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北杂货——BY:报纸糊墙
报纸糊墙  发于:2023年05月1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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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与二十一世纪相比,这依旧是一个落后贫瘠的年代,但若是与历史上的其他时期相比,它确实又是一个史上少有的,欣欣向荣的时代。

罗用很庆幸自己是穿到了这个年代,或者说是作为罗三郎被生在了这个年代,这个年代整体来说还是自由豪放的,虽然说其中多少也掺杂了一些陈腐之气。

“罗县令,你怎的在这里,可是叫我好找。”这一日,罗用正站在路边看人干活,忽听有人十分热情熟稔地与他打着招呼。

罗用转头一看,只见来的是数名男子,打头那人瞅着有几分眼熟,只一时却想不起来这人是谁。

“此处可是要建作坊”不待罗用说话,那人又问了。

“并非。”罗用回答说:“近日城里来了不少农人小贩,居住不易,我便令人在这片荒地上建些廉租房。”

“廉租房”那人奇道。

“便是廉价租赁的房屋。”罗用对他说道。现如今来到他们常乐县的商贾小贩越来越多,这其中一些经济条件比较宽裕的,自然可以在城里的客舍投宿,也有租下一个宅院,甚至直接在常乐县当地置产的。

至于那些没钱的,大多就是睡大通铺,亦或是在同样穷困的常乐百姓家中租下一间屋子,也有一些人为了省些租金,住在城外一些小村之中,听闻也有睡柴房牲口棚的。

那人听闻了罗用的这一番解释,心中很是佩服,身为一县之长,不仅心系本县百姓,对他们这些外乡人同样也是这般的周到,着实是一个难得的好官啊。

只是他心中却依旧还有一个迷惑:“事是好事,只是你这边的廉租房若是修好了,城中一些依靠出租房屋挣取钱帛的百姓,岂不是要被抢了生意”罗用看了对方一眼,心想这人谁呢,没事又要来与他辩上这一番,不过他也只是笑了笑,随口说道:“有竞争才会有压力,有压力才会有进步。”现在这常乐县里头,基本上是多差的房子都有人租,完全就是卖方市场,价钱那就不说了,有些房屋主人的态度也逐渐变得轻慢起来,不像过去那般热切好说话了,个别原本性情就比较急躁的,那就更不行。

他们常乐县要发展,正是需要大量吸引外来人口的时候,这时候怎么能赶客呢

对于城中出现的这种情况,罗用也没有多说什么,因为无论他说什么,都不能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待这些时日稍稍腾出手来,他便令人在此处修建一些连排平房,主要就是为了那些经济条件不很宽裕和小贩和一些进城务工的农人。

同样也是为了平衡眼下他们常乐县城中过分倾斜的市场现状,若是任由这种情况发展下去,无论是对于租房的人还是出租的人,都没有什么好处。

罗用不过随口回了一句,那人却似得了金玉良言,站在路边静思良久,之后似是有所领悟一般,与罗用拱手道:“明府真乃心思通透之人也”罗用对他这般郑重其事的态度也是有些吃惊:“足下何出此言”

“明府可还记得在下”对方问道。

“你是”罗用还真想不起来了,这常乐县每年来来去去那么多人,他怎么可能个个记住。

“便是那关着上坎的田埂不舍得放水之人。”那人笑道。

“”他这一说,罗用倒是想起来了,早先他们常乐县刚刚酿出白酒的时候,这人还曾与他辩过一回。

“怎的这两年都不曾见你再来常乐县”罗用笑问道。

“寻常买酒进货,叫家人前来便可,在下不才,这两年在关内道那边略有经营。”那人复又向罗用拱手。

“足下何需如此多礼”罗用连忙伸手去扶。

“当日听君那一席话,着实令我受益良多。”那人言道。当日罗用对他说上坎的田水已足,为何还是不肯开沟放水,虽是为了劝人买酒,但是这番话却给他带来了很大的影响。

这两年他时常会把这个话拿出来想一想,时常开沟放些田水出去,渐渐的竟也结出一些善缘,若不是罗用当日那一番话,他这个人怕是果真就要抠搜一辈子,自己活得辛苦,别人亦是不喜,现如今想想,那又是何苦呢。

“不知足下姓”罗用实在想不起这人的姓名了。

“在下姓方,家中排行老大,明府称我方大便可。”那人言道。眼下横竖也没有什么事,那修建房屋的事情也只有吏员安排和监督,于是罗用便与这方大一行相约去食铺吃饭饮酒。

方大这人现在看表面还是跟从前差不多,一身的简朴衣裳,看起来依旧是个节俭的,只是待人待己皆比从前大方了不少,出门也舍得住好一些的客舍了,在饭食一事上更是舍得花钱,据说他的那些个家人仆从,一提到罗用,个个都说罗县令真乃好人也。

一群人路上说着笑,很快便走到了大街上,拣了一间食铺走进去,又点了一些饭菜来吃。

这一次与方大同来的,是他老家张掖那边的几个弟兄友人,还有两名从关内道那边过来的商贾,他们这一次来往常乐县,乃是为了白叠花的种子,以及那轧棉机。

“不知这白叠花,在我关内地区可能种得”席间,有一个关内道那边的商贾言道。

“应是种得。”罗用说:“不若你们头一年便少种些,若是果真种成了,来年再多种。”若是后世那些经过培育的棉花品种,在关内道,大抵也就是在黄土高原上,那就未必好种,主要是水源的问题。

