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了吧?”任平生放开她的脸,很幼稚地伸掌做了个手刀架在她脖子上,继续佯装恶狠狠地道:“所以元旦那天去扯证好不好?我只给你三秒钟考虑……”
“可是任平生,我真的不想在这个时候领证啊!”
“……”他还没开始数,陆酒酒一把握住放在她脖子上的手,语气平静地说了这么一句,直接把他即将脱口而出的‘三’给堵了回去。
任平生呆愣了一瞬,下意识去看她的眼睛,当真发现里面一丝玩笑的神色都没有的时候,抿了下唇,问:“为什么?”
“我……”陆酒酒垂下眉睫,凝眸盯着自己的脚尖看了一眼,再抬头,眼神微闪,言不由衷道:“这不马上快过年了嘛,我想再陪爸妈还有姥姥过个年,扯了证我就是你家的人了,我怕他们伤感。”
“你骗鬼呢?”
任平生不由分说地一把拽住她的双肩,一百个不相信:“咱们俩家隔得不远,感情又那么好,一起过年明明更热闹,你别用这么不走心的借口来搪塞我!”
陆酒酒抖了一下肩膀,企图挣脱他的钳制,却发现他的力道更紧,她的脑子里也很混乱,揉了揉眼胡乱开口:“那我还没想好行不行,我还没做好嫁人的准备可不可以,你就不能给我一些时间调整一下心态?”
这个借口比刚才的还要糟糕,任平生直接咬牙,眼里实实在在有了几分怒意:“之前是谁跟我要戒指的,是谁在我求婚的时候‘嫁嫁嫁’喊得跟骑马似的?现在又说还没准备好,真当我傻啊?”
他脾气一上来,说话就有点冲,语气也不好,陆酒酒郁结在胸腔里的茫然无措被他刺激得开始发酵,汹涌翻腾出滔滔不绝的烦闷委屈,滚烫地眼泪管也管不住,开始一个劲儿地往下砸。
陆酒酒有些无奈,也有些自我嫌弃,怎么情绪突然就有些激动了?她来找他,本意不是这样的。
他一个不上网,不刷微博,生活简单到除了手术还是手术的人,为了帮她,都不惜把自己曝光在网络上供人评头论足了,还要他怎么样呢?
他是个医生,自身的工作压力就已经够大了,现在还要分出些心思来操心她的事,可最开始,保证让他生活琐碎毫无后顾之忧的人,明明是她啊!
“对不起对不起,我……我最近有点奇怪……”
任平生皱眉瞪着眼前捂着眼睛哭得有点收不住的人,抬手把她手臂拉了下来,看到她灌满泪水的双眼,泛红的鼻头,硬气的心肠噗噗两声就软了。
“陆酒酒,你这么烂的演技还想骗我?”
从一见面,他就看出来她情绪不对了,所以才一个劲儿地蹦跶着说领证的事,还以为这波‘冲喜’能让她高兴点儿呢,结果倒是把人直接弄哭了。
帮她把眼泪擦擦干净,他弯下腰把手撑在膝盖上,抬起头对上她的脸,温软着嗓音笑道:“说说吧小哭包,到底怎么了?”
陆酒酒低着头,眉睫微抬,他精致好看的五官就在她眼皮子底下,嘴角噙着一抹如沐春风的宠溺笑意,漆黑澄澈的眼睛亮晶晶的,里面有温暖治愈的光芒。
“我现在……心情很不好。”她轻轻开口,断断续续的说:“我讨厌……这种心情下的自己,不想由这个情绪低落的我来和你一起走进民政局,不想以后每年的结婚纪念日都要去回忆一遍当时的糟糕心情!”
“你的求婚……我很内疚,所以我不能再去破坏你心中其他的美好,毕竟一生只有一次的事,留下遗憾,就再没办法弥补!”
