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
李嗣源一身孝衣回来，先去了正院看了曹夫人，就回到偏殿。
“陛下！”王氏领着林从迎上去。
“免礼吧！”李嗣源走进来，看着好像有些难过，看来是刚刚和曹夫人哭了一场。
李嗣源进了屋，王氏就忙上前帮李嗣源把孝衣脱下来，然后去拿了家常衣裳服侍李嗣源换上。
王氏边换边问道：“陛下去看过姐姐了？”
李嗣源叹了一口气，“刚刚去看夫人，夫人哭着让我赔她审儿……”
王氏听了也叹气，“陛下节哀，姐姐也是失了儿子，太过伤心，陛下千万要保重身体，姐姐那我和宁儿会多劝着。”
李嗣源满脸伤痛，“辛苦你了，一定要好好劝劝她，她身子素来不好，这样下去怎么受得了。”
“陛下，要不把宁儿和石郎的孩子都接进宫，让陪着姐姐吧，姐姐这病是心病，越伤心越严重，得让她有些念头才是。”王氏建议道。
李宁的孩子这次也都跟着进京了，只是李宁如今是公主，不好再带孩子住娘家，就只自己跟着曹夫人，把孩子先送给石敬瑭带着了。王氏才由此建议道。
李嗣源听了点点头，“还是你想的周到，如今，也就宁儿和宁儿的孩子才能让夫人好受些，明日就让驸马带孩子进宫吧！”
想到李宁一家要进宫，又想到李嗣源的几个孩子和李从珂的几个孩子，这一个小宫殿只怕很快就住不开了，王氏就问道：“如今宫里各宫都住着先帝的妃嫔，陛下打算如何处置，是都升了做太妃，还是怎么弄？”
“这事冯道跟朕提了，说先帝的妃嫔大多正值妙龄，升太妃在宫中孤老终生有些不符合人伦，再说供养费用也太大，不如发些钱财让她们各自归家，重新婚配，你去清点一下宫里先帝的内库，这两日把这事给办了吧，对了，还有宫中的宫女，适龄的也都放出去，只留些年纪大的，不愿出宫的就行了，宫里没那么多主子，人多了也浪费。”
王氏正愁着这满宫先帝嫔妃宫女怎么处理，如今李嗣源发话，王氏自然乐意，笑着说：“陛下仁慈，先帝在位三年，宫里嫔妃大多各地奉上的，都不过双十年华，留在宫中确实委屈她们了，妾身明儿就给她们发些钱财，派人送她们归家……”
说到这，王氏忍不住打趣李嗣源，“只是这些嫔妃宫女都是从天下采选的，各个美貌动人，陛下难道不先见见，看到中意的，留下一二。”
李嗣源笑着拥着王氏，“哪有能比得上美人你的，夫人尽管裁，不用顾虑。”
王氏笑着捶捶他。
李嗣源在王氏这里用了膳，因为还在孝期，就回兴圣宫了。
王氏则先派人去通知石驸马明天带着孩子来宫里，然后带人连夜去清点了先帝的小金库，第二日，王氏就照着宫里名册，把李存勖的一众嫔妃宫女花钱给送走了。
看着瞬间清空大半的皇宫，头上没了庶出婆婆，身边也没有小妖精的王氏顿时觉得神清气爽，哼着歌回去补眠了。
结果睡下的王氏不知道，由于她掌了宫里的小金库，又处理了李存勖一众宫妃，明显更受李嗣源宠爱，并且掌了宫权，再加上如今李嗣源刚刚登基，肯定要大封后宫，宫中本来就对这事敏感，许多宫人太监，都在暗自猜测到底两位夫人谁才会入主中宫。
于是，王氏一觉醒来，就听到传闻自己马上当皇后了。
王氏：……好家伙，这事老娘怎么不知道！
第54章 王氏：我是贤妃！！
王氏一觉醒来, 刚刚梳好妆，环儿就来报说宫中六局的主事前来问安。
李存勖建立后唐时，因自觉自己是唐朝宗室，所以无论前朝还是后宫, 都仿了唐朝的制度, 所以如今后宫女官也是沿袭了唐宫的六局二十四司。
王氏昨日清点金库和送走嫔妃宫女也用到几人, 算是认识几人, 就让几人进来。
六局六位掌事进来, 就对王氏行礼，“拜见夫人，夫人万福。”
王氏由环儿扶着在主位坐在，笑着说：“几位都是宫中的老人, 免礼, 赐坐。”
六位掌事口说不敢, 才在下首坐下。
