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雨与徐风——BY:Dayandog
Dayandog  发于:2023年05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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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动的霞光被夜幕完全吞噬的时候,吕素没了呼吸。

她给梁春雨说过一番话。

“和你爸爸结婚,吵架的日子比恩爱的日子多,我不后悔跟他在一起……,但是现在再让我选一次,我一定选一个人,不用妥协迁就,也不用眼看着自己的感情慢慢枯萎……,这是最让人灰心的事儿。”

“小春,我想像别的母亲们那样一直陪着自己的孩子,看你长成一个独立的姑娘,在你难过时鼓舞你。但是现在看来,你最大的难过就是对我的不舍。对不起,小春……,我向你道歉,更想告诉你,我以你为傲,我希望,今后这世上的任何人与事,都不要把你扭曲,一个人能做自己,是最大的自由……”

梁春雨抑制不住失声痛哭,吕素的手被她紧紧攥在手心,随着黑夜一同变得冰凉。

吕素给梁春雨留了一把红木背料的琵琶,只是梁春雨音乐天赋一般,吕素从前教了她好久,弹得还是一般。

吕素入院,到死,102天,夏入秋,叶飘零。

**

此时梁春雨立在墓前,对着墓碑上吕素黑白的容颜,难免会想,要是她妈没走,现在会是怎样的光景。

无论想多少次,还是只有两个字:遗憾。

她以往都是沉默的时候居多,这性格随了吕素,母女俩分开许久,她也没什么心事言说,只是静静看着吕素照片里清淡的笑容。

死者已矣,但吕素的的笑容在她心间有永恒的力量,这已经无关乎吕素是怎么样一个人,只要她是一个母亲,有这样一个身份,就值得梁春雨依赖。

良久,梁春雨对着吕素的照片:“妈妈,我快攒够钱了。”

然后她蹲下身将买来的黄百合插进了墓地前的花瓶里。

那花瓶里原本就有一束叶片焦黄枯萎的百合,花瓣打卷,边缘已经烂了,梁春雨愣了下,将那枯萎的花束抽出换了新鲜的。

吕素旁边还有一个墓,墓碑上贴了一个男人的照片,眉眼与梁春雨有几分相似,梁春雨伏下身,将那座墓台上的干草和灰尘拂去。

过了一会儿,她将吕素祭台上的贡品搬到贴了男子照片的墓前,仍是沉默。

走时梁春雨一边收祭品,一边看了眼照片上的那个男子,手上的动作停了下来,两眼有些无神,只冲着墓碑不由自主喃喃说了一句。

“对不起。”

****

秦爸的夏利长途跋涉身经百战,行驶里程高达50万公里,算下来够载着唐僧师徒来来回回去西天取5趟经。

这辆车已经不知第几次进修车厂,除了外面那个盒盖是原装,里面的零件几乎都被大动过,惨不忍睹。

秦爸在饭桌上提起此事,心痛之色溢于言表。

孝顺儿子秦晏舫察言观色,立即表示要带爸爸去购车。

秦爸秦妈的眼神是放光的。

第二天全家人就兴冲冲地去了4s店选车。

徐风这两天是住在秦家的,他在b市倒是有一套房子的,就在明谭高中附近,是当年一个人在这里读高中时徐妈为了他住宿方便买下的。

买这套房子的时候,徐爸仍然觉得徐妈的做法太过太过娇宠儿子,提出反对。

徐妈一句话怼回去:“钱是我出的,房子也不是给你住的,碍你眼了?你还买不起呢!”

徐爸默,他的确买不起。

徐风自从高考完就没再回b市,那套房子一直空着,里面的家具攒了灰,他懒得打扫,时间不长,所幸就在秦家住几天。

他与秦晏舫关系不错,高中三年最二的时光都给了彼此,大学里一直都有联络,又是公司同事,讲话都是不遮不掩的。

两人一举一动间总透露出一些心照不宣的默契,偶尔也勾肩搭背,举止亲密。

秦母对于这一点颇为担忧。

秦母这几年跟上潮流,看了些bl小说。

bl文化替她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

再加上,新闻里时不时出现“xxx宣布出柜”的消息。秦母眼界大开,发现原来不止有“男女”一说,还有“男男”、“女女”。

秦母相信真爱无国界,但是传宗接代是大自然赋予的责任。

因此,秦晏舫与徐风之间你来我往的聊天与逗乐,在秦母眼中,十分地扎眼。

老秦家三代单传。秦母对徐风,总有些暗戳戳似有若无的警惕。

徐风不懂秦母的内心戏,但他看到了秦母对他莫名而来的抗拒。

这天秦晏舫要带父母去买车,原本他也闲来无事,准备与去4s店替他们参谋一下。

他刚站起来,被秦母的目光逼退了。

秦母的目光里戏很多,徐风没解读完全,但是大致意思应该就是让他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

