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玥端起茶杯抿了?口,想起上次那通信息,还有面前骤然沉默的商蓁,忍不住再一次劝道:
“但是蓁蓁,他要一辈子不好,你真的愿意陪着他吗?”
秦玥早对爱情冷心冷意惯了?,或许是因为从小就听身边的富太太们说起过家里的事情,又或许是她也?曾经见到过父亲的情人闹到家里而母亲在楼下与情人对峙的时候——那是她第一次发现在自己和?父亲面前温温柔柔的母亲还会有这么凶悍的一面。
她高傲惯了?,见不得母亲委屈,所以?当那人在来的时候,她不知道为什么能举起餐厅的凳子,一步一步逼近那位女子,嘴里骂出来的话?连在一旁的母亲都被惊愣。
后来还是父亲听到消息赶来,才让秦玥放下了?手中的凳子和?不知道什么时候拿起的西餐刀。
从那以?后,她就对所谓的爱情和?婚姻嗤之以?鼻。
爱情是什么?婚姻又是什么?
如果只是因为金钱,那她自己也?有,又何必去?求着人家和?自己结婚?
所以?当听闻沈家的少爷和?自己订婚之后一边流连花丛抱着各个不知何处蹦出来的妹妹宣扬她是个母老?虎的消息之后,秦玥一句话?没说,只是冷冷一笑,带着商蓁就去?了?沈少爷去?的酒店。
——从此之后,她一战成名。
或许是因为经历过这些事情,秦玥对待感?情要比很?多人都洒脱得多。
他们一圈的人早就知道霍应淮要控告肇事者三?个月后要验伤,虽然上次董事会也?并?没有明说,但是大家都已经心照不宣,霍氏集团首席执行官的位置迟早都会易主的这个事实。
“你们现在还没有太深的感?情。”秦玥知道自己的好友对霍应淮一直都有好感?,但是她依旧不希望她跳入这个火坑之中:“而且你上次在北高峰抽了?签之后,不也?是说过你要……”
商蓁没有说话?,她低着头,沉默地?一把把摸着瓜瓜。
这话?有些不好听,但秦玥顿了?顿,还是说了?下去?:“不是也?说过,这日子过不下去?的话?,你也?会选择离婚吗?”
是的,她说过。
在那天?一口气抽了?三?十张下下签之后,她一气之下和?旁边的秦玥说过。
她那天?晚上本就要和?霍应淮投诉自己的手气,可?还没来得及说,就等到了?医院打来的电话?。
商蓁的眼眶有些泛酸,她眨了?眨眼睛,似乎想要阻止眼角的酸涩。
“我一直在想,如果那天?我早和?他说了?这件事情,他会不会就不会出车祸了?。”
商蓁的嘴角努力扯起微笑,但是她的嘴角一直在颤抖,甚至连最基础的肌肉稳定都无法做到,她有些颤抖地?说:“如果早知道,我那天?晚上说什么都不会让他出去?。”
这世?界上最没用的后悔,就是早知道。
“阿玥,我一直没有和?任何人说过,在高中遇见你之前,我想过很?多。”商蓁把瓜瓜放到右边座椅上,瓜瓜似乎感?受到了?主人的情绪,趴在她的手边轻轻舔咬着她的手指。
商蓁举起左手,将手上的飘花翡翠手镯往下褪了?褪,露出自己的手腕。
她像她的母亲,肤如白雪,手腕处都能见到很?明显的青紫色的血管和?皮肤的褶皱,但如果仔细看去?,在这些皮肤的皱褶处,有和?旁边皱褶不相符合的细长疤痕。
它们隐藏在手腕皮肤的褶皱处,加上商蓁手腕上总是会戴着手镯和?手链,并?不引人注意,如果不细看,甚至都看不清楚。
但是她们两人都明白这是什么。
“蓁蓁!你·····”
秦玥一愣,恍惚间想起当时刚和?自己交好时的商蓁。
商蓁是高一上学期中前突然转来的,那时班里的人正好已经熟识起来,所以?大家的注意力都转移到了?她的身上。
在听闻她是小镇上学校转来之后,大家对她的关注变成了?所谓的“农村女”而在知道她的父亲之后,他们又将她称为了?“农村暴发户女”。
陈雯霏和?商煜知道,但是商煜认为这不过是孩子间的打闹,而陈雯霏在看到丈夫不关心后,自然也?不会对这个继女过多的关注。
她的重点一直在自己能不能再一次生下所谓的继承人,而那所谓的弟弟认为她才是破坏家庭的人。
“那时候我总是在想,为什么活该是我受这份罪。”
商蓁苦笑一下,抽回在秦玥手中的手,把翡翠手镯移回了?手腕处。
为什么是她?
