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够了吗——BY:栖见
栖见  发于:2023年05月17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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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跟他关系算不错,年龄并不差太多,性格上也合得来,她平时生活中是个二级残废,他也经常会买点吃的东西过来,或者给她打扫一下屋子。

梁秋实比起她的助手,更像是她的助理,也会帮忙打理一些生活琐碎,所以虽然是兼职助手,时吟给他发的工资,甚至比很多全职助手要多得多。

但是最近,除了工作,他像是消失掉了一样。

包括之前颤栗的狸猫那件事,在网上闹得沸沸扬扬,连林佑贺大佬心那么大的校霸都来问了她情况,梁秋实却连一个字都没有说。

正常情况下,以时吟对他的了解,他一定会第一时间冲到她们家帮忙想对策才对。

有什么地方,在她没意识到的时候,好像变得不一样了。



《零下一度》周年会时间在十二月初,正是最忙的时候。

《赤月》的每年十二月刊都会出特刊,作为对于这一整年的总结,是平时的两倍厚度,会有漫画家的专栏,分享一些创作中的趣事或者日常。

工作量,自然也是平时的两倍多。

一般编辑部都会提前两三个月就开始准备,再加上十二月底是摇光社的年会,虽然年会是人事部负责,并不需要编辑部插手,但是很多事宜也需要各刊主编联系配合。

等时吟反应过来,她才意识到,她挑了一年中即将到来的,最忙的一个月来谈恋爱。

特刊上的连载是要两话合一的,时吟再次进入漫长的赶稿周期,梁秋实和另外一个小助手两位助手一起,才勉强能赶上进度。

时吟的另外一个助手叫小鱼,是个很可爱的女孩子,最开始被时吟以“主编的一张照片”吊着,一吊就吊到了现在。

大饼画了几个月,人虽然说是一次都没见到过,小鱼倒是已经渐渐地适应了这个节奏,一直在这儿待下去了,看起来有望成为除了梁秋实以外能够忍受时吟半年以上的助手第二人。

时吟有些恍惚,自从第顾从礼第一次按响她家门铃到现在,已经过去半年了。

她甚至还记得那天的天气很好,她起床刚做了一个面膜所以头上还带着发箍,以及当时手里的冰镇酸梅汁沁凉的温度。

周六《赤月》编辑部加班,顾从礼周日过来,时吟一边画稿,一边跟他回忆她们真正意义上的开端。

时吟用笔的末端戳了戳下巴:“主编,你还记不记得你第一次见到我的时候?”

顾从礼翻着编辑反馈上来的出版目录,没抬头:“记得。”

他最开始对她其实没什么印象,也就是众多半夜不睡觉跑出来夜游的小朋友里的其中一个,印象是她准备下去的时候那一眼留下的。

后来,顾从礼把它归结为巧合,记忆深刻大概也只是因为,当时的那副画面实在太过于符合他的审美。

黑夜人群里,她提着做旧灯盏回眸的样子,像极他小时候看的日本绘本漫画当中,参与百鬼夜行的某只美艳的妖。

时吟建了个新图层,透过草图勾勒出鸿鸣的眼部线条:“你真的不能怪我,你当时好吓人啊,突然就出现了,跟大变活人似的,我真的不是故意把门甩你脸上的,”

她顿了顿:“不过你也太小心眼了,这就走了,还不理我。”

他才反应过来,她和他说的,不是一个第一次。

“不是因为这个。”顾从礼说。

“那是因为什么。”

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很不愉快的事情,顾从礼唇角耷拉下来:“你不穿衣服,站在别的男人旁边,看着我。”

他皱眉:“好像我是外人。”

“……”

你不要这么不见外好吗,您当时本来就是外人啊主编。

不过——

“谁不穿衣服了?我穿了衣服的好吗,”时吟停下笔,抬头,“你怎么污蔑人啊?”

