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车子骑起来贼轻贼轻,平地上走着,我当时硬是以为自己是在下坡,调头回来,还是下坡,轻轻一蹬就能蹿出去老远,那叫一个轻快,这才叫燕儿飞呢,跟这个车子一比,咱从前骑的那就是一个扫把头。”
“哇”其余几个小郎君俱都表现得十分心动。
负责燕儿飞区的那两名南北杂货的员工这时候就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待着,听到他们这一番以后,便有一个店员走过来:“几位郎君若是一时拿不定主意,也可先到楼下去试试车。”
“这还能试”
“自然,就在楼下铺子前面那片空地骑上一圈,不碍什么。”
“那就去试试”
“去去去。”
结果这一试之下,就再也无法割舍了,最后几个人把各自身上的钱都掏出来了,凑了凑,各自买了一辆。
出了南北杂货他们就商量:“待回去了,把客房退掉几间,没剩下几个钱了,得省着点花。”
“这几日莫去那些太贵的食铺了。”
“不若还是去阿姊食铺吧。”
“方才见那南北杂货一楼不少卤味凉菜,价钱实惠。”
“木轨马车是不用想了,自己骑车回去吧。”
“再过两三日我们就回去,莫要再买那些太重的物什。”
“可我很想带个寒瓜回去。”
“那你便买个寒瓜。”
“”
于是十余日以后,洛阳城某位老爹,就看到自家儿子风尘仆仆骑着一辆燕儿飞回到家里。
那车后座还绑了个筐,筐里放着一个又大又圆的寒瓜,言此瓜乃从那南北杂货买来,才花了四文钱,很是便宜。
而这一年夏天洛阳城的瓜价,一个寒瓜也不过二三十文而已
正所谓中二少年欢乐多,从长安城扛个西瓜回洛阳,这还不算很离谱的,最多就是愣了点。
早前还有一个洛阳小娘子去长安玩,在南北杂货买了几次奶油蛋糕,然后死活就要留在长安城不肯走了,还非说要嫁给那个做蛋糕的
大人们现在每每聚会的时候,最喜欢说的话题就是那谁谁家的小郎君小娘子又如何如何了,大抵也都与那条木轨道有关。
自从这条木轨道通了以后,长安与洛阳这两座城市的距离仿佛一下子就变得很近很近。
罗四娘这一封信件寄出来的时候,大娘这段时间刚好忙完了苏州那边的事情,前来洛阳城这边查看新店的经营情况。
帮四娘带信的,是一个正准备南下的离石商贾,他到洛阳城以后,听闻罗大娘眼下就在洛阳,于是就把这封信给她送了过去。
大娘看了信中四娘的提议,颇为心动,再加上这段时间她手头上刚好也没有什么事,于是便收拾收拾,雇了一辆木轨马车,第二日一早就往长安城去了。
这还是罗大娘第一次坐木轨马车,从前只是听人说起它的舒适也快捷,然而听别人说得再多,都没有自己亲自坐一次的体会深刻。
夏日出现,本应是闷热难耐,坐在这木轨马车之中,却是说不出的清爽惬意。
车内平稳安逸,车窗外飞驰而过的,是成片的农田坡地,林野山涧,还有壮阔的河流,河边一排排的纤夫正在拉着大船,也有附近的农户正赶着牛车慢悠悠行走在不远处的水泥路上。
坐在飞驰的木轨马车中,罗大娘感觉自己心里砰砰直跳,脑海中一次又一次地闪过这样一个念头:
她若是再不加大步伐,就会被这飞速发展的社会远远甩在后面。
数日之后,罗大娘几人抵达长安,她先是去白府拜访,然后便与四娘一起筹划起了开设分店的事情。
她们一起见了几个有意投资的大娘子小娘子们,经过数日的协商,很快便敲定了三个新店的计划,这三个新店的位置分别定在潼关、汴州、扬州。
这一回与阿姊食铺合作的那三个娘子,他们的家族在这三个地方分别也有一些影响力,罗大娘倒也没想要占她们家族的便宜,只要能太太平平做买卖就行了。
为了保证双方利益,合作细节也罗列得比较细致,罗大娘已经分别在吴县和洛阳开过两家分店,对于运河两岸的房价地价也都比较清楚,所以在合作之前,就会针对每家分店给出一个大致的金额。
