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民国好好学习生活(下)——老实头儿的春天
老实头儿的春天  发于:2023年05月18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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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珍卿写到这里顿住,懊恼地拿笔帽戳自己额头。虽然从批发市场拣的菜从来没吃出过毛病。但杜太爷知道了一定要心疼,要骂她好好的小姐学做叫花子,恐怕三哥、杜教授他们也要心酸,以为她在这里不知苦成啥样。其实白捡的菜没啥不好,至少怡民的负担就减轻了。
  其实美国东部鱼虾很便宜,怡民总是变着法做鱼虾吃,这是饮食上易得的美味。而美国人吃鸡只会吃鸡胸脯肉,鸡翅鸡爪鸡胗啥的全都扔掉,她们就要回来用带的料卤着吃,给表哥跟他们同学送过去。他们吃上道地的中国卤味,有人幸福得边吃边哭呢。珍卿自己卤得还行,也没有他们说得那么好,大约还是想家了吧。
  珍卿把捡菜吃的事裁剪掉,本想说一说菲尔林教授的事,想一想这种事落在纸上不好,终究作罢。
  令珍卿感到愧疚羞惭的是,听说她才到学校就遇种族歧视,菲尔林夫妇对她异常关心,不但连发电报跟哈大询问详情——这是珍卿后来才晓得的,她一直以为菲尔林教授为难,所以一直没有回音呢。发现事情属实以后,身负重要教职的菲尔林教授,还叫菲尔林太太横垮大陆,亲自将他的信交给哈大的校长。再后来,哈大商学院专门举行听证会,把那狂喷种族主义恶言的马修·史密斯停学了。
  珍卿再没想到能是这种结果,由此,她才真正了解菲尔林教授的分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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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妹:
  见信安。前信已悉,知我妹在美诸事好,犹感幸甚。
  祖父至秋季咳疾又起,仔细检查并无异样,日常服西药啖梨膏糖,疗效尚可。杜叔叔食糖看似改善,常常偷买糖果饼干吃,我嘱仲礼、娇娇监督于他;他们兄妹三人学业皆好。
  义赈会龚老先生多病,妈妈常在义赈会帮忙,又兼顾花仙子事务,疲劳急躁致血压高,以药物与物理办法控制。日常并无大事。
  二姊常将小英留于谢公馆,由母亲或家下看顾婴儿,小英越大越像小英她自己,与二姊姊夫相貌渐迥,二姊夫称其生得像祖母。小英性情极跳脱,自能起坐招手,常欲使人注意到她,小儿爱笑颇惹人爱……
  小妹,二姐今又受医学会委派,助政府完善防疫委员会制度,数人推荐二姐往中央卫生防疫委员会任事,因其专业知识和社交人脉能惠及更多为瘟疫所苦者。然二姐犹豫许久故辞之,因怕官身太多限制,不可自由推行其职业规划。
  为兄前日在江州食螃蟹,偶染小恙,今已痊愈,我妹或可稍安。自然忆及你在江平吃虾,甚是嫌恶之态,如今在彼帮近海城市海鲜甚多,可是朝朝烹熟食之?
  小妹,如此夏夜,甚思念你。我寄愁心与明月,叫明月向你诉说我的思念,并叫它替我在你的窗前亲吻你。
  珍卿看到这里也心颤着,她特意打开窗户去仰头看,天上只几颗孤零零的星星,月亮一直被乌云遮蔽,从傍晚就没有露出来过。
  珍卿抱着信甩掉鞋子,一下把自己抛到床上,躺下来继续看三哥的信:
  ……
  在江州宫以麟先生引荐下,结识“乡村建设派”萧鼎彝先生。初与萧先生见面颇惊诧,因曾与他有一面之缘。其时萧先生正患疟疾,其妻携往药王庙烧香,以祈药王驱赶跟随萧先生之疟鬼,余其时未识萧先生,以为寻常愚夫愚妇,不意竟为大名鼎鼎之社会改革家。
  坐谈始知萧先生幼年多病,曾于数家寺院出家治病,对宗教与民间迷信有所体谅,而且颇关心民间疾苦。他所推行之主义欲在乡村促生产、修公路、兴教育,如此改善农民流离沦亡情况,从根柢上解决娼妓乞丐泛滥情形。
