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瑶见状,更加觉得他就是想和离了,否则怎么会这一副药避嫌的模样,说来可笑,他俩都成了亲也圆了房,如今他倒做出这一副男女授受不亲的模样……是什么意思,还不够明显吗?
傅瑶只觉得心灰意冷,也不想再问再自取其辱了,起身便要走,徐励不放心,将她按坐在床沿上:“阿瑶你没事吧?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他偷偷瞥了一眼傅瑶的小腹:“肚子会不会难受?”
她又没摔到腰,有什么难受的,傅瑶白了他一眼,又要起身——这地方,她实在是不想呆下去了。
“你别乱动,我叫人去找大夫,”见傅瑶脸色不太好,徐励始终是放心不下:“阿瑶你别担心,大夫在府上、就在隔壁,马上就过来了。”
傅瑶闻言愣了愣:“大夫住在府上?”
难怪呢,她早上叫人来找他,回去的时候大夫已经跟过去了——就算是徐励着人请的大夫,也不应该这么快。
许是被方才两次差点摔倒给吓着了,傅瑶的鼻子莫名就彻底通透了,她鼻子动了动:“这屋里为什么那么重的药味?”
顿了顿,又问他:“大夫为什么住在府上?”
徐励目光有些闪躲:“我去把大夫请过来。”
“你站住,”傅瑶叫住他,见他还想往外走,威胁道:“你再走的话,你前脚出了这个门,我后脚便回舅舅家去——以后都不会回来了。”说完又有些后悔,她也不知道,如今她的威胁是不是还有用。
徐励脚步顿时停下,傅瑶又道:“你靠近一些。”
徐励走到傅瑶跟前停下,傅瑶微微凑近一些,深吸一口气——果然,他身上的药味比屋内的更重……她鼻子刚通没多久,被这浓重的药味一激,顿时有些受不住,偏头重重咳了几声,咳到最后有些岔了气还有些作呕。
徐励连忙过来给她顺气:“阿瑶你如今……身子重,要不就不要在这屋里待着,我先送你回去吧。”
傅瑶好不容易止住了,偏头看了他一眼:“身子重是什么意思?”
结合他方才小心翼翼还不敢碰自己腰身的模样,傅瑶接过他递过来的茶水,突然福至心灵:“你以为……我有孕了?”
她想了想,又问他:“你不想我进来,是因为这屋内的药味……觉得对我、对‘腹中’的孩子不好?”
徐励点头。
傅瑶心中稍定,也不急着坦白,只继续追究道:“这屋里、尤其是你身上为什么这么重的药味?”
徐励没作声,傅瑶指了指他身上:“你将上衣脱了。”
徐励有些为难,傅瑶作势要起身:“那我回舅舅家了——”
怕他不听,傅瑶又加了一句:“我若是回去就再不回来了。”
徐励连忙拦住她:“阿瑶你别生气,我听你的便是。”
傅瑶拉他在一旁坐下,等他身上的衣衫褪去,傅瑶先看到的便是环着他身体包扎的白布,再看向他身后,包扎的布带下边隐隐渗出红红黄黄的痕迹,想来这伤已经有一段时日了,如果没猜错的话,应该是月初之前……方才好像又压着了。
徐励任由她摆布背对着她,半晌没听到她声音,转过身来见她满脸泪痕,赶忙道:“阿瑶你别哭,我没事——我一点都不疼的。”
傅瑶才不信他:“方才伤口是不是压到了?”
“大夫在隔壁?”傅瑶起身,“我让李长青把人请过来吧。”
徐励还想阻止,被傅瑶瞪了一眼,便不敢说话了。
等早上替他看诊的大夫——确切来说,是宫中派来的太医给徐励重新包扎过,傅瑶将人送出去,重新回到徐励跟前,神色有些不太好:“是什么时候的事?”
她有些自责:“我……不知道是不是也曾发生过同样的事。”她只知道,上辈子也曾经好几个月不曾见到他的人——所以那时候他是在养伤吗?
“阿瑶你别自责,”徐励想帮她拭泪却又不敢靠近她,“我先前不敢告诉你,怕的便是这样——”
傅瑶偏头看他:“你便是因为这个所以一直躲着我的吗?”
徐励点头:“我听人说,刚有孕的这一两个月里最凶险了,我怕你知道后情绪太过于激动,我身上的药味又不好闻我怕刺激到你——方才不就是吗?”
他虽然想靠近,但还是往旁边移开了些。
傅瑶觉得好气又好笑:“你是怎么知道的我有孕的?”
