
系统在意识空间中提心吊胆:【宿主,怎么办?要是陆云熙被他们带走,那她腹中的胎儿肯定之后就会被藏得死死的,再找机会捅破可就难了。】
邵棋“啧”了一声,她本来不想这么快就和魏秋旸闹翻,但现在看来,不得不这么做了。
“殿下,一直让人晕着也不是办法,我会医术,不如我先帮陆小姐把把脉,看看危险与否?”
她这话一出,在场的人的目光顿时投了过来。
魏秋旸眯着眼睛,似乎在审视她的意图——他方才并没有命令她站出来,她现在却私自做了这样的决断,她想干什么?
他有点不信任她,她太有自己的想法了。
魏秋旸眼神里有一瞬的阴森,他盯着邵棋,想要命令她闭嘴,不要掺和进这件事,可是邵棋偏偏不看他,甚至朝这边走近了些,试图靠近陆云熙。
然而下一瞬,她的动作被拦下了,魏璟轻轻拉了一下她的手臂,把她拉回到了身边。
“都不必麻烦了,”方才一直沉默的太子殿下这时才开口,“郑德海,去找人来把陆小姐抬上,进宫由宫医诊治过后,再带去面圣。”
“皇兄!”
“太子殿下——”
魏璟无视他们愕然的神情,语气四平八稳:“不必求孤了,在岳府闹出这种事,就是抬,也要抬进宫去,由陛下裁决。”
他摆了摆手,一旁的郑德海顿时会意,领着人走了过来,朝陆父陆母和魏秋旸行了礼后,才笑着开口,但笑意不达眼底:“奴才手下这帮人做事都仔细着呢,将陆小姐交给我们,您几位就放心吧。”
说完他也不管对方答不答应,手一挥,身后的侍者就弓着身子走上前来,把陆云熙带了下去。
“皇兄,你——”
魏璟神色冷淡,打断了他:“入宫前记得去给岳老爷子当面致歉,孤不希望让老人家为你们这点破事心烦。”
说完,他转身就带着邵棋离开了此地。
魏秋旸注视着他们二人的背影,恨恨咬了咬牙。
……
回前院的路上,魏璟一边拨动着手腕上的佛珠,一边状若无意地开口:“方才那个场合,你不应该站出来。”
邵棋正在意识空间和系统计划之后的策略,猛然听到这句话,还有点缓不过神。
“什么?”
“情况未明,倘若陆家的小姐身上带着什么隐疾,被你诊断出来,你若是说了,难免惹得他们迁怒,于你不利;若是不说,之后查出来,又会牵连到你。”魏璟侧过头瞥她一眼,眼底眸色深深,“你素来聪慧,怎么会想不到这一层道理?”
“下次这种事,交由孤来解决。”
第278章 传奇太子妃:从难民堆到问鼎中宫(22)
邵棋怔了一下,含笑道:“我只是不想让陆小姐在岳府出事而已,毕竟是岳老爷子的寿辰。”
“不管你为的是什么,”魏璟半垂着眼,语气平静,“都不该把自己搭进去。”
他说完,脚步未停,上了长廊。
邵棋定定地注视着他的背影,良久,才跟了上去。
……
当天下午,宫里就传出了消息,太医诊断出陆云熙的脉象是滑脉,已经有了身孕。
邵棋听在场的郑德海说,皇帝大发雷霆,当时就把手边的砚台扔了出去,直直地砸在了魏秋旸的肩上,让他差点直不起身。
一个皇子,竟然私自引诱贵女,导致对方怀孕,更何况还是陆家的女儿。
陆家可是有军权的将门,素来招致皇帝的忌惮,和这样的人家私下联系,皇帝不得不多想,也不得不为座下的龙椅担心——看似事小,实则形同谋逆。
天子的怒意和猜测一旦有了开端,就是无休止的。
陆家为了保住根基,主动提出上交虎符,陆父甚至卸了自己督统的职位,说自己年迈没了心力,请求陛下让他休养一阵。
而魏秋旸则是不仅被监禁在贤王府,为期三个月不许外出,更是失了皇帝的信任。
“贤王无德无能,言行失范,等明年祖祭过后,你就去守皇陵吧,至于陆家小姐和孩子的去处,”皇帝顿了顿,语气意味深长,“是留在陆家,还是夫唱妇随,由你们自行决定,朕不干涉。”
杀鸡儆猴地进行了如此一番处决之后,皇帝才一边手握虎符,一边神色如常地下了赐婚的圣旨。
昭告天下,册立陆氏长女为正一品贤王妃。
只是这一纸赐婚,在今日传遍全京城的贤王与陆家长女暗通款曲、甚至在岳府行荒淫之事、而且陆家长女还怀了身孕这些事实面前,都宛如一个笑话。
陆家人带着陆云熙灰溜溜地出了宫,回到陆府之后就门庭禁闭,闭门谢客。
而魏秋旸则是在乾清殿外跪了两个时辰,体力不支晕倒后,被侍卫们抬回了贤王府。
这样一来,乾清殿内,就剩下了皇帝和方才一直在旁观的魏璟。
“贤王小的时候,朕记得他聪慧机敏,又活泼爱动,转眼之间,竟然已经这么大了,也有了自己的心思,知道为自己谋划了……”皇帝高坐在龙椅之上,轻叹一声,“是朕老了。”
一旁的掌印太监低声道:“陛下尚在壮年,龙腾虎跃,光芒笼罩四海,我们这些子民们还等着您的指引,何来年迈一说呢。”
皇帝却不应声,而是看向了台下的魏璟,目光扫过他挺拔、年轻的身躯,问道:“太子,你觉得呢?”
魏璟拱手俯身,神色平静:“父皇乃天子,肩比山川,胸若四海,为天底下第一高大者,与垂垂老矣并无干系。”
“哦?”皇帝笑了声,笑意却不达眼底,“朕的好儿子,这些词语早晚有一天……也会用在你身上。”
魏璟面色不改,身子却压得更低:“儿臣不敢。”
随着这句话的落地,殿内顿时安静了下来,掌印太监和郑德海都死死垂着头,不敢发出丝毫声响。
良久,皇帝才慢悠悠地出声,若无其事地换了个话题:“不提那些了,璟儿,朕听说东宫里进了个女人,是你的何人哪?”
他说着,语气带了些戏谑:“了不得,你这半个和尚竟也开窍了。”
“是福宁姑母为儿臣引荐的,她品性清正,性格聪慧,现在在儿臣身边做女官。”魏璟如实回答。
“女官?”皇帝皱了皱眉,看向他,“既然你喜欢,要不然朕下旨,给她个侧妃之位?”
魏璟垂着头,脸上的神情叫人看不分明。
半晌,他才淡声开口:“不必了,父皇,儿臣自有安排。”
皇帝挑了挑眉,也懒得插手太多,索性随他去了。
父子二人又闲谈了一会近来变故迭生的朝堂政事,皇帝给魏璟派了几个任务,才摆手让他回了东宫。
此时已是黄昏时分,夕阳迟暮,浅浅金光洒在缓步离去的蓝色背影上,皇帝坐在乾清殿中对着那道身影望了许久,才从龙椅上起身,背着手回了寝殿。
掌印太监亦步亦趋地跟在他身后,看着他微驼发福的背影,心中不由得感慨。
年轻的青龙已经露出了爪牙,渊停岳峙,气势十足。而年迈的老龙却只能弯着腰,无奈地看着对方渐渐攫取掉他身上的日光——那是属于新的王朝的璀璨。
贤王是一个警示,警告皇帝,他的儿子已经到了对他的位置虎视眈眈的年纪。
那老龙呢?
他先是天子,才是父亲,他会甘心让位吗?哪怕对方是自己亲手栽培的储君。
掌印太监垂下眼,默不作声。
不可说,不可说。
……
回东宫的路上,郑德海犹豫再三,还是满脸担心地开了口:“殿下,今日陛下那番话……”
“看贤王不老实,索性杀鸡儆猴,敲打敲打孤罢了,不必放在心上。”
魏璟抬脚迈入宫门,两侧的下人都俯身行礼,他脚步不停,上了台阶。
“可是,”郑德海压低声音,“陛下近来在政事上,已经隐隐有想要收回您的监国之权的意思了……”
魏璟瞥他一眼,神色冷淡:“慎言。”
郑德海恭敬垂首,不敢再多说。
魏璟神情如常地进了正殿,环顾四周,没有看到熟悉的人影,下意识蹙了蹙眉。
他招手叫来了一旁侍候的小太监:“她呢?”
不必点明,小太监就知道太子殿下问的是谁,他赶忙回复:“回殿下,邵姑娘方才来取了令牌,现下已经出宫去了,说是清点铺子去了,让殿下不必等她了。”
魏璟顿了顿,微微颔首,让他退下。
接着他就看向了身侧的郑德海,吩咐道:“去把孤书房里案上那些折子和信件取来,孤今晚在这里批阅。”
郑德海愣了一下,点头应是。
而另一边,邵棋到了太尉府,刚一掀开帘子,就见陈保端坐在上首,脚边是碎了一地的茶盏碎片,应该是方才刚发了一通火。
“来了。”陈保语调平静,抬手给她沏了一杯茶,然后指了指自己对面的位子,“坐。”
邵棋面不改色,缓步入座,却并不张口说话,而是先抿了一口茶。
“太尉府上的茶倒是格外的香。”她含笑道。
陈保也笑了一声,但说出的话却是夹枪带棒:“比不得东宫的茶,邵姑娘在东宫里呆的日子久了,恐怕连我太尉府的大门朝哪边都不记得了吧。”
第279章 传奇太子妃:从难民堆到问鼎中宫(23)
他话音刚落,堂后顿时冲出了几个黑衣暗卫,列队在两旁,杀气腾腾地看向了邵棋,手上的剑光亮锋利,仿佛下一刻就能冲上来取她的项上人头。
面对这等大场面,邵棋只挑了挑眉:“太尉这是何意?”
“是老夫看错了你,你可不是什么屈居人下的女诸葛,”陈保冷嗤一声,“我看你倒是比我还有能耐,连陆家都敢算计,我那可怜的外甥也成了你的棋子。”
陈保说罢,也不想听邵棋再狡辩,直接摆了摆手,让暗卫动手。
“请稍等一下,”旁边的暗卫冲过来时,邵棋直接拿着手上的茶盏摔了过去,手上动作狠厉,面上神色自若,“太尉,我想不是您看错了我,而是我看错了您。”
陈保语气不屑,挥手让暗卫先退到一边:“怎么?你还有什么狡辩的理由?”
邵棋注视着他,眉梢微挑:“太尉那好外甥都快要自立门户了,我替您清理了他,又有何不对呢?”
“旸儿和陆家小姐的事情,我一清二楚,是我陈家和陆家订立的盟约。”陈保笑了笑,“只不过,陆家长女怀孕一事倒是意料之外,旸儿没能处理好这件事,让我很失望,但也仅此而已。”
然而,他刚说完这话,就看见对面的女子忽然笑了起来。
邵棋从一旁的架子上又取了一只茶盏,然后慢悠悠地给自己倒茶,语气轻飘飘的:“陆家长女怀孕一事,究竟是意外,还是贤王殿下的精心策划,我想……值得商榷一番吧。”
陈保猛地皱眉:“什么意思?”
“您自己都清楚自己对那张龙椅是有野心的,难道您的好外甥就半点察觉不出来吗?”邵棋悠悠地笑了笑,“陆家小姐肚子里那个孩子,可是有一半都是陆家的血脉,陈家在那里算个什么?亲疏远近,就不必我给您分辨了吧。”
她说着,低头抿了一口茶,语调里都带着一股子闲适自得的气息:“自古以来,都是外戚凭着女儿和外孙得势,陆家有了那个孩子,就有一份荣华富贵的保障。而贤王殿下有了陆家,还有什么理由再攀附于您呢?毕竟——”
“您也是他夺权路上的对手,不是吗?”
陈保听到这里,骤然沉下了脸,他沉默着,一言不发,似乎在考量邵棋的话可信与否,而邵棋一点都不着急,她又给自己沏了杯茶,不紧不慢地品味着。
茶香沁人,偏偏这茶的前调带着一股苦涩之味,然后才是彻骨的清甜,就像是要苦得给人的心先凿出一个窟窿眼,再往里灌蜜,似乎这样就能让人记忆深刻。
邵棋第一次尝到这茶时,就想到了面冷心热的太子爷,跟个刺猬似的,外表冷硬,拨弄开后,就只能不情不愿露出软乎乎的内里。
就好像是,你问他“能不能摘他院里的那棵桃树上的桃子”,他先斥责你一顿,什么“坏了规矩”“不知礼数”张口就来,然后隔天又吩咐郑德海给你送来了梯子,最后再冷着脸告诫说摔断了腿他可不给你请太医。
邵棋早就想问问茶的产地了,想去买一些带回东宫,然而陈府的管家告诉她这是特供的茶叶,有自己的配方,不外传,她要是想喝,可以送给她几包。
邵棋虽然混不吝,但是还是知道魏璟肯定不想喝仇人的茶,所以就婉拒了。
——反正都是早晚的事,以后打下太尉府后,再拿给他喝吧。
邵棋心中一连串的念头闪过,落到面上,依旧波澜不惊。她放下了茶盏,看向对面:“您想明白了吗?”
陈保冷着脸看她:“你如何证明旸儿就是像你所说的那样,要背刺我。”
“很简单。”邵棋连思索都不用,含笑道,“您想个办法探探端贵妃的口风就是了,人家母子连心,对于让陆家长女怀孕的事可是心照不宣,只有您被蒙在鼓里罢了。”
陈保再听不下去,粗喘着气,重重拍案,发出“砰”的一声巨响,堂上的暗卫吓得都跪了下去,只有邵棋依旧端坐着,面不改色。
“胡生,按照她说的,去查,明天我就要听到结果。”
“是!”一个暗卫领着人退了出去。
堂上安静了半晌,陈保抬眼再看向对面的女子,心里竟隐隐有些发怵了。
这谋算和手段,是一个这么年轻的女人会有的吗?
“你到底想要什么?”
听到对面开腔,邵棋缓缓抬起头,笑吟吟道:“我已经跟您说过了,我一个弱不禁风的小女子,不过是想帮您上位,争一个从龙之功而已。”
“现在陆家已经失势,贤王也已经被软禁,您的后顾之忧没了,多好。”
陈保盯着她看了许久,下了决定:“你给阿旸生个孩子,我可以帮你扶持他上位。不过——只是代帝。”
言外之意,他只想要一个听话的傀儡,顺便施以邵棋一个“做太后”的人情。
邵棋很难描述自己听到这句话的第一反应,大概是想到魏秋旸那个德性,想吐。
她眨了眨眼,脸色还算绷得住:“您怎么突然有了这个想法,贤王他——”
好歹是个大活人,不会乖乖任人摆布的。
而陈保却打断了她,语调生冷狠厉:“贤王身体本就羸弱多病,一不小心……染病没救回来,也说得过去。”
邵棋挑了挑眉。
够狠,不愧是她选中的垫脚石。
“太尉真是好胆魄,”她唇边荡开一抹笑,拿着手中的茶盏向他举杯致意,“既然您信任我,那我自然……当仁不让。”
系统在意识空间里听见这句话,大为震撼:【宿主,你也不必做出这么大的牺牲。】
它都有点感动了。
邵棋“啧”了一声:【说着玩玩而已,我连魏璟的小手还没摸着呢,魏秋旸那个屁算什么玩意。】
系统惊讶:【你骗他?】
【对啊,我只是想趁机噶了魏秋旸而已。】邵棋理直气壮。
系统懵了:【你真是开局一个碗,全靠坑蒙拐骗一张嘴走上人生巅峰啊……】
这么好的彩虹屁,邵棋自然是欣然收下。
第280章 传奇太子妃:从难民堆到问鼎中宫(24)
一直到了入夜,邵棋才回到了东宫。
已经是深夜了,正殿殿门紧闭,去放还令牌的时候,邵棋刚一推开殿门,就见堂前亮着一缕微光。
昏黄烛光下,容颜似玉的太子斜倚着桌角,一只手支着头,另一只手放在打开的书页上,正阖目小憩。他的头发已经散开了,乌黑的长发披在身后,更衬得他面容清俊。
长睫浓密,眼尾的弧度也恰如其分的动人。
灯下看美人,越看越令人心折。
邵棋抱臂靠在墙上,含笑观赏了一会这幅好景。
收纳令牌的匣子就在一旁的架子上,是魏璟吩咐郑德海放到那的,方便宫人(特指邵棋)进出宫闱。
令牌被放进匣内,发出“咔哒”一声轻响,坐在上首的人眉心一动,顿时睁开了眼。
“回来了?”他语气平静,半垂着眼。可能是刚刚醒来的缘故,声音还带了几分沙哑,在空旷的宫殿内听上去有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
邵棋笑了笑,抬脚走过去:“我吵醒殿下了?”
“还好,反正也睡不踏实。”
魏璟说着抬眼,一双黑眸静静地盯着她,语调轻缓,“城西一条街的铺子紧挨着,拢共也没有几家,脚程又近,你为何今日回来得这样晚?”
“路途中贪玩,耽误了点时间。”邵棋笑意不减,面不改色地移开了话茬,“殿下今日的政务如此之多吗?竟忙到现在。”
“不多,”魏璟注视着她,没有丝毫委婉,“孤是在等你。”
听到这句话,邵棋有一瞬间的愕然:“等我?”
魏璟的目光下移,落到她的鞋子上,鞋面上沾了些许红泥——夜里更深露重,街上的道路都是湿漉漉的。
他视线顿了一顿,开口道:“京城里,只有城东的西南角落里才有红土铺成的小路,你去那干什么?”
邵棋挑了挑眉,隐隐听出了一点不一样的苗头,于是她笑着对上了他的眼神:“殿下到底想说什么?”
“孤想说,陈保能给你的,孤也能。”
魏璟把手上的书卷放在桌案上,他看向她,眼底微暗,向来温和沉稳的太子爷,这时才流露出几分储君的掌控欲来。
“——来孤身边,你想要什么,孤都可以许给你。”
【啊哦~】系统发出“啧啧啧”的吃瓜群众旁观背景音,并且还一个劲地拱火,【快拒绝他!宿主,这都几辈子了你还没玩过虐恋呢!快快快!】
清正端庄太子爷被拒绝后黑化,然后强取豪夺什么的,一听就有意思!
