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民国好好学习生活(下)——老实头儿的春天
老实头儿的春天  发于:2023年05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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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杜远堂小老婆失踪没一星期,就被由神秘人提供线索的蒋探长抓住。此女眼见逃走无望服毒自尽,但还是通过给她尸检,断定她是受过特训的东洋间谍,同时俊俊哥也在明暗势力参与下,在华界逮住此女的间谍同伙。说来杜远堂家里也是伏虎藏龙,她小老婆是东洋间谍就算了,连他老婆米氏招的临时女佣也是东洋间谍。杜远堂发现小老婆不见后,就回去找原配老婆米氏求安慰,米氏竟然就轻易地原谅他。珍卿觉得真是啥锅配啥盖儿。
  这两个间谍还有一个女同伙,是住在华界白马街道的一个女速记员,跟宝荪夫妇住同一条大街。可惜这些东洋间谍个个不惜死,被抓后想方设法弄死自己,不及再问出更多讯息。
  珍卿由这些线索断定,东洋人确实处心积虑要害她,若这些人真试图以致痢药加害他,只要她出现在她们身处的场合,他们可以找到太多的机会了。
  珍卿为这一桩桩事心惊肉跳,可稍后也无不庆幸地自我安慰,她能一直安然无恙活到现在,除了身边有重重保护,她与家人也一直加着小心,也跟冥冥中的运气有关。那个叫顾钦对她的示警很及时,她感谢当时难以割舍的恻隐之心。凡此种种,她真正遭人毒害的机率,没有那些间谍想象得那么高。
  首先,她其实很看不上杜远堂夫妇,杜远堂跟东洋人不清不楚,而米氏又一心夫唱妇随,连亲生女儿的福祸她也不在乎,这算什么好人呢?珍卿对这两口子戒心很深,同住海宁却完全没有来往。他们夫妇闹家变她也没掺和,甚至寄钱也直接寄给津城的玉琦,玉琦要不要给他妈由他自己。玉琦托付她送米氏去星汉市,她也没想过见不着调的米氏,她甚至没想叫阿成亲自护送她,从外面找个可靠的人送就行。
  若那个住在白马街道的女间谍,如珍卿猜想的,或许会设法租住宝荪院里空出的房子,事先跟宝荪夫妇交好,趁珍卿去恭贺宝荪之子的满月周岁加害她。这种设想看似不错,成功的机率也不高。首先,珍卿见宝荪院里邻居老出事,已在着手跟他们寻找新的住处。退一步说,就算他们不想搬到新住处,他们院里有什么新入住的邻居,她绝对会派人查新邻居的底细,晓得有人处心积虑要谋害自己,她不会踏足人物底细不明的院子。
  再退一步说,黄皕跟他的手下可不是吃干饭的。先不说别人了,黄皕在军中就是做保卫工作出身,张三哥、张四喜兄弟是一直跟他的。他手下的孟荣贵跟毛妞儿夫妇,自幼习武后来为生活学古彩戏法,变魔术靠的就是快手利眼,还有一个孟筝娘原也是给人做保镖的……
  所以,珍卿心惊肉跳一阵就释然了,她早就有做人“眼中钉肉中刺”的觉悟。若是周身这么多防御还会被害,只有可能是老天爷要收她了。可她也很怕自己真死了,她一死,她的爱人、亲人怎么办呢?
  有天晚上珍卿正胡思乱想,三哥到楼下见了来访的俊俊哥,回来微微欣悦地告诉珍卿:“致痢药陡然再现世,特务厅的聂梅已经插手,此事事关韩领袖声雀,聂梅先一贯辣手无情,俊俊哥作为军人,不便插手侦缉审讯,不过,他把所有他知道的线索,通通告诉了聂梅先。俊俊哥说聂梅先会有大动作。”
  珍卿闻言忽然紧张一下:“那社会党会被他察觉吗?”三哥抚着她忧虑的脸:“他们这些人长期潜伏,他们提供的线索,都可以当成帮派朋友提供,聂梅先再厉害,他在海宁最多处理这一件事。而今领袖坐着飞机到处飞,常常要他这特务厅长保驾的。”
  珍卿抚着胸口轻轻松口气,忽然抱着三哥极感性地说:“三哥,我不后悔写《东洋人的民族性格》,我是一介女子文人,尔虞我诈的官场,我没兴趣也混不来,叫我扛着枪炮上阵杀敌,听起来像是儿戏战场。以故事观点为刻刀,去雕琢混沌又热血的国人,以文章书画为武器,去攻击祸世愚民的败类,是我可以做还擅长做的。若因惜命畏死连这也不做,真想不出我的存在意义,恐也无法面对自己。可是我有时候害怕死去,爸爸至少还有母亲,其他人也都有陪伴,祖父也差不多活够本了,可是三哥你怎么办呢?如果真的有下一辈子,我们还能相遇于茫茫人海吗?”
