带她来这边,就是为了投靠爷爷的故交。
听说当年上山下乡,后山着火,闻知的爷爷救了一个知青。后来那人回了北城,创了业。听说已经成了很厉害的人物。
以前那辈人关系好,心思也单纯,总喜欢弄些所谓的“娃娃亲”。
好巧不巧,爷爷这边只有闻知父亲一个男孩,知青那边也是独子,上一代的承诺就没有达成。
但恰好孙辈这边,闻知是女孩儿,那边是个男孩。所以之前爷爷还在的时候,两方也都提起了这码事。
此时,车速渐渐放缓下来。
窗外的景致也从繁华的街区逐渐变得安静,拐进了一处很静的区域。闻知往窗外去看,只看到墨色雕花的欧式栅栏门,还有里面极漂亮的院落。
看得出来,里面空间很大。
一打眼便能看到里面一座漂亮干净的石雕喷泉。
“还记得妈妈刚刚跟你说的话吗?见了叔叔阿姨一定要有礼貌,知道吗?”
孙慧放心不下,眼看着车快停下,一边从口袋里掏钱一边不忘叮嘱。
闻知乖巧的点了点头。
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再加上脸上有胎记的关系。她也一直不是大人们所喜欢那种漂亮小孩,会因为自己的脸而有些自卑。
只记得每次跟父母出去,旁人最常说的便是:
“这孩子五官长得挺漂亮的,就是脸上这块……真可惜。怎么不手术做掉?”
其实也不是没有手术过。
之前去省城做过一次,效果不好,只是颜色浅淡了些。再加上在眼睛附近,医生怕出意外,会有所顾虑。
加上家里条件不好,手术费并不便宜,父母也没再提过重新手术的事。
闻知就也乖巧的不提。
或许是从小就知道自己不漂亮,所以格外安静听话。
只希望自己这样,虽然不至于让人喜欢,但起码能让别人对自己的反感少些。
“你们是从外地来的吧。”
司机拿了钱,冷不丁扭头冒出一句:“认识住这儿的人家?”
“嗯,来走亲戚。”
孙慧也不愿意多说,只随便敷衍了几句。却听司机感慨般的说了句:
“那不错啊,你们家这个亲戚可够有钱的。远房亲戚?”
孙慧愣了一下,忍不住问:“多有钱?”
闻知坐在后面看着司机,虽然不是她问的,但耳朵也悄悄的竖了起来。
说不好奇肯定是假的。
虽然之前就有听亲戚邻居们说过爷爷当年救的这个人特别厉害。
但具体有多厉害,谁也说不上来。
闻知一直都在小城镇里面长大,没见过世面。对于有钱的概念也很模糊。在她的认知里,她们镇上开超市的那家人就已经是很有钱了。
却见司机故作神秘的笑了笑,扬着下巴指了下她们旁边那处漂亮的院子里。
“知道这儿附近的房子有多贵么?”
“这么跟你说吧,就这旁边那幢跟这个差不多的,去年挂牌的时候就已经这个数了。”司机伸出手指比划了一下。
“九百万?”
孙慧知道B城的地价可是国内数一数二的贵,所以试探性的问了个数字。但其实两百万,对她们家而言已经是天文数字了。
哪知司机不屑地嗤了一下:“什么九百万,九百万够买个鸟毛,是千万好吧。”
“九千万?!”孙慧惊呼道。
闻知虽然没出声,但也被吓了一下。这个数字对于她而言,只存在于脑海中和课本上。
这家人到底是做什么的,会有这么多钱……
直到跟着妈妈后面下了车,她都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
贺家公馆的门口有衣着正经的门卫,等对方通报后,两人在外面等了会儿才好不容易进了院子。
精致的欧式喷泉、修剪干净的绿色草坪、浮光粼粼的泳池,还有高且粗壮繁茂的树……
她长这么大第一次见到如此漂亮的庭院。
连夏季街道上炎热的风,都似乎变得越阴凉了些。
闻知跟在妈妈后面被阿姨引了进去,在主会客厅等着。
她在沙发上,但只敢坐一半。
整个人都比较拘束,两只手规规矩矩地放在牛仔裤上,身体绷紧。
引她们进来的阿姨说女主人在外面,要等会儿才回来,给她们倒了茶后便去一边忙了。
闻知也不知道具体等了多久,只记得是过了挺长一段时间,才有人从外面进来。
那人一看便是真正的富家太太。
白净、皮肤细腻,虽然看得出来有了些年纪,但保养得极好,几乎看不出任何皱纹。
手腕上白玉的镯子,成色清透。
从对方一进门,闻知的视线就忍不住一直落在她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这个女人身上好像有一种莫名的光,很耀眼。
只是……
那种光衬得自己和妈妈都灰扑扑的,好像低人一等。
正想着,那女人忽然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恰好和她视线对上。
闻知惊慌失措的避开,习惯性低下头来。
“你们家的事我们这边也听说了。”对面的声音传来,听上去还算客气,“节哀。”
闻知悄悄抬起头来瞄了一眼,却发现那人的视线正好再一次扫过她:“这是你家的孩子?”