这阵子一直在沉迷虐恋小说的系统非常激动。
邵棋思索了一秒,然后果断拉倒:【还是算了,我可舍不得,黑化多让人心疼啊,他就这样就挺好。】
系统:【……】
你俩玩吧,是我多嘴了。
“邵棋?”魏璟的视线定在她身上,语气轻缓,“你想好了吗?待在孤身边。”
邵棋看着他幽深的双眸,良久,才轻笑了一下:“殿下,我一直就在您身边。”
——无论时空、生死、老病,我一直都在。
她说出这句话时的尾音轻颤,魏璟轻蹙眉心,正要开口问她,忽然从殿外进来一个玄衣打扮的暗卫,看见邵棋也在殿内,他犹豫了一下,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于是魏璟不打算再掩饰,让他直接说。
暗卫恭敬俯身,呈上一封信件:“殿下,这是太尉府送至……邵姑娘的密信,请您过目。”
一旁的邵棋:“???”
6。
【哈哈哈……】系统嘲笑出声,【你这卧底卧得太失败了,翻车现场这不就来了。】
邵棋绷着脸冷笑:【统子,你是不是入戏太深了,我是太子党,坑的本来就是陈保,你还真把自己当反派了。】
系统:【哦,骚瑞。】
而另一边,魏璟接过信件,不紧不慢地拆开,拆开前甚至还瞥了邵棋一眼,邵棋自认行得正做得直,一脸不以为然。
魏璟打开来看,他的目光扫过信纸上的字眼,一直看到最后都神色如常。
邵棋暗自猜测,陈保不久前刚答应了她要给她一只亲兵,现在这封信应该是给她交代一些详细事宜的。
“殿下,我——”是在骗陈保。
这句话还未说完,魏璟忽然打断了她,他抬眼看向台下的暗卫,摆手让他出去。
暗卫恭敬应声,连忙退了出去,还顺手关上了殿门。
门外的月光被遮挡住的一瞬间,邵棋心里咯噔一声,莫名感觉有点不对。
系统:哦豁?不会是我期待的情节吧?
它睁大了眼看着显示屏。
空旷的殿内弥漫着黑暗与寂静,只有堂前一点烛光和男子手指叩着桌案的敲击声。
“这就是你和陈保的交易?”他甩了一下信纸,发出“唰”的声响,带着几分压抑的郁躁。
邵棋一脸懵,索性走到桌案前,从他手中拿走了信纸:“什么玩意,那老东西该不会夸大了事实吧?”
她收回手的一瞬间,袖上的轻纱掠过男人的掌心,他抬眼,一把抓住了她的衣袖,往后轻轻一拉——
邵棋猝不及防跌进了他的怀里。
与此同时,魏璟宽大的手掌顺着她的手臂一路轻抚,然后往外一伸,托住了她的手,将信纸铺平开来。
这样一来,邵棋的背贴上了男人的胸膛,完全被他裹在了怀里,她愣了一瞬,然后就见眼前的信纸上不过寥寥几个字。
——是叮嘱她尽快生下魏秋旸的孩子,还提醒她想办法离开东宫一段时间,不要被太子发现了端倪。
“他让你给魏秋旸生孩子,为何?”魏璟的唇凑到她的耳边,声音低哑,“等魏秋旸造反了,你想做皇后?”
邵棋沉默半晌,一脸无奈:“如果我说我是在利用他们,你信不信?”
“利用……”魏璟半垂着眼,“怎么会不信呢?”
邵棋舒出一口气,正准备给他好好掰扯掰扯双面间谍的含义,然而下一瞬,钳制在腰上的一只手忽然伸至她的下颌,在她的侧脸上摩挲了一下。
邵棋愣神间,魏璟掐着她的下巴轻轻一转,接着就吻了上来。
男人一边把她压向怀中,一边垂眸盯着她,邵棋直到这一刻,才看清楚他眼底的火焰,像是窜起的火苗在原本波澜不惊的湖面上“唰”地燎原。
沉稳端庄的太子殿下第一次失态了。
第281章 传奇太子妃:从难民堆到问鼎中宫(25)
等到邵棋从被吻得头脑发昏的情形中缓过来劲时,她一睁眼,就发现自己正坐在男人的怀里,而他早已抱着她到了正殿内室。
魏璟将旁边的蜡烛灭掉,然后在黑暗中侧过脸,盯住了她
“孤是太子,是储君,无论你是想当皇后,还是太后,还是想要任何其他的东西,孤都可以给你。”他看着她,四平八稳的语调里带着几分引诱,“你也利用利用孤,好不好?”
“殿下,你先稍等一下,”邵棋觉得自己应该先把话说清楚,“我不——”
魏璟听到一个“不”字,就已经耐心告罄,他猛地俯下身,用唇堵住了她的嘴,身影交叠间,他骨节分明的手指拉着她裙上的腰带,然后轻轻扯开。
“好了,孤不想听了,夜安。”
今晚一直被打断的邵棋很恼火:“?”
“夜安你个头!你——魏璟!唔……”
塌边的帘子一层一层被放下,素来稳重的太子殿下在这个时候一点都不稳重,他轻轻亲吻怀中心上人的后颈,一只手轻轻拍着她的背,像是安抚。
听到她僭越地直呼其名,他也不恼,只轻笑了一声:“莫怕,一会就好。”
邵棋只当他是放屁。
窗外的上弦月被遮挡的严严实实,丝毫窥不见室内的美景,只能偶尔听见几声私语泄露出来。
“殿下……”
“叫我什么?”
“魏璟……魏少虞……魏璟王八蛋!你——”
声音渐渐低了下去,半晌,邵棋的一只手无力地伸出了帘子,被另一只手背上布满青筋的手十指相扣着给拽了回去。
而另一边,早就利落地关闭显示屏的系统回想着帘子被放下时,男人盯着身下人的眼神,幽暗地像是要生吞了她似的,不由得感叹——宿主恐怕没想到,平常那么端庄守礼的人还有这一面吧?
啧啧啧。
……
诚如之前邵棋跟陈保分析时局时所说,江东确实乱了。
江东驻地大臣伍沛以清君侧为由,揭竿而起,号称是要挺入京城,诛杀陈氏佞臣。
在早朝上听到这个发兵理由的时候,陈保不由得脸一黑,虽然邵棋早就给他做过心理建设,但他还真没想到这伍沛这么不要脸。
他强压着心头怒火,拱手出列:“陛下,此人扰乱江东,还污蔑朝纲,罪该万死!臣恳请陛下即刻派人出兵江东,平定叛乱,安抚民心。”
陈太尉都发言了,自然有不少臣子连忙附和。
“陛下,不能任由此人发展,不然定有祸乱!”
“是啊!陛下。”
“臣也恳求陛下派人出兵江东!”
皇帝坐在高位,冕旒后的神情莫测,半晌,他出声问道:“那众爱卿以为,该派何人去治乱哪?”
陈保这时倒闭了嘴,一言不发,他不说,自然有数不清的陈党支系争着抢着替他说。而他们提议的,自然是隶属陈党的武将。
按照一般情况,这时太子党应该会出来百般阻挠,然而并没有。
魏璟今日在朝堂上装聋作哑,对于朝政全然作壁上观,并不插手,而且不少人还注意到他神情含笑,显然是心情不错。
倒是奇怪得很。
上首的皇帝只好主动提问他:“太子,你有何看法?”
“回父皇,儿臣以为众大臣千挑万选出来的,自然是最适合的人选。”
“哦?”皇帝看着他微微笑着的神情,莫名觉得眼前这个儿子让他越来越猜不透了,这种脱离掌控的无力感突如其来,让他忽然就沉下了脸。
“既然你们推荐,就按你们说的办吧,散朝。”
他一句话也不想多说,索性站起身大步走了出去,经过魏璟身边时,他脚步一顿,斜眼睨了他一眼,什么也没说,拂袖离开。
魏璟下了朝回到东宫,刚一进去,他看向旁边的郑德海,一个眼神,后者就知道他要问什么。
“邵姑娘还在睡着,未曾起来。”
于是魏璟步履不停,转向去了内室。
芙蓉帐暖,面若芙蓉。魏璟立在塌边,静静地低头看着榻上的美人,只觉得浑身都有一股暖流涌动,让他心跳如雷。
装了半晌,邵棋实在装不下去了。索性一翻身,背对着男人,一脸无奈。
“太子爷,你没事干吗?”
“不想做,就想在这看着你。”魏璟理直气壮,然后神色如常地朝外面的人吩咐,“去把孤今日要处理的奏折都拿过来,孤不去书房了。”
床上的邵棋:“???”
算了,她麻了。
邵棋转过身,盯着塌前的魏璟:“你今日上朝,按照我说的做了吗?”
“当然不敢忤逆,”魏璟坐在榻边,牵住她的手,细细把玩着她的手指,语气愉悦,“夫人是女中诸葛,神机妙算,能给我出谋划策,我当然喜不自胜。”
邵棋忽然瞥他一眼:“这么说,看来我今天清晨给你说的你都听进去了,你听的时候就信了对不对。”
她说到这冷笑一声:“那你装出一副被厌弃的样子,是故意想缠着我是吧?”
超,中了他的计!她现在腰还是酸的!
魏璟面不改色:“那时候我不清醒,确实贪欢了些,下次我会注意的。”
“下次?”邵棋睨他一眼。
魏璟挑了挑眉,忽的俯身凑到她耳边,轻轻亲吻她的耳朵,然后在她耳旁低声道:“下次我恐怕也控制不住,那就先提前跟夫人道歉了。”
他说话时的热气洒在邵棋耳朵上,逼得她的耳朵红得滴血,她紧紧合上了眼,然后猛地一扯被褥,盖住了自己的脸。
接着被窝外就传来男人毫不掩饰的低笑声。
过了一会,魏璟才走出内室,招手叫来郑德海,他稍稍敛眉,沉声叫他去做一件事。
……
又过了大约一个月,京城征军正式启程去了江东。
而邵棋这边,也收到了两条新的震撼消息。
其一,陆云熙流产了。
这是陈保给邵棋的书信中写的,是他专门找人吩咐做的,为的就是把陆家和魏秋旸勾结的根源给斩断,他不容许他的侄子背刺他。
其二,魏秋旸被阉了。
这是郑德海说漏嘴告诉她的,只说是在府上被动了手脚,但他也不知道是谁干的。
第282章 传奇太子妃:从难民堆到问鼎中宫(26)
这两个消息一前一后放在一块,邵棋都不敢想陈保的脸色会有多精彩。刚下狠手让陆云熙流产,这边的孩子爹就被阉了,这下可好,他连个能拿捏的“代帝”都找不到了。
“陛下那边什么反应?”邵棋随口问道。
郑德海如实回答:“派了大理寺的人去查,不过……看陛下的意思,似乎并未放在心上。”
谁都能看出来,贤王废了,彻底出局了。
而邵棋挑了挑眉,像是随意感慨似的说道:“陛下对自己这几个儿子,还真是一模一样的狠。”
次子雍王是他亲手养废的,三子贤王是他置之不理的,而在外界看来最受重视、最受栽培的长子——太子魏璟,旁人只看得见他前呼后拥、风光十足,而邵棋作为身边人,却深知他的处境,只四个字:步步惊心。
——储君的存在本就是一场天子眼前的谋逆。
皇帝肚量小,到了晚年更是喜怒无常、脾气叫人难以琢磨,魏璟自从作为储君开始处理国事,虽然面上不说,但早就已经能感受到来自父亲的排斥和嫉恨了。
按照邵棋的话说就是皇帝总爱莫名其妙地发癫,尤其是最近端贵妃不知道从哪给他引荐了一个方士,那方士装神弄鬼确实有一套,成日里给他洗脑帝王长生之法,简直让皇帝着迷得不知今夕何夕,险些罢了前几日的早朝,还是魏璟亲自去劝,才没酿成过错。
“殿下今日又回不了东宫了?”邵棋将手上的书信搁置一旁,神情微敛。
郑德海无奈地点头:“陛下在求仙阁那边,朝臣们请不回来,只好求到了殿下这,勤政殿里的奏折还有些没处理,殿下今晚约莫是要歇在那了。”
他说到这,顿了一顿,关切道:“邵姑娘您也不必等的太晚,早些休息,殿下才放心。”
这一阵子时局动荡,东宫里却安稳宁静,不少下人看太子殿下对邵棋的态度,都明白她大概就是东宫未来的女主人了,所以都尊敬谨慎,不敢僭越。
而郑德海却知道更多内情,邵姑娘不仅是枕边人,更是已经成为太子身边最亲近和依赖的谋士。
她一边迅速熟悉着太子一派的臣子和家世渊源,真正地走进党派内部,另一边也在陈保那里获得了更深的信任,陈保时常来信询问她对时局的看法。
——如此驾轻就熟地游走在太子党和陈党两派之间,在不为人知的地方执棋布局,天底下恐怕没有几个人能做到。
而谁又能料到,半年多前还一无所有的山野农女,能够在今日走到这般位置,更何况她的手上,还握着一支从陈保那里骗来的亲兵。
“郑德海,帮我送一封书信。”邵棋低眉思索着什么,忽然淡声开口。
“奴才马上让下人去准备,您要送到哪去?”
“江东。”
“是。”
郑德海微垂着头,脸上恭敬之色,不比面对魏璟时少半分。
……
已经到了深秋季节,天气阴沉不定。
即使是在江东这样比较温暖的地方,到了这个时候,空气中的风也冷得像是要冻掉人的骨头。
江东军驻守在城外玉河边上。
从京城来的征军不日就要抵达,伍沛命令全军进入备战状态,誓要把对方打个人仰马翻,而他的副将曹允啸则是看着整日里担惊受怕、东躲西藏的江东百姓们,一日一日的愈加沉默。
为一己私欲就把江东数十万百姓拉下马,未免太过阴狠……
“父亲。”一个十四五岁左右的少年掀开军帐的帘子,大步迈了进来。
他一身银甲,身形健壮,虽然年纪小,目光坚毅,神色从容,在军营里倒显得如鱼得水,十分自如。
曹允啸一看见是他,原本沉闷的脸上顿时露出了笑容:“疆儿来了。”
说着他站起身,去搭把手帮他把身上的铠甲脱掉。
少年这个年纪,一天变一个样,转眼之间,在曹允啸都没来得及发觉的时候,少年的个子就已经窜得这么高了,和他当初捡回来的那个瘦小的男孩判若两人。
“今日这个点,怎么不呆在练兵场?找我何事?”
“父亲……”少年犹豫了片刻,忽地跪了下来。
曹允啸诧异地皱起了眉,对他的动作有些不虞:“高疆,我是怎么教你的,男儿膝下有黄金,轻易不能跪。”
被叫做高疆的少年低着头,语气认真:“我有一件事要跟您说。”
曹允啸愣了愣,接着就听见他说:“父亲,我之前和您讲过,我在鹤州当难民的时候,和我娘相依为命,后来我娘饿死了,是一个姐姐帮我安葬了我娘,她让我来参军保命,还教了我许多在乱世中生存的法子,只是后来出了点意外,我们走散了。”
高疆语气带了些感伤:“我爹娘都死了,我在这个世上没有亲人了。我唯二在乎的两个人,一个是您,收养了我,让我能有今天;另一个就是我那个萍水相逢的姐姐,她是我最阴暗的记忆中唯一的一点亮光,我不能忘。”
说到这,他顿了一下,抬头看向自己的养父:“父亲,前段时间,我已经找到她了。”
曹允啸低头看着他,心里隐隐有了一点猜测,倘若是寻常女子,高疆不会这副反应。
他看着这个自己欣赏的养子,说:“你所说的这位姑娘是何人?现在何方?”
高疆定定地注视着他,目光隐晦:“她在东宫,是太子的身边人。”
曹允啸骇然失色,猛地抬眼环顾四周,谨防隔墙有耳。确保周围无人后,他才猛地伸手,把地上的高疆拽起身,拉着他走到了军帐中央的座椅上。
他一手把他摁在座椅上,压低了声音狠声道“你疯了!敢跟太子党有牵连?”
若是让伍沛知道,是要处以军刑的。
“父亲,”高疆的眼神却很平静,语气也毫无起伏,“您不是早就不想跟着他了吗?伍沛刚愎自用、任人唯亲,在排兵布阵上一窍不通,一边仰仗您给他出主意,一边又排挤您和您的部下,这样的人,您当真觉得他能坐上那把交椅?”
“住口。”曹允啸抓住他的衣领,神情晦涩,“你这些心思要是让别人知道,我们俩都得死。”
“不会的,只有这样我们才有活路。”高疆从袖中掏出一张折叠整齐的信纸,他盯着养父,语气笃定,“这是我姐姐从京城里发来的密信,这上面写的,就是我们的活路。”
“父亲,破釜沉舟,杀出生天,这是您教给我的道理。”
曹允啸沉默着接过信纸,打开来看。
——“杀伍沛,夺江东,张冠李戴,污蔑朝廷征军暗度陈仓,欲勾结伍沛行不臣之事。陛下已废,太子当朝,切莫叩错门扉。”
寥寥数语,字字惊心。
高疆紧张地看着他:“父亲……”
曹允啸面不改色地收起信纸,置于一旁的烛火上,尽数销毁。
“去把你那几个叔叔伯伯叫过来,悄悄的。”他沉默半晌,才开口说道。
高疆眼神一亮:“是!”
第283章 传奇太子妃:从难民堆到问鼎中宫(27)
江东的局势风云变幻,而另一边,京城里也暗潮汹涌。
皇帝病了,病得头脑不清醒了。
他听信了端贵妃和方士的谗言,把早已经是个废人的魏秋旸放了出来,还强制让他和陆云熙尽快完婚。
陆家收到圣旨时,陆父陆母险些气晕过去,而端贵妃看着对自己儿子满是溢美之词的赐婚圣旨,漫不经心地笑了笑。
一旁的嬷嬷有些不解,出声询问:“娘娘,这样做,陆家会不会……”
端贵妃冷哼一声:“本宫可管不了那么多了,我儿已经成了废人,日夜都念叨着陆云熙,他就这么一个念想,我这做娘亲的,就是死也要让他如愿以偿。”
嬷嬷噤了声,一言不发,只是在心里默默地为那可怜的陆家姑娘叹了一口气。
她前些日子去贤王府见过贤王,那副阴森的模样和往日里的文雅公子判若两人,简直像是疯魔了,那陆家小姐嫁过去,指不定要遭多少罪呢。
正想到这,忽然殿外跑来一个小丫鬟,神色急匆匆的,然后递过来了一封密信,是太尉府送来的紧急信件。
端贵妃皱了皱眉,接过打开,是陈保的来信,嘱咐她尽快想办法,多找几个女人,让皇帝和她们尽快搞个孩子出来,至于怎么搞,方士那里的奇药多的是,多给皇帝灌点就是了。
信的末尾还特意提醒她,此事莫要让太子发现了,让她控制好皇帝,不跟太子见面。
“怎么突然这么着急?”端贵妃合上信件,语气犹疑。
一旁的嬷嬷压低声音道:“可能是江东那边已经平定了,陈氏一派正是鼎盛的时候,太尉估摸着是想借着这个时机,把太子拉下马,另立新储。”
哪怕是还没生下来的、尚在生母腹中的储君,至少比太子要好控制百倍。
端贵妃“啧”了一声:“那本宫怎么确定那女人怀的就一定是男胎呢?”