“睡衣。”

“……”时吟对这个男人的认知再一次被刷新了,她一脸惊悚加一言难尽的复杂表情,“那个不算睡衣吧,是居家服啊,我有的时候去楼下超市都会直接穿那个去的。而且赵哥做了我快一年责编了,也很熟了,又没关系。”

“有关系,”顾从礼看了她一眼,神情淡漠:“几年都不行。”

第48章 予死予生(5)

十一月底的那天, 顾从礼接到了顾璘的电话。

他没有存号码的习惯, 通讯录里面的手机号一共也没几个, 顾从礼人还在编辑部,从会议室走出来,漫不经心接起来:“您好。”

对方沉默了一会儿, 才缓缓开口:“是我。”

顾从礼脚步一顿。

编辑部例行加班, 一出了会议室周围吵吵嚷嚷的, 电话声音此起彼伏, 顾从礼没说话,那边也就一片安静。

过了几秒, 顾璘才问:“你在哪?怎么这么吵。”

“上班,”顾从礼走回到桌前, 把手里的东西放下, 靠进椅子里, 打开电脑, “有什么事吗?”

“上班?”顾璘慢慢地重复道,“你现在在做什么。”

顾从礼笑了, 看着电脑桌面,语调有点懒:“我在做什么,你不知道吗?”

他不可能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做什么。

顾从礼一直觉得,自己跟顾璘很像。

血缘的力量很可怕,从小, 他就觉得他在有些地方跟顾璘一模一样。

某些思想, 对不在意的事物、情感上的淡漠, 还有过于极端的掌控欲。

他是掌握皇权的王,国土之上任何人都不能忤逆他。

顾从礼觉得,自己的病症比起他来,好像还要轻一点。

至少没到无药可医的程度。

顾璘沉默了一下,忽然道:“我去看过你妈了。”

顾从礼一顿。

他人靠在椅子里,笑意消失得无影无踪,紧绷着唇角,眸光敛起:“谁让你去了。”

顾璘似乎完全不在意儿子糟糕的语气,依然平静地,听起来没什么情绪起伏继续道:“我的助理跟我说,你把她接出来了?”

顾从礼冷冷勾起唇角,淡声:“你助理消息可真灵通。”

他半年前就接出来了,他不可能不知道。

顾璘叹息了一声,似乎是在抱怨儿子的任性让他有点苦恼:“你不应该把她带出来的,她在那边得到了最好的治疗——”

“神经病。”顾从礼把电话挂了。

他沉默地坐了十分钟,忽然起身,抓过外套和车钥匙,人转身往外走。

上了车以后,他给曹姨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声音很嘈杂,有女人在尖叫,还有桌椅翻倒的声音,说些什么顾从礼分辨不清。

下一秒,手机被谁抢走,然后是一片寂静。

白露轻柔的声音,软软传来:“阿礼,我今天梦见你爸爸来了。”

顾从礼抿了抿唇,没有说话。

白露在那边,低低轻轻的笑:“我梦见他就站在门口的地方,他看见我了,然后转身走了。”

“我跟他说话,可是他不理我,”她委屈地,语无伦次地说,“明明就是梦里,他为什么也不理我,我就说他真的来了,她们全都说没有,她们骗人。”

“阿礼,阿礼,你什么时候放学,妈妈给你烤了个蛋糕,你再不回来就冷了,冷了不好吃的。”

顾从礼喉咙干干涩涩,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他闭了闭眼,淡淡说:“妈。”

白露还在欢快地,不停地说:“我今天中午还烤了个苹果挞,放了好多好多苹果,还剩了一块儿,妈妈给你留着,特地没让别人吃,等你回来尝尝。”

“你要去看医生吗。”

女人的话音戛然而止。

顾从礼耐心地:“你生病了,就像感冒一样,感冒要看医生,看过了就好了,我带你去看医生,好不好?”

“我没有……”她喃喃着,忽然低低哭起来了,“我没有,我不要看医生,我又没有病,我为什么要去看医生,阿礼,阿礼,你也不要妈妈了吗?”

“你也不要我了,你也不要我!你也要把我送走!”

