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清冷表兄共梦后——卧扇猫
卧扇猫  发于:2023年05月2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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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那马并未冲着崔寄梦,只是他看清马上的人,担心对方胡来,这才扯过表妹,情急之下手放得稍微靠上,谢泠屿脑中鸣声炸起,迅速松开了她。
  而崔寄梦光顾着留意马上的人,等到瞧见二表兄通红的耳朵才知方才发生了什么,她有些难堪,但很快平静下来,索性假装没留意。
  三个年轻人上了谢府的马车,车夫手中马鞭一扬,马车缓缓驶离。
  而对面茶肆二楼窗边,立着道白衣青年,正定定凝着远去的马车。
  谢泠舟在此等候三殿下,正好碰到那三人从楼下经过。
  他看得很清楚。
  王飞雁的马分明离表妹有段距离,二弟却心虚地拉过她。
  这原本不算什么,可他的手放错了位置,偏生崔寄梦不以为意。
  两人似乎都习惯了这般接触。
  表妹好像只怕他,之前自己不过伸手拦住她,就把她吓得手足无措。
  谢泠舟倏地合上窗,窗户大力撞上窗柩,发出哐当的动静。
  他把腕上的那串佛珠取下,一整串圈在手心不断收紧。
  珠子相互挤压,咯哒作响,像是野兽活动筋骨时发出的声音。
  门开了,三殿下姗姗来迟,见谢泠舟坐在茶桌前,本来性情就冷淡,这会神色更是和千年寒冰没两样。
  这小子打小被谢太傅教得跟一樽佛像一样,鲜少动怒,怒火外露的方式也异常含蓄克制。
  旁人动怒是满脸火气,谢泠舟是越不高兴,面色越淡,只是他很好奇,谁这么大本事,竟能惹他不悦?
  三殿下依旧拿着那把折扇,垂眸抚过扇面,幸灾乐祸道:“子言好凶啊,吓到孤了,谁惹着你了?”
  “殿下那边查得如何了。”谢泠舟将佛珠戴回手上,神态淡然得令三殿下以为方才一切是错觉。
  三殿下无奈,只得聊了会正事,可惜没多久,就忍不住又扯远:“前阵子我的人在查江家旧案时,查到了一些有趣的事情,与西南崔氏有关。”
  西南崔氏乃将门世家,曾掌控着象郡和桂林郡两郡兵防,只可惜近两代人丁单薄,渐渐势弱。
  到了上一代,出了位崔衡崔将军,骁勇善战,又善谋略,本有望重振崔氏,可惜十年前那一战,因江氏致使军情延误,崔将军战死沙场,崔氏又因这一代无男丁承袭,彻底落败。
  然三殿下提起崔氏时,谢泠舟首先想到的并非那桩旧案,而是——
  没落的崔氏,是她所在一族。
  他的手握成拳,又立即松开,似不经意般问:“殿下查到何事?”
  哟嚯,还挺心急。
  三殿下轻挑眉尾,拿折扇顶着下巴,娓娓道来,“已故崔老夫人是江夫人的亲姑母,崔家三代单传,老夫人呢,希望儿子娶个飒爽的将门之女夫唱妇随、振兴门庭,江夫人正合适,又是老太太亲侄女,因而便早早给崔将军与江夫人定亲了,只可惜啊,后来崔将军与谢氏长女有了私情。”
  所谓私情可不止男女私相授受那般简单,谢家长女竟趁谢府设宴时,在园子深处和崔将军行苟且之事,被未婚夫婿当场捉住。
  这桩丑闻涉及谢氏颜面,被压了下来,如今知道的人寥寥无几,三殿下顾及谢泠舟是谢家人,便一笔带过。
  “因而崔老夫人一直不喜这位儿媳,据崔氏旧仆说,早年间崔夫人一直怀不上孩子,备受婆母苛责,好容易怀上了,却是个不能上阵杀敌的小女郎,后来一直未有孕,婆媳关系愈发恶劣,崔将军战死一年后,崔夫人忽然患了癔症,时好时坏,有一回险些将亲生女儿亲手掐死。”
  “许是自责,那次后,崔夫人就把自己锁了起来,没几天便自尽了。”
  三殿下欣赏着谢泠舟微妙的神情变化,故作感慨:“说来若非江家获罪,子言这会说不定孩子都有了。”
  谢泠舟只说“世事无常”,话里有遗憾,却没有怀念与情意。
  "的确世事无常,想不到崔、谢、江三家之间竟有这么多恩怨纠缠,啧啧。”三殿下默默梳理着三家人之间错综复杂的恩怨情仇。
  崔夫人谢氏夺了江夫人的未婚夫。
  而江家延误军情导致崔将军战死。
  因江家获罪被牵连而死的江家次女则是谢泠舟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子。
  这会看谢泠舟仍魂不守舍、眼里溢满心疼的模样,估摸着这三家人的关系,还能再乱上一层。
  三殿下突然感到因心上人杳无音信而生的愁苦,在此刻得到疏解,幸灾乐祸地,用扇柄轻点谢泠舟肩头:“表弟啊,你我也算同病相怜呐!”