她刚开始还担心这些娘子们会嫌金额太大,结果那些人却一个个都说,铺子要选好一点,莫要吝惜钱财,她们希望自己投资的铺子尽量开得大一点气派一点。
而阿姊食铺给她们的回馈,就是每个月半成利润,只有年底那个月,也就是农历十二月,多给半成利润,按一成算。
按照阿姊食铺目前的经营状况,正常五到十年她们就可以回本,罗大娘给她们的另一个保证就是,如果十五年之内不能回本,那她们就有权利收回这个铺面,在双方的合作契约里,这一点也是写明了的。
如果双方合作顺利,她们是可以一直拿阿姊食铺的红利,期限是五十年。
另外在她们从阿姊食铺拿到的红利达到当初投资额的两倍的时候,这一个铺面就归阿姊食铺所有,阿姊食铺这边会安排专人关注并处理这些铺面的所有权的问题。
这几个娘子都对这些合作细节表示很满意,并且很爽快就拿钱出来,并且表示不够的话她们还可以再给。
一个五到十年就可以回本的买卖,对方却愿意分给她们五十年的红利,甚至还给了最低保障,虽然也有她们的家族在当地比较有影响力的因素,但这着着实是一笔很不错的买卖不是吗。
事实上,除了这三个与人合作的新店以外,罗大娘还打算在河东道开设几家新店,分别是在临汾、隰城、太原、定胡,这几家新店并不与人合作。
另外,长安城原来的这一家阿姊食铺,位置是在西市旁边的光德坊,从南北方向来说,比较靠北,这几年城南这边也发展得很不错,罗大娘打算在城南再开一间分店。
长安城目前房价地价很贵,尤其是通往洛阳那一条木轨道修成以后,不少洛阳那边的家族都想在长安置产,直接抬高了长安房价。
罗大娘现在手里没几个钱,她这一次也不太再想与人借钱,倒是罗用从前与她说过的另一种筹备资金的方式,她这回打算试试。
还是按照给投资者半成利润的计算方式,将所需本金分成五百股,直接以售卖的形式集资。
这些股份主要就是在南北杂货以及阿姊食铺内部售卖,还有罗四娘那些朋友,白家马家的女眷,另外还有一些及时得到消息的其他人,大抵都以女性为主。
长安城的铺面虽贵,但是被分成五百份以后,每份便也没有多少钱,很多富裕人家的女眷都能拿得出,随便买个一股两股的玩玩,不是很多钱,又没有什么负担,以后每个月能收点分红,手头上也宽松些不是。
可惜只有三百股,消息传出来不到一两日,便都卖空了,前面得到消息的人,这才刚刚犹豫了一下,过会儿再去问,便没有了。
“你说,那罗大娘的那个新铺子的那个什么股份,如今果真没有了”这一日,某个小娘子刚刚回到家中,她阿娘便寻过来了。
“早就没有了,两三日以前就没有了。”她女儿回答说。
“怎的这般快就没有了”她那阿娘嘴里念念叨叨。
“当日一听闻了这个消息我便谴人回来问,我阿婆都买了,就你不买。”她女儿撅了撅嘴,埋怨道。
“你阿婆是个什么出身,手里头多少嫁妆,我哪有她那般多的钱。”
“那现在你又来问我,我有什么法子。”
“你买了多少”
“我能有几个钱,东拼西凑的,也就买了五股。”
“你分我两股,我多与你一些钱帛,上回我那匹布料,你不是说想要吗,一并都给你了。”
“我阿婆买了二十股呢,你怎的不去与她商议”
“那她不是不肯嘛。”
“罢了,分你一股便是。”
“两股。”
“那不行。”
“还有上回你看中看的那个发簪”
“也给我了”
“两股。”
“那好吧。”
371 织布作坊
资金充足, 长安城这家店的铺面,很快便有了着落。
大通坊那边有一间酒肆,店家是个不善经营的, 铺子开了三四年, 一直不温不火, 也没挣到什么钱。
不过他运气好, 酒肆没挣到钱,早前买下的这间铺面却升值了,比他当初入手的价钱, 足足涨了两三倍。
他最近也是一早观望,想要转手这间铺面, 卖个好价钱, 听闻罗大娘近日打算要在城南开一间分店,便与他的一个邻居、阿姊食铺的一个小管事打听。