听了她这话,嬷嬷笑了一声:“娘娘,您糊涂了,陛下就一个,后宫的女人们可多得多,多让几个女人怀孕,至少得中一个吧。”
端贵妃挑了挑眉,满意点头:“你说得对,去给那个方士吩咐,让他赶紧去给皇帝下药,今晚,哦不,立刻给咱们的陛下安排上。”
“诺。”嬷嬷恭敬应声,退了下去。
……
江东的战报一日一日地传回,皆是好消息,大约又过了几个月,征军首领就在信中给陈保汇报,说是战局将定。
陈保大为欣悦,对于手头的布局更为满意和笃定,也对邵棋的时局把控能力叹服到了极点。
又隔了几日,贤王府挂上了大红灯笼,是贤王和陆家长女成婚的好日子到了。
魏璟作为嫡长兄,自然也出席了婚宴,而邵棋也跟着去凑了凑热闹。
贤王府一扫前段日子的凄清惨淡,到处都是红艳艳的装饰,下人们也喜气洋洋地笑着,看上去倒真的像是一场和谐美满的婚礼。
邵棋坐在席位上,慢悠悠地饮着茶,她低眉的一瞬间,忽然想到了什么,问系统:【查一下原剧情里女主生产的时间。】
系统照做,然后惊讶地告诉她:【就是今天欸。】
【真巧。】邵棋微微一笑。
多么奇妙的一个巧合。原剧情里原主就是在这一天失去了自己的孩子,被蒙骗着开始养育别人的孩子,而男女主则是更加如胶似漆,在无数个原主费尽心力照顾孩子的夜里,男主却和女主厮混在一起,笑着缠绵到天亮。
而现在,同样的一天,情况截然不同了。
已经到了吉时,门外的迎亲队伍和送亲队伍一齐进了贤王府的大门,邵棋抬眼看过去。
为首的魏秋旸身形清瘦,面容倒没什么大的变化,只是眉眼间的阴鹜让整张脸都显得更加阴沉可怖,他莫名其妙就被阉的事情之前闹得满城风雨,不过现在倒没什么人敢提了,因为魏秋旸看着精神就不怎么正常。
而在他的后面,新娘陆云熙以扇遮面,跟着走了进来,从邵棋的角度看过去,能看到她红得发肿的双眼。
曾经的情深似海就这么变成了痴男怨女。
邵棋低头抿了一口茶,唇边挂着浅浅的笑。
而一旁的魏璟冷着脸不耐烦地参加了半场宴会,就带着邵棋离开了——宫里的事已经够烦了,好不容易能有和邵棋单独待一块的机会,他可不想浪费在这种地方。
不过由于他们两个离开得太早,所以错过了后面的精彩场面。
陆云熙和自己一个青梅竹马的表哥计划好了要逃婚,但最后被抓回来了,魏秋旸看着面前一直哭着说不要嫁给他的陆云熙,神色渐渐冷了下去。
他想,不是你先来招惹我的吗?
当初是你羞红着脸说喜欢,后来也是你眉目轻扬地说要做天底下最尊贵的女人。
现在怎么就厌弃我了呢?
我不是什么好东西,难道你就是吗?
在那一瞬间,他脑海中蓦地闪过了很多画面,像是梦一样的没有在现实中发生的场景——他竟然看到了邵棋,她跪在地上大叫着“把我的孩子还给我”,而陆云熙高高在上地看着她,身边跟着一个小男孩。
魏秋旸听到她对自己说:“陛下,送她上路吧,看着挺膈应人的。”
然后这些画面戛然而止,像是幻觉一般。
面前的陆云熙还在大喊大叫,魏秋旸静静地盯着她,良久,他忽然抡起一旁的椅子砸向了她的腿。
“啊!”
“阿熙——”他砸完就变了一张脸,扑上去抱住了她的身子,不顾她的颤抖,轻轻抚摸着她的侧脸,语气温柔,“我们要永远在一起。”
陆云熙打了个冷战,悔不当初。
第284章 传奇太子妃:从难民堆到问鼎中宫(28)
京城里的时局扑朔迷离,风向尚不明确,令人提心吊胆。
而皇帝也在一个平常的早晨,宣布罢了早朝。
他再也不出门,日夜歇在求仙阁中,每日要么饮酒作乐,要么求仙问道,要么与穿着薄纱扮作仙女的女人们翻云覆雨。
方士不仅给他下了迷幻药,让他助助兴,也编了一个合乎理解的理由说服他。
“陛下,凡人都是脏的,各种欲望缠身,您把您的欲望都发泄出来,自然就身轻体盈,一步登仙了。”
皇帝迷蒙着眼,听了这话,大笑一声:“仙师说得有理,有理!”
求仙阁的大门紧闭,窗户由窗帘遮挡,阁内只有昏黄的烛光和顶层的一盏大灯,皇帝在这里日夜不分地寻欢作乐,累了就吃上几粒“仙丹”。
而这些选拔出来的宫女每受一次宠幸,就要吃上各种补药,等上一段时间去让太医把脉。
而经过这一套流程,不到两个月的时间里,就已经有三四个宫女怀孕了。
端贵妃得了消息,斜倚在靠椅上轻笑一声:“那老东西还算是有本事。”
然后她就递了信件给太尉府,陈保大喜过望,甚至在给邵琪写的信中,说了这件事后,紧接着写了“大业将成”四个字。
邵棋看到这四个字时就知道,陈保坐不住了,有些飘飘然了——连信件这种东西上都敢留下这些字眼了。
而系统看着信件上的内容,很是惊讶:【这种通过连续交配来获得人类婴儿的方式,对那些宫女来说也太残忍了,彻底沦为了生育工具。】
邵棋点点头,很赞同它的意思,随后想起这是陈保的主意,冷嗤了一声:【我以为没了‘代帝’,他要是有能耐,就直接揭竿而起,自己上位,没想到闹了半天还是得有个皇室的孩子,让他能挟天子以令诸侯。】
她“啧”了一声,一针见血道:【说到底,还是不敢,不敢改天换地,直接砸了“魏”姓,让这天下改姓“陈”。】
系统眨巴着眼,这时跳出来提醒她:【咳咳,魏璟姓魏。】
邵棋:【……夺权夺习惯了,见谅,见谅。】
……
然而,陈家和端贵妃这边谋划得热火朝天,魏璟和朝臣那边,却一如既往地撑着整个国家朝政的运转。
皇帝不上朝,也不管事,于是阁老们就在勤政殿给太子汇报要务,每日大小事批阅处理,太子一人就能办得很好。
臣子们心里也有谋算和权衡,甚至不少人颇为大胆地冒出一个想法——都到了这种地步了,何不让太子直接登基呢?皇帝去做他的太上皇,安心求仙问道不好吗?
想法很好,但皇帝不放权,他掌握着军权,没有丝毫下放的意思,这对于魏璟而言,无疑是一种无形的打压:纵使你再有能耐,你老子我不还是压你一头?
当朝阁老蒙逊站在勤政殿里,注视着窗外萧瑟的深秋凄景,听着耳旁传来的太子伏案时的翻页声,在心里叹了口气。
皇帝,皇帝,老了,昏了头了。
“蒙老,蒙老?”
蒙逊抬起头,就见端坐上首的太子投来了目光,他轻蹙眉心,眼神关切:“最近事务繁忙了些,所以一直留你们待在这,蒙老若是身体不适,孤让郑德海先派人送你回府,再派去一个太医给你调养调养?”
蒙逊愣了愣,随即拱手笑了笑:“谢殿下,不过老头子还硬朗得很,还没到那个地步。倒是殿下近些日子一直歇在勤政殿,人都消瘦了,殿下身份贵重,当保重身体啊。”
他说到这,停顿了一下,毫不委婉地直接道:“邵姑娘前些时日在奏折上的批红非常中肯老练,臣斗胆提议,不若让她继续为您排忧解难。”
听到这,魏璟挑了挑眉,轻笑一声。
亏得邵棋还专门模仿了他的字迹来写批注,没想到这些火眼金睛的老臣们还是看出来了。
“孤倒是想,”他看向蒙逊,眼里笑意浅浅,“不过她有自己的事要忙。”
蒙逊疑惑地皱了皱眉,没听明白他话中的深意。
魏璟垂下眼,目光落到桌案上的一角,那里原本端端正正地放着一枚玉玺,但现在已经被皇帝取走了——他并不赐予太子颁布圣旨的权力,反倒将这些用来给他添上桎梏。
“蒙老,”太子殿下微微向后靠了靠椅背,身形舒展自如,“风雨欲来,孤得抓紧时间了。”
……
陈保收到了来自江东战场的八百里加急的书信,征军将领告诉他战局已定,朝廷大获全胜,捷报不日就要发送至京城,建议他可以伺机而动了。
读完信的时候,正是深夜,陈保坐在书房里,抬头看着窗外的月亮,只感觉浑身都是热的,压抑多年的野望将要成真,他激动得手都要颤抖了。
“陈平。”
门外侍候的下属应声,推门而入。
“去传信给端贵妃和那个道士,告诉他们,即刻就动手。”
陈保合上眼,呼出一口热气,“夜长梦多,反而会生事端。跟咱们的人说清楚,明天早上,我就要见到太子的尸首。”
下属微微俯身,眼底闪着火热的光:“是!”
子时夜半,正是传说中“百鬼夜行”的时候。
“铿铿铿——”
“闲人退散!”
羽林卫携皇帝口谕冲出了宫门,驾着马去往京城的各个方位,奉命将内阁的五位阁老请入宫中。
“陛下病危,诏各位大人御前受命,还请跟我们走一趟吧。”
病危?!
阁老们都是成了精的老狐狸了,皇帝这段时日荒淫无度,阁老们心里早就已经有了底,但还是没想到他的报应来得这么快。
他们被护送着入了宫,刚行至求仙阁外,就见一个玄色身影站在那里,已经静候多时了。
——羽林卫首领亲自去东宫请的太子,他说完了皇帝口谕,就见眼前的男子面不改色,没什么讶然,只披了件玄色大氅就站起了身。
“走吧。”他的语气平静无波,羽林卫首领却莫名觉得有些瘆人。
第285章 传奇太子妃:从难民堆到问鼎中宫(29)
然后他就将魏璟带到了这里。
没有皇帝准许,不得入内。所以魏璟和阁老们只能顶着寒风,站在门外等候。
江东打仗,北境缺粮,皇帝又存心使绊子。魏璟这段时间昼夜忙碌,脸都瘦了一圈。
邵棋常常大半夜还看到他在正殿里挑灯夜读,她气得把他揪回了寝殿,后来又请太医给他诊治,太医皱着脸说是缺乏休息,气血不足,不能再熬夜了,更不能受凉。
于是邵棋在这方面看他看得很紧,生怕出个什么意外。
但今晚,魏璟却被皇帝就这么晾在求仙阁外,宽大的大氅包着他的身体,在刺骨的寒风中,他却还是止不住咳了两声。
旁边的阁老们也都冻得不行。
又过了约莫半个时辰,里面才走来了一个矮个圆脸的道士,他抚着胡须,请他们入内。
“陛下将要登临仙境,放心不下国事,所以特召来各位叮嘱要务。”他笑意盈盈。
阁老们瞥了他一眼,但都没说什么。
丧事喜办……皇帝是真疯了。
进了求仙阁,里面云雾缭绕,奇珍异宝堆积得数不胜数,皇帝躺在最中间纱帐缠绕的床榻上,几个宫女跪坐在一旁,衣着轻盈,倒还真有那么几分侍奉神仙的仙女模样。
“咳,咳咳,你们都上前来。”皇帝声音沙哑地说道。
阁老们不知他要做什么,都向前又走了几步,这才看清楚他的模样——面黄肌瘦,眉间冒着黑气,眼珠浑浊不堪,俨然是一副纵欲过度的模样。
“爱卿们,今日让你们来,是来做个见证,咳咳……”皇帝喘着气,本来眼神是混沌的,但当他的视线落到不远处的玄色身影身上时,骤然射出凶光,“朕的这个不孝子……要弑父!他想夺了朕的气运让朕死掉!咳咳!”
他说到激动处,咳嗽声震天响。
于是一旁的道士就面不改色地替他说了下去:“陛下的意思是,他本该修成正果,但由于天象异变,导致他的修行出了问题,不得已放弃以人身长生,只好羽化登仙。”
蒙逊眯着眼睛,淡声问道:“什么异变?”
道士轻扬拂尘,直指当朝太子,哼笑一声:“双龙临朝,恶龙意图吞并金龙,不仅损害国运,更是有损金龙命脉!”
什么?
众人的目光投了过去,一时都不知道对这荒唐的局面该摆出什么表情。
而被关注的焦点本人,却并不恼火。他甚至还不紧不慢地低眉,拿着锦帕抵在唇边轻轻咳了一声,然后才抬起了头。
“你是说,孤是那条恶龙?”魏璟神色淡淡,瞥了道士一眼。
当了这么多年的太子,早就让他有了喜怒不形于色的本事,而他这平静的一眼,也威仪十足,带着一股血腥气,让那道士莫名颤了一下。
“卦象显示,自然是你!”他压下心底的慌乱,振振有词道,“不然陛下早就修成长生,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魏璟并不理会这种色厉内荏的货色,而是看向了床榻上的皇帝。
他望着他,目光定定:“父皇也是如此认为么?”
皇帝怒目圆睁地看着头顶的纱帐,早已没了应声的力气,只是不停喘气地重复着:“杀了他……杀了他……”
魏璟的眼神渐渐黯了下去。
就在这时,求仙阁门忽的打开,陈保一身铁甲,推门而入,语气冷硬:“臣奉旨搜查东宫,已搜出巫蛊压胜之术数十种,此外,还有太子勾结江东守臣伍沛发兵起义的信件,不臣之心,天地可证!”
“陛下,此等不忠不孝之人,难当储君大任,还请陛下尽快决断!”
他话刚落,蒙逊就皱眉冷斥出声:“大胆!捕风捉影的事,竟敢拿来构陷太子!”
“蒙老,怎么能叫捕风捉影呢?”陈保看向他,抚了抚胡须,“人证物证俱全,难不成你觉得这些东西都是本官塞进东宫的?!”
“你——”
“好了,”陈保笑了一声,然后朝着床榻拱手行了一礼,“此等大事,当交由陛下裁决。”
室内顿时静了下来,皇帝断断续续的“杀了他……杀了他……”的声音回荡在殿内,格外阴森瘆人。
而陈保脸上的笑容却扩大了。
“既如此,当谨遵圣谕。”
他语气中的杀气毫不掩饰,蒙逊大喝一声:“不可!此事还有蹊跷,不能就这么定论!”
“蒙老是要违逆圣命吗!”
“陈保!你敢说你没有存了私心……”
二人针锋相对,竟是吵了起来,其他阁老们也纷纷下场,气氛焦灼。
而另一旁,争论中心本人却平静极了。
求仙阁的大门敞开,室外的寒风就一鼓作气跟了进来。魏璟抬手拢紧了大氅的毛领,半边身子隐在暗处,光影打在脸上,只衬得他神色晦暗不明。
真冷啊。他想。
自己这条性命的施舍者就躺在不远处的榻上,正一声一声地赐下对他的判决,那声音虽弱,却像刀子一样,和这寒风一起在他的脊骨上刮下浓疮。
——那已经不是父亲,而是沉沦权欲的野兽了。
魏璟半垂着眼,眼底一丝温度也无。
蒙逊出身御史台,嘴上功夫不减当年。陈保争不过他,手臂一挥,身后就冲出了一排列队整齐的卫兵。
“陈保!禁廷之内不得擅用私兵——”
蒙逊话还没说完,一旁刀光一闪,刀刃已经架在了他的颈上,随之响起的是老太尉的一声哼笑:“本官是奉旨行事。”
“来人,给我将叛臣大皇子拿下!”
刀光剑影闪烁间,蒙逊一脸骇然:“不——”
然而下一瞬,“铮——”
凌厉的风声乍响,三道利箭同时穿堂而过,直直地刺入了陈保的后背,他瞪大眼,一脸不可置信地倒了下来,俨然是死不瞑目。
几位阁老惊诧间,就见求仙阁外站着一道纤细的身影,正慢条斯理地收起了弓。
她轻轻摆了摆手,向身后的护卫队示意,语气平静漠然:“拿下这些乱臣贼子,确保太子殿下和阁老们的安全。”
“是!”
护卫们顿时冲了进去,人数悬殊下,陈保的人马不一会就全部被斩于剑下。
而方才那个道士被长刀压着,语调颤颤巍巍道:“我,我是奉天子之命,你怎敢!”
