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觉得是就是。”
“哎,你不要老是这样回答问题呀,答了跟没答一样。”
“好,那你听着。”
张修重新合上装备箱,往后一仰,靠在沙发背上,双手揽在脑后,看着她,说:“……你想冲个凉吗?”
“……哈??!”饶束一脸问号,满头黑线。
他笑了一下,因她这种神情而感到好笑。
“不是……我裤子都脱……不!!”她说到一半赶紧刹车,捂住嘴,脸也红了,使劲清了清嗓子之后,才改口道:“我是说,我都已经做好了听大事的准备了,你咋就只问出那样一个问题呢?”
事实上,原本她习惯性想说:我裤子都脱了你就给我看这个?
但是吧,她感觉这少年所接受的教养应该挺高贵的,在他面前说这话挺不好意思的。所以给刹住了。
张修没太在意,只是屈起一条长腿,左手随意搭在膝盖上,依然看着她,“我说真的。在这里住一晚,难道你不想冲凉?”
“啊?”饶束持续无限懵,“我、我什么时候变成要在你家过夜了?”
“你不愿意?”他反问的方式总是一招致命。
饶束点点头,又摇摇头,再点点头,最后她也不知道自己要摇头还是点头了。
“就,重点不是我愿不愿意呀,是那个……”她卡住了。
“哪个?”张修支起手肘,左手轻撑下巴,视线自始至终没有离开过她。
饶束被看得有点紧张,舔舔唇,叹了口气,很诚挚地说:“至少你得跟我说清楚这到底是什么情况吧,我虽然胆子挺大的,但也不能全程懵逼,对吧?”
这特么还真糊弄不过去了。张修眨了一下桃花眼,歪头瞧她。
“你别这么瞅着我啊,我今晚流下的汗已经能集成一桶了,你再这么瞅下去,我……”
她话还没说完,又听到他在笑。
他的笑声无一例外每次都是凉凉的,没什么温度。但声线清冽,少年质感强烈,听在别人耳里就像羽箭射在心脏上一般,撩人又暧昧,或多或少都会让人会错意。
饶束咬着唇跟他对视,有些无奈。
一手松松地撑着下巴,张修弯了弯眉眼,再开口说话的时候,连话语声也是凉薄的,带着自嘲和无所谓的意味。
他说:“我雇用你,行么?”
她愣了几秒,尔后连连摇头,“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只是想弄明白……”
“那我再给你一笔……”他打断她的话,“封口费?”
“啊?也不是……”饶束挠了挠头发,快抓狂了,这都什么跟什么?他是故意的还是真没听懂她的意思?
应该是故意的,嗯。
饶束又叹了口气,“如果你不想回答,那我不问了,好吧?”
张修笑眯眯,顺口说出一句:“挺乖。”
“……”
变脸变得可真快啊。
夜深人静,独栋宅院里的灯光却亮了满屋。
打开储物间的房门,张修指了一个卡其色的小型密码锁行李箱给她。
“把装备箱放进去,设一个密码,这个行李箱由你携带。”
饶束抱着军绿色装备箱,还是一头雾水,“可是,我们到底要去做什么?”
“去北京,”他垂眸看她,“明天。”
她瞪大双眼,完全反应不过来。
抬手看了眼腕表,张修礼貌性询问:“不行?”
“不是……”她皱着眉,“你能不能一次性跟我说清楚我到底要干啥?”
“一次性说不清楚。”
“还有这样的?”饶束又震惊了。
他双手收在家居服裤兜里,略弯下腰来问她:“你怕?”
没等她回答,他又直起身,“我以为,连死都不怕的人,便什么都不再怕。”
饶束张了张口,一大堆话从脑海里飘过,最后全部作废,只问出一句:“那明天我可以先回趟学校吗?”
他笑,“可以。”
“还有……”饶束灵光一闪,抓住这大好的机会。
“说。”
此时的张修无疑是耐心最好的张修,因为他又一次算准了一个陌生人的反应。
“就……”她清嗓子,仰着脸说:“你得告诉我……你的年龄。”
他挑了下眉,“倘若我就不告诉你呢?”