  萧先生颇有宗教徒的执着,我对其“乡村建设”理论颇感佩,然暂时未能看清前景,不过萧先生对国事看法,对我甚有启发。其主张在于以改良主义救国,以避□□血革命之伤筋动骨,于国民力避不必要之损失。其言无论社会革命或社会改良,皆当从“治大国若烹小鲜”之理,应从大处着眼小处着手。因此,他与信徒还在按理论做实验,以便以后推广有益经验。
  虽则萧先生有些许天真习气,然爱国热忱皎皎如明月。但愿以后生涯多遇此种同志之辈。
  ……
  去年于美国博览会兜售中国茶,洋商以成箱出口之茶叶不便销售,曾要求将茶叶改为每磅一装,依洋客人要求一律改装,闽州茶外销量稳步上升。此趋势自去年岁末戛然而目,洋商对茶叶、丝绸、瓷器订购量日趋下滑。
  自从美国经济危机以来,其银行破产、工农失业、产品滞销,尤其东洋人受损严重,其农业布局似不合理,近来东洋米价下跌、地租上涨、农人负债,租佃纠纷屡见于国际报道。我自西洋、东洋报纸遍读之,经济衰退之事实已难避免。
  有一事本当于婚前告汝,其时只恐我杞人忧天,未曾多言。小妹,去年在美参加万国博览会,已有预感经济危机将至,因此变卖名下房产,以应对不测之经济危机。不意今番果真被我料中。
  国内生产过剩产品欲行销西洋,时下已是痴人说梦。而东洋人自来只向中国倾销商品,无望更将我国产品销其国内。我名下产品行销南洋甚畅,为应对经济危机所致之产销危机,拟于近日亲赴南洋会见客商。
  小妹,随身携带之珠宝首饰,若有需要皆可变卖,变卖所得尽可花销,不可招摇过市引人觊觎。
  ……
  临札絮絮,无有尽时,明日又是忙碌一天。小妹,我要马上躺下睡觉,而你此时大约在上课。当波城的夜幕降临,你在窗前看见月的影子,会收到我与它寄托的思念吗?
  珍卿抱着信纸安然地睡着了,她自然收到明月寄来的相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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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亲爱的珍卿:
  你在美利坚好吗?良久欲给你去信,每夜铺纸对灯,手握钢笔至熄灯,不能落成一字。
  珍卿,当我提笔给你写信,正一人咽泪收敛悲声,不敢使任何人得知,不敢向任何人倾诉。我身边尚有一二肝胆相照之朋友,然值此风雨如晦之际,与朋友妄谈军国大事,是陷朋友于不义也。而我之职业婚姻,皆与家人龃龉,已成无家可依之孤魂矣。我在国内已无人可诉,只可寻你这“原配”的朋友!
  珍卿,有两种磅礴暴烈的力量,将欲从内而外地撕碎我。还记得我们少时,给陈家小妮送狗油治烫伤否?我之秉性源于父祖辈,他们遵照“仁义礼智信”之“五伦”,扶持宗族、友爱乡党、救济贫苦、包容失足。面朝黄土背朝天的贫苦农人,我自幼视为需要同情扶助之乡党,而今,训练有素之我举起屠刀,向着拿扁担举锄头的乡党,不,是像乡党一样的农人……
  珍卿,他们的血泪在制裁我,叫我不能放过我自己……我违背亲意投笔从戎,本为抵御外侮恢复中华,叫我的母国重归旧日的荣光……但我的信念在摇摇欲坠,不知是否该放弃思考,因为思考让人如此痛苦……
  珍卿,养父自养母死后哀毁过度,患消渴症而不善加保养,近日下肢渐失知觉,体魄消瘦直似骷髅人。父祖亲赴津城督其治疗,养父奄奄有弃世之意。且养父对我父祖言,死前唯记养母之遗愿,望我迎娶其内侄女。父祖前番为我拒此婚约,然养父此时命在旦夕,又提此事实令父祖为难。父亲与祖父商议后,对我言养父不能长久,请我暂时答允婚事,观养父病症有否好转,再行商议成婚之事。
  珍卿,我因报告结婚方得假期,终能与你寄一航空信,再回军营又有通信管制,纸上之言并不安全。
  ……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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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82章 新与旧的朋友们
  珍卿把玉琮的信拍在桌上。
  “岂有此理, 岂有此理,玉琮,你这个大笨蛋!”