对面话音未落,孙慧便紧忙点了点头,同时用手肘碰了碰闻知,示意让她赶紧问好。
闻知一下子反应过来,自己刚刚光顾着看,一时间忘了孙慧之前再三叮嘱的事。
“阿姨好。”
她抿了抿唇,小声的叫了一下,然后视线很快便心虚地落了下来。
不知道为什么,对方明明带着笑,语气也还算客套。但她却总能感觉到那人身上的一种疏离,甚至是嫌弃——或许是她自己的原因,对这种眼神格外敏感和熟悉。
然后便听到对方干笑了几声,而后说:“您也知道,我公公之前说的什么娃娃亲,那都是上个年代的事了。”
“老人家观念还停留在过去可以理解,我们面子上就顺着来,但也不能真弄这个封建的东西,你说是不是?”
“何况当时也是开玩笑,现在的年轻人都自由恋爱了,咱们做家长的也不好左右。”
“不过孩子还小,我知道你们来肯定也不是为了这个。”
对方说的很委婉,但已经明显是在提点和婉拒娃娃亲的事。闻知母亲也不好说什么,现在是她们求着别人家帮忙,只能一个劲点头称是,样子有些卑微。
其实她们这次来不是为了娃娃亲的事,只是想让对方看看帮忙介绍差事。
但很明显,对方是误会了什么,以为她们想靠着老一辈的那个承诺攀上他们家。
尽管闻知很清楚,自己和母亲真的没有这方面意思,但被对方明显嫌弃和拒绝时,内心还是止不住的酸软了一下。
而就在这时。
不远处传来一阵轻快却稳健的脚步声,闻知抬头去看了眼,呼吸微微顿住——
她就那样看着他出现在眼前,从远到近。
相比于南方的男孩子,那人十几岁的年纪,却已经长得很高。
皮肤底色很白,五官极为惹眼。纯黑色上下一套的修身运动服,穿在他身上却比模特还好看,整个人笔挺且修长,腿身比优越。有种少年独有的朝气和卓然。
像薄荷味的汽水。
脖子上挂着一个鲜红色的头戴式耳机,戴着银色的机械表,衬得手腕都莫名好看。
白净,有隐隐的青筋,年轻却又不缺力量感。
头发微微长,似乎有段时间没有修剪,索性没有遮住优越的眉眼。
那少年路过客厅时,只是径直从楼梯上下来,看都没有看这边一眼,好像什么都不放在眼里。
闻知好像是第一次在现实中见到这样好看的人,脑海里一切的思绪都在那一刻停滞住。
他路过她时,闻知看到了他流畅的侧脸。从眉骨到下颚的线条,就算扔到美男扎堆的娱乐圈也丝毫不会逊色,甚至是出类拔萃。
没有人闻知更清楚。
这样男孩子,哪怕是远远不如他,也会从小就被异性供起来,享受遍优待。
而这样的男生,也从来都不会看像她这样的人一眼。
就在那一刻。
闻知忽然意识到刚才阿姨眼里的嫌弃从何而来:她的儿子长得好、出身好。不出意外的话,人生一片坦途——
而自己不同。
他们永远都不会是一个世界的人。
作者有话说:
开文了呜呜呜呜呜呜
懂的都懂,这篇预收已经快放得长蘑菇了!!!