“那我就!我就、我就会害怕!”像是怕他不信一样,她又补充说明:“我跟你说,我这人一害怕就会变得泯灭人性,特别不喜欢帮别人的。真的!”
“……”张修好笑又好气。
他再次弯下腰来,凑近再凑近,直到与她鼻梁的线条相互接触。
他低声问:“那你觉得我几岁呢。”
这一刻饶束的心脏真他妈就很不听话了!死活不受控制,“砰砰砰”地跳个没停,仿佛把过去两年里所缺席的心跳次数都补上了。
“……十五吧?”她小声,声音沙沙软软,“肯定就……未成年吧……”
张修轻“嗯”一声,“三岁。不能再多了。”
“……”饶束泄气,“你能不能说一次真话!”
“想听真话?”他站直身,含笑看她,“我看你也没有十九岁。”
“怎么会!我真的是九七年出生的!我……”
她话没说完,一阵急促的门铃声破空而来。
第13章
“这么晚了,怎么还有人来?”饶束望他。
“当然不会有人来,”张修转身往外走,“来的不是人。”
“我天呐!”她下意识抓住他的上衣下摆,“三更半夜的你不要吓我!不是人难道还是鬼、鬼吗……”
他没说话,双手从家居裤兜里伸出来,拽着脖颈上的白色毛巾,边走边顺手擦了擦头发。
于是他那头细碎的短发就变得一团乱,看着像刚从被窝里爬起来的。
饶束抓着他的衣服跟着他走,她惊奇地发现,他竟然没有拍开她的手。
是没感觉到有人抓他衣服呢?还是顾不上?
当两人一前一后走到玄关时,她还在想着这个重大的问题。
张修往猫眼里看了一下,不出意料。
他打开门,大门外站着那两位职业保安。
“先生。”他们异口同声,还往门里望了望。
“发现什么了吗?”他抱着手臂往门框上斜斜一靠,让开了更大的狭缝,让他们看。
其中一个保安把手上拎着的一个透明袋提起来给他看,“是两个盆栽,掉落在花园里左右两块挡光板上。”
张修淡淡地“哦”了一声,表示了然,也表示他们可以走了。
大概二十分钟之前,他上二楼把容嬷嬷放在走廊东西两端的两个小盆栽从窗台上推了下去,发出两阵声响,然后让院门口这两个保安分头去检查一下。正好错开了饶束进院门的时间。所以他们才没有亲眼看见她进来。
但是很显然,这两个保安刚才一定在监控室倒回去查看了监控记录,而且一定看到了一个女生抱着可疑装备箱走进院门。
这会儿是上门来询查的呢。
不然他们也不会专门拎着一袋盆栽碎片来打扰他。
要知道,夜,已经很深了。
站在张修身后的饶束压根就没躲,他也没让她躲,故而门一打开的时候,两个保安就看见了她。
“先生,”另一个没拿袋子的保安看了看饶束,对少年说,“你的朋友进来的时候,是否抱了一个小箱子?”
他只是轻点下巴,一副刚睡醒的模样,语调慵懒:“你们对此有什么想说的?”
“我们……”保安欲言又止。
因为,这个交涉的度,不太好把握。
这两个多月以来都是这样,即便他们是丁恪的人,明面上也不能表现出来,不能撕破那层看似和谐的面皮。
两个保安交换了一下眼神,只好搬出丁恪来说话。
“先生,丁先生说要确保你的安全,所以我们觉得应该小心至上。”
张修抬手,屈指轻蹭鼻尖,“于是你们认为女性的日常用品也能成为危及我人身安全的武·器?”
两个保安又交换了一下眼神,似乎在衡量他这句话可不可信一样。
但没等保安们交换出个结果来,张修又顺口问:“丁助理今天来过吗?我联系不到他。”
听到他这句话,俩保安就不只局限于眼神交流了,直接面面相觑了。
“联系到他的时候,通知我一声。”张修说完这句话,掩上门。
吧嗒,落锁。
“现在又是什么情况呀?”