她尖叫着,下一秒,电话被她挂断。
十几分钟后,曹姨打了电话过来:“夫人刚刚打了镇定剂,现在已经睡了。”

顾从礼仰着头,靠坐在车里,淡淡“嗯”了一声。

曹姨叹了口气:“治疗的事情还是要慢慢来,不能急,她现在确实是对这方面比较抵触,这种事情还是要你来跟她说,我们的话肯定是不行的。”

“我知道。”顾从礼依然语气淡淡,听不出什么情绪。

曹姨叹了口气,又说了两句话,才准备挂掉,挂之前,她忽然叫了他一声。

顾从礼没应声。

曹姨犹豫了一下,才道:“你自己也要注意自己,别给自己太大压力,会好的。”

顾从礼坐在车里,垂着眸,忽然笑了。

这么畸形的家庭。

这么不正常的父亲和母亲。

大概还有一个,同样不太正常的自己。



时吟观察了梁秋实整整两个礼拜,终于确定了,他确实有点不对劲。

何止是有点,他简直太不对劲了,时吟觉得自己之前一定是谈恋爱谈得智商降到负五了,才没有发现。

比如,冰箱里再也没有来自梁球球同志的水果和零食,再也没有画完一页分镜以后休息时间的扯屁,梁秋实整个人都变得安静了不少,时吟有些时候甚至觉得,他在刻意躲着她。

终于,这天下午,时吟忍不住,在梁秋实传给她一页画好的分镜背景,透视又又又又出现了差错以后,看着他幽幽问道:“球球,你是谈恋爱了吗?”

助手小鱼:“诶?!”

梁秋实差点被口水呛着:“我没有,你突然之间问得这是什么问题?”

时吟眨眨眼:“那你是有什么心事吗?”

梁秋实没表情:“没有。”

时吟点点头,啪啪啪几张图,把他刚刚交过来的东西都甩给他,放下笔:“那好,刚刚是作为朋友,我关心你一下,既然你不想说,那接下来我就作为雇佣你,给你发工资的,你的老板。”

她人靠回椅子里:“这种低级错误出现了不止一两次了,背景人物,透视,网点,一塌糊涂,你如果真的有什么心事没办法集中注意力,要么跟我说,要么拿起笔来以前自己解决消化掉,不要影响到正经事情。”

时吟毫不客气:“你做了我快两年助手,这种程度的错你不应该一而再再而三的犯才对,一次两次就算了,连着几个礼拜,一直都是这样,现在小鱼的背景人物都比你画得好。”

被点到名的小鱼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觉得现在好像不是开心地接受表扬的时候。

梁秋实脸色也不太好看,他沉默了一会儿,忽然低声道:“你也知道,我做了你助手快两年了。”

时吟皱着眉,叹了口气,声音听起来有些无力:“球球,我是想你有一天能画出自己的作品的,但是你这不是一个漫画家应该有的工作状态。”

“那什么样是一个漫画家该有的工作状态?”他反问,“你自己不是也每次都拖到最后才会开始画吗?你这样的就是正确的,好的工作状态?我做了你的助手快两年了,从来都是我在照顾你的,我也不是为了你多给我的那点工资,我不缺钱,但是我也不是一直想做助手的,我也想有自己的粉丝和作品。”

时吟愣住了。

梁秋实笑了笑:“我在想什么,你注意过吗?之前的新人赏我也去参加了,第二轮就被刷下来了,这些你也不知道吧,在你心里我永远就只是你的助手而已,你有觉得,我也有想要画出自己的东西的欲望吗?”

空气凝滞,旁边的助手小鱼默默往墙角缩了缩,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时吟顿了两秒,才说:“我没有觉得你只是我的助手……我们认识的第一天我就说了,你什么时候有自己的作品了跟我说啊,我一定会跟编辑介绍你的呀。”

“不用了,”梁秋实重新扭过头去,看着电脑上的ps,淡淡说,“因为我个人的问题影响到工作质量是我的错,对不起,之后不会了。”

时吟皱了皱眉,觉得哪里不对,可是梁秋实明显不想再说下去的样子,时吟没法,只能继续工作。



梁秋实确实调整了状态,修改过的分镜毫无瑕疵,效率也提上来了,晚上两个人走的时候,他也一脸平静,看不出有什么不对。

时吟想叫住他留下来好好聊聊,看着他的表情,又觉得今天也不是好时候。

改天再说好了。

送走了两个人,时吟回去把最后一页的主要人物墨稿画完,笔刚放下,门铃就响了。

她站起来走到客厅,门已经开了,顾从礼站在门口,头倚靠在门框上,淡淡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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