第2章
◎“英伦玫瑰”◎
跟贺家女主人的谈话不算太顺利。
母亲没有学历,即使干活利落,在北城也只能找些底层体力活,何况还带了个拖油瓶。最后还是说念在之前的关系上,暂时留在贺家做工,负责打扫。
闻知就先跟母亲一起住在保姆房。
不过,因为是外地过来,还涉及到自己上学的问题。孙慧和闻知都不懂这些,也只能先回来等消息。
临走的时候,孙慧顺嘴问了一句贺家的小孩在什么学校上学,对方的脸色就变得不算太好看,但最后也没说什么。
倒是管家阿姨带孙慧和闻知回房间的时候,才小声跟她们说,刚刚那句话确实不该问。
“你知道人家小孩的学校一年都得多少钱么?”
“具体多少咱们不知道,但这边好一点的国际学校都要几十万。你说这学费谁出?而且人家那种国际学校培养的以后都是要出国的,哪儿供得起。”
孙慧这才意识到自己说错话,想再收回也来不及。
“那这边普通学校呢?”她紧忙问。
“现在私立稍微好点的也得十几万了吧,就这还进不去呢。普通的话一年几千?我小侄子一年五千,那应该就是这个价吧。主要公立的也不好进啊,外地来的又没有资格。”那人回。
闻知看着妈妈脸上一下子露出心灰意冷、又有些无能为力的表情,也有些难过。
很迷茫,但却什么都做不了。
她牵住孙慧的手,轻轻握了一下。闻知想,其实自己回原来的学校读书也可以,大不了就是回去住校而已。只不过就是可能需要自己和母亲分开。
其实妈妈能留在贺家工作就已经是很好的事情了。
如果留在那个小镇,不仅母女俩的开销实在很勉强,又涉及到欠债的问题。而孙慧在贺家工作的话,薪资是比留在家里那边五倍还多。
这时,几人已不知不觉已经到了最偏的那个保姆房。
打开门,里面是空的,配有最基本的一些家具。不算小,也有单独的卫生间。门和窗户南北通透,阳光从窗外照射进来,显得很亮堂。
那个比较友好的阿姨又简单介绍了一下,然后便带着孙慧去熟悉工作了。
留闻知一个人坐在房间里发呆。
其实相比于她们原先的家,这里的条件已经好了太多。但毕竟不是熟悉的环境,也不是自己真正意义上的“家”。尽管房间里没有其他人,却还是有些拘束。
闻知坐在一个小写字桌前。旁边便是打开着的窗户。
她不自觉向外看去,是贺家外面那个大花园的西南角。有点偏僻,估计少有人到这边,但却意外的幽静好看。草坪被修的很齐整,白色栏杆,茂盛的树下一个人也没有。
不知道为什么,她忽然想起上午见到的那个男生。
少年高瘦的身形和白净帅气的脸从她脑海中一晃而过,异常清晰。
闻知被自己吓了一跳,然后便感觉脸颊有些发热。
他长得……怎么能这么好看?
闻知在心里默默的想。
好在自己心里想的事情旁人都无法知道。她赶紧捂了一下脸,企图将那人的样子从脑海中抹去。
将近七点多,贺家的当家人才回来。
贺宏盛一早就听说家里来了个“麻烦”。妻子左雪岚没少在电话里说这件事。等他一回到家又是喋喋不休。
“你说老爷子弄得这是什么事啊?傻子都看得出来人家在打什么算盘吧?”
二楼书房里,左雪岚站在他旁边说。
“诶我可跟你说,我表哥家当年就是好心把乡下亲戚留下来在家里做工。最开始只是两个人,在洋房旁边搭了个简易房,后来你猜怎么着?人家后来拖家带口全都搬过来了,最后拆迁的时候还不乐意,说什么也有他们一份,现在还赖着要打官司呢?我可不想重蹈他们家的覆辙。”
“而且咱爸当年也太儿戏了。救命之恩应该还是不假,但也没有这么还的吧?还说什么八字很合,现在小年轻的结婚谈恋爱哪儿还看这个……”
“你是没见过那个小姑娘,那个脸上那么大一片红的,也不知道是胎记还是什么,搞不好都是会遗传的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