徐风绝对不是上赶着要跟人家其乐融融的人,秦母不高兴他去,他不明就里,但是尊重长辈的意见,就不去了罢。

**

徐风一时有些后悔自己没把车子开来b市,现在出行只能打的坐公交。

百无聊赖,去自己的母校附近溜达了一圈。学校的操场翻新过,重新浇铸了一圈塑胶,最前面的红旗下他还被拉去做过新生入学演讲。

算起来,他离开b市也有10年了,明谭中学周围的建筑布局翻新改动很大。

徐风信步走进一条小巷,巷口立着一座古老的“品”字牌楼,立柱与额枋都是普通的木材,刷了一层红漆,斗拱结构比较繁复,描了天花绿彩。正中的两个椽子间架了快匾。

徐风知道这条路,里面是盘水镇,以前放学为了不饶远路,全校学生都是骑自行车直接从这个镇上的小巷子里穿过去。

古色古香的小镇,白墙黛瓦连成低低一片,石板路与台阶的缝隙里填着青苔,走过去不时能看见画栋宗祠,与远处的摩天大楼不尽相同。

已经过了十年,徐风一直记得这个镇子,再往前有一块石碑立在巷口,巷子后面是一条弯弯曲曲的小河。

他在那条巷子里吃过大亏。到现在还记忆犹新。

这是他高中生涯唯一一个耻辱,他在很长一段时间内对此耿耿于怀。

第14章 见家长

秦父身在4s店,心系那辆里程50公里的破夏利。

修车厂打电话过来说他那辆破车修好了,并且建议他开满60公里后直接送去废品站。

下午的时候秦晏舫打电话给徐风,让他替秦父去取下车。

徐风闲着也是闲着,何况现在寄人篱下吃人家的喝人家的,当即顺着手机导航找去修车店。

下了公交站走一段,远远就看见门面了,里里外外停了好几辆车。

徐风一眼望见杵在店面前秦爸那辆满目疮痍的夏利,车身的绿色烘烤漆已经脱落得七七八八。

说句实话,没经历个九九八十一难,这车断不会变成这副模样。

果真如同秦晏舫描述的那般:你一看就知道是哪辆了。

徐风走进店里,有个脸色黢黑的男人抬头招呼他,看样子是这里的老板。

徐风指指外面的车子,将修车□□递给他:“我来取车。”

老板一脸抱歉:“小哥,不好意思,你那台车修是修好了,我这边忙,还没来得及总检。”

说完指了指角落的一排塑料凳:“要不小哥你先坐会儿,我马上找个人来总检,要不了多久的。”

徐风现在不忙,随意应了声,拖过角落的一条蓝色塑料凳坐下。

刚坐下,电话进来了,隔间高压水枪发出的声音太吵,他拿着手机走到卷帘门外接听。

制片人来的电话,公司制作的广告宣传片已经剪辑完毕,发布日期也定下来了,他打过来,跟徐风谈下资金回笼。

徐风站在林荫小道上,身边是乒乒乓乓的打击声,听起来像在打铁。

杨雪听不大清楚:“总监你在哪儿呢?”

徐风继续往旁边走了几步:“在b市,没事,你说你的。”

制片人在电话里汇报客户资金的事儿,店里边走出一个人来个小伙子开始替秦爸的车子例行检查。

发动机一发动,车身抖得跟哮喘一样有气无力,发动机的声音奄奄一息,像是随时要歇菜。

徐风被这声音吓了一跳,就势往车铺方向回望一眼。

车铺里有一个吊车的升降台床,正吊着检修的一辆白色的小汽车下降,到达地面之后,那辆车里车门里钻出了个穿着短袖黑t的女修车工。

徐风把目光移开,半道在虚空中顿了顿,又溜了回去,盯着那道黑色的身影,惊了一下。

那道黑色的身影,不是别人,是梁春雨。

徐风瞬间有些想笑,心想这是哪儿来的缘分?天赐的不?