那管事将此事说与罗大娘, 大娘那一日便到他铺子里看了看, 这一看之下, 颇为满意, 地点也合适,地方也够大。
这楼上楼下打扫得干干净净的,虽然距离上一次修缮已有几个年头,但是主人家平日里颇爱惜, 看起来还是比较新。
价钱不算便宜, 但是在眼下的长安城, 想要寻一处合适的铺面并不容易, 于是罗大娘也没怎么犹豫,很爽快便买了下来。
那店家卖得了满意的价钱,十分高兴,左右邻里听闻罗大娘要在他们这里开阿姊食铺,更是欢天喜地。
不少人听闻了罗大娘这间铺子的成交价以后,都说前面那酒肆老板不厚道,都是同一条街,这成交价,白白比别人家高出几成。
还有一些商贾寻过来,言是自家在长安城哪里哪里也有一些铺子,正打算要转手,罗大娘若要,随便给个什么价钱他们便卖了,就当是造福邻里,也好过被那黑心的酒肆店家坑钱。
罗大娘也不傻,天上掉馅饼的好事哪里去找,占了别人的便宜,那早晚都是要还的。她们罗家现在是什么样的情况,多少人变着法儿想要给她们送钱,越是这种时候,越是要把账目算得清楚一些。
“这铺面的价钱虽是他开出来的,却也是我心甘情愿拿钱出来买,童叟无欺的买卖,何来黑心一说,诸位莫要再说这样的话。”
罗大娘倒是没觉得这间铺面的价位有什么不合理的地方,人家卖铺面的,自然是想多卖一点钱,她作为买主,觉得这间铺面合她心意,也愿意多出这些钱,这完全就是你情我愿的事情。
这些商贾用指责前面那个酒肆店家黑心的方式,表现出自己对罗大娘十分维护的样子,这其实是一种很常用的拉拢的手段。
他们并不关心那酒肆老板的名声和感受,也不关心罗大娘会不会与那酒肆老板交恶并且因此埋下隐患,他们只是在为自己谋取利益。
罗大娘不是个好糊弄的,不论是对外还是对内。
阿姊食铺内部的一些管事若是太过注重于权利的争夺,而不是把精力放在自己的本职工作上,往往就会失去她的信任和倚重。
这些年阿姊食铺也出过几个这样的,有些人初到铺子里的时候十分地勤勉温顺,后来渐渐站稳了脚跟,仗着自己掌握了铺子里几样吃食的做法,又懂得收买下面那些干活的人的人心,便要开始兴风作浪。
一旦现出这种苗头,警告几次不见收敛,罗大娘便要叫她们走人了,这时候甭管她们来软的还是来硬的,统统不好使。
她们还当自己有这手艺在身,离了阿姊食铺也不愁寻不着活计,结果却并不是那般。
寻常小商贩怕跟自己惹麻烦,根本不敢请这样的人,毕竟这些人当初在阿姊食铺也是签了保密协议的,他们也怕惹官司。
大一点的商铺,大多又与南北杂货阿姊食铺有所往来,再加上那么多受罗家人影响的河东商贾的力量,一般人也不想惹这个事。
总之这些人离了南北杂货,在这长安城中想要混得比原来更好,那是不太容易。
倒是听闻有那进了富贵人家府中,与人做厨娘的,也有去了外地的,大多没有什么音讯,不管她们如今混得好不好,最好都低调着些,哪一日若是被罗大娘知晓了她们现在正在用阿姊食铺的方子挣钱,那她必定就要告她们一告。
记得罗大娘头一回辞退一个管事的时候,其中一个心直口快的妇人当面便问大娘,言她这般行事是否不妥。
大娘当时不气反笑:“你个呆子,我今日若是不叫她走,对你们来说才叫不妥,留得她在铺子里拉帮结派排除异己,像你这样愣的,到时候别说涨工钱,怕是连饭碗都要被人挤兑没了。”
当时那说话的妇人,现如今也是阿姊食铺最老的那批员工之一,虽然有点缺心眼,当时因为干活勤勉,对于铺子里的活计也十分熟悉,于是不大不小也当了个管事。
这些年下来见得多了,渐渐也就有些明白了,若不是罗大娘规矩立得稳,够强势压得住,她们阿姊食铺哪里能有今日,铺子里风气早该败坏了,这风气一败坏,买卖自然也就长久不了,大伙儿迟早都得回家吃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