她是百年大族穆家的后代?,她们家在小镇上受到所有人的尊重,甚至于特殊时期都有人站出来保护她们。
她的母亲温柔婉转琴棋书画样样精通,虽然身子不好但是一直义务帮小孩子们教书,在被商煜抛弃后也?能自己再去?读师专,成为一名真正的老?师。而她的外婆也?是大家出身,如果不是因为外婆生病,她的抚养权也?不会转给她的父亲。
但是为什么偏偏是她,看到了?父亲出轨母亲病亡外婆重病,有为什么偏偏是她,来到这个陌生的城市。
“所以?,我想过死亡。”商蓁神色间的认真并?不作假:“可?是,下手的那一刻,我还是怕了?。”
她看向九宫格里红色的中式桃花酥,将它插到盘子中,拨了?拨上面的花瓣:“真的,太疼了?。”
手腕上的皮肤是人体较为娇嫩的地?方,用剪刀轻轻一划,只能留下一道红痕,但是当她用力的时候,刚刚划破的地?方就会泛起一阵激烈的痛感?。
无论经历过什么,她那时也?才17岁,所以?她怕了?。
“后来,我上了?学校的天?台。”商蓁放下手叉子,她一口也?没吃盘里的糕点,笑道:“我上了?很?多次,但是或许是因为懦弱吧,我都没有勇气跳下去?。”
也?就是那时候,她突然明白了?,为什么书本中的钱谦益宁可?被人骂贰臣,也?会说出水太凉。
死亡,是人体不由自主畏惧的未知。
她不想失败,所以?她在全校都在听优秀毕业学长校友返校宣讲讲座的时候,趁着没人关注她的时候,再一次上了?天?台。
但她没想到,这次已经有人比她先到了?天?台。
那人穿着一身白色衬衫,精致考究的定制西装外套被他随意搭在手臂处,他的手指间正拿着一支烟,撑在天?台的栏杆上,吞云吐雾之间的白雾遮住了?他的眼眸,令人不知道他究竟在想什么。
那张海报上的神采飞扬和?现在的他,似乎根本不像一个人。
他收起了?属于少年的棱角,将自己磨成了?成人的稳重。
商蓁没有理他,她站在自己常站的位置,那是她选好的位置,围栏下面就是二楼的平台,不会有植物勾住她扯住她。
“你想死吗?”她看着下面,深吸一口气,还没有来得及跨上栏杆,就被旁边的人叫住。
她以?为他会拦住她,但是他并?没有。
他只是冷冷地?看着:
“你如果想死,我不会拦你。”
商蓁没有理会他,俯身朝往下望了?望,她上半身了?探出栏杆,在边缘摇摇欲坠。
如果就这样掉下去?,不也?很?好吗?
刚有这个念头,她的手腕被骤然握住,被人用力地?拽住脱离了?栏杆。
他的力气很?大,商蓁被他拉得一个踉跄,坐在地?上怔怔地?看着他,他的眼中有不加以?掩饰的火焰,像是愤怒、像是悲伤、又有些懊悔。
她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情绪一个爆发,泪水不由自主地?从眼眶中滚落,她猛地?推开俯身查看的男生,嘶喊道:
“你不是不拦我吗!那你行行好让我跳了?全部一了?百了?!”