邵棋瞥他一眼,将手上带有江东守臣官印的信件“唰”地展开,扬声道:“伍沛已死,江东新任守臣曹允啸来信归降,并揭发朝廷征军首领表面听奉皇命,实则为陈党一派,欲取江东谋不臣之心——”
“太尉陈保,端贵妃陈淑业已伏诛,其余相干臣子不日之内收押至刑狱,由大理寺一并审问追查。”
“而你,”邵棋盯着道士,漫不经心道,“由端贵妃引荐,自然属于陈党,倒也不必占用狱中之位了,即刻斩首吧。”
她话音刚落,护卫听命,大刀瞬间落下。
迸出的鲜血洒在皇帝的榻上,这位至高无上的天子大惊失色,顿时被吓晕了过去。
第286章 传奇太子妃:从难民堆到问鼎中宫(30)
史料记载,天盛二十一年十月末,对陈党之乱的围剿持续了整整一个月。
皇帝被妖道迷惑投毒,卧病不起,成了半疯。
太子监国,与内阁阁老商议后降下新诏,对于朝中陈党毫不姑息,斩草除根。与此同时,江东叛乱也在曹允啸归降中拉下帷幕。
陈党之乱平定了半个多月后,皇帝的病情日益严重,甚至失去了清醒意识,太医们也无能为力。
任凭谁都能看得出来,皇帝是时候该让位了。
阁老们一再暗示催促,甚至恨不得干脆把魏璟强行按在龙椅上,让他当场登基,但后者无动于衷,还是整日里往返于东宫和勤政殿之间,他恢复了早朝,但是仍然是以储君的身份临朝,金銮殿上首的龙椅依旧空悬。
太子还是太子。
不少臣子们傻眼了,不知道他是何想法。
魏璟临朝后,平日里也很少制诏,表现得对皇位颇为冷淡,不过到了年底的除夕夜,他倒是很罕见地颁布了一道圣旨,是册立太子妃的旨意,而人选自然是朝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邵棋。
当初箭杀陈保,下令斩首陈党首领十余人,是围剿陈党之乱中的第一功臣。而更为让臣子们意想不到的,是江东守臣曹允啸和他的养子高疆对她的态度甚至比对太子还要恭敬听从,更何况,她的手上至今还留有几支亲兵。
自从太子临朝后,也有不少暗藏心思的朝臣蠢蠢欲动,上书奏请太子选立太子妃,到了如今这般情境,谁还看不出来,现在的太子妃就是日后板上钉钉的皇后。
京城里的不少贵女也都盯着那个位子,心下衡量算计。
但世家贵族们都有耳目,也都多多少少听到过风声,说是东宫里早就住进了一位女主人,只不过他们并未放在心上,本朝皇后哪能选立这么一个没有身份背景的孤女。
然而册立太子妃的圣旨一下,算是打了不少人的脸。
朝中各怀心思的人对此热议不断,而蒙逊摸着胡子,轻笑一声,对此毫不意外。
——一个手握亲兵、把控江东还多智近妖的女子,不需要什么世家背景了,她一个人所展示出来的实力,就已经能让不少世家为之低头了。
更何况……那可是太子心尖上的人。
蒙逊永远都忘不了诛杀陈保的那个晚上。
虽说皇家亲情稀薄,但太子作为皇后嫡子,从小经受正统教育,严于律己沉稳克制,背负着储君的责任,一背就是二十年,而到头来却被自己的父皇背刺到如此地步。当时他站在求仙阁里那个寂寥的身影,让蒙逊这个作为他半个老师的两朝元老看着都有些心酸。
然后下一瞬,邵棋布置完人马,就直直地走向了他。
“殿下,叛贼妖道已死,我来接你回东宫。”
紧接着蒙逊就看到魏璟抬眼看向她,笑了一下,牵住了她的手,起身出了求仙阁。
他们二人一个披着玄色的大氅,一个穿着红色的骑服,邵棋站在他身旁时,就像是火焰点燃了黑夜似的,打破了所有的沉闷和悲苦。
蒙逊从回忆中回过神,对一旁的小厮吩咐:“今晚不必备马了,让夫人置办一桌,把老大老二都叫回来聚在一起说说话。”
小厮有些疑惑:“老太爷,但按照规制,今晚宫里的除夕夜宴您不是还得参宴吗?”
“哼哼,”蒙逊摸着胡子笑了一声,“除夕良夜,太子可未必想见我们这群糟老头子,我就不去给他添堵了。”
小厮愣了一下,明白过来后不由得也会心一笑。
……
一直到天盛二十四年初,启顺帝驾崩,太子才正式即位,曰肃文帝。
对于肃文帝不顺势登基而是坚持以储君身份临朝的这三年,到底是因何缘故,史学家们观点不一,不过主流态度是认为肃文帝向来品行端正,所以恪守孝礼,奉养父皇三年,也说得过去。
而这个问题,曾经郑德海也问过邵棋。
那时她已经是皇后,魏璟为她不设后宫,皇后中宫高悬于后宫之上,而邵棋本人又处事果决、治理有方,本朝没有什么后宫不得干政的规矩,魏璟乐得让她参政,所以满京城都经常盯着中宫动向——这往往是皇帝圣旨的先兆。
似乎世人默认,君心难测,唯独皇后一人能够轻而易举地摸着龙脉。
所以郑德海也时常向邵棋讨教。
“你觉得他那时候为何不登基?”邵棋正在看京城里新发行的话本子,听到这个问题,她抬起了头,笑着反问。
郑德海琢磨了一会,试探着出声:“陛下少时便常被岳老夸赞品性正直,素来端庄温厚,所以遵礼而为,奉行孝道……”
邵棋挑了挑眉,轻笑一声:“你们都是这么评价他的?”
“——那他也太能装了,”她语气调笑,“他可不是为了尽孝,恰恰相反,先皇那么爱权的人,让他亲眼看着自己的权力被一点点收走,不是比死还难受?”
郑德海听到这,心里咯噔一声,莫名觉得脖子有点凉。
完了,听见不该听的东西了。
陛下不会把他灭口吧……
而邵棋把目光重新放回到话本上,随意道:“反正你们陛下他那老爹也不是什么好玩意,父子俩过招,谁赢谁就当家作主,跟民间没什么两样。”
郑德海擦了擦额头上的汗,心说这些话也就您敢说,他稳了稳神情,勉强笑道:“您说的是,陛下他……”
正在这时,殿外的明黄色身影迈了进来。
“朕怎么了?”
郑德海吓了一跳,看见来人,连忙俯身行礼。
邵棋则是专心翻页,头连抬都不抬一下,轻笑道:“正说你坏话呢,你来得可真是不巧。”
魏璟一边摆手让郑德海和殿内的侍者们都退下去,一边抬脚走到她身边,一声不吭地把她手里的话本抽了出来。
低头随意扫了一眼,就看见了什么“将军爱妾”“状元郎糟糠妻”之类的字眼。
他眉梢微挑:“换口味了?”
听见他这句话,邵棋差点没呛死:“咳咳咳,住口。”
【哈哈哈哈哈哈哈——】系统在意识空间里笑疯了,【之前看成人文学被发现的那一次,将会永远刻在你的墓志铭上。】
邵棋:“……”
她面不改色地扯开话题:“今天怎么回来的这么早?奏折都批完了?”
魏璟牵住她的手,扶着她站起身,两人慢悠悠地出了正殿,在长廊上闲庭碎步。
“那些琐事没什么好料理的,倒是蒙老,他年纪大了,我看他有要辞官的意思,但他走了,内阁空出来的位子,我心里还没有合适的人选去补上。”
“那就暂且空着吧,等你有想法了也不迟。”
魏璟点点头,一边握着她的手,轻轻摩挲着,一边跟她聊着家常话:“还有贤王,他在皇陵那边好像出了点意外,摔断了腿,贤王妃陆氏一直上奏想要我批准他们回京养伤,过一阵子再回去。”
摔断了腿?真是意外?
邵棋挑了挑眉:“你觉得呢?”
“我拒绝了,让他守皇陵是先皇的意思,我懒得掺和这些破事。”
“那挺好的。”邵棋语焉不详,“少搭理那家人,邪乎得很。”
“对了,”她正说着,忽然想起来,“过不久就是高疆的及冠礼,他一直写信让我去一趟江东,大概六月份左右,到时候我去住几天。”
高疆?就是邵棋那个突然冒出来的干弟弟……
魏璟没见过他人,但是对这个名字印象深刻。
他拧眉顿了片刻后,神色如常地开口:“江东人杰地灵,这么好的地方我也没去过,我和你一块去。”
邵棋好笑地瞥他一眼:“早朝不上了?折子不批了?”
“那不是还有内阁坐镇么,”魏璟理直气壮,然后咂摸了一下,“看来还是得再招一个阁老,不然到时候我走了人手不够可不行。”
邵棋看着他一本正经地想这些缺德事,不由得笑出了声。
两人又携手走了一会,然后邵棋就不知不觉地被魏璟带着绕路绕到了临水阁外——这里比较偏僻,环境清幽,但宫里侍奉的下人们都知道这是帝后两人的另一处居所,没人敢来打扰。
邵棋被他拉进了屋,然后门一关,魏璟看着她一脸无语的神色,忍不住轻笑一声:“怎么这次没骂我?”
这倒是不符合往常规律了,以往他拉着她来这边住的时候,往往会比在寝殿里还要不守礼,每次都气得邵棋揪着他乱骂一通登徒子。
“我只是在思考,你怎么这么喜欢小木屋?”邵棋早就纳闷了。
这里只有一张桌子一个椅子加上一张床,其他的用具倒是一应俱全,倒像是“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的民间百姓们的住处,很安逸稳定,是这深宫之中的另一方天地。
“因为人少,清静,不想让他们打扰。我侍候你不行吗?”
魏璟低头看着她,一边说一边抬起了手,替她卸去头上的钗环,眼神温柔。
其实他隐瞒了真正的原因,他觉得这里更接近邵棋以前在民间生活时的样子,所以他对这样的环境格外喜欢,就好像是待在这里,他就不是半路走进邵棋生活的人,而是陪着她长大的人。
魏璟的手指轻轻穿过她的发丝,眼底的眸色深深。
——如果真是这样,就好了,她以前吃过的苦,他也能陪她尝一尝。
“夫人,歇息吧。”
“睡这么早?再聊半个时辰的呗……”
“不了,夫人……”
而另一旁,系统已经娴熟地切断了联系,它经过百般磨炼,早已猜到了魏璟的套路。
躺下得早并不等于睡得早,尤其魏璟八百个心眼子,惯会装模作样装成正人君子。
系统摇了摇头,这都婚后几个年头了,这俩人,还天天给它这个系统的智能心脏添堵。
呸!
第287章 星际世界:造物主计划(1)
在这个世界,邵棋陪伴魏璟到老,他临终时抓着她的手,眼神眷恋又深邃,那双总是泛着温柔情意的黑眸里此刻却莫名透出几分深意:“等等我……再等等我,我马上就要……抓住你了,别走……”
他的声音越来越轻。
“你说什么?”
邵棋把耳朵凑了过去,也没有听清他话里的最后几个字。
她还想再问,就见他已经无力地垂下了头。
邵棋静静地握着他的手,沉默良久。
而积分到账的同时,系统在意识空间里告诉她,她的九个世界的任务圆满完成,服刑期满,她可以回去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距离我死去的时间。】
系统看了看日历,告诉她:【星历3031年,今天是12月5日,正好是你的出生日,不过你并不喜欢这个生日,在揽明那个世界已经改了。】
邵棋低眉思索,她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来的了。
【传送吧,我也该回去看看现实中是什么情况了。】
至于江京这个精神体……
邵棋定定地看向床榻上魏璟的面容,视线一寸一寸扫过他的五官,把他深深印在心里。
他能够跟在自己身后跟了整整九个世界,邵棋确定,他在他的生命程序里刻了自己的名字,只有这样才能做到精神体之间如此紧密的吸引,即使在时空隧道里也不会找不到她。
但是为什么呢?
邵棋百思不得其解,她在现实生活里并不认识这样的人。
他到底是谁?
而这时,系统看了眼时间,不由得催促她:【宿主,没时间了,你该走了。】
邵棋点点头,但总觉得隐隐约约有点不对劲。
她有一种莫名其妙的荒诞感,感觉脑海里的记忆根本串联不起来,比如这个精神体和她的关系,再比如她在大荒星的那段记忆,总是若即若离。
她从君钰的实验室里到底是怎么逃出去的,又是怎么逃到大荒星成为领主的?
她到底是被流浪汉打晕后卖到实验室,还是被君钰带回去的?
这些记忆中的矛盾她之前从未怀疑过,但现在骤然想起,却莫名令她脊背发凉。
邵棋抬起头看向窗外的月亮,眼底带着几分惊讶与茫然,仿佛一道天光照进她的心底,让她对她所有的记忆第一次产生了质疑。
【宿主!请即刻执行返回命令!请即刻执行返回命令!】系统的声音没有往日里的生动活泼,而是忽然带上了几分不近人情的机械感。
【5,4,3,2,1。】
【时间到——】系统数秒结束,一脸冷漠地看着显示屏内的女人,按照指令按下了按钮,【1205号系统收到指令,强制执行返回。】
唰——
邵棋眼前闪过一道白光,她闭眼的一瞬间,耳旁却骤然响起了死而复生的魏璟的声音。
他说:“不要相信。”
邵棋愕然回头,却只看到一双泛红的眼睛。
下一秒,她在时空穿越舱中醒来。
眼前是几个技术员热切地盯着她,有的还拿着本子记着实验数据,而不远处则站着一个熟悉的身影,他正静静地注视着她,眼底带着几分笑意。
“嗨,邵棋。”君钰眼底闪着暗光,“你回来得太晚了,大荒星的继任仪式都过去好久了,你现在想回去接着当领主可不太现实。”
邵棋没有说话,而是半垂下眼,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良久,她才忽然开口:“这里是哪?”
“这里?当然是时空管理局啊。”君钰看着她,语气温柔,“你的任务都圆满完成了,所以现在,你是要回大荒星还是跟我回帝星?”
“我头疼,你能别来烦我吗?”她眼神微冷,抬眼看了过去。
“好吧好吧,要我送你一程吗?”君钰侧过身打开门,状若无意道“你不会还惦记着你在小世界遇到的那个精神体吧?他可配不上你。”
邵棋语气冷硬:“那与你无关。”
君钰漫不经心地耸了耸肩,然后侧身行了一个绅士礼,请她出门:“好吧女士,惹你生气并不是我的本意。”
邵棋冷着脸大步走了出去。
而君钰斜靠在门边,目送她离开后,才转过身扫了一眼室内的人:“她的数据显示如何?”
“殿下,数据显示一切正常,这是不是证明……”
君钰轻笑一声:“证明,造物主计划成功了。”
室内顿时沸腾起来,技术员们都露出激动的神情,但也有几个技术员有些担忧:“但是江京将军的精神体对实验造成了干扰,数据显示邵棋对他产生了人类的依赖和爱恋情绪,这会不会对实验结果产生影响?”
造物主计划一共进行了十轮,每轮邵棋都需要穿越九个世界,在不停的时空穿越和执行各种各样的任务中构建人类意识。
在前九轮中,技术员把邵棋的精神体拉到现实后,她要么神经错乱,要么完全失忆,实验结果都是失败的。
而只有这第十轮,也就是刚刚结束的这一轮,邵棋的精神体才承载着由君钰设计好的记忆,健康地回到了现实。
这也就向全人类正式宣告,一个通过时空穿越手段构建的新生命诞生了,造物主计划完美落幕。
而君钰作为主持这项研究的皇太子,这项科技的落地将会给他带来更高的支持率。同时,他也是邵棋生命程序和全部记忆的设计者,拥有操纵她生命的权限。
技术员看了一眼数据,继续说道:“邵棋的身体机能一切正常,但是她的记忆始终有一部分是不向我们开放的,我担心可能是江京将军的介入对实验产生了影响。”
“江京……”
君钰提起这个名字,语气里带上了几分肃杀,“他的存在是实验最大的变数,当初就应该清理掉所有外来因素,要不然他也不会混进来。”
他没想到江京能那么狠,为了紧紧跟着邵棋,甚至不惜在自己的生命程序上刻下对方的姓名,创造吸引力。这种行为的代价是巨大的——如果邵棋的精神体出了什么意外,在宇宙中消失,那江京的生命程序也会立刻自毁。
“无所谓了……”君钰摆了摆手,“反正实验已经成功了,邵棋只会回到大荒星按照她的记忆继续活下去。”
“她的生命程序会渐渐把她脑海里江京的记忆全部抹除,直至她完全相信自己的存在。”
君钰笑了笑,眼底闪烁着暗光,“我坚信这一点,因为我是她的造物主。”
“我设计了她全部的生命和记忆。”
……
时空管理局作为星际联盟中最为繁荣的一个部门,各色人等络绎不绝。
邵棋穿行在其中,低头思考着自己下一步该做什么。
经过楼梯口时,迎面走来一个仿真机器人,它看了她一眼,忽然停在了她面前。
“女士,看您愁眉苦脸,您需要什么帮助吗,比如我带您去酒水间或是休息室?”它微微俯身,语气温和。
邵棋一脸懵逼,你们这时空管理局又不是酒店,怎么还整些花里胡哨的服务员机器人。
“谢谢,但我只想去上个厕所,再见。”
“什么?您是想要一份纸巾是吗?”仿真机器人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递给了她,然后转身走开,“为您服务是我的荣幸,女士。”
邵棋愣了一下,然后突然抬头向四周扫了一眼——这里是监控死角。
她面不改色地收下纸巾,然后去了厕所。
借着厕所的灯光,她抽出那包纸巾,一张一张地打开,在最后一张看到了打印的字迹。
——“你不是任务者,你是小世界里的NPC。”
——“记住江京这个名字,他一直在找你。”
第288章 星际世界:造物主计划(2)
邵棋在最后一张纸巾上,闻到了浓郁的红酒味,在她仅存的记忆里,爱喝红酒的只有1205号系统。
所以是它在偷偷给她传递信息。
邵棋看着纸巾上的两句话,眼底暗流涌动。
什么叫做“她是NPC”?她难道不是星际世界的人么?
还有,为什么要记住江京的名字?这句话的意思是她有一天会忘掉他?
邵棋沉默不语,把纸巾装进口袋,脑海里闪过她心中的诸多疑点,然后一言不发地出了厕所,她去酒水间找到了一把水果刀,在手腕处刻上了“江京”两个字。
轻轻划破皮层,然后等它留下疤痕。
——如果她的记忆不靠谱,那她就在身体上刻下他的名字。
邵棋做完这件事后,转身就走了出去,然后大步走出了时空管理局。
现在,她要去往大荒星——她的记忆中最重要的故乡。
……
邵棋这个通过时空穿越、从小世界里攫取精神体进行生命构建的实验体取得成功后,造物主计划的实验员们按照同样的实验流程,又选取了一些小世界的精神体进行实验,保证这个实验流程能够广泛适用。
但都一一失败了,很多精神体甚至没有撑过第一轮穿越就因为记忆混乱而崩溃自杀了。
这样的结果让实验员们对于邵棋的存在更加感到不可思议。
整整十轮,九十个世界,前八十一个世界她甚至没有自我意识,每一次都要记忆清除后才能再次穿越。
她是怎么撑下来的?