饶束自始至终就没弄明白过,边跟着他往客厅走,边皱着眉问:“之前我进来的时候没见着这两个保安,他们是去捡那些盆栽碎片了吗?”
“不然?你以为你为什么能进来得如此顺利?在抱着一个装备箱的情况下。”他说着,停下脚步,垂眸,定定地看着她抓在他衣服下摆的那只手。
“现在是不是该放开了?”
“啊,”饶束装傻,“我怎么就揪着你的衣服走了这么久呢?我都没察觉到哎……”
张修懒得揭穿她,朝吧台那边走去。
她跟过来,依旧皱着眉纠结,“他们刚刚是不是想进来检查那个箱子呀?”
他在倒水,背对着她“嗯”了一声。
饶束踮着脚尖坐上旁边的一张高脚凳,语气跃动:“两个笨家伙,进了屋的东西,哪是他们想检查就检查的。”
“你懂的还挺多?”张修回转身看她,眸带玩味,长眉轻挑。
“不多不多,”她笑得眼睛弯起来,还伸出了手,食指和拇指之间眯出一条缝,比给他看,说,“我就只懂这一点点,一点点而已啦。”
张修垂眸一笑,别开眼,薄唇微翘,“谦虚点并不会死。”
“嗯……以后我尽量克制一点,”她一通笑,笑完又叹气,“唉……太聪明了真是苦恼啊。”
他轻哼,没说话,握着玻璃杯喝水。
饶束坐在高脚凳静静看着他。
一时之间,整栋房子仿佛只有他喝水的轻微声响,轻得若有似无。
她看着他喉结上下微动,搭在玻璃杯外边的手指修长漂亮,但就是太瘦了点,瘦到……收缩式的家居服袖口居然还能余出空隙来。
他左手手腕上戴着一只钢表带的腕表,堪堪卡在腕舟骨之下,一点松余都没有,像是被特意裁短了表带一样。
饶束盯着,在想:手表戴这么紧,不会痛吗?
待他喝了大半杯,放下杯子。
她的视线也随着他的手移动,一瞬不瞬地,如豺狼虎豹,就差两眼放光了。
张修当然感觉到了她炽热的目光。
他偏头,屈指,指节在吧台上敲了两下。
提醒她:“这手表不是金银材质的。”言下之意,并不值钱,别老盯着了。
“哈?”饶束猛地回神,回味了一遍他的话,脸不由自主就红了。
她小声嘀咕:“我又不是觊觎你的手表,我就看一下嘛……”
“随你。”
他绕过她,拐进吧台内部,背对着她打开壁橱。
墙上的英式挂钟已经转过零点三十分了。
时间一刻不停,黑夜无尽蔓延。
饶束的心中有很多疑惑,但又害怕问太多会惹他烦,到时候再来一句“我雇用你’之类的就让人难为了。
“那个,张……”她没喊出他的全名,卡了一下,但也不知道该喊什么,索性直接跳过了,摸着额头说,“就,有个问题,我真的真的很想问!”
张修略低着头在壁橱里找东西,好几秒过去,他才懒懒散散地开口:“是不是每一次都要我允许了,你才敢说出下一句话?”
“……”
明明是这样懒的语调,却又说着这样让人无法招架的话。
饶束把双手放在吧台上,上下交叠,对着他的背影小小地、慢慢地、悄悄地,瞪了一下。
然后立刻恢复正常,宣布道:“那我以后就有话直说啦。”
“你的自·由。”
他拿了一个透明小药瓶,转过身来,额前碎发垂在眉梢,低着头,专心地倒腾那个药瓶。
饶束瞅了一眼他手里的药瓶,皱了皱眉,没立即问,而是接着上一句话,先问了那个问题。
“就,”她凑前一点,小声,“你会不会忘了那个……昏迷在停车场里的男人啊?”
正在数药粒的张修被她这种担忧又小心翼翼的语气逗笑,但没笑出来。
他恶趣味兴起,端着小小的药瓶盖,恍然抬眸,看着她,同样小声且担忧且小心翼翼且声音稚气地说:“oh,完了,我还真忘了,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