任平生微微瞠目,默然凝视了她许久,最后不知不觉,竟溢出了一声轻笑,稍稍探长了脖子,甜蜜而感动地含住她的唇瓣……
原来,他的姑娘一点也不傻,所有的事情,一直都看得很透彻。
他从来都知道自己不仅是个矫情别扭的人,还是个追求莫名其妙的完美注重莫名其妙的仪式感的人。
他的表白,要有浪漫的情诗和月光,才觉得隆重难忘,所以他一开始才百般看不上陆酒酒张口就来的‘喜欢’。
对于求婚,他说过想法很多,就绝对不会仓促而就,可后来,恰恰是用最潦草散漫的方式求的婚,虽然是迫于无奈,他也没有半点后悔,然而终究是与憧憬过的相差太大,不得不说是种遗憾。
不过这个遗憾,他打一开始就决定烂在心底的,哪怕是再细微的表情上也从未流露过,却不想,他的姑娘,依旧看得清清楚楚,丝毫不差。
作者有话要说: 这段时间真的是……
每晚加班到十一二点,工作实在太累了,感觉自己快撑不住的时候甚至在出租车上嚎啕大哭,把司机师傅都吓着了,我在想要不要换份轻松点的工作,哪怕薪水少一些,可以让我安心写作,不会断更对不起我的读者。
同时也很胆怯,害怕自己即便时间多了,写不出好的作品,依旧是辜负读者,也耽误了自己。
很纠结……
不过这个文写到这里,虽然烂,但肯定是不会坑的。
写作我也不会放弃,不管多烂,明年你们依旧还能看到我,哈哈哈哈……
第68章
徐阳从精神科的病房出来透气, 趴在二楼窗户那里看到楼下抱一起的情侣,轻嗤了一声, 有些嫌弃地小声抱怨:“这个不要脸的任医生,全医院就他一个人谈恋爱了吗, 还偏偏跑到一个为情自杀的抑郁症患者病房楼下来秀, 真是医德败坏, 丧尽天良!”
他骂完转身靠在窗户口, 剥开了一粒喜糖放进嘴里,随着那草莓味的香甜在口腔中蔓延开,他唇角眼里压不住的欣慰笑意一不小心便欢快地沁了出来。
能像现在这样,已经很好了……
他抬腕看了一眼脉搏处的伤口, 那里的血痂早就脱落了,只余一条细长微红的肉疤横越在手腕上, 是一个永远也消除不掉的印记,时刻提醒他记住过去的那段愚蠢与卑劣。
糖果在口腔里打了个转儿,从左边移到右边, 他咂咂嘴,耸肩将滑下去一些的外套拉了上来, 抬步朝自己的病房走去。
才走了两三步,突然有人从后面叫他:“徐阳……”
前行的脚步陡然顿住,不知道是出于震惊还是不可置信, 停住的双脚在原地轻微踩了两下,才犹犹豫豫地调转了方向。
他回头,表情木然, 眼里风平浪静,毫无波澜。
“听朋友说你住院了,我很担心,想知道你现在好不好,所以……忍不住来看看你。”
田诗一手抱着鲜花,另一只手提了个水果篮,眉眼唇畔都有一丝淡淡歉意的笑,看起来有点无所适从的尴尬,却恰到好处地让人生出怜惜。
徐阳定定盯着她看了几秒,然后微眯了下眼,懒散地抿了抿唇,忍住冷笑,轻飘飘的说:“还好,就住了几个月而已,难为你如此惦记来得及时,要是明天过来,我就已经出院了。”
他话里的讽刺直白明了,田诗微愣,真实尴尬了一把,表情挂不住有了几分僵硬。
然而徐阳压根就没费心打量她脸上的变化,早就移开视线看向了别处,好一会儿才又回过头,眼里的情绪依旧,出口的话却越发不喜不怒:“看好了就回去吧,你也挺忙!”
“……”田诗眉心皱了一下,很看不惯他这幅心如止水的模样。
从前死缠烂打的时候她觉得烦,怎么现在这样一幅无欲无求,云淡风轻的样子她看着更烦?
她脸上伪装出来的表情不知不觉收敛了干净,快步朝他走近,露出一丝愠怒:“徐阳,感情的事不能勉强,既然我们已经走到了尽头,好聚好散是对双方最起码的尊重,你别给我阴阳怪气的……”
“你也别总摆出一幅高高在上教训人的姿态!”徐阳抢着说道。
他眉头下沉了几分,眼里是田诗从未见过的凌厉,语气更是她所未闻的陌生强势,一字一句,几乎咬牙切齿地反驳:“好聚好散的道理我现在懂得比你透彻,今天可不是我逼着你过来的,受不了我的阴阳怪气就别再来我眼前瞎晃悠!”
“你……”
田诗美目微睁,不可置信地瞪着眼前的男人,实在不能相信从来对她百依百顺的徐阳,爱她爱到能自杀轻生的徐阳竟然会对她说出这种话来。
她有种被驳了面子与自尊的羞耻感,横眉冷眼地盯着他,气得直咬牙:“就算没了爱情,作为朋友,我担心你来看看你,难道还是我错了?”
“田诗!”
这是徐阳为数不多的这样连名带姓地叫她,方才的戾气已经渐渐消散,情绪也冷静下来,似乎像是听到一个笑话般,唇角边甚至牵出了一丝清浅的笑意,无奈地摇摇头:“你以为现在的我……还是从前那个蠢货?”