王氏开口问：“几位掌事今日前来有何事？”
领头的尚宫局主事笑着回道：“夫人进宫, 六宫有主，此乃喜事, 尚衣局昨日连夜赶制了一件彩衣, 特献与夫人，夫人国色天香, 穿上定然美艳动人，更得陛下宠爱。”
说着, 尚衣局主事后面一位宫女捧着一个檀木盒子上前。
王氏此时刚醒，还有些迷糊，只听到几人说献一件衣裳给她，觉得这是几人身为宫中旧人来讨好她这个新主人，也没多想, 再说王氏自己因为美貌也很喜欢打扮，故也没拒绝，笑着说：“几位掌事有心了，拿来本夫人看看。”
环儿下去，接过盒子，然后回来呈给王氏。
王氏打开上面盖子，就看到里面是一件华丽的衣裳，只是叠起来看不到全貌，王氏对环儿点下了头，环儿就忙又叫了两个宫女，一起把衣裳拿出展开，顿时，一件熠熠生辉的宫装展现在眼前。
“这是改版的霓裳羽衣？”王氏眼前一亮。
“正是，就知瞒不过夫人的慧眼，这羽衣是仿唐时典籍中制作，丝用了银丝，线都是金线，辅以进贡来的轻羽，样式稍比原版霓裳羽衣保守，做了宫装样式。”尚衣局笑着说。
其实这件霓裳羽衣是李存勖的刘皇后命尚衣局偷偷做的，刘妃昔日就是歌姬出身，极擅舞蹈，李存勖当皇帝后，身边的美人渐多，刘皇后为了争宠，就偷偷做了这件霓裳羽衣，只是她已经身为皇后，怕人说轻佻，才改了宫装样式，如今被尚衣局拿来借花献佛。
王氏看着眼前的衣裳，虽然很是喜欢，却理智还在，直接挥挥手让环儿重新装起来，笑着说：“多谢几位掌事好意，只是如今国库空虚，陛下素来节俭，朝中大臣和军中将士俸禄都还发不下，本夫人岂能穿如此奢华之物，几位掌事还是把它拿回去拆了，卖了捐到国库吧！”
几位掌事听了一惊，尚衣局掌事忙说：“夫人心意令我等钦佩，只是不过一件衣裳，夫人何必如此。”
王氏笑了笑，“本夫人虽然没读多少书，可也知道防微杜渐的道理，我今儿喜欢一件霓裳羽衣，明儿喜欢几件贵重首饰，后儿再弄几棵珊瑚珍珠，宫中本就不富裕，如何够本夫人糟的，你们以后不必再送这些奢华之物，按平常用的送来就行。”
几位掌事相互看看，只好应道：“奴婢们谨记夫人教诲。”
“好了，若是无事，你们下去吧！”
“是，”几位掌事应了一声，准备退下。
临走时，王氏突然想起来，问道：“你们几个是只来了我这，还是先去了曹夫人那？”
几个掌事顿时停下，有些紧张，领头的尚宫局掌事以为王氏刚刚进宫，想压曹夫人一头，就谄媚地说：“自然是先来夫人您这，夫人最得陛下圣心，又掌宫权……”
“放肆！”王氏突然一拍桌子，“姐姐乃是陛下正室，尔等身为宫中管事，礼仪尊卑不懂么，怎可先来拜我不去拜正殿！”
几个掌事忙说，“夫人息怒，奴婢们听闻曹夫人玉体不合，才不敢前去打扰，非是不敬。”
王氏听了冷笑，“我只听过主子身体不适，下人前去问安侍奉的，还没听过主子身体不适，下人就躲了的，几位好大的牌面，宫里正头娘子身体不适，你们不去侍奉，反而在这找理由推脱，你们是想造反不成么！”
几个管事吓得扑通一下跪下，“夫人饶命，奴婢们万万不敢有这个心思。”
“既然不敢，还不快去正殿侍奉，在这杵着做什么！”
几个管事吓得忙连滚带爬出去，去正殿侍奉去了。
管事走后，王氏伸手揉了揉额头，自言自语道：“一群不省心的东西，在这给我耍小心眼，也不看老娘是干什么的。”
“就是，娘亲最厉害了！”林从蹦蹦跳跳从另一边里间门走出来。
“我儿醒了！”王氏对旁边丫鬟环儿说：“快去传早膳。”
林从走到王氏身边，看着他娘已经换了宫中的装扮，笑着说：“娘今天打扮的真好看。”
王氏故意问，“娘以前打扮的难道不好看。”
“都好看，今天更好看。”
“小机灵鬼！”王氏戳戳林从的鼻子，把林从抱到榻上，先拿了个点心给儿子。