女生踉跄着就要跑到围栏处,但就在她的手快碰上栏杆的那一刻,她的腰被人一把掐住,一个天?旋地?转,她被他的手箍在胸口,他的背挨着栏杆,不让她和?后面的栏杆有一丝一毫的接触。
她咬他,她踹他、她骂他、她打他。
原本工整的白色衬衫上出现了?鲜明的牙印,黑色的西装裤上也?沾染上了?运动鞋的灰白色鞋印,她对着他一顿挣扎的拳打脚踢。
但他没有松手。
商蓁渐渐哭累了?,一抽一抽地?在他怀中抽泣,黑色的西装外套被他直接盖在了?她的头上,她的视野里一片漆黑,而就在这漆黑的世?界,她听到他的声音。
“哭吧,能哭就好。”
第31章 第 31 章
她手上的段家玉上品玻璃种飘花手镯在?阳光下晶莹剔透, 里面的翠色飘花宛若被点入书中的浮墨,飘飘洒洒,玲珑悠扬。
这是订婚宴那天的晚会上, 霍应淮在?一曲开场舞结束后当众为她戴上的手镯。
谁都?不知道, 在?那九位数的翡翠之下,是一个女孩子曾经幻想奔赴死亡的见证。
秦玥的心情有些?复杂。
她们两人不过是同?年级的不同?班,秦玥自然知道, 那年来演讲的,将商蓁救下,又让她一直念念不忘的人是谁。
但比知道这一点更让她感到无法相信、也无法承认的是她曾经也是其实那场记忆中的施暴者。
秦玥知道那一场校园霸凌, 也知道商蓁在?刚转来的时候过得不好,她那时见到过她——几个班合班体育课的时候,只有她一个人躲在?主席台的拐角处, 一个人抱着膝盖看着正在?玩闹的她们。
其实少男少女的敌视和漠视来得很简单:你是乡下来的,而我?是城市的孩子;你父母离婚,你是没妈妈要的孩子;你父亲是暴发户,我?们是读书人,不和铜臭味的人在?一起?。
而且, 班级的话语权掌握在?几位认为商蓁抢了她们风头的女生之中, 她们长袖善舞,带头进行了这场她们眼中“巩固地位”的霸凌。
所有人都?不知道,在?他们眼中仅仅是因为好玩的、从众的孤立与排斥,会成为压垮别人的稻草。
即使秦玥没有参与, 但是她自己知道,自己其实也是漠视的围观者、冷漠的施暴者。
“原来我?也是其中的一员。”许久之后, 秦玥叹了口气。
如?果?不是因为那人,或许商蓁那天就会以?另外一种方式从天台上下来。
而所有人也都?不会知道, 这位来自小城镇的女生是如?何一步步让自己的文综成绩足以?问鼎全省。
“都?过去了。”商蓁摇了摇头,有些?感慨。
而且——
“你并不是施暴者。”
商蓁抬起?头对着秦玥眨了眨眼睛:“你不是都?帮我?报仇了嘛。
那几个女生在?秦玥和她交好之后几次阴阳怪气地在?商蓁面前说她是秦玥给自己找的女仆。
商蓁倒是无所谓,只不过说了几次之后,这话不知道怎么传到了秦玥耳朵里。
那时候是秦玥脾气最烈的时候,坚持着能动手绝不动口原则的她在?放学后直接去商蓁班里拽上商蓁,让自己的保镖在?校门口堵了那几个女生的路。
“啧。”秦玥冷笑了一声,她的眉眼在?深色眼影下显得更为凌厉:“这样想,那几个巴掌还是便?宜他们了。”
秦家大小姐发怒大家都?有所耳闻,但是当亲眼看人家在?校门口就敢像女土匪一样,一脚踏着保镖送到脚边的凳子直接上手甩巴掌,还是令不少人从此对她敬而远之望而生畏。
“给足她们教训就足够了。”商蓁用叉子拨开手中的桃花酥,叉起?其中的一块,慢条斯理地咀嚼:“而且她们后来道歉之后集体转学了。”
桃花酥有些?干,内里是时下流行的咸蛋黄味,她吃了一口就没再吃,放下叉子,重新抱起?瓜瓜放到自己膝盖上。
“她们就是挑你这个软柿子捏。”秦玥挥了挥手,又在?心里给那几人记上了一笔。
“先不说她们,晦气得很。”秦玥抱起?手,靠在?船舱上,一副兴师问罪的模样:
“商小姐,您先给我?说说,你是不是那个时候就看上了霍应淮了?所以?你才会知道结婚对象是他之后,没有马上离开。”
那些?不为她所知的往事一出,秦玥就意?识到了自己没有资格去劝商蓁做选择,但是一想到面前这人瞒了这么多年,秦玥还是有些?不满:“我?当你和我?一样对爱情冷心冷意?,谁知你早就情根深种。”
“不是。”
——“即使到现?在?,我?也不知道这是不是爱。”
商蓁边说,边拿起?茶杯倒了两杯红茶,一杯推到秦玥面前:“你知道的,我?也不知道什么是爱情。”
什么是爱情?
