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书为言情小说
佚名  发于:2023年05月23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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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潮热的呼吸在两人间弥漫。
  簪缨莞尔。
  她心中从未与小舅舅分过彼此,也相信他们之间,到何时都不会有利益相争的一日。只不过她看得清局势,现在谈问鼎天下,还为时尚早。
  “长安是北魏陪都,鲜卑族的兴盛地又在并州,至少还有两场硬仗要打,这是一事。”簪缨一桩桩算,“你定下洛阳,虽有一小撮魏臣护着鲜卑太子逃去长安,可洛阳的朝堂和世家还在,中枢的规整与北方新收疆域的治理不能懈怠生乱,这又是一事。还有便是与建康的交涉,亦迫在眼前,有实权派的蜀亲王与几大世家在,不会容易。”
  卫觎安静望着侃侃议策的女子。
  她眼里还保留着对他的亲昵依赖,可一把嗓音已是清朗不糯,受托大业而不卑,手握权财而不亢,对大局形势也看得极准,娓娓道来,冷静从容。
  卫觎忽然凑过去抱住她,带着无限怜意轻吻她的眉心,“阿奴,你辛苦了。”
  起飞的雏鸟要经历多少场风雨的浇淋和筋骨的摔打,才能傲然展开丰满的羽翼翱翔?
  子婴,唐子婴。她的阿父傅子胥由她代除名籍,以子为氏,这个化名,正是她继承父母之志的心声。婴,又是天下至幼至柔,至纯至真,然在她身上,却有着驰骋天下至坚的韧性。
  簪缨被吻得轻颤着闭眼,凭感觉抚摸他劲实的腰身,她摸不出哪里有疤哪里有伤,只觉掌心下的每一块肌肉都那么结实。
  “小舅舅,你也辛苦了。”
  卫觎打了那么多场仗,从来不指望谁来
  赞他,唯独被她鼓舞一句,如泡汤泉,浑身舒张,丹田内不禁骚动难忍。
  他锋利的眼神从她饱满鲜红的唇上一掠而过,歪开头,再一次去舔咬她的耳垂。
  “叫我什么?”
  “观白、观白——”
  每当一场大战结束,卫觎血里的热降不下来,他就想她,就想这样干,却又不敢沉溺于幻想,怕把不住自己。
  现在他终于可以短暂地卸下盔甲,回到她身边。他完全放肆了。
  簪缨又在躲,受不了地抵他,被卫觎牢牢按住。他不是要欺负她,是只能找一个安全的地方释出他日久根深的思念。
  他滚热的唇滑到簪缨腻着汗的颈子上,毫无防备被一缕入髓的馥香笼罩住,一道血赤色自卫觎眼底激出。
  他手下一重。
  在仅存的一线理智中,他咬牙避开头,撑起手臂退了退。
  ……怎么会安全。
  她只要在他眼前,没有安全这回事。
  簪缨朦朦胧胧地睁开眼,正捕捉到他偏头的一幕,一愣,红着脸爬下榻,“我去沐浴。”
  卫觎眼神轻暗,将她捉回来。
  这回只是一只手落在她腰上,眼神还避着,气息也不稳,“水凉了。”也脏。
  簪缨固执地摇头,声音更低,“刚刚出汗了。”
  卫觎这才反应过来,心里的弦倒松了松,无奈笑道:“不是嫌你,我的阿奴身上——太香了。”
  簪缨听了这话有些奇异,她为了在外行走方便,已经很久不薰香了。早些时候事情繁杂,她整日在外奔走应酬,回来后还要接着审批账簿,往往一到子时,困得倒头就睡,连一日一沐也不能保证。过去那个一日三沐的宫廷女娥,仿佛已经是梦里的人了。
  她不信地低头轻闻自己襟领,确实无嗅无味啊。
  她再次看向卫觎,发现卫觎正看着她的动作发笑,锁着她的眼神却是极锐的,藏着一种引而未发的侵略性。
  簪缨心口啵地一跳。
  那个重逢以来被她暂时忘却,或者说不敢轻提的话题终于不能回避,她凝眉问:“观白,你的身体如何?”