  陆浩云无论怎样也难料到,她这样堂而皇之地讨论死亡,且有种令人惊心的无所畏惧,好像死亡对她不那么沉重。他掰开她的肩膀紧紧钳住她,鹰隼似的目光锁定她,一双铁钳似的大手一直在收紧着,珍卿急促呼痛他也没松开,忽见她肃穆沉声地问道:“你知道你在说什么,生命,对每一个人只有一次,你是个唯物主义者,怎么会轻言死亡,侈谈来生?小妹,你不该这样让吓唬我,若你不重视可能的死亡,你会尽百分之一百的力量,来警戒危险保护自己吗?你会让我——”
  接下来的话似让他难以承受,他莫名悲怆地急出一口气,眼圈一瞬间红了,眼眶里沁出散碎的泪花。
  珍卿也没料到三哥如此惊恐悲伤,连忙向他解释道:“三哥,我没有不重视可能的死亡,我也一直珍视我的生命,就是为了你为了祖父,我也一直珍视我的生命。只是想到他们密谋加害,我心惊肉跳,害怕之极,可是努力安慰自己不要怕,我想死亡是不可避免的,不能让惊恐压倒我自己。我就去想唐小娥他们的死,我亲身经历他们的死,还有阿青,他的肠子都流出来了,我拿手想努力帮他按住,可是一点用都没有,我知道,他的生命从我手底下流走了。我后来很长时间都在想,他们的死仿佛就是我的死,我已经死过多次还怕什么。别人可以像飞蛾扑火一样,从容奔赴那样惨烈的死亡,难道我比别人更金贵更不该死吗……”
  珍卿谈起压抑心间的悲怆旧事,不觉间像当初在死亡现场一样泪流满面。她看着三哥惊痛难言的眼神,意识到她在试图安抚三哥期间,不由把心间最隐秘的心事曝光了,她不由想起在德国与狼共舞,好像也不像常人那样惧死。
  三哥拿手指揩拭她的满面泪水,低沉良久方才哑然问道:“你是在告诉我,若有一个场合和时机,需要你慷慨从容地赴死,你就能狠心舍下我去死吗?”
  珍卿怔忪片刻连忙摇头,紧紧抱住他失声痛哭:“我不是,我没有。三哥,你为什么一直小题大做,把我当成一个罪人一样质问?”三哥把她紧紧镶嵌在怀里,由颈部轻轻摩挲她的后背,试图安抚她因旧事激动的情绪。
  他在她的背后,无声流下一行清泪。别人以为他整天风风火火,好像内外都是铁打的一样。可是这次得知东洋人要谋害她,他比她更加心惊肉跳,设想真的被这些人得逞,他有没有勇气面对她的死亡?他再三审视自己的内心,发现他没有这个勇气,一想到或许在世上独自活着,那种活法何啻是十八层地狱呢?她是镶在他身上的另一半自己,就像她说的《山海经》里的半体人。
  他们相拥到两人都不再哭了,心里澎湃的情绪也平息下来,他轻巧地抱起她放到床上,一边俯身去漫天遮地地亲吻她,一边熟稔解开她睡衣的扣子……
  陆浩云忽然有一强烈的念想,他想如果现在有一个孩子,他的妻子不会说出不惧死的话,让本就心惊肉跳的他,不由自主地更加惊疑不安。就算是他小题大作了吧,他必须想方设法地确定什么。以前觉得生孩子要顺其自然,现在觉得早点来是救他的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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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02章 坐论教学论短长
  聂梅先在海宁的动静果然挺大, 他以各种名义在租界华界抓人,据俊俊哥说,聂梅先雷厉风行且心狠手辣, 最近在华界全蕉监狱秘密处决不少人,几乎全是跟那致痢药有关的人, 连珍卿的便宜侄子杜远堂, 也被逮到全蕉监狱打个半死, 要不是他老婆赔送大半家当, 这人恐怕也会死得无声无息。三哥初时还勒令珍卿少出门, 要出门也几乎如影如形,随着聂梅先杀得风生水起,他的情绪渐渐也松弛了。到他开始不陪珍卿出门时, 珍卿知道她的处境安全多了。不过她身边的保镖又增加了,珍卿也从此落下一个毛病,在外面吃饭喝水都留着神。
  东洋人阴谋加害易宣元先生, 若是爆出来一定会引起大浪潮。珍卿并不希望引出太多风波, 让谢公馆也卷进不可控制的旋涡。而聂梅先在海宁传递出来的意思, 也是上头对东洋还是想绥靖避战,所以, 他们不许有易先生被东洋人谋刺的新闻, 不许有一个新闻激化两国矛盾。
  这事也就稀里糊涂地混过去了。
  某天,她忽然收到娟娟姐小叔子容亭密信, 说她有个叫裴俊瞩的记者朋友, 在应天挖越州警察厅长刘缙新黑材料, 差点被刘缙新派来的杀手一刀剁了。也幸亏裴俊瞩已经察觉到危险, 当时在来找韩容亭求庇护的路上。韩容亭当天晚上下班回家, 走到离他家只隔一条街的地方, 正巧遇见有凶徒对女人行凶。若非韩容亭副官开枪开得快,裴俊瞩没有被一刀割破脖子,身上只有反抗时留下的皮外伤。