难道爱到失去尊严、爱到放弃自尊、卑微到尘埃之中、才是爱情吗?
商蓁一直不这么认为。
她拿起?自己的杯子,睫羽下垂。
女性的力量不止于爱情之中,即使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她们也在?那方寸的自由之间?展现?了自己温柔、婉转但又刚毅的力量。
那是只属于女性的自身的选择,是属于她们的权力。
“见到他之后,我?只是单纯想着,如?果?是他的话,我?愿意?留下来。”商蓁摩挲着茶杯,思考道:
“但后来你就知道,出了那事。”
多年的念念不忘让她总是记得那个拥抱,而当那人虚弱地躺在?自己面前,旁边的监护仪不断传来危险的警报的时候,她的心好像都?被这些?仪器抽走,空空荡荡。
她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是他将我?拉出黑暗,而我?又怎舍得,让他孤身一人面对劫难。”
———
商蓁没有和秦玥一起?吃晚饭,下午在?闷热的湖上游了那么几小时的船,两人的身上就已?经被汗水所黏湿,秦玥开车送了商蓁到医院,也匆匆赶回去清洗。
她到的时候霍应淮还在?康复室没有回来,商蓁径直进了房间?,清洗好后换上了一身丝质的半袖长裙,这才趿着拖鞋出了房间?。
“嗯?回来了?”
霍应淮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回来,他没有处理公务,闭着眼睛好像累极了睡着,身上只在?腿上盖着轮椅上的薄毯。
如?果?平时这么睡了也没事,但是他的病号服上有明显的深浅交织,加上现?在?身体抵抗力下降得厉害,就这么睡了,商蓁担心他明天可?能会头疼感冒。
“阿淮。”商蓁坐到床边,低头将薄毯上拉盖住了他的腹部,正要唤他起?来,抬眼却?看到他不知道何时醒了,好像正努力掀开眼皮看她。
难得见到他半睡半睡醒的迷蒙,商蓁起?了逗弄的心思,她凑到他的身前,在?他的耳边吹了吹,又刻意?软了调子。
“霍先生,我?来帮您沐浴更衣。”
她的语调踩着欢快,明明是带着戏谑的句子被她好像含了蜜地说出来
霍应淮动了动,主动抬手拉过了商蓁,将手放到自己的衣领上,声音还有些?含糊,但是也掩盖不了其中的大义凛然:“那你动手吧。”
商蓁微微起?身,看向?霍应淮,他虽然眼睛还闭着,但手正扯着自己的手像是要开第一颗扣子的样子。
脸上是怎么都?掩饰不了的笑意?。
见他难得坦然,商蓁就顺着霍应淮的动作,解开了前面的第一颗扣子、第二颗……直到最后一颗。
后面霍应淮已?经松开了手,只是低着头看着商蓁的动作。
他的腹部的腹肌已?经松垮了下来,摸上去已?经不是一开始坚硬一片,只能顺着腹部线条看出模糊的腹肌模样,商蓁手下的肉软软的,只有按下去才能感到下方还未消失的肌肉。
肌肉上还有些?已?经痊愈的外伤伤口,在?平滑的肌肤上狰狞地展示自己的存在?。
但商蓁知道,最长、最狰狞、最恐怖的伤口,还是他背后那道像蜈蚣一样,攀附在?他脊柱旁的伤口。
“怎么,调戏够了?”