  珍卿读完玉琮的航空信, 思及青梅竹马的伙伴,竟被一个遭瘟的养父逼迫到如此绝望, 一时愤怒又无奈, 无奈又愤怒。
  都说最能反手捅你一刀的, 一定是你最信任亲近的人。玉琮小时候跟祖父多要好, 多崇拜温厚能干的父亲, 现在他们也成了玉琮的逼迫者。可是他们也似乎逼不得已,太心疼丧妻又重病的杜四叔。
  珍卿拿起信纸重新读一遍,想看出玉琮是否有伪情, 看完再次把信纸拍在桌上。玉琮信念受到大冲击,正是心理脆弱的时候,答应婚事似是自暴自弃。
  珍卿看一看手表, 赶紧扯一张信纸, 抵着笔尖匆匆写下几行字, 拿着包袋赶紧向外跑。这时是下午五点钟,海宁、津城应该都是凌晨。但不论是打电报打电话, 她都要阻止玉琮破罐子破摔, 婚姻是人一辈子的大事。
  珍卿在电报局排了一会队,终于见到不大热情的录报员, 问了珍卿往哪里发电报, 珍卿把地址姓名都写给她, 又把写了英文字的纸递给她。
  这几行英文字译成中文就是:你若自暴自弃, 与一无知女子成婚, 我将立刻与你绝交, 并且永远不原谅你!
  付好了发电报的钱,珍卿怏怏走出电报局,站在街边邮筒前运着气,忽然间又想起什么,赶紧跑回发报处重新排队。玉琮正在心境脆弱之时,最容易被亲人所左右,得找个人拉他一把。所以,珍卿后面又给三哥发电报,请他托俊俊哥也行,托那位滕将军也行,于公于私都要帮玉琮摆脱困境。
  珍卿又一次从电报局出来,没精打彩地往回走,又有点懒得回家去。房东老太太的外甥来了,那男的天天跟老太太打听,她们两个中国女孩是不是很有钱,也不晓得安得什么心。膈应中不那么令人膈应的是,房东米勒太太与外甥不大亲,而且从来不许这外甥留宿。
  漫无目的地晃荡了一阵,珍卿走到河边的树荫下,胸中还是激荡着愤怒悲痛,还有从心底涌上来的疲惫。她刚刚在心里一阵阵发狠,无论如何,要把玉琮的包办婚姻搅黄喽,那个不阴不阳的杜四叔,真深情早该去陪他的死鬼老婆,硬憋着一口气逼人结婚算什么。
  想到玉琮政治上的思想困境,又觉得他也许就不该去当兵。正在失魂落魄的时候,忽地被人一拍肩头,登时惊得一个哆嗦,回头怒视这个冒失鬼,却瞬间转嗔为喜道:“学姐!”温婉知性的女青年笑盈盈地拍她:“可不就是我嘛!”
  珍卿拉着荀学姐蹦跶两下,犹然不可置信地问:“学姐,你不是在哥大吗?怎么到剑桥来了?”
  荀学姐解释说,他们东部的中国留学生,组织了一个教育报国会,她是到波士顿来开会,顺便来看望一下小学妹。
  一听荀学姐忙的是正经事,珍卿想自己限在情绪里,不由低落地应一声。
  荀学姐见状捏起她的脸,极为亲昵怜爱地说:“你这个小丫头,到底谁气着你?我从电报局就看见你,在对街怎么叫你都不应,你气鼓鼓地只顾朝前走,又停在这里,跟这棵树对峙半天,我以为你要跟它打架呢!”
  珍卿哼唧着轻轻推她一把,没有把玉琮的事说出来。顺势问荀学姐想吃什么,今天杜大厨亲自掌勺,保证叫学姐宾至如归。然后,他们去市场买了不少菜,大菜包括炖一只鸡吃。
  她们手挽手回珍卿住处,一到家见米勒太太横着脸上来,说刚才她的外甥尼斯,偷了她钥匙偷进女孩们的房间,已经被她报警抓走了。米勒太太叫珍卿赶紧回去查看,要有什么失物要跟警察说。
  荀学姐跟珍卿面面相觑着,连忙一块上楼检查有无失物。珍卿仔细检查了所有房间,她自己丢没丢东西很清楚。怡民的房间她虽不完全清楚,但没看出摆放物有何变动,怡民没防着她的那个放钱箱子,也没有位移或被撬的痕迹。
  珍卿正要打开门下楼去,见米勒太太丧着脸站门外,这一张自带尸气的棺材脸,真是跟她们家杜太爷有一拼。米勒太太晓得没发现贵重物品丢失,似也暗暗松口气,生硬地保证以后会避免此类事发生。米勒太太又往里瞅一眼,问珍卿带回的生面孔是什么人,不想荀学姐特有眼力见儿,立刻把自己的证件给老太太看。老太太像审间谍似的,刨根问底地审问荀学姐,知道是来开会的学生才罢休。
  荀学姐笑呵呵地看珍卿关门:“你这个房东老太太,看着古板挺有原则的呵,大义灭亲做得真顺手。这一点就比中国人强多了。”
  珍卿心累地跳开这话题,问荀学姐有没有安排住处,没有的话今晚跟她一块睡。荀学姐她也是这意思。珍卿就下去求米勒太太允许,没想到米勒太太爽快答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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