简直是神迹。
而另一边,神迹本人正坐在星际飞船上,翘着二郎腿刷短视频。
大荒星新任领主游靖——她以前的下属,前几天就联系了她,毕恭毕敬地说要不要派舰队去接她,还十分直接地告诉她,等她回来后,他会立即退位,物归原主。
邵棋当时就拒绝了。
其一是她现在的记忆有问题,说不定面前这一切就全都是假的。
其二就是她好不容易离开了时空管理局,为什么还要接着上班?这不是自找麻烦么。
这并不符合邵棋的玩乐主义,所以她连连推拒。
不过当游靖说要送她一栋临海别墅让她享受退休生活、“颐养天年”的时候,邵棋还是勉强答应了,主要是为了给他个面子。
星际飞船在太空中行驶了一个多月,才从帝星去到了大荒星。
邵棋对这个星际航行的速度表示鄙夷,都星际时代了,这和古代坐马车出远门有什么区别?
建议研究员们别瞎研究什么人造生命了,多提高提高民用科技吧。
她在心里嘚吧嘚半天,丝毫不考虑帝星和大荒星之间的距离——都能放下一百个太阳系了。
刚一抵达大荒星,就见不远处黑压压的一片人,一群一身黑的人站在外面,朝她这个方向看过来,像黑帮开会似的。
邵棋一下星际飞船,看见这阵仗,转身就想走。
感觉这地方不太正经。
没想到后面忽然就传来一道喊声:“邵棋!”
一个穿着黑色外套、身材健硕的男人迎面走了过来,眼神盯住了她:“邵棋,好久不见。我还以为……我还以为I你出事了。”
“我先带你去别墅休息,晚上举办了庆功宴,我们再好好庆祝庆祝!”
邵棋笑着点头,熟稔地拍了拍他的背:“你看上去倒是稳重了不少。”
游靖笑了笑,接过了她手中的包,然后走在前面给她带路。
邵棋的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笑,视线却暗暗扫过他的神情,他的蹙眉,他的停顿,他的笑都一一收入她眼底。
她能从记忆里清楚地看到他们曾经是要好的战友,是默契的上下属,可是她的理智却清醒地告诉她,他的神色不对,他对她并不熟悉,甚至可以说是陌生。
有趣,真有趣。
邵棋微微垂下眼,掩去眼底的一丝深意,跟着他回了别墅。
游靖显然不是很想一直面对她,所以他把她放在别墅后,就找了个借口回了棋都领主府,说是有公事。
邵棋很大方地表示理解,送他出了门。
然后她就进了别墅。
她的别墅邻近大荒星上最大的海——危海,在记忆里,她小时候就来过这里拾荒,和当时那个收养她的老婆婆一块来的。
按照道理而言,她应该对这里很熟悉很亲切。
可邵棋站在二楼的阳台,望着不远处宽广无边的大海,却感觉心里有一根针在扎似的。
迷离而又刺痛的熟悉感,似乎想要吞噬她。
邵棋神色平淡,静静地看了一会海,她才收回目光,下了楼。正准备回房睡个懒觉,就听见门铃响了。
偌大的别墅只有她一个人,她踩着拖鞋、穿着睡衣去开了门。
门外是一个陌生的男人,他一看见她,就红了眼眶,他的目光在她身上停了良久,然后邵棋就听见他用一种颤抖着的、沙哑的、压抑的语调,很认真地、满是期待地问她:“抱歉,我找不到我的妻子了,请问你见过她吗?”
这是一个完全不认识的男人,邵棋的目光审慎地扫过他,她在记忆里找不到他的半分影子。
可是她看到他这副模样——红着眼眶定定地注视着她,她却莫名很想抱一抱他。
奇怪。
邵棋在心里静静地想。
记忆中熟悉的人,见了面却满眼陌生,而看上去完全陌生的人,却让她感觉那么熟悉。
“你的妻子长什么模样?”邵棋停顿了一会才开口,“你不告诉我她有什么特征,我怎么知道我有没有见过她呢?”
男人红着眼,长长的眼睫微颤,他紧紧盯着她,目光专注,一边看用一种小心翼翼的语气说道:“她和你长得很像,很明艳很漂亮,眼睛弯弯的,笑起来像一个小太阳,生气的时候张牙舞爪的,像小兽。”
“她爱吃小零食,爱玩斗地主,但是很倒霉,总是输。”
“她喜欢亲吻和拥抱,但是从不主动开口说,需要我先抱住她。”
“她很厉害很聪明,什么事都难不倒她,她还帮过很多人,是很多人心中的大英雄。”
“但是现在她生病了,”男人喉头一滚,声音沙哑到了极致,“我很担心她,我怕她伤害自己。”
——记忆的混乱,现实的崩塌,所有这些怪异之处指向的背后真相,不是所有人都能承受的。
邵棋注视着眼前的男人,忽然开口问了一句话,声音竟然也有了几分哑意:“你叫什么名字?”
“江京,”男人滚烫的眼神像是要望进她心里,“我叫江京。”
邵棋挑了挑眉,忽然抬起了手,把手腕上的疤痕给他看,她的眼底似乎有波涛汹涌。
“为什么,我的手腕上会刻的有你的名字?”
江京一言不发,幽深的黑眸盯着那几道崎岖的疤痕——光是看着就知道她当时划的时候有多用力,他盯着看了许久,然后蓦地抬眼,冲她笑了一下。
他笑起来真的很好看。邵棋在心里想。
然而下一刻,他就迈过门槛,大步走来,拉住她的手臂将她拥入怀中,一只手揽住她的腰,另一只手攥住她的手腕,在那道疤痕上轻抚摩挲。
指尖传来的触感让江京的胸腔震荡,心跳如雷。
“因为你就是我的妻子。”他说。
——你向来不擅长亲吻和拥抱,那就每一次都让我先抱住你。
他的手颤抖着抚上她的脸颊,让她转过了头。两人面对面,距离近在咫尺,连对方的呼吸都萦绕在耳边。
江京低眉静静地注视着她:“我可以亲你吗?”
邵棋挑眉笑了一下:“我们以前是怎么亲吻的?既然我忘了,你帮我想起来好不好?”
她这句话像是引子,顿时点燃了江京心底的火苗,他眼底欲色更浓,一只手放在邵棋的脑后,将她压向自己,喘着气低头吻了上去,然后腾出了另一只手,关上了别墅的门。
“我们以前每次接吻都是做到最后的。”
邵棋感到不可置信:“真的假的?你不会是蒙我呢吧?”
这话刚出口,江京就低下头,红着眼注视着她,看上去像一只委屈的大型犬科动物。
“等等,要不然——”
她话还没说完,江京就封住了她的唇,一把将她抱了起来,唇齿交融间,他喘着气问她:“卧室在哪?”
邵棋挑了挑眉:“你当我傻?这我能告诉你?”
那不就纯纯引狼入室了。
江京笑了一下,自顾自地点点头:“好。”
然而下一秒,他直接把她按在了沙发上,然后拿起茶几上的遥控器摁了一下,接着就随手扔在了一旁。
别墅一楼的窗帘缓缓合上,再也透不出来里面的一点动静。
第289章 星际世界:造物主计划(3)
人类进入星际时代后,技术水平的飞跃给全人类的生活带来了巨大的变革。
整个星际的社会秩序也发生了巨变。
以帝星为首,勘测到有生命存在的二十六个星系均被纳入联邦管辖范围内,帝星国君作为第一话事人统领政权,联邦会议则由各星系领袖共同参与,军权分授。
不过值得一提的是,帝星国君在九年前的宫廷之变中遭到了星际海盗的袭击,被诊治为瘫痪,神经受损,不再有能力处理国事,所以帝星政务已经全权交付给了皇太子君钰。
在无数次联邦会议及外交场合中,君钰都是以风度翩翩、举止斯文的贵公子形象示于人前,他关注各星系的自然灾害,重视教育工作,十分亲民,在民众当中的支持率向来只高不低。
但近几年来,由于政敌的频频陷害,拿他的身世大做文章,导致他的声誉受损,支持率有不小的波动,所以他才重提了“造物主计划”,企图拿这项研究来为自己挣个声名。
这些都是实验室里的实验员心照不宣的共识——除了实验员魏瑶。
魏瑶是帝星研究院年轻一代研究员里的佼佼者,被选中进入了“造物主计划”实验室,担任副组长。
“魏副,你快来看看,这次的实验数据又出问题了。”
“还是失败了?”魏瑶听见组员的声音,抬脚走上前去,低头在控制台前扫了一眼,心里就已经明白了个大概。
她扶了扶眼镜,神色看上去倒还算平静:“这是第几次了?”
组员丧着脸,闷闷不乐地回答:“第十六次。”
“整整十六次了,明明邵棋就已经成功了,但我们再去重复实验,结果全是失败。其他精神体都没能从小世界里迭代出人类意识,现在这叫怎么回事,这项技术根本没办法拿出手啊。”组员靠在椅背上,重重地呼出一口气。
魏瑶盯着控制台的显示器上正跳动的数据,褐色的眼珠里平淡得一丝情绪也无。
她收回目光,语气里带着几分公式化的安慰:“不必太焦虑,总有办法解决的。”
说完,就拿着手上的文件夹,转身下了台阶。
目测应该是去做新一轮的技术升级……
组员看着魏瑶高挑的背影,在心里暗自琢磨。
这魏副组长也太不近人情了,看着跟个没情绪的机器人似的,天才都是这么不合群的吗?
而他口中天生淡漠的魏瑶,此刻正在君钰的私人办公室里,皱着眉一口否决:“我不同意。”
“实验体已经正式成为了星际人类,对她再次进行记忆测试是违背星际法律的。”
“法律?”听到这个词汇,君钰笑了笑,“你的意思是联邦法庭那些老东西会来审判我吗?这倒是你多虑了。”
魏瑶是君钰多年的老下属,他在她面前向来是不屑于再装出一副温文尔雅的假模假样的。
“邵棋作为唯一成功的实验体,她的大脑数据对于我们……”君钰顿了一下,挑了挑眉,“哦不,不只是对于我们,对于全人类,都是意义重大。”
“只是一次记忆测试而已,不会有什么大问题的。”
魏瑶盯着他,一字一句道:“殿下,这已经是人体实验的范畴了。”
点到为止,不再多言。
君钰脸上的笑容顿时僵住了。
当年帝星范围内的所有人体实验,就是他叫停的。
他的亲生母亲就是受害者,而他自己更是人体实验的产物,这是他旧时的不堪回首,每次看到冰冷的实验台都让他下意识战栗。
“所以呢?”君钰挑了挑唇,语气淡淡的,“我设计了她的记忆,现在我没有资格查看吗?”
魏瑶眉心微蹙,眼镜片后的褐色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他:“殿下——”
“好了。”
君钰打断她接下来的话,摆了摆手:“你去忙你的吧,这件事你不必再插手了。”
——这是要把她从邵棋的实验中摘除出来了。
魏瑶垂下眼,掩去眼睛里的考量,缓缓开口:“是。”
她转身走出去,顺手带上了门,关门的一瞬间,她的视线穿过狭长的缝隙,朝屋内窗边伫立的身影处望了一眼。
男人颀长的身影里带着几分萧索,魏瑶这才想起来,前天貌似是皇太子殿下的生日,但是由于众人都知他不喜张扬,所以从来没有给他隆重地举办过什么庆祝仪式。
其实不是他不喜张扬,这只是个噱头。
魏瑶隐隐能感觉到,君钰单纯是因为讨厌那一天罢了。
而且……
她合上门,拿着文件夹下了楼,低头时神色四平八稳。
邵棋的记忆全都是由君钰一人打造,那些所谓的“经过层层筛选成为实验品”、“十五岁从实验室逃跑”、“孤儿”等的设定,都是君钰设计好的。
——和他本人的经历如此的相似又相反。
他到底是想获得新技术,还是想制造一个未经苦处的自己?
“造物主计划”在选择小世界的精神体时,要经过重重把关,最高审核者就是君钰,许多精神体因为资质不够,都被他给否决了。
魏瑶记得,只有邵棋的精神体,第一次出现在君钰面前时,就引起了他的注意。
而通过所有测试后,他看着显示屏里远远超出及格标准的数据和精神体的模拟图像,良久才悠悠地笑了一下。
“她很像我。”
没人知道皇太子殿下突如其来的这句感慨是为何意,但实验员们确定的是,这个精神体将是整个实验室未来工作的重心。
而事实也证明,他的眼光很准。这个被他认为“很像他”的精神体,成为了所有实验体中唯一成功的一个,是足以载入史册的伟大奇迹。
魏瑶从回忆中回过神,抬眼往不远处的登记处看了过去。
那是登记出入实验室的地方。
“魏副?”登记处的职员本来正在闲适地打盹,眼角余光瞥见旁边站着的女人,顿时神清目明。
“诶呦,您这是?”
魏瑶轻轻朝他点点头,语气温和:“麻烦帮我做个登记。”
“我打算出趟差,大概要一周后回来。”
第290章 星际世界:造物主计划(4)
危海位于大荒星的北部,邻近棋都,相比棋都的繁华,危海附近的房屋居所倒是都显得有些“遗世独立”了。
老章就住在危海边上,他是一个倒卖古董文物的,平常就爱在自己那间二层木屋里捯饬东西。
危海岸上零星分布着木屋、小楼和别墅,住在这的什么人都有,所以当老章看到他家旁边的别墅里久违地住进来了人,而且听说还是什么大人物时,他也没感觉有多稀奇。
直到有一次雨夜,他家的门外突然响起了敲门声。
老章打开门,一眼就认出来了,是隔壁别墅的男主人——他经常看到这个人出入别墅,大包小包地买些东西带回去,相比之下,这家的女主人却很少露面。
正是入夜,外面下着小雨,淅淅沥沥的。男人打着伞,身形颀长,黑色的风衣披在身上,被风吹起一角,衬得他莫名有一种压迫感。
他的目光从伞沿下看过来,一开口,那股凌厉的强势气息却散了大半。
“你好,我住在你隔壁,我姓江。”
老章收回打量的目光,点点头:“江先生。”
“不好意思,现在这个时间上门打扰,”男人顿了一下,语气温和,“我听其他邻居说这里住着的老章是做古董修复的,所以想来找他借点东西。”
听到这句话,老章心里不免嘀咕,他不是爱交友的人,这附近也没几个知道他是干什么的,哪来的“其他邻居”?
不过他也没多想,只应声道:“我就是老章,你想借什么?”
“操作台。”
老章:“?”
“你说借什么?”他语气里带着几分不可思议。
男人微微笑了笑:“你修古董用的操作台。”
老章沉默半晌,满脸不解地注视着他,男人也静静地不说话,两个人大眼瞪小眼,气氛颇为奇妙滑稽。
然而,等到老章帮着把操作台搬进别墅的时候,看到一楼的角落里堆着一堆大大小小的木雕和泥塑,还有各式各样的手工艺品时,就明白了。
这家的男主人也爱捣鼓这些东西?
“麻烦你了,我厨房里还煮着东西,你先坐会,我一会去仓库里把东西拿给你。”男人脱下外套,换上拖鞋,熟稔自然地系上围裙,转身进了厨房。
“哎哎好。”
老章连连应声,脸上乐得褶子都笑出来了,要不是对方刚才答应了送他一个收藏品,他才不舍得把自己的机子借出去呢。
他站在客厅里,无聊地东瞧瞧西看看,不经意瞥见不远处的柜子上摆着的一座石雕,好奇地走了过去。
这是一座兔子雕塑,白底灰身,以老章的眼光来看,雕刻得挺逼真的,就是纹路略显僵硬,估摸是个新手。
“这是我给我太太做的,是我第一次尝试石雕,技艺不精,所以看上去有些没形。”
老章接过男人递过来的一座一看就是价值不菲的古玩,脸上的笑又多了几分:“虽然形散,但是神聚啊。”
他恭维道:“江先生对您太太能有这份心思,真是羡煞旁人。”
男人听着这番话,只是淡淡笑了笑:“今晚叨扰了,我送你回去。”
“不用不用……”老章抱着古玩,别提有多开心了,“都是邻里,以后有什么需要的尽管提,我自己走我自己走……”
他咧嘴笑着就出了门。
别墅的大门缓缓合上,窗外的雨声愈来愈大。
方才搬来的操作台被放在了一楼角落里的储物间,而不多时,里面就出来了一个人。
“长官,”那人走到了落地窗边,看着正望向窗外的男人,眼神敬畏,“被您说中了,操作台里有信号屏蔽器,还有其他的用来干扰磁场的零件,已经派人拿去检验了。”
江京脸色平静得很:“没别的了?”
下属不明白他说的是什么,摇了摇头:“没有了。”
“君钰不会只安排这些的,这周围一定还有其他的东西,你带着人再去查。”
“是。”下属转身就准备出门,想了想又问了一句:“长官,那个老章,要不要处理了?”
江京摆了摆手:“他是被利用了,不用理会。”
“是。”
下属推门,径自走了出去。
夜幕深深,江京处理完了这些杂七杂八的事务,才转身上了楼。
刚一走过楼梯拐角,就见二楼的楼梯栏杆旁站着一道身影。
邵棋穿着睡衣,正静静地低头望着他,眼底晦涩不明。
江京迎着她的目光迈上楼梯:“怎么醒了?是不是吵到你了?”
邵棋摇摇头。
“我头有点疼。”
“刚做完手术,会有一段恢复期。”江京走上前去,轻轻抚过她的发丝,在她额角的绷带上定定看了一眼。
“刚才睡觉做梦了吗?”
邵棋笑了笑:“怎么天天都要问,我睡得挺好的。”
“那就好。”江京绷紧的肩膀松了一松。
自从邵棋做了手术之后,他成日里提心吊胆的,尤其是邵棋的身体不久后还出现了后遗症,经常在夜间做噩梦,有时候会有明显的记忆受损的排异反应。
江京用尽了各种方法给她治疗,这些时日才有所好转。
窗外的雨声小了些,他揽过邵棋,扶着她往一旁的卧室里走:“身子没好透,就多睡觉。上次你悄悄溜出去吹风,回来后头痛了几天,这次我可要看住你了,你再折腾又要折腾回病床上去……”
“——我的手术是不是失败了?”刚一进到卧室,邵棋就开了口。
她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问一件无关痛痒的小事,然而江京的神情却僵了一僵,嘴边的话顿住了。
确实是的。
邵棋的手术失败了。
医生告诉江京检测仪器无法在邵棋身上检测到任何正常人类的记忆曲线。
江京掩去眼底的幽深,说话时的语气依旧温和轻柔:“先别管这些了,养好身体。”
他一边说,一边倒了一杯水递过去:“我已经在排查附近的居民住所了,我怀疑是君钰做了手脚。”
“正常,”邵棋接过水,坐在床上打了个哈欠,“他肯定是想从我身上捞点什么的。”
“大荒星独立于帝星之外,游靖虽然听君钰的话,但也不是他让干什么就干什么的,我在这,他不敢做什么小动作。”江京冷着脸淡声道。
邵棋挑了挑眉,侧头瞥他一眼,带着几分揶揄的口吻:“好厉害啊江京将军,承蒙你罩着了。”
江京本来还端着脸,颇有一番凌厉的气势,然而她这话一出,他顿时就像是漏了气的皮球,发出几声笑来。
“少打趣我。”
邵棋乖乖喝完了睡前一杯水,两人简单洗漱后就关了灯。
雨声渐盛,江京躺在床上,把邵棋的身体拢进怀里,他偏爱如此,好像这样就能确定身侧之人还在身边。
夜色沉沉,黑暗中响起邵棋的声音,在静谧的夜里带着几分空灵感:“那个帝星来的研究员现在还在棋都?”
