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山不是一座山,是一片山。
j市是省内最大的矿产储藏地,这些矿产,都集中在流云山区域,在以前,主要包括金、铜、铁等,j市的人比较有钱的,大部分人是与这些矿产业相关的人。
以前是金铜铁矿值钱,不过之后又确定这里的矿藏里还有不少稀有金属,所以这里就更值钱了。
不过,这里的采矿业,现在都是用高科技,工人并不特别多。
即使林春阳就是j市人,但他对这个采矿业并不了解。
林春阳说:“我知道这个流云山。”其实她爸也是流云山人,不过林春阳并不想说起他,只要一想他,她就满肚子火气,恨不得把世界都烧了才好。
傅暄:“我爸当时年纪已经有些大了,据说他小时候特别孤僻性格不好,所以没有人愿意收养他。那些年纪比他大的人,很快就可以去工作,我外公给他们提供了工作的机会,有些人留在了矿场,有些人也进了我外公的其他公司,而那些比我爸小的孩子,男孩子差不多都可以被收养,留在那里的基本上全是女孩子。我爸就成了特例,一直留在了那里,成了最大的哥哥。他学习比较好,之后就一直读书,全是我外公资助的。他甚至上到了研究生,要是他愿意,他还可以读博士。不过,他为了读书,和我外公签署了合约,要为我外公工作二十年。”
林春阳有些惊讶:“二十年?二十年是不是有些长啊。”这都相当于是所有好的时间都要为傅暄的外公工作了。
傅暄点头:“你现在听着,是不是觉得有些不合理,像是把人买成了奴隶?”
林春阳实话实说:“有点。”
傅暄叹了口气:“我之前也觉得不合理。直到我和高爷爷聊天,高爷爷说,我爸签合约的时候是他上大学的时候,当时,正是国企下岗的时候,找工作并不是那么好找了,我外公当时在省内是数一数二的大商人,我爸本科毕业了,正经去找工作,还不一定能找到我外公的企业里去。而且合约里写的是给我爸的待遇是和同等职位的其他人同等的。也就是,我爸签合约的时候,比起是要困住我爸,更像是支持他,是我外公厚爱他才给他的这种待遇。”
林春阳表示明白地“哦”了一声,心想以他爸那种万人迷的样子,要是出去找工作,应该到哪里都比较吃香啊!根本不需要他外公的施舍才对。
傅暄语气更沉重了一些:“但是,我爸,利用他们,又害他们,就只是为了我外公的家业和财产。”
林春阳看他给他爸死死定了罪,就说:“你这样讲,有实质性的证据吗?就是提供给警方,让警方来查他起诉他的证据?”
傅暄摇了头:“这都多少年了,哪里还有什么证据。他把我外公外婆和我妈的东西,都收拾了不知道多少遍了,能烧的基本上全烧了,留下的东西非常少。而且,留下的,也都是被他检查了一遍又一遍的,根本不可能有什么证据。”
林春阳好奇了:“既然都没有证据,那你怎么就认定是你爸害死了你的外公外婆和你妈?听别人说后,做的推断吗?就像之前推断陆雪的案子那样?”
☆、第72章 第七十二章
第七十二章
傅暄苦笑了一声, 从沙发里坐起身来, 又拉林春阳,“你上来陪我坐。”
傅暄只要一坐起身, 就高很多, 林春阳不想仰着脑袋看他,只好爬上沙发坐在他旁边,傅暄顺势就伸手搂住了她的身体, 又拉着被子把她盖住。
傅暄眼神暗淡,说:“我当然不是完全没有证据,就怀疑他。”
林春阳:“什么证据?”
傅暄叹道:“我刚才说了那么多,那些已经是证据的一部分了。”
林春阳:“你是指你爸烧掉你外公外婆和你妈的东西?是心虚破坏证据?”