  谢泠舟看了眼幸灾乐祸的三殿下,“殿下在民间游历过,于家长里短之事颇有造诣,臣远不能及。”
  三殿下知道他这是在暗讽自己跟个娘儿们一样碎嘴子,不以为意道:“子言有所不知,正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别看这些家长里短之事粗鄙,其中可利用的关节可不少。”
  不无得意地勾了勾唇,“怎么,子言也为本宫的深谋远虑深深折服了吧?”
  茶楼里,谢泠舟无奈地被三殿下拉着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谈,谢府这边,谢泠屿已将崔寄梦护送回皎梨院。
  临别时,他想解释茹月的事,可又怕越抹越黑,末了,只道:“今日那小子的话,表妹莫放在心上,明日上朝我看见他必定教训一顿。”

  次日散朝后。
  一众武将聚在一块说笑,谢泠屿冷着脸要找那厮算账,那武将先行过来勾着他肩背:“小子艳福不浅呐,你那表妹得亏一早和你有娃娃亲,不然我就提亲去了!”
  那人向来自诩风流倜傥,又说:“难怪王家小辣椒你看不上,原来是喜欢吃红樱桃,可惜了三姑娘!”
  他满口荤话,但谢泠屿未反应过来,以为在夸崔寄梦生得美,得意笑了。
  那武将一拍脑袋,又道,“瞧我这记性,还有乐馆那位茹月小娘子没算上呢,啧,你小子造孽啊!”
  他提起茹月,谢泠屿恨不得给他一拳,碍于在宫里,只能冷声纠正:“我与茹月姑娘清清白白,见她身不由己才出手相助,再瞎说,我打折你的腿!”
  话正说着,谢泠舟同中书省几位官员一道走过来,那几人都过了天命之年,谢泠舟年纪轻轻,在其中分外出挑,沉稳气度也不逊于其余几位年长的。
  那武将不由感慨,“你家长兄真是年少有为啊,按理说应当有很多世家想议亲才是,难不成当真是有苦衷?”
  兄长被编排,谢泠屿颇不悦道:“你不懂,我兄长那是念佛念的心无尘埃,男婚女嫁都是浮云!”
  武将面上认同,实则认为谢泠舟绝非表面那般不染尘埃,连他父亲都忌惮,称其后生可畏,且中书省统领六部,仅凭家世,没点手段怎可能方及冠就担任要职?
  而不远处,谢泠舟听着那几人肆意的谈笑,眼神愈发冷肃。
  昨日那一幕在脑海中阴魂不散,上次他只是稍微靠近,她就吓成那样,为何被二弟当众冒犯,却习以为常?
  且方才二弟听那武将谈及红樱桃时,笑里意犹未尽。
  他们,究竟到哪一步了?
  谢泠舟往堂弟的方向看去,二弟的确知冷知热,但前有王飞雁,后有所谓乐伶,二婶尚在来回摇摆。
  他当真会如祖母所言,能护崔寄梦一生周全?那么另一个问题来了。
  若二弟护不了,谁可以?
  *
  这夜,谢泠舟歇在了佛堂。
  佛堂书房后侧有扇门,通往一处小小的院子,小院很简朴,只有两间厢房,不回沉水院的时候,谢泠舟都在此歇着。
  那少女果然寄梦而来。
  她坐在窗前桌案上,肌肤白得泛着冷光,双手在身前拘束交叉着,谢泠舟坐在椅子上,微抬着头凝视她,极尽耐心哄着,“乖,手拿开。”
  崔寄梦咬唇不言语,别过脸去。
  雪白的面颊泛着红,像雪地里渗入樱桃汁水,一番半哄半骗后,少女一双嫩白的手听话地慢慢垂下,无措地紧紧抓着桌沿。
  继而那手被谢泠舟捉住,他抓过桌上一块鱼戏莲叶间的绸布当作绳索,将那对腕子缚住,让它再无法放回原处遮挡。
  谢泠舟手把着崔寄梦双肩,把她拉得离自己近一些,女孩杂乱无章的心跳声传来,好似那颗心就在他额前跳动。
  崔寄梦倒吸一口气,身后被束缚住的手剧烈挣扎,又被一只大掌包住,拇指安抚地在她发颤的手心轻摩。
  末了,谢泠舟薄唇绯红,意犹未尽地把软绵绵的人儿搂在怀里安抚,手抚过粉颊,带着逗弄之意夸她:“你是糖做的雪人么,给你起个小字吧。”
  谢泠舟附在她耳畔,用低得暧昧的声音说了一个名字。
  觉得不够,又附赠了一句诗。
  听完,崔寄梦更加不敢抬眼看他了,谢泠舟则兀自轻叹:“喜欢么?我觉着很合适。”
  ……
  崔寄梦汗涔涔地醒来。
  七月份正是燥热的时候,清晨醒来,身上出了很多汗,黏乎乎的。
  她定了定神,试图忘却梦里的羞赧,“采月,备水,我出了汗想洗洗。”
  “好嘞。”采月过来拉开帐子,见崔寄梦睡眼惺忪,脸颊通红,额角鬓发湿漉漉地贴在脸上,看着怪惹人怜的。
  她有些纳闷,最近是有些热,但老夫人心疼外孙女,给皎梨院拨了不少冰,屋里还算凉爽,小姐莫不是体内燥热的缘故?