“还在,说是不见到你就不回去,你要是嫌她烦,我就直接安排人把她送回帝星。”江京翻了个身,轻轻牵住了她的手。
邵棋被他话里的匪气逗乐了。
这人,办事总是随心所欲,怪不得那些人都怕他呢。
“不用了,”她说,“我想见见她。”
“反正早晚都会见面的。”
她早晚,都要把这些事做个了结。
听她这么说,江京低低“嗯”了一声,良久,紧靠在她背后。
第291章 星际世界:造物主计划(5)
第二天,魏瑶终于见到了邵棋。
这是她第一次和她面对面,之前无论在实验中,还是在现实中,她们从来没有过正面的交锋。
魏瑶静静地看着眼前的女人,美丽、疏离,眉眼锋利,没有任何的脆弱易折的气息,眼神平静得像一片幽深的湖。
“你做了消除操纵程序的脑部手术?”她的目光落到邵棋额角的纱布上,对这道伤口的来历心知肚明。
邵棋笑了一下,低头抿了一口茶才开口道:“魏副组长倒是很关心我。”
“虽然你的大脑记忆是由殿下一手设计的,但是你所有的实验数据都是我负责修复的。”魏瑶看着她,语气温和,“所以严格意义上来说,你是我带到这个世界上来的。”
邵棋眉梢轻挑:“需要我感谢你吗?”
“是我该感谢你。”魏瑶眼神复杂,“在造物主计划里,你是牺牲品,我是受益者,是我们这些人对不起你。”
邵棋讶然了一瞬,盯着她的神情看了半晌,蓦地笑了一声:“你是来用苦肉计的吗?”
她说着,把手中的茶杯放在面前的小桌上,动作慢条斯理:“这可一点也不高明。”
“我不想欺骗你,我这次来,是想带你回帝星。”魏瑶开门见山,语气坦诚,“我猜你的手术并不顺利,那些记忆和操纵指令刻在你的生命程序里,殿下不出手,你绝对找不到办法消除。”
“所以呢?”邵棋面不改色,笑着看她。
“我可以帮你,但条件是你跟我回帝星,配合实验。”魏瑶的语气毫不委婉,索性把来意道明。
听了这话,邵棋靠在椅背上,微微垂了垂眼,眼底的情绪叫人看不分明。
她眉眼间的冷淡气息十足,手指轻敲椅背,颇有一种运筹帷幄的野心家的味道。魏瑶下意识有些紧张,又忍不住激了她一句:“你是在害怕吗?你的记忆、你的生命都被别人操控着,你不敢回帝星?”
“我不敢?”
邵棋抬眼看过去,笑眼弯弯,语气戏谑:“我只是还没想好君钰的死法而已。”
魏瑶根本不相信她的话,以为她是在硬撑,所以盯着她接着冷声道:“你没有别的选择了,要么你自己主动跟我回去,要么我就只能通过你大脑里的操控程序,请你回去了。”
“这么狠啊……”邵棋脸上的笑意不减,语调意味深长。
魏瑶盯着她深褐色的眼睛,沉默片刻,然后瞬间下了决定,轻轻点了点袖口的信号发射器。
下一刻,邵棋原本含笑的眼神一滞,瞳孔微缩。
时间仿佛在一瞬间静止。
“邵棋,跟我回帝星。”
“是,”女人的声音不复慵懒随性,变得一板一眼起来,“已收到执行命令。”
听到这句回复,魏瑶顿时松了口气,虽然心里确定邵棋作为实验体,不可能违背操控程序,但方才迎面而来的诡异的压迫感还是让她有些后怕。
幸好一切正常。
她来时就已经做好了准备,要求谈话时其他人回避,于是现在就立刻打开了传送器,准备立刻传送到飞船上飞回帝星。
——江京上将自以为屏蔽了别墅周围的所有信号系统,却不知道她自有解决的方法。
然而,当魏瑶侧过身输入传送密码的时候,邵棋静静地坐在椅子上,眼珠微微转动了一下。
她的唇边好像显出几分弧度,随即又迅速恢复平常。
昨晚下了一夜的雨,窗外的阳光透过云层洒下,穿过落地窗,抵达她眼前,最后,落在她的手掌上。
她轻轻动了动,把那束阳光抓进了掌心。
……
又一轮大选在即,帝星媒体近日颇为关注皇太子的近况。
毕竟听说这一次不仅有几个皇室宗族子弟要参加大选,就连几个元勋公爵家里的嫡系也想要来试试水。
可谓是神仙打架,凡人吃瓜。
“殿下,您如何看待卡斯特首领的儿子前不久宣布要参与大选的行为呢?”
面对记者的追问,君钰微微笑着,说话滴水不漏:“联邦法律规定了大选不限宗室,能者居之,卡斯特先生若是有能够带领人民走向新纪元的实力,那由他来肩负这个责任自无不可。”
“殿下殿下!近日有传闻您为了拉选票向几位政府要员行贿,敢问这个传闻是空穴来风还是确有其事呢?”
“是有人造谣抹黑,”君钰面色不改,“我的助理团队之后会出澄清,烦请各位关注。”
“殿下殿下……”
“抱歉各位记者朋友,殿下还有一个例会要开,暂时没有时间再回答大家的问题……”
第292章 星际世界:造物主计划(6)
助理和下属们跟在君钰身边,护卫着他穿过了记者包围的人流,大步迈进了政府大楼。
政府大楼顶层只有两间房间,一间是高级政府要员开会的会议室,另一间就是君钰的私人办公室。
君钰一走进去就沉下了脸。
“谁把消息泄露出去的?”
“殿下,”下属在一旁低声道,“应该是卡斯特家的人做的,您跟那几位要员私下的走动,只有他们家能得到这个消息。”
“卡斯特……”君钰冷笑一声,“本事不小,现在就想踩着我上位了。”
他把手中的文件随意往桌上一甩,然后直接吩咐道:“他给我送了这么一份大礼,礼尚往来,我怎么也要意思意思回个礼。”
君钰一边说着,一边侧过头盯着眼前的下属,眼神微凝,目光像是毒蛇在狩猎。
“——该怎么做,你明白吧。”
下属恭敬颔首:“明白。”
“下手干净点。”
“是。”
下一刻,“咔哒——”
办公室的门开合一瞬,下属带着人走了出去。
办公室内,助理在一旁煮好了咖啡,递到了君钰手边。
他紧张地看了一眼心情并不舒畅的皇太子殿下,犹豫着开了口:“魏副组长刚才发了讯息过来,说是江京上将今天又去实验室了。”
君钰挑了挑眉:“他怎么进去的?”
“带着人闯进去的。”助理压低了声音,脸上有些尴尬。
实在是江京太凶残了,皇家军团都险些拦不住。
“无所谓,”君钰抿了一口咖啡,语气四平八稳,“他带不走她。”
这个“她”是谁,不言而喻。
助理神色微变,骇然地低下了头。
……
实验室里早已经是一片剑拔弩张的对峙气氛。
魏瑶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眼镜片后的眼睛折射出锋利的光。
“江京上将,这个月您已经来了三次了,恕我直言,我们实验室不是景区,并不对外开放。”
江京掸了掸袖上的血迹——是方才闯门时的打斗过程中留下的,他用指尖轻轻抚过袖口,眼底渐渐汇聚起一片风暴。
“她在哪?”
魏瑶面不改色:“我不清楚您在说什么,您指的是哪位?”
江京盯着她,眼底一丝温度也无。他冷着脸没说话,一旁的下属递给他将视频扫描器递给他,他接过,然后往面前随手一扔,扫描器摔在地上,顶端的投影器顿时显示出了一个视频。
——是飞行器的监控,里面清楚地记录了魏瑶和另一道纤细的身影。
魏瑶有些惊讶,连政府专用飞行器的监控都能搞到手,是她低估江京的势力了。
但她并未失色,只是笑了笑,直接道:“所以呢,江京上将,没有搜查令,也给不出任何理由,单凭这一段录像,您有什么理由来实验室要人?”
“毕竟……她和您毫无瓜葛。”
她话音刚落,“砰——”
一道枪响声骤然响起,带着强冲击波的子弹稳稳射出。
下一刻,魏瑶身侧的地板上被打穿了一个洞。
由于检测到强冲击力,实验室的警报紧跟着“滴滴滴”地响起,警报灯也瞬时开启。
魏瑶猛地皱眉,被身边人拽着躲开,接着就听到身后一个研究员语气惊恐地大喊:“江上将,在政府机要辖区内擅自使用强杀伤力武器是要被送上联邦法庭的!”
“江京,”魏瑶缓过神,她抬眼看过去,“你没有资格——”
“要么交人,要么就让你的实验室炸个烟花,给附近居住的要员们赏赏景。”
江京站在深红色的灯光下,半边脸隐在阴影里,声音冷到了极致。
“一回生二回熟,你知道的,我做得出来这种事。”
室内的研究员们纷纷一惊。
——这句话是有缘故的。
之前联邦曾有过一段动荡时期,各个军团相互倾轧,导致帝星硝烟遍地,极其不太平。后来联邦出动军队扫平了不少军团,甚至有全部歼灭、一家独大的意图。
而当时的江京作为一个新锐军团的领袖,为了向联邦示威,并且在帝星上站稳脚跟,直接打下了另一个军团,并在同一天炸毁了帝星上最高的军用信号塔。
当天,联邦大楼里所有的设施全部死机,经过一天的抢救才恢复原样。
经过这一次带着威慑意味的警告行为,再加上江京的军团素来在星际间受到民众拥护,联邦只好被迫向江京低头,不久后还主动邀请他参与高层会议,并任命他为联邦军事顾问。
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是求和。
第293章 星际世界:造物主计划(7)
而自此之后,江京在联邦里一路高升,直到今日,成为军界仅有的几位上将之一。
魏瑶神色微冷,正要打开信号传送器呼叫卫队,忽然,实验室二层里侧的中心控制室里,一个人影缓缓走了出来。
女人穿着深蓝色的实验服,站在台阶上,眉眼含笑,目光投了过来。
“这是发生了什么事?怎么都聚在这?”
熟悉的声线回荡在耳边,江京愕然抬头,正好对上那双平静清澈的眼睛。
他们对视一瞬,江京的目光怔怔,而女人笑了一下就移开了视线。
她看向魏瑶,语调上挑:“魏副?”
魏瑶应声,看着江京的神情,面不改色地缓缓开口:“阿棋,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联邦的江京上将,这次是来我们实验室寻人的,刚才我们闹了些误会。”
“哦,”女人的声音平缓,似乎并不怎么感兴趣,但出于客气,多问了一句,“找谁啊?我认识吗?”
魏瑶不说话了,而是静静看着江京,神情意味不明。
江京沉默片刻,眼底的幽深一点一点褪去,归为平静。
再开口时,他声音和缓:“联邦军方和贵实验室有过不少次合作,这位女士倒是有些面生。”
“江上将是在说我吗?”女人微微笑着,从容开口,“我叫邵棋,是实验室新来的研究员,负责晨曦计划和造物主计划的实验。”
江京盯着她,眼神幽深:“你是哪个学院毕业的?”
“帝星理工。”邵棋挑眉笑了一下,“上将可能觉得我年纪小,其实是因为我跳级了。”
“你多少岁。”江京接着问。
“二十五。”
“籍贯。”
“我来自大荒星系棋都,是从各星系联邦选拔中选出来,然后被送到帝星读书的。”
一问一答,流畅自然。只是江京的神情不像是在随后询问,倒像是审问,偏要问出个结果似的——但可能他自己也不知道究竟想要什么样的回答。
他顿了顿,视线不动声色地在她脸上扫过,然后缓缓收回目光,再开口时,语气带上了些赞扬:“是个好苗子,联邦选出来的人才栋梁。”
“谢谢,江上将的英雄事迹我也有所耳闻。”邵棋语气自然。
江京点了点头,然后忽然笑了笑,意味深长地开口:“魏副组长,这样的人才,你们实验室有需求,我们军方也有需求。”
“人往高处走,邵小姐要不要考虑一下?”
魏瑶根本没想到江京竟然还有这一手,视线猛地投向了一旁的邵棋,然而她还没来得及用操纵指令阻拦,邵棋自己就开口拒绝了。
“江上将的好意我心领了,”她眉眼弯弯,“不过我很喜欢现在的工作,就不麻烦了。”
这话一出,魏瑶盯着邵棋的侧脸看了一瞬,她语气自然,在微表情上看不到任何异样。
所以这几乎是她下意识做出的举动。
魏瑶垂下眼,若干念头在心里闪过。
她想,是不是邵棋的操控程序已经完全占据她的脑域了?
正这么想着,旁边的江京已经缓缓开口:“那好,我当然尊重邵小姐的决定,但是军部的大门也随时欢迎。”
魏瑶看到江京的眼神复杂地在邵棋的身上停留一瞬,他似乎想说什么,顿了顿却只化作一句留言:“邵小姐的故乡——棋都的青金花开了,邵小姐平日里实验要保重身体,若是闲暇了,可以回去赏赏花,山高路远,那里说不定有故友在等候重逢。”
他语气温和,望过来的目光带着几分说不清道不明的缱绻意味。
邵棋怔了怔,讶然抬眼。
而男人却并未多逗留,直接转过身迈步走了出去,一旁的下属跟在他身后,乌泱泱一群人离开了实验室。
所以这最后一面,邵棋站在原地,只看到了他的背影。
而由于方才两人是面对面,她鼻尖还萦绕着他身上的皂香。
像是无形之中,隐秘的问好。
“阿棋,你之前读书时是见过江上将吗?感觉你们的关系挺亲近的。”魏瑶走过来,动作自然地递给她一杯水。
邵棋接过后递到唇边,果不其然,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药剂气味。
她面不改色,抿了一口,咽了下去。
魏瑶静静地注视着她喝下杯子里的水,眼底透着几分金属般的生冷,像是计算着眼前实验步骤的机器。
“没有啊,我不认识他。我以前在帝星理工学院埋头考证书,根本就没认识几个人,”邵棋答得滴水不漏,“他可能是一时兴起就多问了几句。”
她话说完,魏瑶却并不立刻开口,而是盯着她的侧脸看了半晌,才笑了一下道:“我知道了,对了,今天十号实验室那边的实验体出了问题,你一会过去帮他们解决解决。”
“好。”
“还有,最近你参与人机互动的实验太多了,下午再多加一次大脑检查吧,免得伤了你自己的身体。”
“好,”邵棋笑着点头,“谢谢魏副的关心。”
第294章 星际世界:造物主计划(8)
“滋滋滋——”
电流穿过手臂的声音响在耳边,已经躺了一个多小时了,邵棋眨了眨眼,倦怠得有些发困。
“魏副,已经测完了,”一旁的研究员关闭设备,一边低头在显示屏前打数据,一边对站在操作台旁的魏瑶说,“邵棋的定期检查都没什么问题,魏副您不用担心。”
“嗯。”魏瑶点点头,客气道,“辛苦你了。”
余光瞥见操作台上原本躺着的邵棋直起了身,魏瑶笑着看过去:“时间也不早了,阿棋,你可以回去休息了。”
“谢谢魏副,不过……”邵棋下了操作台,披上外套笑了一下,“我要先去吃个宵夜了。”
“二位再见。”
女人高挑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实验室门外的长廊里,魏瑶静静地望着她的背影,眼底情绪不明。
一旁的研究员看邵棋走了出去,轻轻咳了一声,这才又低声开口:“魏副……”
“她的脑域是什么情况?”
“刚才检查过了,又抽了一组数据,仍然有一部分是封闭的……”研究员神情复杂,“所以,我们现在也无法确定她脑域的状态。”
“能抽取她和江京今天见面时的脑域数据吗?我要看看有没有异常。”
“这个是开放的,已经检查过了,一切正常。”
魏瑶低头在显示器上看了一眼,各方面都在正常范围内的数值,完美得无可挑剔。
“魏副,”研究员一边给她展示分析出的数据,一边由此得出定论,“这么稳定的数据曲线,说明她在见到江京时的情绪起伏非常低,这个是无法人为控制的,所以邵棋的记忆里肯定是没有江京了,她脑子里的操控系统非常成功。”
实验室顶上的白光直直打下来,魏瑶半垂着眼,眼角投下一片阴影,她深褐色的眼瞳定定注视着显示器,最后扫了一眼,便不再去看。
“嗯,我知道了。”
……
而与此同时,刚出了实验室,绕过后门去到休息间的邵棋刚一推开门,就闻到了一股浓郁的红酒味。
她反手合上门,挑眉看过去,角落里的小机器人正抱着一瓶酒,眼巴巴地看着她。
“你怎么才来?我都等好久了。”
“突然遇到了点事,耽误了。”
小机器人显然很恼火:“什么事能拖你一个多小时?便秘都没有这么长时间的!”
它话刚一出口,灵光一闪,像是突然想到了什么:“不对!魏瑶又盯上你了?”
“是她,给我做了个检查,估计是要验一验我脑子到底是什么情况。”
小机器人顿时紧张起来:“不会看穿你了吧?”
邵棋瞥它一眼,故意逗它:“统子,要真是那样,你打算怎么办?”
“那当然是跑路啊!”小机器人,也就是系统语气理直气壮,“我就是个无辜的被蛊惑的小弟而已。”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它反过来安慰她,“实验室不敢硬刚联邦军方的,江京肯定能给你兜底。”
提到江京,邵棋的神色微微一顿,然后暗含几分心虚地咳了咳:“江京……他大概率、可能、应该是已经在生我的气了。”
系统:“???”