傅暄:“这算是一部分原因。虽然我爸说他是把那些东西烧去给他们在阴间继续使用, 但怎么说,我爸其实是很不信命的那种人,他只相信想要的东西就要去争, 我小的时候,他也是这样教导我的, 他说人最不该有的性格就是懦弱和认命。他这种完全不信命的人,居然会把东西都烧去给他们在阴间使用, 这就很不合理。除了这事,其他人家,至少我认识的富贵人家,都很相信祭拜先祖和神灵, 也会去庙里或者道观里供奉和祭拜神灵, 你看看我家, 有什么神像吗?没有,对吧。因为我爸他不相信这些。他不相信这些也就算了,他根本不会去祭拜我的外公外婆和我妈。我外公外婆和我妈的墓地,每年都是高爷爷去整理,是那些受过他们资助的人回去祭拜。”
这下林春阳真很震惊了。
傅暄难过地将脸靠在林春阳的肩膀上,林春阳只好拍抚了他的背几下。
傅暄继续说:“我感受得到,我爸并不尊敬我外公外婆,也并不爱我妈。你知道的,有句话叫,love and cough cannot be disguised.他是不是真的爱我妈,我小的时候发现不了,但我大了,我就感受得到。他真的,只是因为我外公外婆的钱,才和我妈结婚。而且,他是先把我妈的肚子搞大了,我外公外婆不得不答应了他和我妈的婚事。你说,他这人,是不是特别坏啊!”
林春阳:“……”无言以对了。
见傅暄激动起来,她只好又拍抚了他的背几下,说:“那你有问过你爸吗,他对于外界的传言,是怎么想的?”
傅暄沉着脸说:“他只认为成王败寇,其他人都是嫉妒他。他根本不需要去在意那些人的想法。”
林春阳:“……”这个,要是在古代,也算是枭雄了吧,只是,要是是自己的父亲,的确就有些难以接受。
林春阳犹豫道:“你爸真这么和你讲?”
傅暄很认真地点头:“他真这么讲。我以前问他,别人说,外公外婆和我妈的死都与他有关,他为了谋夺我外公的财产不择手段,这是不是真的。”
林春阳很佩服傅暄的大胆,这种话就直接问了。
她不由问:“你爸没有气得打你吗?”
傅暄:“他为什么要打我,他敢打我?!”
林春阳:“我觉得你那些话直接得有些大逆不道了。”
傅暄:“但大家都这么说,我当然就那么问了。我也是想了很久后,才直接去问他的,想知道到底是不是真的。”
林春阳:“那他承认了?”她才不觉得傅暄他爸会承认。
傅暄:“不算承认,但他也没有具体否认。”
林春阳:“他说了什么?”
傅暄:“他说,那些谈这件事的人,有谁知道真相是怎么样的吗?要是他们真的看到了什么,真的掌握有什么证据,那直接去报警不就行了?当时那么多人虎视眈眈地盯着邹家的矿山、矿厂和其他产业,谁不想把他打倒了,去分一杯羹,但没有人做到,他们不过是诋毁他嫉妒他而已。人要脚踏实地,但眼睛要往上看,那些传他谋夺财产的人,不过都是眼热他的人,根本不用在意这些人的话。”
林春阳想了想,觉得傅暄的父亲说得没错啊,听不出哪里有问题。
“我觉得你爸这样讲,是否认了吧。你看,要是他当时真的害死了你的外公外婆,那么多人盯着你外公外婆的产业,会去针对你爸的人很多,他们那时候就没找到什么证据,就说明你爸的确应该是清白的呀。”
傅暄犹豫着看着林春阳:“我也这么想过。但是,之后我妈就精神出了很大的问题。也许,我妈当时是发现了什么,我爸为了控制她,才让她精神出了问题。”
林春阳震惊了:“很容易让人精神出问题吗?”
傅暄点头:“我去了解过这方面的东西,很多药物都会造成人的大脑损伤,让人精神出问题,还有就是我妈本来就是个非常敏感感性的人,要是对她做精神上的打击,她也会出现精神问题。”
这样的话,那这事太恐怖了。
林春阳说:“这样,是不是太有罪推论了。”
傅暄垂下了眼睑,遮掩了眼中的难过和痛苦,说:“我也希望我是有罪推论。但是,自从我妈精神出问题,他就把我妈送回了j市的房子里住,之前在我妈跟前照顾我妈的佣人,都被辞退了。我妈被送回j市后,我爸开始也不让我去见她,后来因为我不断哭闹,他没有办法,才送我去j市陪她。在j市时,家里只有一个住家保姆照顾我妈,还有一个只负责三餐的厨娘。这两个人,都是我爸找的贵州山里出来打工的人,后来,我妈过世了,这两个人也被我爸辞退了,我根本不可能再找到她们。我妈即使真是自己精神出的问题,难道不该送到疗养院去治病吗,就把她关在j市的房子里。”
林春阳听完,就心生了恐惧,觉得傅暄的父亲的确很像个大魔王,可以扮演恐怖故事里的大反派了。
林春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傅暄将脸埋在她的肩膀上,低低地叹了口气,“所以,我也不知道我该怎么办好。”
林春阳也不知道该怎么办,只好搂着他,两人就这样依偎着过了很久,林春阳慢慢说:“傅暄,你想过将当年的事弄清楚吗?”