他停顿一秒,视线慢慢上移,最后静止在田诗脸上,用仿佛要把她灵魂都穿透的执着紧紧盯着她看,看了很久,直到田诗被他眼中的哀恸,失望,怜悯以及各种说不清的复杂情绪所刺伤,败下阵,眼神慌乱避开,他才又开口道:“田诗……”
他问:“这四年来……你过的开心吗?”
田诗浑身一僵,茫然懵懂地把视线又移了回来,不明白他问这话的用意何在。
徐阳微微一笑,却是满脸苦涩,侧目看向窗外,看向远方,似呓语般问:“你还记得,从前的我们是什么模样吗?现在的你,还敢回头看以前的自己吗?”
“你……到底……想说什么?”
田诗捧着花的手指开始微颤,她其实并没有害怕,也没有因为这话特别生气,可指尖的痉挛就是控制不住,连她自己都不明白这是一种什么样的情绪导致的。
医院暖气不是很足,徐阳穿着病号服,外面只披了一件很薄的羊毛开衫,手脚已经冰凉。
他光脚套了一双毛绒拖鞋,很老旧的款式,田诗觉得有一点浅淡的眼熟,却终究想不起来是在哪里见过。
徐阳顺着她的视线看了一眼自己的脚,这是有年冬天陆酒酒买的,一起买了三双,他们一人一双,不过这样的事,田诗应该早就想不起来了,现在他也懒得提醒了。
她问他想说什么,其实……
对于她,真的再没有什么想说的了!
他把视线重新投向窗外,言语间又恢复一开始的生冷见外,毅然决绝的告诉她:“无论你今天来找我是出于什么目的,你说一句来看我,不管怎样我都表示感谢,但你我之间……就到此为止吧?”
田诗微张了张嘴,竟有些呆滞地看着他,仿佛听不懂他刚才那句话是什么意思。今天的徐阳一再地让她出乎意料,变得格外疏远陌生,如他所说,果然已经不再是那个她认识多年,了如指掌的男人了。
分手的时候都没什么不愉快的感觉,怎么这时候胸口倒有种被重重捶了一拳般的疼痛?
“怎么?终于想开了,放下了,不爱我了,大彻大悟了?”她刻意去忽略心里的那股酸涩,佯装出刻薄的模样语气来嘲讽他。
然而徐阳并没否认,也没有半点被触怒的样子,反而顺着她的话坦然的点点头:“嗯,像沉沉睡了一觉,现在终于清醒了。”
“呵……”田诗胸口微震,发出一声短促的冷哼,唇边鄙夷的笑意不过维持了几秒便再也继续不下去了。
她真真实实有了伤心的感觉,那种终于连这最后一样东西也失去了的伤心。
慌了,乱了,怕再待下去那些不堪一击的狼狈就要跑出来了,她扔了鲜花和水果,转身企图逃跑,结果徐阳从后面叫住了她。
“田诗……”
他情绪异常平静,嗓音温润安宁。
田诗顿住脚,却不敢回头,只听到后面有轻微的响动,猜测他应该是蹲下来在捡地上的水果和花。
“我知道,从很久以前你便嫉妒她,或许从你们还是朋友的时候,亦或许……更早!”徐阳将散落的水果一个个捡起放回篮子里,垂着眸,脸上渐渐显露哀戚:“我以为帮了你,你得到了想要的,就会放下那些阴暗的负面情绪,然而是我错了。我总告诉自己是那样的环境改变了你,让你变得越来越世俗,越来越复杂,对名利的追逐越来越执着,可是……”
说到此处,他开始哽咽,无法再继续往下说了,于是顿了顿,又换了个方向:“那篇中伤酒酒的恶意帖子是你发的吧?”
“你凭什么这么说?”田诗终于忍不住转过身,咬着牙关怨恨不忿地瞪着他,为他那笃定的语气,不知道是愤怒多一点还是委屈多一点,可事情确实是她干的,所以其实她并没有资格感到气愤委屈。
“你放手吧?”徐阳没有回应她的质问,仰起头,深深的失望那么明显地挂在脸上:“就算没有陆酒酒,以后还会有王酒酒,李酒酒,许许多多……”
“再不回头,前面就是万丈深渊,到时候谁都救不了你,也不会再有人愿意救你!”
田诗紧咬住唇不说话,但浑身都已经气得发抖,双手握拳紧攥着衣角,指关节处因为用力过度苍白到微微泛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