请问你又干了什么?
“我的计划没有和他提前商量,他今天来实验室,一看见我就明白了。”
系统听着,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根据它多年当电灯泡的经验,它及时出声:“好,停,别说了,我不想听你们两个这种互相不想让对方掺和进来的小心思,谢谢。”
邵棋低笑一声,然后坐在一旁的小沙发上伸了个懒腰:“你那边进展怎么样了?”
“你还别说,”系统一脸复杂,“源数据是真难偷啊。”
“不着急,你慢慢来,”邵棋一边给自己倒了杯茶,一边语气平缓地说道,“做事讲究时机,现在时机还未到,你就算是偷到手了,我也暂时用不上。”
系统一脸懵:“那要什么时候用?”
“民主大选不是还没正式开始么?现在那群政客还处于给自己造势的阶段。”邵棋笑了一下,“再等等,等到君钰的气焰燃烧到最大的时候再出手。”
“烈火烹油,致命一击。”
系统似懂非懂,但它知道邵棋这种蔫坏蔫坏的肯定心里有底,它跟着做就是了。
不过心里虽然这么想,面上还是要杠一杠:“切,你也不要小看我,我的智能大脑能够让我在任何情况下都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这么厉害?”邵棋语调轻扬,眉眼弯弯地看向它,“那我以后就跟着你混了。”
系统一看见她冲着自己笑,突然就莫名有些不自在,半晌只低声嘟囔了一句,然后就继续抱着酒瓶喝了起来。
或许它自己也无法想明白,这种陌生、无法辨识的情绪是它作为一个机器人从未体会过的,放在人类的词典里,叫信任与情意。
拥有这两样东西的人,我们通常又称之为——“朋友”。
第295章 星际世界:造物主计划(9)
自从邵棋和江京见过这一面后,魏瑶有意地增加了对邵棋脑域的检查次数。
但所有的检查数据都没有任何异常,除了有些地方仍然封闭,其余都是绝对透明。
魏瑶没有多说什么,她把邵棋每次的检查报告都存了一份,细细看过后,放在办公桌前,慢慢地竟然也积攒了有一摞的厚度了。
与此同时,帝星大选也进入到了白热化阶段。
卡斯特家族的长子近期动静频出,又是轮场宣传,又是对众演讲,行事十分高调。
而君钰的几个堂兄堂弟虽然面上倒是低调得很,但也不安分,在背地里搞了不少小动作。
再加上君钰之前承诺的新型生命科学技术一直迟迟没有公布,导致不少媒体和公众对他口中的所谓“人类新纪元最强突破”的秘密武器到底存不存在,产生了疑虑,因此君钰的支持率遭受到了不小的打击,甚至一度跌到危险线附近。
“殿下!支持率持续走低,您不能再等了啊!”
“殿下,有几位要员今天早上也发来了讯息,话里话外的意思是要对投给您的支持票再考虑考虑……”
“那几个老东西……”君钰冷着脸,将手上的文件袋重重摔在桌上,上面密密麻麻罗列了近一周内公众舆情对于他的态度的迅速变化。
从信任到怀疑,转变如此之大,未免有些奇怪。
本来按照君钰的想法,“造物主计划”要再实验四到五轮,然后先公布部分成果,一步一步稳步跃进;可现在的情况截然相反,几个对手像是商量好了似的联合起来咬他,逼得他丧失了主动权,不得不考虑公布全部实验成果的可行性。
仿佛有一双无形的大手在推着他走。
“魏瑶那边怎么样了?”他低头抿了一口浓茶,入口苦涩的味道激得他皱了皱眉,心情也平复了许多。
助理上前一步,把实验室的情况禀报给他:“还在抓紧研发,但是,成功率仍然偏低……”
意思就是这个技术的成功率还是不乐观,失败的概率极大。
话音落地,办公室内陷入了短暂的沉寂。
助理和下属都低着头不敢说话,而君钰坐在皮质沙发上,垂眼思索了良久,然后忽然轻轻“啧”了一声:“按照日历,大选大概什么时候结束?”
“九月底。”助理连忙回话。
君钰笑了笑,语气颇有些云淡风轻:“是我糊涂了,九月底大选就结束了,我如果现在公布技术,那些购买技术的使用者要是真想造出一个人造人,最快也要十月中旬才能看到结果——”
他摊开手臂,显然十分轻松:“那时候我已经是新任君主了,那我还担心什么呢?”
下属满脸惊骇地瞪大了眼睛,显然没想到殿下竟然存了这个心思。
不管技术能不能用,先把手里有选票的民众糊弄过去,等到尘埃落定了,再去想办法应付也不迟。
倒是助理脸上显现出几分忧虑:“殿下……这么做的话,等到十月中旬可能会出现大量失败的实验体,到时候怎么处理——”
“你说那些人不人鬼不鬼的人造人吗?”君钰挑了挑眉,语气四平八稳,“如果实验不成功,他们就算不上人类,一群精神失常的异体罢了,政府可以拉去烧了或者埋了,都无所谓。”
“我只需要准备几次演讲,给我们的技术圆个谎,就足够了,民众最是好骗。”
这番话可谓是冷血至极,助理下意识皱了皱眉,却不敢再多说。
于是君钰摆了摆手,吩咐道:“去吧,跟实验室那边通个信,下周一就把技术公开。”
“是。”
……
而另一边,魏瑶收到消息,脸色还算平静,一旁的研究员却坐不住了。
“不行!这风险太大了!三期试验都还没通过,实验成功率极低,这么草率地就公布出去,万一造出来一群怪物怎么办?”
他说着,脸上忧虑更重:“我要去政府大楼见殿下,要给他说清楚。”
“别去,”魏瑶直接开口,毫不犹豫,“殿下的决定你我谁都改变不了。”
“可是——”
“所有风险我来担。”魏瑶看了他一眼,语气淡淡,“给各组通知下去,加快实验进程,务必在下周一前完成三期实验,无论成功与否,到时候都直接公开技术。”
研究员愕然地张了张嘴,想要开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魏瑶则是又想起了一件至关紧要的事:“邵棋是在忙什么?”
研究员回过神,思索一番才回答:“她应该是在晨曦计划那个组里,不过……我有件事一直没来得及跟你说,现在突然想起来了。”
“邵棋和机械部门的一个机器人系统走得很近,似乎就是之前陪她在小世界里穿越的那个智能系统。”
听到这句话,魏瑶顿了顿,半晌才开口:“我知道了。”
第296章 星际世界:造物主计划(10)
在万众瞩目、谣言满天飞的第二周的第一天,君钰正如他所宣扬的那样,将造物主计划的技术向全社会公开。
消息一出,顿时引起了一片轰动。
一项能够设计记忆的人造人技术,并且可以随意操纵和修改实验体的记忆,这是多么诱人的功能。
金钱、名声和热切的关注源源不断地涌进政府大楼,作为皇太子地位的铺垫,将他高高在上地捧起。
“殿下,支持率回升了。”
“保持住。”
君钰站在落地窗边往下望,政府大楼是帝星首都里最高的建筑,而政府大楼的顶层更是至高的顶峰,无数人挤破了头想要进入这座权力的大厦,在里面正想攀爬。
但君钰一出生就站在了顶点,他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帝星首都的全局,眼底一片漠然。
一旁的助理犹豫再三,忍不住问道:“目前公布的实验体数据都比较中规中矩,要不要把邵棋的身体数据公布出去,可能会对您的支持率更有帮助。”
独特的、完美的、各方面都极其卓越的1号实验体的存在,对于大众而言,无疑具有最热切的吸引力。
听到这句话,君钰的神色顿时有了几分波动。
他缓缓开口,语气不容置疑:“暂时不用。”
“这么一点小事,还用不上她。”他半垂着眼,轻轻把玩着手上的物件,语调微微上扬,像是对情人的低语。
而只有一旁的助理看清楚他手里拿的是什么时,骇然一惊,慌忙低下了头。
——那是一只记忆卡,是邵棋的记忆卡。
这是一个人造人最珍贵的零部件,如今却像玩具一样,被他握在手中,仿佛把控着一个人的全部。
……
在民众愈发高昂的热情中,帝星迎来了五年一届的大选。
上任国君至今瘫痪在床,已经无法再处理政府事务,所以这次大选可谓是真正的权力交接。
而在大选的前一天,皇太子君钰的支持率已经达到了恐怖的地步,56%,是以往任何一届大选都没有出现过的数字。
“造物主计划”的推出几乎为他揽尽了声名,甚至有“造物主计划”技术的消费者自发组织起来,为他造势。
大选当日,是各个候选人的最后一次面向全社会发言的机会。
从早上九点开始,首都的民众就开始自发地向政府大楼的方向聚集,到了中午的时候,政府大楼前的广场上已经挤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
君钰站在顶层从上往下看过去时,就像是看到了一片匍匐的蚂蚁。
他侧头看了一眼时钟,离大选仪式开始还有不到一刻钟。
“魏瑶呢?”君钰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我让她来,她不知道吗?”
“殿下,魏副组长已经回了讯息过来,说是临时遇到了些情况耽搁了,她正在路上,马上赶到。”
“嗯。”君钰应声,但是莫名觉得有些说不上来的异常。
他转过身,目光投向一旁静候吩咐的下属,突然开口问道:“卡斯特家的人最近有什么小动作?”
下属思考了一会,摇摇头:“没有,卡斯特家的长子近期因为支持率持续下跌的原因,一直萎靡不振,还闹出了好些笑话,听说老卡斯特已经有些想放弃这个儿子了。”
“放弃?”君钰微微眯了眯眼,眼底折射出几分幽光,“这么决绝?”
这一切都太顺了,太顺利了,仿佛有一只手在推着他往王座上走。
到底是哪出了问题呢……
“咚咚咚——”
办公室门外忽然响起颇有韵律的敲门声。
门外的安保机器人对其外形识别扫描,检查无误后向内通报,电子音传到君钰的耳中:“尊敬的殿下,是魏瑶副组长。”
“进。”
魏瑶推门进来,神色如常:“抱歉殿下,耽搁了一会,来晚了。”
“不晚,”君钰抬手给她指了指墙上的时钟,“还有五分钟。”
“不过也不早了,”他轻叹一声,脸上挂上为外人熟知的、风度翩翩的微笑,“走吧,是我该出场了。”
君钰穿上剪裁得体的西装外套,大步迈出了房门,下属低着头跟在他身后。
而魏瑶也跟了过来,经过门外的安保机器人时,电子音缓缓传来:“魏瑶女士,再见,祝您好运。”
魏瑶神色如常地朝他点了点头,笑容淡淡:“谢谢。”
第297章 星际世界:造物主计划(11)
中午十二时,大选正式开始。
简单的主持开场过后,就是各位候选人面向公众演讲的时间。
这相当于是最后一次拉票,候选人身后的助理团队从策划到成稿整整花费了半年的时间。
首先是几位王室旁支,他们大都是君钰的堂兄弟,能力中规中矩,算不上多么突出,所以并未溅起什么浪花。
接着就是卡斯特家的长子的发言,被外界盛誉为“老卡斯特的唯一接班人”的小卡斯特,为人沉稳内敛,不苟言笑,对外是一副严肃的精英模样,与君钰的温和形象截然相反。
他的演讲中罗列了对未来帝星的展望,十分脚踏实地和高瞻远瞩,通篇的政策解读输出也十分到位,但可能由于太正常了,反倒少了几分引人入胜的趣味。
正当观众们凝神静听得有些乏味时,小卡斯特又指明了自己的最后一个立场。
——如果他即位,他将永久禁止人体实验,并对目前全联邦推行的包括生命程序在内的生命科技进行大规模检查和清理,从某方面来讲,促成“科技倒退”。
“我们是人类,我们的正义、勇敢、真诚、善良……这些所有最珍贵的美德,不必依附于机器和芯片来实现。”
小卡斯特抬眼扫视了一圈人群,阳光下他的浅褐色眼瞳折射出温暖的余晖:“我们走得太快,是时候该停一停了。请相信我,诸位,我以卡斯特家族的名义起誓。”
“哗——”
台下的听众一片哗然,而台上坐在一旁席位上的君钰,陡然沉下了脸。
他前不久才宣布了造物主计划,凭借此获得了超高支持率,现在小卡斯特和卡斯特家族宣扬“科技倒退”,不就是明摆着要和他作对?
望着广场上骚动的人群,君钰冷嗤一声,不以为然。
等到卡斯特结束发言,走下演讲台时,他刚一经过君钰身边,就听见了一声轻笑。
“你想煽动他们?就凭这一两句话?”
小卡斯特面色不改,看了他一眼。
君钰神情带笑,接着道:“苍蝇也是要吃肉的,不给出实际的利益,他们不会选择你。”
小卡斯特唇角微扬,露出上流精英交际时礼貌而又疏离的笑容:“想必您一定是胸有成竹,那,祝您好运。”
“嗒嗒嗒——”
话落,昂贵皮鞋拍打地面的声音渐渐远去。
君钰冷下脸,理了理衣袖,站起身迈向演讲台。
而在他的另一旁,魏瑶无声注视着他的身影,淡笑着捻了捻指尖,是一个无意识的压抑着兴奋的动作。
“咔哒。”
助理为君钰打开了广播和麦克风,同时他的人像被投放到广场前的半空中。
“午安,诸位。”
君钰笑意恬淡,风度翩翩,缓缓说出自己的开场白。
而令所有人没想到的是,他话音刚落,变故骤生!
“轰——”
不远处的居民楼里忽然传来一声炸响,接着是四溢的黑烟冲出窗户,弥漫在天空中,给蔚蓝的天蒙上一片阴影。
“怎么回事?那是我家!”
人群中不知是谁震惊地喊了一声。
然而还没等到众人后知后觉的尖叫,紧接着,第二声、第三声……连续不断的炸响在整座城市的各个地方突现,接二连三,像是极富韵律的礼炮,浸染着恐怖的黑色,为今日的大选庆贺。
渐渐地,满天都是黑烟。硕大的炸出来的蘑菇云落在魏瑶深褐色的眼瞳里,她仰脸看着,神情像是在欣赏,然后微不可察地笑了一下。
而君钰的脸色已经难看到了极点,他强忍怒火道:“各位不要慌张,保卫局会立刻赶至现场,保护大家的安全——”
他话还没说完,头顶上空突然出现了一搜庞大的飞船,是通过时空跃迁到此处的。
飞船上赫然是“联邦军用”几个大字,十分醒目。
紧接着,君钰的广播和麦克风被切断,使用权被飞船上的人夺去。
几声电音过后,一道沉稳冷肃的男声传到了民众耳中:“政府大楼管辖范围内已被检测出存在多处大规模杀伤力武器自毁,现联邦军方全面接管,进行清除。”
“帝星政府,收到请回复。”
此话一出,人群中顿时骚动和慌乱起来。
“什么武器?我家里没有武器怎么也炸了?”
“我家里根本就没多少东西,哪有什么大规模杀伤力武器啊!”
“我家里人信教,压根就不怎么用科技产品,更别提武器了。”
“不会是政府出品的那个人造人吧,我最近只买了这一个新东西……”
“什么!”
君钰站在演讲台上,冷眼看着面前发生的一切,他拿指尖轻敲了几下演讲台前的桌面,眼底已然汇聚了一片风暴。
“帝星政府,收到请回复。”
飞船上的人又重复了一遍,君钰侧头瞥了助理一眼,助理会意,连忙走上前去。
“已知悉,政府军将协助联邦军方进行武器清除。”
第298章 星际世界:造物主计划(12)
到处是浓密的硝烟和嘈杂的呼喊,联邦军和政府军迅速控制了危险区,进行侦察和扫描。
而另一旁,身着白色西装、温文尔雅的皇太子早已离开了演讲台,进了政府大楼。
君钰让助理和下属们在外面控制情况,而他乘坐地下电梯进入了负十二层——这里是政府大楼的“绝对禁区”,寻常人不得入内。
负十二层安排了两个看守,看守一看到君钰缓步走进来,脸上顿时显现出几分讶异。
今天不是大选日吗?殿下怎么突然到这来了?
而君钰则是一边走下电梯,一边朝着楼层深处的一扇窄门扬了扬下巴,含混不清地问道:“他醒着么?”
看守连忙回答:“殿下您来得巧,方才醒了,打过药剂后,这会正是清醒状态。”
君钰望着窄门,眼神淡漠,然后挥手让他退下,独自一人走了过去。
推开窄门,里面登时显现出一间布置华丽、颇具有宫廷风格的卧室,而卧室正中央的床上,正躺着一个满头灰发的老人,他的身体被四四方方的锦被包裹着,瞪着眼看着天花板上雕刻的花纹,不知是在想什么。
负十二层不见天日,采光极差,全靠人力的灯光照明,而这间卧室里却只留了一盏昏黄的吊灯,衬得室内既安静又诡异。
君钰迈步进去,反手合上门,发出沉沉的吱呀声响。
床上的人听到动静,眼珠微微动了动,张开嘴轻轻“啊”了一声。
君钰脸上顿时带上了些笑意,他走到床边,盯着床上的人浑浊的眼珠,低头给他掖了掖被角。
“好久不见,父亲。”
“啊……”老国君无力地应声。
“今天是大选的日子,我特意来告知您。”君钰立在床边,半垂着眼,神情温和,“我是您唯一指定的继承人,是王室的储君。但是,父亲,您最亲近的卡斯特公爵背叛了您。”
他注视着年迈的国君,语调沉沉:“卡斯特家族故意与王室作对,企图谋求王位,父亲,要是您还身体健康,一定会直接割下他们的头颅,对不对?”
老国君睁着眼,“啊啊啊”地叫着,脸上显现出几分茫然。
他瘫痪后,神智越发不清醒了。
“您是没有听清我说的是什么吗?父亲?”