傅暄抬起头来看她,林春阳:“去把当年的事弄清楚,不管之后是原谅你的父亲,还是不原谅,从此和他分开,你都心里有数,可以更好地去面对未来。”
傅暄有些犹豫。
林春阳看出了他的犹豫,他的犹豫背后其实是害怕,他应该还是对他父亲抱有幻想,希望当年的事全是别人的造谣,所以,他可能会难以面对真相。
林春阳轻轻捧住他的脸,看进他的眼里:“人每个阶段,都会有自己不同的人生,我们已经这么大了,应该要学会去承受那些以前逃避的东西了,是不是?要是那些事是别人的造谣,那你就能更好地接受你的父亲,要是那些事真的是真的,你到时候无论怎么选择,我都陪着你,可以吗?”
傅暄沉默了好一阵,才说:“但是,当年的事情,太久了。基本上没有什么证据了。问我爸,我爸不会告诉我真相。”
林春阳说:“你真的了解你的父亲吗,你真的了解他,你才能知道,你爸在这件事上,到底为什么做当年那些选择,他心里怎么看待这件事,我觉得他很在乎你,既然在乎你,他就会在意你对这件事的看法。他在意你对这件事的看法,他的行为就会受到约束,他就做不出全然脱离道德的行为。至少,我是这样认为的。”
傅暄听明白了林春阳的隐含意思,林春阳相信他父亲可能是无辜的。
傅暄双眼发红,沉默地呆坐了很久,才点了一下头:“也许,是的吧。”
林春阳说:“要不,你再去和他谈谈。我觉得只有心平气和地交流,才有可能说心里话。”
傅暄想了想,答应了,“我去问问他为什么回来。”
傅暄拉着林春阳出了房门,两人沿着楼梯走上了四楼,四楼是很大的两间房,其中一间是傅暄的收藏间,里面有他的钢琴、小提琴,还有篮球架、家庭影院、放碟片的架子、游戏机等等,一百多平的地方,分成了几个区,尽显宽阔和温馨,不过,傅暄最近并不怎么来这间房。在这间房的家庭影院区域,本来是放沙发的,但是之后换成了一张大床,他爸就把这间房占为己有,每次来这里,就住这间房。这也是傅暄因此不爱在这间房里待的原因。
傅暄敲了门,里面没有人应声。
傅暄站着等了一会儿,依然没有人应声。
林春阳将耳朵贴在门上听了一会儿,对傅暄说:“里面好像没有声音。”
傅暄于是用密码开了房门,推开门,里面的大灯没有开上,但是几个区域的拐角处的落地台灯都开着,暖黄的光晕让房间如在时空的夹缝中,由现今连接了过去。
傅暄率先进了房间,林春阳也随着他进去了。
钢琴的琴盖打开了,上面放着一本琴谱,林春阳问:“你爸会弹钢琴吗?”不过刚才没有听到琴声。
傅暄摇头:“他不会,这是我的琴谱。”
而在游戏机区域的沙发里,则扔着好几件衣服,都是傅暄他爸的,走到家庭影院的区域,床上并没有人。
卫生间的门开着,里面也没有人。
林春阳:“你爸没有在。”
傅暄带着她又出去了,林春阳说:“你爸住这里,是因为这里都是你的东西吗?”
傅暄说:“你别用这样感性的思维去想他,他最擅长把控人心了,说不得你再多想一些,你就会完全倒戈到他一边。米姨和鹿哥他们就是这样。”
四楼的另一间房比较空,没什么东西,傅暄进去,只见到房间中间放着一把木椅,是一把明朝的圈椅,圈椅孤独地待在那里,并没有人坐上去。
林春阳因为这把椅子,倒有点头皮发麻。
傅暄却没多想,拉着她离开,林春阳在门口回头,只见那把历经了长久时间的椅子静默地在那里,上面似乎有很多人的影子,他们正从时光的深处窥视着她和傅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