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杂货——BY:报纸糊墙
报纸糊墙  发于:2023年05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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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事老两口也都是看在眼里,却也不说什么,那五郎媳妇平日里虽是个话少的,但她也是罗家长女,家中那一群弟弟妹妹可都是服她管的,怎么也不能是个软柿子。

那两个媳妇子自作聪明,也该叫她二人吃吃苦头,免得将来不知道天高地厚,连翁婆和自家男人都不放在眼里了。

林家男丁众多,做豆腐那些活儿待他们做上了手,便也不需家中女眷帮忙,做醋那些活儿,前些日子也都忙过了。于是这个冬日里,大娘和她那两个嫂嫂除了轮流做饭做家务,主要就是纺麻织布。

“大娘,你这个手套给我也戴戴看呗。”实在眼馋得没办法,于是那林家大嫂便央大娘把那手套给她也戴戴看。

“好啊。”甭管私底下怎么较劲,明面上,罗大娘总还是要给这两个嫂嫂几分颜面。

林大嫂接过大娘递过去的羊绒手套,拿在手里,便觉得异常柔软暖和,把手伸进去,更觉得那一股子暖洋洋的劲儿,仿佛都要暖到骨头缝里去。

“给我也戴戴看。”大嫂都说话了,二嫂这时候便也不端着了。

两个嫂嫂戴过这个手套,都觉得太暖和了,一想到罗大娘的娘家兄弟,也是羡慕得不行。

她二人自打嫁入这林家,娘家那边除了过年过节那点子礼尚往来,其他便也没管过,娘家兄弟那边,时常还想从从她们这边沾点好处。

从前她们也不觉得有什么,出嫁的女儿,不都是这么过日子的吗,她们还算是嫁得好的,不用指着娘家那边。只是这会儿被罗家几人一比,心里头就不是滋味了,同样都是天生父母养的,那罗大娘的娘家兄弟可是把她当个宝,自家那些娘家人呢,又把她们当成个什么

又两日,那林大嫂的大哥又找她说那豆腐方子的事,正好赶在这气头上,结果啥好处没落着,还被林大嫂狠狠给撅了一顿,灰头土脸回家去了。

再后来,这妯娌二人私底下就合计开了,自家兄弟不心疼她们那也是没办法,她们自个儿得心疼自个儿啊。

于是她二人便跟大娘商量,从罗家这边拿了几个垫子回去戳,好歹挣几个钱,也给自己弄一双手套。对于这些事,林家老两口也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横竖每个月只要能织出那么多布就行。

“你就这一下一下地戳,甚时候才能戳出一双手套来我可听五郎说,人家那一双手套要卖一百多文。”

林大郎这段时间也在家里做竹链,这会儿做得脖子有些酸了,便抬起头来活动活动,见他媳妇还在埋头戳垫子呢,从吃过晚饭一直到现在,噶哒噶哒的,就没见她停歇过,也不知道是在戳垫子呢,还是在戳她那娘家兄弟呢。

“我这几日连戳了好几个牡丹坐垫,晚上睡觉的时候闭上眼睛,看到的也是这个花样。”她媳妇手上不停,嘴里不急不缓地说道。

“你是说”林大郎心中一动。

“总觉得这羊毛毡坐垫,我自己也能做。”林大嫂说道。

“那罗三郎能让你学这个”林大郎有些不信。

“不问问怎能知晓”林大嫂这时候心中也是懊悔,早知道当初不折腾那些个幺蛾子多好。

“你好意思问啊”对于家里这几个女人的事情,林大郎那是门儿清。

“我听人说,罗三郎那些个弟子拿了材料回去做,从头到尾全部做好了,一个垫子给算十文钱的工钱,做两三个垫子,随随便便就是二三十文,可比你辛苦吧啦做那一条竹链轻省多了。”林大嫂说道。