徐励解释道:“我们上次没有互换,我心中有些慌乱,跟大夫问询了一番……听闻女子有孕的时候,月信是会停止的——”
傅瑶有些不敢置信:“所以你便觉得我怀孕了?”
“你我正年轻,身子康健,夫妻之事也正常,何况我离开前那几日本就是容易受孕的日子……”徐励点头,“所以就算有了,也不奇怪不是吗?”
“怎么不奇怪了?”傅瑶看着他,“你我七月还换了一次呢?”就算有孕,也是七月之后的事了,可是七月之后他都不在家,她怀的哪门子的孕?
徐励却并没有听出她的弦外之音:“这个我也问过大夫了,大夫说月份小的时候是有这种可能的。”
傅瑶有些无言以对,正因为什么都有解释,所以他便认定了她是有孕了是吧?
傅瑶本来想说实话,但蓦地愣了一下,看徐励的样子,似乎还挺在乎这个“孩子”的,要是她说没有,他会不会失落?傅瑶咽了咽口水:“徐励……你喜欢孩子吗?”
“自然是喜欢的,只要是你跟我的孩子,我都喜欢呢,”徐励顿了顿,看了看她的小腹,忍不住畅想,“也许沐沐也很期待重新投生为我们的孩子呢。”
他知道傅瑶很在乎那个夭亡的孩子,他始终觉得,如果将那个孩子重新带回世间,或许能安抚傅瑶的心。
他承诺道:“这一次,我们都会好好的。”如果那个孩子重新降生,也许一切都可以重来。
傅瑶沉默许久,想要说的话已经到了嘴边,却又止住了,最终只是道:“我没有怀孕。”
徐励不太相信,可是方才她都吐了。
“那是被药味熏的!”傅瑶赶忙解释着,“我上个月信期是照常来的,我没有怀孕!”
徐励似乎有些失落,看了看傅瑶的肚子:“真的没有。”
“真的没有!”傅瑶瞥了他一眼,故意道:“你有没有想过,如果我真的有孕了……那可能是你怀你生呢?”如果没有这次意外的话,按着他俩以往的经历,她的信期以及她的各种病痛都是他替她承受的,想来怀孕和生产……应该也不例外。
徐励愣了愣,面上并没有任何排斥和勉强,反而是松了一口气:“我听说怀孕生产的时候特别痛,如果我能替你受了,那也是可以的。”
他有些心有余悸:“我当时受伤的时候,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第二日便是初一,若是你我在那时候换了,你得多疼呀——幸好,你不用承受这些。”
傅瑶呆了一瞬,恍然道:“我好像知道……为什么我们现在没有互换了。”一直一来,他俩互换通常是他替她承担那些苦痛与难受,可是如今他受了伤,他身上的痛肯定比她的风寒更难受更疼,傅瑶眼睛酸涩:“你跟我说实话,身上是不是还是很疼?”
“我真的没事——”徐励还想逞强,但怕她生气,只好折中道:“已经没有刚开始的时候那么疼了。”
傅瑶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起身:“我让人过来将这里重新布置一下吧,你以后要在这边养伤,怕是要住上一些时日,这般简陋怎么能行。”
徐励连忙道:“不必不必,我还是回去住吧。”他本来是担心自己的伤冲撞了傅瑶也是想瞒着她,所以才决定住书房的,可是如今既然傅瑶已经知道了,那他自然还是要住回去的,他可不想跟她分房睡。
傅瑶乜了他一眼:“你现在不担心影响我了?”
“我到时候暂时先睡外间,绝对不会影响到你的,”既然话已经说开,徐励终于将先前想说的话说出来,“那阿瑶你还要回左家吗?”