林从吃着点心，“娘，你昨天忙着遣散宫人时，我在园里里玩，听着有不少宫人太监私下讨论爹爹立后的事，有涉及到娘你的。”
王氏是什么人，林从话一提，王氏就反应过来，冷笑，“我说呢，今天这六个管事来这一出。”
林从问道：“娘是什么想法？”
王氏笑了，“这事你娘我是什么想法没用，重要的是你爹什么想法，你爹现在对夫人正愧疚到就差提剑戳自己两下了，这些宫人太监都是先帝时的旧人，先帝宠妾灭妻，因为宠爱刘妃就立她为皇后，咱们陛下可不是这样的人。”
林从听了松了一口气，林从生怕他娘身在其中看不清楚，现在看来他娘一如既往清醒，就笑着说：“娘说的是，先不说大娘是正室，和爹爹是少年夫妻，情分一直在，就算如今虽然大哥哥去了，大娘还有大姐姐和姐夫，姐夫如今掌着兵权，爹爹怎么弄，这皇后也越不过大娘，再说娘你又没子嗣，如今大哥没了，爹那几个儿子还不知道怎么争，咱们真犯不上趟这浑水，娘你潇潇洒洒做个宠妃，独宠后宫，好好享受才是正事。”
王氏听了笑着捏捏林从的脸，“还是我儿懂我，你娘我好好把着你爹，怎么也给捞个王爷当当才好。”
说到这，王氏有点小后悔，“之前你和我说再生一个，可惜我这肚子不争气，要不给你爹生个幺儿，以后和你相互扶持也好，反正他年纪小，也不碍着其他几个年纪大的什么事，真是亏了。”
林从也觉得他娘有点亏，他爹家里是真有皇位要继承，他娘要是生了，以他后爹的年龄，也不会和从珂从荣从厚有竞争，以后等大了，肯定能混个闲散王爷混个封地，他娘以后做太妃跟着儿子出宫，也名正言顺。
他娘要有亲生儿子，就不会去养什么李从益，也不至于被坑死。
只是这生孩子的事，未必是他娘这边，毕竟他娘还年轻，他爹年纪却有些大，林从就说：“娘你要不给爹爹补补，再努力一下。”
王氏秒懂，摸摸下巴，“明日我叫宫里御医给你爹爹看看。”
两人商量完这事，就又回到之前宫里传言，林从提醒道：“如今宫里传言不断，娘还是得去和大娘说开才好，娘和大娘虽然关系不错，可这事就怕人挑拨，到时凭白生了嫌隙。”
“这事还用你说，快点吃饭，吃完饭我就带你去夫人那一趟。”
……
林从和王氏用了早膳，王氏就领着林从一起去了正殿。
到了正殿，六局的六个管事正在侍立在外面，王氏直接从几人面前走过，进了殿内。
殿内，李宁和石敬瑭的一群孩子在曹夫人床前玩，李宁正在柔声安慰着曹夫人。
可能是今天有孩子热闹的缘故，曹夫人脸色好了一些。
王氏领着林从上前给曹夫人请安，然后笑着说，“姐姐今日气色看着好了一些。”
曹夫人看着王氏来，撑着李宁手坐起来，“妹妹来了，快坐。”
李宁搬了个凳子给王氏，王氏就在床前坐下。
王氏先是悉心询问了曹夫人今日吃了什么药，身子怎么样，看着曹氏确实见好，眼睛扫过外间门的六宫管事，笑着说：“六宫管事今早来上我问安，我寻思着她们还没来姐姐这，就去我那，太是无礼，就把她们撵姐姐这来了，姐姐可觉得她们烦。”
外面六个掌事听了低着头，恨不得找到地缝钻进去。
曹夫人虽然素来不管事，却是个明白人，哪里听不出王氏的意思，是想让她趁机立威。
只是曹夫人此时却没那个心思，反而握着王氏的手，“妹妹，我向来多病，你聪明伶俐，又能管家，这皇后之位，确实是你更合适。”
王氏听了大惊，没想到李从审一死，曹夫人万念俱灰成这样，可这时她万万不能接这个皇后之位，先不说李嗣源怎么看她，就是旁边的李宁，人家也不会乐意从嫡公主变庶公主。
嫡公主和庶公主光开府的规格可都不同。
王氏立刻双手握住曹夫人的手，情真意切地说：“姐姐这说的是什么话，姐姐乃陛下正妻，后，帝之正妻也，妹妹怎么可以替代姐姐，这皇后之位，只能是姐姐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