  卫觎眼睫微垂,既然心意都与她说开,没有瞒她的意思。“去年偃师关得胜,喝了第一口酒,然后就忍不住了。”
  去年吗?簪缨目光茫然须臾,心里有一羽拂过的疼,没有追问他发病的细情,马上道:“不怕,西域那边已有商队渗入,虽然通信阻隔,但距离莲开还有半年,有充足的准备时间。佛睛黑石,佛睛黑石我暂且还未找到,但……”
  “阿奴。”
  “——但青州是北朝最大的佛教兴盛之地,至少,我在这里找佛睛的途中意外找到了十几颗舍利子,十几颗!这便是有希望的证据。我……”
  “阿奴。”
  “——我已托付了昙清法师去寻此物下落。”簪缨的眼神比他更坚定,不容他插口,怕他说出不吉的话,“小舅舅,还有时间的,我们一定可以找齐药引。”
  卫觎两番没能打断她,最终,定定看着她应了声:“好。”
  这次回来,他不再用为了她好的说辞回避,许是被她要和别人成亲的事情刺激,他现在对簪缨根本已经说不出第二个字。
  那不是水到渠成的修成正果,而是洪水漫堤的崩塌将来,让他须得不顾一切抓住他仅存的求生之念,以抵挡那一次次想要吞没他的魇魔。
  他拉上了她。
  他不如祖将军,他挺不住了,他别无他法。
  “我会努力等到那一天。”卫觎漆目烁光,声音沉实有力,说完,明明没有几次却已习惯成自然地又去抱她,却被簪缨不动声色地避开了。
  卫觎动了下眉头。
  “
  好。”簪缨也回了一声,自己揪了下耳垂,稳心定神道,“那今日你莫在此,睡客舍,我这去安排。”
  “说什么?”卫觎好像没听懂,高拔的身躯动了一下,似在堵她,灼灼注视一脸正色的女孩。
  两人皆着一身松垮的寝衣,更因前番的亲密举动揉出褶皱,衣袖搭缠,颇含暧昧,簪缨却认真道:“你的身体此时如火星落上草野,经不得风吹草动。在我这里,你会分心,有违葛先生让你清心寡欲的叮嘱,会加重蛊毒发展。我当初与你定两年之约,也是做好了两年不相见的准备……”
  簪缨想到自己本要去洛阳,心虚了一下,随即找补道:“即使见面,也该节制,避免情动……观白之心,缨亦如是,只是忍一时而为长远计,好不好?”
  卫觎能想象到她主事唐氏时,便是如此矜矜正正的模样,与人谈判时,便是如此刚柔并施的语调。他透过这样的簪缨,寻找她一步步嬗变的罅隙。
  忽便低头忍俊,难为她,还特意征询一句好不好。
  他忽然觉得,阔别一载,他们之间像换了个个,成熟稳重的是她,自己倒胡搅蛮缠了?
  下一刻,却是簪缨眼前的光影忽然颠倒个个,她被按回枕上,发丝靡然散开,头顶上方,是一双森黑涌动的剑眸。“我就睡这里,不碰你。”
  簪缨被这直白的话怔住,扭动肩膀。她方才之言,是白说了吗?
  正是他见她不碰她,才会更辛苦,如今好不容易相见,她分外珍惜,是要为他身体负责的。小舅舅比之从前的沉忍克制,怎么变得如此多?
  按着她的手没松,不是一般的强势。
  两个人静静对视,不知过了多久,异口同声——
  “把灯吹了?”
  “那把灯吹了……”
  簪缨为自己的妥协懊恼地咬了下唇。
  回应她的是一声气音的笑,带着种说不上来的慵劲儿,好似意满心足。


第123章
  灯烛熄了, 映在纱窗上轻轻晃动的澄红灯影却还亮着,半朦半昧渗进屋内,又恢复到片刻前卫觎急抱簪缨上榻, 压倒她亲吻的光色中。
  一张湘妃竹榻,两道昏暧暧的影, 倒是中规中矩隔被躺着。
  可簪缨依旧感觉到身边有一团烘烘的热气,不进犯,但存在感实是太强,像那灯笼的光,若有似无晃进她心里, 哪里睡得着。
  今日是他们的久别重逢啊……
  才重逢, 便同床共枕,呼吸相闻。这种新奇的悸动与甜蜜, 伴随着对卫觎身体的紧张与克制,让簪缨唇干舌躁,手心潮湿。
  她动作很小地侧头, 偷看睡在她外侧的那道轮廓。
  她发现卫觎又恢复了之前侧枕的姿势, 面对着她,偶尔有星子般的漆光一闪而过, 让簪缨疑心卫觎也不老实, 正在看着自己。
  她在昏暗中睁大了眼睛, 定睛去细看,忽然闻笑:“不然再把灯点上?”