霍应淮不自然地动了动上半身,掩饰性地咳嗽了一声,将衣服拢起?来,像是一点也没有被调戏者的害羞:“之前和你说了,一点也不好看的。”
商蓁拢了拢他的衣服,他的身上还有些?薄汗,等汗落完再去清洗,她拉过旁边的薄毯盖住他的身体,拉过他的手,摇了摇头。
不让她看之前又要闹,看了又在?这里难受。
都?快和自己养孩子一样了。
霍应淮在?心里叹了口气,面上却?不显,只是说:“帮我?去喊下张叔他们,我?想清洗一下。”
“哦。”商蓁松开手,她没有按旁边的按铃,而是自己起?身去找张叔。
张叔两人因为并不是专职的康复师出身,现?在?只负责霍应淮的翻身和清洁这些?日常的工作,其他的具有专业性的动作转移现?在?都?交给了医院的康复团队着手。
现?在?的霍应淮虽然还不能泡澡,但是因为伤口护理到位,可?以?去他专门的浴室里进行温水冲洗,只是冲洗完还是要在?伤口处涂上碘伏。
他被张叔抱上专门给洗澡时候配得单独的轻便?轮椅,绑上安全带,推到那间?无障碍的浴室之中。
那间?浴室靠花洒的位置有专门的轮椅固定器,能绑住固定轮椅,又能绑住患者不让他滑落。
固定轮椅固定患者还要进行冲洗,这也使得霍应淮每次都?必须要在?两名护工的帮助下,才能简单地洗浴。
水声暂停,轮椅划过地面的声音在?外面响起?,商蓁听到外面的声音匆匆最后抹完腿上的润肤乳,从房间?出来。
刚洗浴完的他清清爽爽,但是却?被摆了个侧趴的姿势,他是侧边趴着的,看被子的轮廓,腿应该是刻意?被屈起?放到了垫在?下面的枕头上。
见商蓁奇怪,旁边收拾换下的床单的张叔解释这个姿势是康复师的要求,虽然看着奇怪,但这样可?以?减少霍应淮的腰部压力,放松一下背部僵硬的肌肉。
“嗯。”
商蓁坐回床边,霍应淮只是恹恹地抬眼看了眼她,拉住她的手,又闭上眼睛休息。
张叔他们悄无声息地离开了病房。
距离晚饭还有些?时间?距离,房间?中陷入了一阵宁静,商蓁轻轻哼着小调,用另外一只手轻按着他背部僵硬的肌肉,试图缓解他背部的压力。
她的手逐渐往下,隔着衣服摸到了他背部那一段长长的伤疤。
这一段疤痕外观上已?经痊愈,只是出现?了疤痕增生,隔着衣服都?能摸到那一块的凹凸不平,就像是蜈蚣的腿,横跨在?平滑的皮肤上。
而这蜈蚣的腿也有区别,这道蜈蚣似的伤疤越过了他的损伤平面,将他一个人截为两半。
上面的还能摸到些?温度,下面确像是消失了温度。
冰冰凉凉的——
像是凉透的尸体。
第32章 第 32 章
阳光被窗帘严严实实地挡在?窗外, 只留下满室的昏暗。
霍应淮平时没有午睡的习惯,源于午后的这场昏睡只是因为复健强度的逐渐增大过?于疲惫所导致。只是他的身体已经?逐渐习惯了近乎严苛的时间表,接近晚饭时间的时候, 大脑自发地将?他唤醒。
他醒的时候, 商蓁正坐在?一旁的可调控的沙发椅上看书,厚厚的窗帘已经?被完全合起,整间房间几乎已经?陷入了黑暗之中, 只有商蓁头上微黄的护眼灯,照亮了房间的一角,独独将?她笼罩于暖色之中。
她正在?一边看书一边在?书上划着什么, 面容在?暖光之中有些?不清,垂落的乌发之间微光点?点?,泛着暖意, 驱走了匍匐在?房间中的昏沉。
霍应淮忍不住想要伸手去触碰她。
他们中间的距离看着很?短,只要他的手能够够出病床,只要在?堪堪往前?伸那么点?,他就能碰到她飘落的乌发。
他慢慢地对她伸手,一点?点?的, 想要让自己的手也置于光源之中, 空气中的风尘在?暖光中更加明显,他着了魔似的,咬着牙将?自己的手送出去,
黑与?黄在?墙壁上交织在?一起, 黄色的光影沉默得看着黑暗在?面前?波动游走。
到最?后,只余下阴影处的一声闷哼。
——他的手只看堪堪触碰到病床的边缘, 便垂落下来。
手臂垂落的声音惊扰到了正在?看书的商蓁,她下意识的顺着声音的来源抬头, 看到霍应淮垂落的手。
“醒了?”
商蓁把书签夹到书里,起身打开房间的灯,坐到床边,握住他的手将?他送回原本的位置上,按了按他一直半压着的肩膀,柔声问:“正好?起来吃点?东西?,你的晚饭不能错过?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