  珍卿听得惊心又恼恨,“护身符”早早给了裴俊瞩那死丫头,她竟然侥幸自大到差点没用上。可是裴俊瞩依然揪着此事不放,此时记者还没“无冕之王”的雅号,但是杀害记者是可大可小的事,何况裴俊瞩觉得杀手是人证。她便直接接受外国报纸采访,准备由她作为引子来弄刘缙新。可是才刚显出一点大新闻的声势,越州警察厅长刘缙新在家中暴毙,听说死于一贯先师费先云给他的符水,新的越州警察厅长立刻走马上任。他上任头件事就是惩治凶手道长费先云。刘缙新死后也没有被数证定罪,他搜刮来的金银财物还没被清算。

  而此时裴俊瞩所以留在应天,是因为刺杀她的那个杀手,莫名死在应天的警察监狱里,她不依不饶想叫人给她说法。韩容亭
  跟珍卿说裴俊瞩不知好歹,叫珍卿劝朋友适可而止,不然谁也保不住他。
  无端给人家添这么大麻烦,珍卿简直是羞愧死了,珍卿打电报隐讳地提醒裴俊瞩,再不老老实实地回来缩着,她们这些年的友情就算到头了。欠人家的人情还不知怎么还呢。
  珍卿觉得裴俊瞩太过分了,再嫉恶如仇也得替别人考虑。那个越州刘缙新确实是死了,可是他行过贿的头顶靠山没有,那个刘缙新可能就是他们派人杀的。这些人为怕特务们盯上自己,
  杯弓蛇影试图清除一切隐患,万一把韩容亭甚至娟娟姐夫妇,当成是裴俊瞩的靠山一并迫害怎么办?
  珍卿跟曾托付照顾裴俊瞩的人打招呼,不必为了一个裴俊瞩危害到自身。
  珍卿经此对裴俊瞩失望之极,她回海宁邀她见面她也没去,甚至裴俊瞩托米、熊二人约她,她察觉之后也托故不去。
  她最近倒跟港岛的怡民来信频繁,怡民在信中谈论她的宏愿,说要翻译莎翁的全部作品,已经策划好一个翻译顺序,跟珍卿翻译方法等学术问题。珍卿也跟她谈起最近的职业规划。
  珍卿自六七岁自学线描画,二十年来偏爱人物甚于景物。这些年一步步地涉世愈深,对环境人事的感受在变化,心境和趣向也在悄悄变化。她近来对风景画越发有兴趣,决定在绘画上顺应自己的趣向,有机会多做一些风景写生。
  她精通英、法、德、希腊、东洋、世界语,学得不精的外语也有几门子,自然也有自己的翻译规划。除了按计划向外国人译介中国古典诗文,向老外传递中国的古典美学,她最近正在翻译的纯文学作品,包括莫泊桑作品的外译中,还有S国批判现实主义文学的外译中。现在翻译纯文学作品的人不少,再凑这样的热闹没有大意义。珍卿预备以后多翻名人传记、文艺科技论著等。
  她的《中国散失海外文物图书目录》已出版,普通老百姓买不起也没有兴趣买,但此书在学界反响不错。珍卿还跟学术协会研讨过文物问题,也应海宁学校邀请做过主题演讲。再有就是,海大希望她扩写《中国“法”的渊源》,作为政治系和法律系开新课的教本。回国以后,她跟编译所的彭寿曾叔叔讨论过,要面向中国浩如烟海的经史子集,针对青年人做个“国学新注系列”。这也是珍卿深思熟虑许久的,与其淘神费力向外国人推介国学,不如先以现代思想深入浅出地注释经典,让国学经典先来滋养青年人的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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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觉间六月份又快过完,珍卿回国教课已有两个月。
  六月底的一个礼拜天,珍卿带着娇娇到中古文艺书馆玩,恰遇慕先生等艺专同仁聚坐谈事,正在进行总结教学经验的阶段,珍卿来了自然也加入进去。
  珍卿说起当初慕先生教导她,很注重培养她的“视觉记忆力”,要求她画完素描再默写一遍,这样作画时头脑和眼睛就知道,应该把注意力放在哪里,无论对学习国画、油画都有益处。珍卿一直用此方法自我培养,绘画事业于中获益匪浅。但她在艺专教学实践两个月,发现这些学生比她懒惰得多,不够重视“视觉记忆力”的训练,能拖就拖能推就推,连一些平常勤奋又乖觉的学生,都会为了省事而阳奉阴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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