于是君钰极为耐心地俯下身,又重复了一遍:“是卡斯特公爵,卡斯特。”
“卡、斯、特……”老国君迷茫地跟着念,如同低声呓语。
君钰笑了一下,然后伸出手,理了理老国君散乱毛躁的头发。
“父亲,您还记得吗?”他仿佛忽然燃起了回忆往事的兴趣,“小的时候,您也喜欢这么整理我的头发,那时候我一头金发,和母亲的一模一样,只不过后来您说太张扬,就吩咐管家给我染黑了。”
“可惜我天生对改变蛋白的染发膏过敏,于是您只好让实验室给我注射了一管药剂,有影响基因的功效。”
君钰缓缓诉说着,轻声接着道:“那药剂副作用太大,我记得我的脊柱整夜地酸痛,只好躺在床上,动弹不得。”
“哦,对了,”君钰扫了一眼四周,脸上的笑意深了些,“我那时候就住在和现在这间卧室一模一样的房间里,不见天日。”
“我多么希望您能来看看我啊……”
君钰收回目光,注视着床上的老人,像是触景生情似的,语调和缓:“您现在能给我一个拥抱吗?父亲。”
老国君的神色一直都是迷茫涣散的,而只有君钰最后一句话说出的时候,他的眼神清明了一瞬,带着几分惊讶和触动。
半晌,他挣扎着伸出手,真的想要抱一抱近前的儿子——这是他们父子少有的温情。
但是他实在是太虚弱了,压根没有力气,于是君钰弯下腰,用自己的臂膀轻轻地碰了碰老国君的肩。
老国君嘴角的胡子轻轻颤了颤,似乎在笑,然而下一刻,他的瞳孔骤然扩大,神色变得僵硬。
君钰缓缓直起身,手里不知何时出现了一支细细的针管,里面的药剂早已注射干净,而老国君的颈侧突然出现了一个针孔,正在往外渗血。
君钰神色如常,目光直直地望进老国君的眼睛。
“您不会真的以为我方才是在乞怜乞爱吧?”他轻声笑了一下,“我开玩笑的。”
“呜……啊啊……”老国君瞪圆了眼,想要说什么,却终究无力开口,渐渐垂下了头。
君钰收回手臂,在原地安静地站了许久。
半晌,他才大梦初醒般伸手按了一下一旁墙壁上的警报器。
室内顿时响起尖锐刺耳的警报声,此起彼伏。
门外的看守慌忙小跑着进来,还没来得开口询问情况,就先看见了床上口吐白沫的老国君。
他呆立当场,只觉浑身血液倒流。
“殿下,这——”
“这是怎么回事?”君钰转过头冷着脸打断他的话,反倒审问起他来,“我方才进门,就发现父亲变成了这副模样。”
他语气冷沉:“谋害国君,是要被绞杀示众的重罪。”
看守怔怔地看着他,刹那间,明白了他话里的含义。
他神情骇然,顿时低下头,掩盖自己的失态:“殿下,负十二层守卫森严,这……”
“我在父亲身边发现了这个,”君钰把手里的针管展示给他看,语气意味深长,“看上去像是卡斯特家研制的新药,对吗?”
看守冒了一头冷汗,强自镇定道:“对,您说的对。”
“去交给守卫军的管事,他知道该怎么做。”
看守接过针管,不由得颤抖了一下,却不敢显露分毫。
——不管今日出了什么岔子,大选日,就必定要角逐出一个赢家。
君钰脸上的笑意不达眼底,对于此,他势在必得。
第299章 星际世界:造物主计划(13)
一切吩咐妥当,正当君钰准备离开负十二层,回到政府大楼顶层,给卡斯特一记重击时,楼层外忽然响起了电梯的运行声音。
“咔”的一声,电梯触底发出巨大的声响。
看守诧异转身,就看到迎面走来了一道纤细高挑的身影。
“魏小姐?”看守惊讶地叫了一声。
君钰也侧过身看过去,问道:“怎么到这来了?”
魏瑶神色如常,语气淡淡:“安助理那边出了些状况,托我来找您。”
她说完,视线落到看守手中的针管上,自然而然地问道:“这是什么?”
看守顿时紧张地哆嗦了一下,然后磕磕绊绊道:“是殿下让我交给守卫军……”
“给我吧,我刚好要去守卫军那里。”
看守愣了一下,没怎么犹豫就递了过去,而就在魏瑶伸手接过的一瞬间,君钰蓦地皱了皱眉,心底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针刺感突然袭来。
他猛地转过头,目光投向了面前眉眼平静淡漠的女人。
在他的注视下,魏瑶拿起针管,放到眼前,缓缓打量了起来。
“殿下,”她盯着针管里残存的零星液体,忽然没有任何预兆地开口,“您是把您的父亲牺牲掉了么?”
话落,一旁的看守刹那间瞪大了眼睛。
君钰静静看着她,眼神里渐渐浮现几分戒备和冷厉。
“你不是魏瑶。”
他沉下了脸:“你是邵棋。”
这话一出,看守已经傻了,不知道眼前到底是什么情况。
而魏瑶却只是站在原地,像是没听见似的,继续不紧不慢地问道:“你为什么杀了老国君?是因为他曾经把你当作实验品来对待么?”
“邵棋,”君钰冷声开口,“我想杀谁就杀谁。”
“你恨他么?”魏瑶,也就是邵棋,忽然侧过头,目光直直望进他眼底。
君钰没有说话,只是不屑地笑了一下,眼底沉郁之色分毫未减,含义不言而喻。
而看到他这副模样,邵棋反倒笑了起来,她随意地晃了晃手上的针管,语调透着几分无所谓的洒脱感:“那你应该就能明白,我对你是什么态度了。”
话落,她猛地把针管扔了出去,撞在不远处的钢化墙壁上,顿时碎得四分五裂。
下一刻,电梯口处响起“哐”的一声。
一队穿着防护服、带着联邦军徽章的卫队推门闯了进来,而领头的男人身形颀长,步履沉稳,正是江京。
“收到举报称政府大楼负十二层藏有大面积生化武器,已构成违宪嫌疑,需要负责人出示证件,并配合搜查。”
江京的视线扫过看守和君钰的脸,前者神色发白,后者眼神冷沉,然后,他的目光落到了一旁的邵棋身上,注视着她陌生的脸,微微一顿。
“这里不安全,请这位女士先行回避吧。”
邵棋微不可察地挑了挑眉,笑着点头,然后转身朝着电梯口走去。
“邵棋,”君钰看着她的背影,突然出声,“不管你做了什么手脚,你都不可能脱离我的控制。”
他眼神幽深,语气一点一点地阴沉下来:“我是你的设计者。”
邵棋顿住脚步,皱了皱眉。
下一刻,君钰放轻了声音,一字一句道:“你不是一个合格的实验品,我要把你放逐。”
“——回到你原来的世界吧,阿棋。”
他话音刚落,整个负十二层的屋顶顿时亮起了一排排白炽灯,无比刺眼,就像是一间藏无可藏的实验室,要把每个人的内脏都在这里剥开,来为真理献祭。
刹那间,邵棋明白了一切。
这里是暗藏的黑洞空间,是比实验室的穿越设备还要精密的时空机器,是人造的审判场。
——君钰把老国君安排在这里,原本是打算要把他的精神体导入小世界,这样就可以让他流离失所,永生都游荡在混沌中。
这是儿子对父亲的审判。
“殿下!”
看守就算是再迟钝也明白过来,神仙打架,他这凡人可是遭了殃。
然而还没等他开口乞饶,君钰手指一动,轻轻按了一下手中的按钮,看守脚底下顿时出现了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他两脚踩空,一下就掉了进去,身影消失不见,连求救的声音都没传出来,这一切只发生在一瞬间。
“怎么样?”君钰面带笑容地欣赏自己的杰作,“这里是不是设计得很完美?”
江京冷脸看着他:“她的精神体来自小世界,对于时空穿越习以为常,而我常年抓捕处决星际海盗,这种程度的黑洞也进得不少,难道你以为这就能困住我们?”
说着,他似乎不屑地笑了一下,但是笑意未达眼底:“就算是回到小世界又如何?我永远都能找到她。”
——刻在生命程序上的名字永远热烈滚烫,矢志不渝。
而君钰顿时沉下了脸,片刻后,嘴角却又挂上几分诡谲的微笑:“你说得很对,但你忽略了一种情况。”
他的目光移向邵棋,语调意味深长:“阿棋,你的记忆少了一段,一直不对外开放,恐怕你自己都忘了吧?”
“你有九个世界的记忆,但你丢了一个小世界的记忆,这到底是为什么呢?让我猜猜……”他唇边笑意更浓,“在那个小世界,江京惨死在了你面前,对吗?”
听到这句话,邵棋瞳孔一缩。
江京微怔,然后骤然冲上前,拉住了邵棋的手,让她双目对上自己的眼睛:“不要去回想,这不重要。”
然而已经晚了,邵棋的眼神里浮现了几分涣散。
她在记忆回溯。
“不要!邵棋,不要去想!都已经过去了。”江京拉着她的手,一遍一遍地叫着她的名字。
“没用的,”君钰歪着头,语调轻快,“她的精神体封闭了,什么都听不到。”
他说完,挥手调出了显示器,投影在面前:“我会为她设计一条最好的时空穿越路线,而你——”
君钰看向江京,神情倨傲:“你没有资格参加这趟我送给她的最后一次旅行。”
“再见了,阿棋。”
君钰最后深深看了邵棋一眼,然后毫不犹豫地按下了发送键。
然而,就在他按下按钮的一瞬间,预料之中的黑洞吞噬身体的图景并未出现,反而是整个显示屏刹那间失去操控权,满屏的红色警报显现在君钰眼前。
下一刻,投影出来的显示器在他面前自焚了。
君钰只感觉指尖一烫,所有随身智能就已经消亡无存。
“有人在捣鬼……”他语调阴森,“有机器背叛了我,竟敢夺走我的控制权。”
“是你的那个系统吗?邵棋。”他看向邵棋,然而邵棋正闭着眼,精神封闭,回答不了他的问题。
——这一切,她都早有安排,只除了记忆回溯是意料之外。
江京注视着已经接近癫狂的君钰,心里隐隐感觉有些不对劲,于是他并未犹豫,直接抬起手臂,对准他开了一枪,后者中弹,应声倒地。
“呵呵……”
君钰捂着胸口渗出的血,脸上还在笑,江京面不改色,又补了一枪。
穿着白色西服的男人躺在地上,白色的衣服上宛如开出血红的花,他用尽全力抬起头,朝邵棋那里望去,最后一眼,眼神复杂难言。
“妹、妹……”
宫廷秘闻,皇太子殿下曾经有一个妹妹。
老国君对子嗣亲情稀薄,一心只想要筛选出最优秀的继承人,每一次筛选,都有不少孩子死在实验室里或者训练场上。
而最后一次筛选,君钰和君曦,站在了对立面。
他们两个都太优秀了,哥哥心思机敏,妹妹理智沉稳,两人难分伯仲。
可老国君偏要他们分出个伯仲。
最后是君钰杀了君曦,在实验室恐怖的规则和氛围中,兄妹相杀似乎并不稀奇。
但君曦死去的情形,镌刻在君钰脑海里,即使过了十几年,午夜梦回时,也难以散去。
所以,他在开启“造物主计划”时,在看到邵棋的第一面时,他有没有把这些隐秘的情思放进对她的雕刻中,谁也说不清楚。
一切都堙灭在这一声“妹妹”中。
确认君钰的身体死亡后,江京马上吩咐一旁的属下立刻对他进行精神体扫描,不留后患。
然而属下刚向那边走了几步,还没开始扫描就闻到了一股似有似无的腥味。
属下皱眉,仔细去嗅,想要确认是什么味道。
第300章 星际世界:造物主计划(14)
江京却迅速反应过来,脸色一变,他马上做出决定:“是生化武器在扩散,一组二组,立刻进行时空跃迁,马上离开这里!”
属下神色一凛:“是!”
所有人加入进去,进行精密计算,设计跃迁途径。
慢慢地,室内浮出了一层薄薄的绿雾,混杂着浓浓的腥臭味,队伍中有人甚至出现了毒化反应。
江京从随军设备中拿了一套防护服,给邵琪穿上。她的眼睛闭得死紧,还在进行记忆回溯。
等到跃迁设计完成,江京抱起邵棋,正准备将她带离这里,却突然意识到,他不能这么做,邵棋正在进行记忆回溯,如果进入跃迁通道,很有可能会由于磁场突变导致脑域受激,变成痴傻。
“你们先走,把通道留在这,我再等等。”
属下骇然失色:“长官——”
江京静静注视着他,语调微沉:“服从命令。”
属下顿时闭上了嘴,又看了他一眼,最后无奈带着士兵们进入了通道。
毒雾还在蔓延,而这里,只剩下了他们二人。
江京紧紧牵着邵棋的手,也不说话,就站在她身边静候。
又过了二十分钟,邵棋还是没有苏醒的迹象。
这么下去可不行,江京开始尝试各种方法去唤醒她,多次尝试无果,而毒雾已经没过邵棋的肩膀,渐渐把她的呼吸道包裹起来。
江京只能用笨方法,把她抱了起来。
毒雾还在逼近。
江京感觉自己的下半身开始渐渐酸痛和无力,他单膝跪倒在地,双臂却还是稳稳托着邵棋。
就在他感觉自己有些神志不清时,正前方的钢化墙壁上,忽然出现了一行投影的字体。
“我有办法。”
是那个小系统。
江京微喘着气,缓声道:“我还很清醒,你有什么办法,说给我听,我来配合。”
钢化墙壁上又出现了一行字:“不需要你,我一个就够了。”
这行字没停留多久,闪了闪,便消失了。
紧接着,这一层的白炽灯尽数熄灭,所有的电子设备也接二连三关机,四周陷入黑暗。
江京用仅存的理智,意识到,那个小系统是在吸收能量。
它想干什么?
江京咬牙对抗毒雾对精神的侵蚀,一瞬间忽然想到,系统作为人造智能,是有破坏其他人造智能的能力的。
它在破坏人造黑洞,想让邵棋醒过来。
江京脑海中这个念头刚冒出来,眼前的钢化墙壁猛地炸开,与此同时,君钰手里的那个按钮器也“噼里啪啦”炸出了电火花,变成了破铜烂铁。
毒雾还在蔓延,而时空黑洞却已经消失了,就在刚刚那一瞬间。
“系统。”江京注视着面前千疮百孔的墙壁叫了一声,无人回应。
他不再开口,陡然沉默下来。
而就在这时,邵棋醒了,被时空黑洞蚕食的大脑昏昏沉沉的,但她记得她听到了有人在叫她的名字。
她睁开眼,茫然地看向四周。
除了绿雾,就是无边的昏暗。
她看到了君钰的尸体,这在她意料之中,检查过周围的环境后,她拉着江京站起了身。
“这是生化毒雾?不能耽搁了,要马上离开。”
江京没有说话。
邵棋一时没有注意到他的异样,接着道:“时空黑洞对精神体的影响太大了,回去我们都要立刻做检查,系统也要,它的精神体是最脆弱的。”
“系统呢?”邵棋扫视了一圈,没有看到什么流露着傻乎乎气息的电器,“它干完活就先跑了?”
江京还是沉默。
邵棋不解地看向他,正好对上他复杂心疼的眼神,就在那一瞬间,她就像是大梦初醒似的,顿时僵住了身体。
她转头看向了那堵墙,眼神里满是不可置信的骇然。
那堵炸开的墙上,留着一行小字:“早跟你说过了小菜鸟,我的智能大脑会让我做出最正确的选择。”
邵棋怔怔地看着,良久,才猛地挪开目光。
她低下头,狠狠咬牙,抑制不住地发出几声呜咽。
泪珠一颗一颗滚下,砸在防护服的护目镜上,似乎更像是,眼睛被那行字烫伤了。
而一旁的江京无声地牵住她的手,等她哭过,拉着她往跃迁通道走去。
……
星历3035年,是卡斯特执政的第四年。
经有关部门反复评定,在文明程度等多维指标上,人类已经正式迈进了新纪元,象征着更高等文明孕育的开始。
而万千星云之下,每一颗星星都光辉灿烂。
在江京元帅的任职典礼上,他那位神秘的夫人首次亮相,就让所有媒体和观礼民众大惊失色。
因为没人能想到首席机械修复师邵棋会和只活在传闻中的“江夫人”是同一个人。
更没人能想到,邵棋宣布了她的新决定,她已经被联邦理工学院聘为教授,将在年后开始招收学生,名额不限。
这下可真是彻底的舆论沸腾,毕竟首席机械修复师的衣钵,技术含量可以称得上是“寸土寸金”,一时间,邵棋助理的通讯号都被打爆了。
“老师,这也太多学生来报名了,这些资料您看得完吗?”助理抱着摞成一座小山的报名表,交给了邵棋。
后者正戴着眼镜在显示台前写写画画,半晌才抬起头,笑着接过:“太小瞧我了,我当然能看完。”
助理“哦”了一声,余光瞥见显示台上的机械模型,顿时两眼放光:“这个小机器人好可爱!”
邵棋脸上的笑意变得柔和:“我也很喜欢。”
“老师,那你准备给这个模型导入什么精神体啊?最近我们有研制新的精神体吗?”助理仔细回想。
“我已经给它导入一个精神体了。”
“啊?”助理闻言,盯着小机器人左瞧瞧右看看,纳闷得很,“这是已经导入了吗?看上去跟死机了没什么差别啊。”
“因为它还在睡觉。”
“什么?”
邵棋笑了一下,伸手轻轻拍了拍小机器人的头:“它在睡觉,所以看上去不活泼,但它总有一天会醒的。”
“原来如此,”助理笑笑,“那它醒来的时候,老师你一定要来叫我,我想看看它。”
“好。”邵棋笑着点头,然后忽然想来了什么似的,突然说道:“你帮我个忙,帮我一块把这些学生资料送回我家吧。”
“啊?”助理愣了一下,然后试探着问道:“老师不会是又准备让江元帅帮您处理这些东西吧?”
“他闲,我让他打个下手。”邵棋十分理直气壮。
助理眨了眨眼,不敢多言。
按照往常惯例,谁给谁打下手,还是比较固定不变的。
元帅回家还要加班,真惨哟……
正想着,身旁的女人拍了拍她的脑袋:“嘟囔什么呢?快下班了,别耽搁,赶紧走。”
“好嘞。”助理抱着报名表,下了楼梯。
从工作地到家离得不远,只不到十分钟的路程,邵棋到了家门外,把报名表交给机器人管家,又嘱咐助理回家的路上注意安全,她这才放下心,敲了敲门。
不一会,门口响起了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正是夏夜,外面凉风习习,门刚被打开,邵棋就看到江京穿着家居服正笑着看她:“今晚气温不高不低,挺舒服,一会去散步?”
邵棋有一瞬间的晃神,仿佛之前所有的小世界里的江京的身影在这一刻重合起来。
无论她走到哪里,他一直陪在她身边。
于是她笑了笑:“好。”
(全文完)
推荐一个下载小说必备网址:
每天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