“你真能做”林大郎将信将疑。

“我觉着自己能做。”林大嫂道。

次日一早,这两人便一同去了罗家院子,明面上是交垫子,实际上,话里话外,就透出自己也想从罗用那里拿羊绒回去做垫子的意思。

可无论她们怎么明示暗示,罗用死活就是不接茬,最后只得又拿了几个半成品垫子,一前一后出了罗家院子。

“你说他是真没听懂呢,还是假没听懂呢”待到离那罗家院子稍远了些,林大嫂便问她男人了。

“这事直接找那罗三郎肯定是不行了,你还是先问问大娘,看她那边是怎么个意思。”对于这种小道道,林大郎向来是比较机敏的。

“啧,我不就是不想去问她。”着实也是有些拉不下脸来。

“那你就别指望能挣这个钱了。”林大郎道。

“要不然,咱自个儿弄点羊毛在家里试试”林大嫂实在有些心痒,她心里头就是觉着,那种垫子她肯定也能做得出来。

“除非你是打算叫我们林家跟罗家那边撕破脸。”林大郎说道。

自打那罗三郎醒来,也快有一年时间了,这些日子里发生了不少事,前些时日,郝刺史和涂县令还去了罗家院子,给罗用带来了圣人的赏赐。

虽说早前这林大郎还有小瞧罗用的心思,但现如今他的想法早已发生了改变。

“呸,我哪里是那个意思。”林大嫂呸道。她可担不起那搅家精的罪名。

要不怎么说同人不同命呢,自打罗用得了那一份赏赐,他们罗家在这十里八乡的地位可就不同以往了,罗大娘作为出嫁的女儿,也跟着水涨船高。那一日罗三郎送了一篮子梨过来,林父林母都不知道几热情。

“真没想到,罗三郎看起来干干净净的,整日里笑眯眯的,却也是不好说话。”一想起这事又得经罗大娘那里,林大嫂心里就很是发愁。

“早跟你说了,没事别劲儿劲儿的,穷折腾个甚,可是讨着了什么好处”

“你什么时候说过”

“我怎么没说”

“呸,现在倒是挺会说。”

“”

罗家院子这边,见那两人走远了,罗二娘也问罗用道:“三郎,这事你说”刚刚那两人的意思,别说罗用,连二娘也是能听出来的。

“先看看阿姊是个什么章程再说吧。”罗用说道。

“阿姊若是同意了,你便要教”二娘道。

“也不是不能教。”算算日子,早前跟杜惜他们一起去长安的那些弟子,这会儿应该也到地方了,不知道那一批坐垫卖得怎么样了,若是买得好,估摸着要不了多久,就得有人从长安城跑这边来买垫子。

之前他们离开的时候,家里的存货基本上都被带走了,这时候若是再有其他人来买,他手头上也没多少东西可以卖给对方的,所以对于手工外发这件事,罗用并不排斥。

至于技术保密方面,说白了这羊毛毡坐垫也没有太多技术含量,就是一个精细。听赵琛他们说,草原上的游牧民族就是用羊毛毡片搭建的蒙古包,杜惜之前也说过,长安城中流行一种羊毛毡帽子,也是从草原上过来的东西。

目前来说,只是没人把羊毛毡这个东西加工到这么精细的程度而已。

罗用就是沾了二十一世纪的光,对于三维立体什么的,多少也是有点概念,读中学的时候学校里也有美术课,再加上又有空间里那些花卉图片,照猫画虎,做出来的作品倒也不错。

真要论手工技术,他跟七世纪的手艺人那还真是没的比。这时候若真有那能工巧匠见着了罗用卖出去的垫子,想要仿制的话,难度应也是不大的。

竞争在所难免,如果说罗用这边有什么优势的话,一个是做得早,扬名早,他就是做这羊毛毡坐垫第一人,名正言顺。另一个就是价格低产量大,价格低他已经基本做到了,产量大还需继续努力。

今年开春的时候,赵琛先后送了两批羊毛过来,这些羊毛和羊绒分拣开以后,羊绒因为数量稀少,消耗起来就显得比较快,羊毛的数量那可就多了去了。

他家后院一间屋子里,囤了快要有满满一间屋,夏秋的时候拿出来晒过两回,又从城里买了许多防虫的草药包,和那些羊毛一起打包存放,多少能起到驱虫的作用。现在,罗用也是时不常就要去那屋看看,就怕自己一个没注意,那些羊毛就坏了。

在这种情况下,罗用当然也是希望这些羊毛能够早早消耗掉,做成垫子卖成钱。

刚刚林大嫂过来说这个事的时候,罗用也是有些心动,但一想到大娘的立场,他就硬忍住了,假装听不懂,没接对方那个话茬。好在那对夫妻也是要脸面的,到底没有把话说破,事实上,就算他们说破了,罗用也是不能应的。

不能让林家的人越过大娘直接找他谈事,这个头不能开。

第51章 千里走单骑

林大嫂虽还有些豁不开面子,但奈何实在太想做这个活计挣钱。

最后想来想去,就算是不为了自己,也该为了她那两个儿子打算打算,罗家现在眼瞅着是越来越出息了,林家这边有啥,就是死守着一个做醋的方子。

罗三郎现在还在孝中,待他出了孝期,还不定能有怎么样的一番大作为,十六岁就能得圣上赏赐的人,古往今来,掰着手指头怕也算不出几个。

想通了这些个事情以后,那面子好像也就不那么抹不开了,这一日,林大嫂便拉着罗大娘说话,言道:

“嫂嫂我就是个蠢人,活到大几十岁,脑子里还是一团浆糊,拎不清个一二三来,大娘啊,从前都是嫂嫂不对,你可莫要与嫂嫂较真才好。”

“嫂嫂这是怎的了,怎的说这般严重的话,可是有什么事”大娘连忙道。却并不提什么较真不较真的,只管问她有什么事。

被人排挤的滋味,只有她自己最清楚,怎么可能凭这三言两语就叫她轻易给抹过去。

“嗨,倒也没什么事。”林大嫂支吾道。

“大嫂若是有什么事,尽管与我说。”这林大郎林大嫂去过罗家院子的事,四娘早前已经跟她通过气了,那丫头鬼灵精,知道什么话能拿出去说什么话不能,二娘倒也放心将这些个事情交给她。

林大嫂很是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最终还是说了,只道自己想从罗用那边拿了那做垫子的活儿回来做,想让大娘帮她问问,却不提她和林大郎二人先前已经去过罗家。

“我道是什么事,大嫂既然想做,我帮你问问三郎便是。”罗大娘听她说清了缘由,很爽快便把这个事情给答应了下来。

倒不是她非要摆出个大方姿态,罗用那边的态度她已然知晓,这时候罗用刚好也缺一些做工的人,林大嫂等人既是有意,那便成全她们又何妨。

早前这林大嫂林二嫂排挤她,主要就是不给她动家里的织布机,在老两口那里做出她二人要比罗大娘更加手巧能干的假象,其他也没什么,最多时不常地说几句酸话。

现如今她们便自个儿的好好织布,好好把这恶果给咽下去,至于其他方面,大娘倒也没打算把事情给做绝了,老两口身体还硬朗,他们这一家子,至少也得再同吃同住个一二十年的,关系太差了日子也是难过。

倘若这二人咽不下自个儿酿出来的苦果,只肯叫别人吃亏自己却受不得半分委屈的话,那罗大娘现在也是不怕她们的,要闹便闹吧,闹得狠了,最多回罗家那边躲几天清净。

罗用现在做出来的姿态,摆明就是要给她撑腰,都这样了,她若还是那般软趴趴任人揉捏,算是白白叫人欺负死了,也是她自己活该。

说到罗用,大娘不知怎么的,就想起来小时候有一回,罗用夜里尿床。

那阵子罗父罗母正忙着秋收,那一年地里的收成不好,想着秋后的赋税徭役和马上就要到来的冬季,两口子压力很大,脾气也不好。

那日一早,罗母在院子里喊罗用去挖野菜,罗用就在屋子里应了一声,老半天没见出来,罗母还骂了他几句。

待他二人下地去了,罗用才敢从屋里出来,抹着眼泪跟大娘说:“阿姊我裤子湿了。”

什么裤子湿了,分明就是尿裤子了,大娘还闻着一股子尿臊味,只到底也没有揭穿他,只把自己的一条裤子借给他,叫他把脏裤子换下来,帮他洗了。

他们家那时候着实很穷,勉强能给那几个小的一人凑出一身的布料已是不易,哪里还有什么多余的衣物,大娘因为要做家务,又常常在村子里行走,这才能多一身换洗的衣裤。

于是那一日,罗用便穿着大娘的裤子,在外头挖了大半天的野菜,等他回来的时候,自己的那一条裤子也干了,这才换回去。

想想三郎现如今那百般能耐的模样,再想想他从前那尿裤子哭包模样,大娘忍不住掩嘴轻笑起来。

罗三郎:“阿嚏”

“阿兄,可是着凉了”四娘这时候正抱着一个冻梨吮得津津有味。

中午的时候吃了一大碗炸酱面,然后又从檐下拿了冻梨泡在清水里,待到泡得化了冰,从水里捞出来,摘掉蒂子吮一口,满嘴儿的甜蜜蜜清清凉,别提多爽快了。

“无事。”罗用吸吸鼻子,继续画他的花样。

为了保护视力避免近视,他也不敢总让自己在油灯下画画,所以最近白天也画,画着画着若是画不出来了,就寻个由头去自个儿屋里待一会儿,从空间里摸出书本看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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