  簪缨立刻扭正脑袋, 盯住床帐顶, 轻道:“小舅舅一场激战立下旷世之功, 接着连日赶路, 必是乏累, 要安歇了。”
  她心中没有礼教大防的约束,反而是方才没有抱够卫觎,想再抱一抱。然她又知道抱不得,莫说抱,便是勾一勾他的指尖,兴许便能引得他心猿意马。
  两情相悦,原是求长相守,不在一朝一暮,眼下如此,她已十分满足。簪缨便忍住心头痒意,没听见卫觎回应,声音安恬地补道:“我就在这里。”
  她言罢,卫觎仿佛是她肚里的蛔虫,带着老茧的手揽上她肩头,倾过身子,将她轻拢进怀,又拉过她的小手搭在自己腰上。
  “小舅舅……”簪缨被他挤到了榻子里侧,他自己像一堵墙护在外头。
  “就这么睡。”
  卫觎用这个动作告诉她,他们和之前没什么不一样的,她想抱就能抱。
  簪缨动了动,没挣开卫觎貌似温柔的怀抱,贪恋心起,尝试着慢慢枕实他胸口。她屏息等一会,不见异常,像一只鸟雀确定爪下的树枝结实得很,慢慢放松下身体,便不愿动了。
  “那你难受和我说,不要勉强。”
  “这等事还勉十六便是真疯了。”卫觎哄人的嗓子低漫纵溺,听得出心情好透了。
  体内那根弦被一松一紧拨弄着,又如何,唯有在她身边,他才确凿地感知到这副被羯蛊一日日窃占的身体还属于卫觎自己。
  他没再做其他举动,只是抱着她。
  “被子,要不要分给你一点?”客舍的衾卧只有一副,之前兵荒马乱,谁也没顾上这个。簪缨的脸庞不知因为沾染了他身上的温度,还是她自己的温度,有越来越烫的趋势,埋头在他怀里,平常言简意赅的唐氏东家,简直在没话找话。
  “你盖着,我热得慌。”卫觎道,见她一时睡不着,垂下眸子问,“转世佛子怎么回事?”
  他明显感觉到怀里的人轻轻一颤。
  默了片刻,簪缨低哝的声音响起:“都是僧家禅语,莫名其妙,我也不知那位方丈为何就盯上了我。如同建康释无住给你妄批命格,都是无稽之谈。”
  轮到卫觎沉默半晌,久到簪缨以为他已睡了,听他低闷道:“别和那帮和尚走得太近。”
  卫觎向来不干涉簪缨的交际与应酬,簪缨身边有这么多谋士与僚属,每日在她身边来来去去,只要能佐助她,他没有流露过一丝不满。甚至有些人还是他亲自把关择取,放到她面前的。
  这是他第一回 ,明确表达自己的反对。
  簪缨想了想,福至心灵地有些惊异,仰起头:“你怕我出家?”
  她怎么可能?
  单是眼前这个人,已令她百转千回地放不下了,她有什么理由遁入空门。
  她分得清什么事可以用此身去搏,什么事不当一试。
  卫觎不答,手掌无声将簪缨按回怀里,若此时有亮光,便能看清卫觎的薄唇已经抿成了一线,另一只手依旧柔和地覆住她眼皮,“睡吧。”
  沉热的呼吸落在簪缨耳畔,她又有些悸动,怎可能心无旁骛地酣然入睡。卫觎一下一下轻拍她的后背,像哄小孩,簪缨眼皮就渐渐睁不开了,还是撑着和他有一搭没一搭地说话。
  彻底睡着前,她全凭本能低哝了一句:“明早醒来第一眼就能看到小舅舅……”
  睡梦中,有人轻轻应了她一声,“嗯。”
  春宵短暂,天亮得很快。
  簪缨还睡得很熟,头枕在男人结实的臂膀上,玉白无瑕的脸庞浮现出一点一夜好眠的浅红泽光,合在一起的浓密睫梢卷翘,唇角也微微上弯,有着如鸟归巢的踏实放松。
  卫觎不知是一夜就这么看着她,还是醒得早,总之天亮时分,他望着簪缨的睡颜已有一时了。
  怀抱绵软软的香躯,清晨的欲.望如此明显。那只昨夜备受青睐的雪白耳垂不再满足他的渴求,卫觎像餍不饱的雄兽懒懒耷着眼皮,盯着女子无知无觉轻翕的娇唇,眼神里有不加掩饰的痴迷与贪婪。
  他滚咽了下喉结,没有惊动簪缨,给她掖了下被角,轻手轻脚下榻。
  院落外,几乎一夜未眠的尹真踏着曦光,来到义妹的住舍外察探情况。
  得知那位远道赶来的大司马昨夜未出过义妹房间,尹真哑然失语。
  想起昨日所见的大司马那副强悍体格,再与娇滴滴的子婴一比较,他本能皱起眉,更多的却是担心。
  卫觎推开房门,一眼便看见在庭院口徘徊脸色沉着的尹真。
  他从洛阳来时卸了甲,这一夜又卸下了鞶服劲装,朝阳洒在卫觎雪色长青的袍子上,这件随意换上的成衣,是谦和温润的浅色,衬这春日,本该是公子风致,穿在他身上,却不能消减主人威仪分毫。
  逆着刺眼的光,卫觎的眸子动也未动,定若枪锋,下阶前瞟见在此把守了一夜的姜娘要入内,他平和道:“她还睡着,别吵醒她。”
  一向唯女郎之命是从的姜,被那样一个波澜不经的眼神摄得定在原地。
  那袭雪影经过她时,姜娘腰间的佩刀在鞘内锵然一震,没有人拔动它,像是受到无形的血气所激。
  姜娘内心撼然。
  更远一点的地方有春堇和阿芜候立着,因大司马留宿这一夜,簪缨身边的侍女都十分忐忑。卫觎向春堇吩咐了一句什么,走下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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