他如今还伤着,她怎么可能狠得下心抛下他一个人回去?傅瑶摇了摇头:“先不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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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徐励还是搬回了他俩住的地方,因为身上有伤,最终也只能是分床睡的,徐励亲过她想要离开时,傅瑶拉住他,终究还是将憋了一日的话说出来:“如果以后我们有了孩子……不管时男孩儿还是女孩儿……叫什么名字都好……但是不叫徐沐行不行?”那个乳名叫“沐沐”的孩子终究没能来到这个世界上,她并不想让别的孩子替代他的存在,徐沐只有一个,以后就算她跟徐励有了别的孩子,他们也不会是沐沐。
她也不想他们成为沐沐。
徐励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沉默了许久,才终于开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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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记
徐励伤好之后,他俩果然还是又开始了每个月互换几日的日子,这种日子持续到了……他俩第一个孩子两岁的时候。
好像是突然有一天,他俩就不再互换了。
正如傅瑶所预料的那样,他们的第一个孩子……是徐励生的。
徐励生的时候,傅瑶没有进产房,徐励又忍着不喊痛,以至于没有亲身经历过这过程的傅瑶有些天真地觉得,这事应该没什么大不了的吧。
她觉得,他俩是还年轻,一个孩子未免太孤单,再生一个也无妨——即使是她生。
只不过徐励始终不太愿意,所以他俩第一个孩子都七八岁了,才意外有了第二个孩子。
那时候傅家已经没有了,瑞王也没有,傅家倒台的时候,还想攀扯傅瑶的,但是左棐和徐励都没让他们得逞。
傅瑶还是太想当然了些,生孩子真的……很痛。
她抓着徐励的手,好似恨不得将他的手折断一般——反复被人劝告说不能进来但还是进来的徐励听她喊痛听她骂他也不生气,只是任由她抓着自己的手、他自己的手也紧握着她的,一遍遍在她耳边说:“我知道我知道。”恨不得替她再受一次。
傅瑶阵痛的间隙想了想——也对,他真的知道。
她不知道为什么当初上天让他们互换,但有时候想想,还是感谢有这么一遭奇遇,否则的话,也许他们最终会在人群之中,擦肩而过再不相逢。
第159章 番外 无缘1
唐婉下葬那日,送葬的队伍与一队要进城的车马冲撞上了。
徐励过去的时候,似乎感觉到了一道视线在盯着自己。
今日城外的人格外的多,出了这样的事故,许多人围观,也许很多人都在看着自己,但是那道视线却似乎格外锐利,仿佛一道刺眼的光,仿佛能在他身上灼出一个洞来。
他抬头望向前方,目光越过人群,只看到远处停了一辆马车,以及马车的车窗处微微抖动的帘子,并没有看到任何盯着自己看的人。
不过他们冲撞的似乎便是那辆马车所在的队伍。
不过还没等徐励走上前解决,马车已经开始走动,徐励并没有看到马车上的人,徐励收回视线,明明心里说不应好奇,却又忍不住问了在他过来之前与对方协商的李长青一句:“这是谁家的马车?”
李长青回道:“是知州家的马车。”
“知州家表小姐身边的嬷嬷说今日往来的人多,难免有些磕磕碰碰的,谁都不是故意的,因此并不计较,”李长青将方才跟对方的交涉告知徐励,“不过他们要赶着回去,就不做停留了。”
“听说知州家的表小姐前些日子去京城探亲,”虽然跟着徐励,但显然李长青对于外边的事倒是听得不少,既然遇到了,他随口道,“没想到这么快便回来了?”
李长青还想说什么,徐励打断他:“长青慎言,不要妄议他人。”
虽然不让李长青多言,他心里却念叨了一句——原来是她呀。
唐婉临死前提起过的姑娘,徐励明白唐婉的意思,也并不抗拒,只是如今唐婉新丧,并不是考虑这种事的时候……等以后、等……出孝了再说吧。
但出孝之后,徐励又觉得两家已经多年没有往来,贸然登门未免唐突,何况秋试在即,左知州作为州府的长官,也在监考之列,此时跟左家交往似乎有点走捷径之嫌,虽然他自认行得正,但是这样的误会,还是能免则免,他是真心求娶,可是时机不对,怕是会让左家觉得他动机不纯。
再说了,如今他身上除却秀才的名头再无其他,还是再等等吧,等他有了举人或者进士的功名,再提亲或许更有底气更有诚意一些。
他如愿中了举人,头名解元,依着惯例,知州应当会宴请所有举子,徐励觉得,这应当是一个与左家恢复故交的好时机,也是达成唐婉遗愿的一个契机。
不过在去赴宴之前,他收到了贺大夫婚宴的请柬。
对于贺大夫,他是有些愧疚在心的,如今对方成亲送来请柬,这是和解之意,徐励也有心和解,自然打算赴宴。
可是贺大夫成亲那日,他才知道,新娘是左知州家的表小姐。
他不知道这两人是如何有的往来,又是如何就走到了婚姻这一步,他只是在想,还好唐婉那番话只是他听到了,还好他还没去左家提亲,否则的话,就是坏人姻缘了,可是嘴上说得释然,心里却莫名空了一角。
感觉自己那一瞬间,似乎又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事物。
既然左家表小姐已经嫁人,原本提亲的打算自然作废,徐励也不想无端生事,这事情既然没有人知道,那就永远不要再有第三人知道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