  水很快备好了,崔寄梦起身去净室,采月想跟进去服侍,被她婉拒了,只能侯在外头,是她的错觉吗?
  小姐今日没精打采,一大早就低头含l胸,好像有什么难言之隐。
  净室里,崔寄梦泡在温水里,手还紧张地交叉身前,温水从指缝灌进来,水流冲刷着肌肤,温温热热,怪怪的。
  心虚地拿开手,低头查看了下,好在只是个梦,了无痕迹,而后她长舒一口气,身子后仰,闭眼无力靠在池壁上。
  倏地,某些片段跨过梦境和此刻重叠了,崔寄梦想起那会她也时常闭着眼,身子后仰,像现在这般。
  昨夜那梦的开始,她去找大表兄,他听到她说在二表兄那儿耽搁了一会,隐忍着怒气冷着脸惩罚她,虽未责备,但齿间凶狠,无声谴责着她的水性杨花……
  崔寄梦猛一弹坐起来,池中水花四溅,她再也洗不下去,匆匆出浴穿衣。
  她愈发无地自容了。
  *
  清晨,谢泠舟怅然看着空空如也的掌心,齿间似嚼过花瓣,隐有幽香。
  昨夜那个梦的开端,崔寄梦姗姗来迟,且毫无愧意:“实在对不住,方才在二表兄院里耽搁了会。”
  梦里他忍着不悦,唤她:“过来。”
  崔寄梦尚未察觉他不悦,乖顺走到跟前,惊呼间,人已坐在桌案上。
  刺啦一声后,她低头搂住自己,谢泠舟温言软语,哄她听话地放开手。
  随即却翻了脸,肆意惩罚她。
  梦里等待她到来的过程中,怒意和久未见面的折磨感强烈至极。
  那股怒意不单是因为梦里她提到了二弟,而是因为现实中她好几日没有入梦,却和二弟成双成对。
  但是否入他的梦,并非崔寄梦自己的意愿,这怒意来得无理至极。
  谢泠舟念着无用的经文,颓然承认,不知何时起,对于那些梦境,他已从最初的抵触,变得慢慢习惯,甚至期待。
  不能再拖了,需尽快确认。
  否则待深陷泥淖才发觉不该迈步,对谁都是伤害。
  他掀开帷幔,唤人备上凉水。
  云飞趁机提醒主子:“长公主殿下昨日曾派人来,称来了一些贡品樱桃,请殿下过去品尝。”
  “知道了,晚些时候就去。”
  下朝后,谢泠舟径自去了长公主府,正巧三殿下也在。
  见儿子进来,长公主幽幽叹道,“可算是来了,你们小年轻一个比一个忙,连你那小表妹也是光顾着和谢泠屿出去游玩,本宫老了啊。”
  三殿下刚从姑母口中得知她和崔寄梦相约游玩的事,笑说:“姑母还能被人称为姐姐,怎就老了?”
  长公主挑挑眉,拈起一颗饱满的樱桃,其形如桃,圆润似璎珠。“老了就是老了,像干瘪的樱桃。”
  看到儿子跟冰墩子似的坐在一旁,揶揄:“怎不把你的小表妹带来?小姑娘跟樱桃一样,喜人得很。”
  谢泠舟兀自拈起一颗樱桃,观赏奇珍异宝般端详,眼底蕴藏笑意。
  嘴上淡道:“她不得闲。”
  三殿下添油加醋,同长公主戏笑道:“表弟是守礼君子,姑母这样说他会不高兴的。”
  长公主附和:“也是,姑母险些忘了,寄梦是阿屿的表妹。”
  而谢泠舟一如既往的沉默。
  三殿下自讨没趣,看着他手中樱桃道:“樱桃古称莺桃,因甜美多汁,黄莺极喜啄食,故又名含桃。”
  三殿下本是随意一说,方说完,谢泠舟却不知想起什么,端凝手中朱果,任其在指腹轻轻滚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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