与前天一样,仍然是侧条纹的黑色运动裤,黑色板鞋,大约太热,她没穿工作服。

梁春雨绕到车头,从旁边一排排放工具的架子上挑了个合适大小的扳手,俯首埋在掀开的引擎盖下,肩膀随着手臂动作一动一动。

她鼓捣一阵,将扳手连同一截黑色塑料管子丢在一边,取一根新的真空管,陪着着接口大小换到发动机上,拿着钳子的手腕翻转,夹紧铁丝头拧紧夹片。

徐风这时似乎才想起来,梁春雨替郑淼开车时说过,她之前的两年都在修车。

夹片拧紧后,她放下钳子,腰更弯下点儿,双脚一前一后拱在一堆黑乎乎的器械里,黑体恤袖口下面的两条手臂雪白,戴了手套的两只手有条不紊地拨弄着组件周围的线缆。

修车厂的天花板上吊了几只快速旋转的吊顶三叶风扇,产出的凉风看来并不足以给人慰藉,徐风见到梁春雨的肩膀缩了下,脸颊上的汗滴在t恤领口。

她身量不是很高,但是比例合适,黑t恤随弯腰直起的动作来回蹭,隐约可见腰背一小段腰身,运动裤是直筒的,显得她两条腿笔直有力。

徐风有些走神。
怎么就出现得这么猝不及防,且每一次,说话,开车,等人,干任何事情都全神贯注。

“总监,你听见我说话了吗?”制片人在电话里大声问。

徐风回过神,走远了一点,将事情交代完。

然后他又坐回修车铺角落的塑料凳上,梁春雨就在他斜对面,低头聚精会神,手上动作不停,没有看见他。

徐风背靠着白墙,双腿一前一后微微错开,眼神望着斜对面,并没有出声。

手机被他夹在手指间左右翻动,一下一下。

期间梁春雨直起身去铁架子上翻了什么东西,拣了一把扭力扳和一个压力表,低头调试。

外面总检的小哥走进修车铺,对老板喊了句:“好了”。

老板正忙着,从支起的车盖后探头大声叫道:“小春,外面的车子修好了,你给客人对一下工单结账。”

铁架前的梁春雨应了声,抬起头往四周看,见到了徐风。

呆愣着与徐风对视了几秒。

“徐总监。”礼貌的春雨回过神后打招呼了。

车铺的老板停下动作了,看着两人:“小春,你们认识啊?”

“嗯,是我公司老板的朋友。”

“喔,这样啊。”车铺老板忙对着徐风笑了一下,“你好你好,我是小春叔叔。”

徐风淡笑了下点头:“你好。”

梁春雨把手上乌漆嘛黑的手套扒下来放一边,走到一个柜台前。

徐风跟过去。

她出了很多汗。黑t领口处已经打湿,现在是五月初,半热不热的天气,与她仿佛已经置身酷暑,格外容易出汗。

梁春雨从木桌左上角的一个小铁盒里找到把钥匙,插进锁孔转了几圈,拉开抽屉从里面找出了一叠工单刷刷刷翻起来。

脖颈处尾端短短的头发已经潮了,贴着一层细细的湿漉漉的汗毛,后脖领还有一道不知道哪里蹭来的灰印子,黑t的后领湿了一半,颜色深,并不明显。

梁春雨短发蓬松,最里面的一层因为出汗而粘在雪白的皮肤上,低着头的时候,蓬松的发顶垂下几缕,搭在额头。。

徐风望着随她呼吸微微阖动的轮廓,目光有些不自觉地怔。

她忽然抬起热得微微发红的脸,四目相对,她笑了下,复又低下头。

徐风垂下眼,心跳有些快了。

梁春雨的手往外一抽,手里一张单子。

“多少钱?”徐风在她身后问道。

梁春雨核对了一下:“368。”

车铺老板在另一边喊道:“小春,300够了。”

“不用这么客气,没事。”徐风已经摸出钱夹,四张小粉红按在台子上。

梁春雨想了想,转开收银的小抽屉钥匙,找了一张50元的票子,连着车钥匙一同交给徐风。

徐风没接,梁春雨把手往前伸了伸:“抹个零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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