然而眼下他们种植的这个棉花品种,乃是草棉,也称阿拉伯棉或者非洲棉,原本就生长在干旱之地,虽然产量以及品质不如后世那些优良品种,但是十分地耐干旱耐盐碱,这种棉花在黄土高原上应也种得,再说眼下这时候的黄土高原水土流失也不像后世那般严重。

听这几人的意思,像是打算要在关内道那边大干一场,发展棉花种植,他们之中有人原本就是关内道出身,像方大这样的,先前也在那边有所经营。

他们这种情况,在关内道发展棉花种植显然比在陇西合适,关内道地处长安北面,将来生产出来的布料,即可南下卖到关中,亦可背上卖到关外,此事若是能成,回报绝对是很丰厚的。

一群人坐在那里放眼当下展望未来,说得兴致高昂,他们还与罗用说了不少关内道这几年的发展与现状,罗用则对他们说了一些关于棉花种植的细节,各人皆有所受益,相谈甚欢。

待到酒足饭饱,罗用便说县衙那边还有事,方大几人亦不强留。他们今天上午包了两辆木轨马车来到常乐县,安置好之后便去寻罗用,这时候酒足饭饱,亦觉有几分倦怠,于是几人出门便往他们落脚的客舍行去,那客舍也在这条街上,常乐县本来就没多大,街道也不长,走几步路便能到了。

这一日天气很是不错,是个大晴天,没什么风,这时候刚过正午,并不怎么寒冷,街道上行人商贩不少,颇有几分热闹。

几人正走着,忽闻街角某户人家传来一阵小孩的哭声,还道是谁家正在教训孩子,转头一看,却见几人抬着一副棺木正往那户人家中走去。

原来这户人家中有一老妪,年岁大了,近来家中有些积攒,于是便提前给自己预备下一口棺木。

常乐县当地木材价贵,就这一个棺木,对于他们寻常百姓来说也算是个贵重物件了,老太太越看越觉着喜爱,偏他那小孙儿哭闹不休。

方大几人亦不避讳,也凑过去看了看热闹,这户人的左右邻里,也有围在他家门口看热闹的,还有一些上了年纪的,询问这副棺木的价钱。

大人们说得热热闹闹的,只那小孩一直哭闹,他阿娘过来哄了几句,见他哭声略略小了些,便又忙自己的去了。

方大这一日心情不错,见那小孩这段时候还蹲在墙角抽噎,于是便从袖中摸出一枚铜板递与他,又伸手指了指那棺木,笑问他道:“你可是怕那物什”

“嗯。”那小孩儿见了铜板,登时便不哭了,这一枚铜板,拿去城门旁边那个卖饴糖的摊子,便能换来三块饴糖,可甜了,城里这些小孩成天在那一带转悠,就是没几个身上有钱的。

方大见这娃儿睁着一双乌溜溜的大眼睛,那一张小脸都哭花了,也是觉得颇有几分好笑:“这棺材板儿有甚好怕的,怎的你一个常乐人,竟不知这棺材板儿是一样吉祥物什”



353 无宠一身轻

常乐县这边是一派欣欣向荣的发展景象, 而在大唐的心脏长安城, 相对来说就要保守得多, 世族大家们依旧是这个时代的主流, 那些个玩政治的, 过去怎么玩, 现在还是怎么玩。

在这样的大环境中,罗用又不在身边,四娘这个惠和县主当得,心情也是比较忐忑。

当时罗用还在长安城的时候, 罗四娘就跟他讨主意:“阿兄, 我这个县主要怎么当啊, 万一要是做错事情可怎的是好”

罗用当时就给她说了:“那怕什么,横竖你就是个乡野农户出身, 你阿兄我又有那棺材板儿之名, 当不好这劳什子县主也在情理之中。”

罗四娘:“”

罗棺材板儿继续教导自家老妹:“只要你不违法乱纪,别去掺合那些朝堂上的纷争,寻常犯些小错并无什么妨碍。相反, 你若是从一开始便把这个县主当得有模有样, 将来别人对你的要求自然就会比较高,到时候一旦有个什么行差踏错,很容易就会招来谴责。”

罗四娘初听罗用这话, 也是觉得很不靠谱, 后面越听, 竟越是觉得很有道理, 等她想明白了这其中关窍,心里就只剩下佩服和敬仰了:

果然兄长还是兄长

于是罗四娘这日子该咋过还是咋过,该练武还练武,该做生意还做生意。

偶尔有那长安城的小娘子谴人来请她去参加什么聚会,她要是觉得有意思的,或者是对自己那个南北杂货的经营和发展多少能有点益处的,那她便去了,其余便不去,也不管来的是哪家的人,有多大的脸面。

大约是因为拂了太多人的面子,也就没几个月时间,惠和县主罗四娘,在长安城中的交际圈便得了个不太好听的诨号棺材妹。

罗四娘觉得这诨号还不错,挺气派,跟她兄长那棺材板儿的诨号挺配套。

现如今罗四娘在这长安城中也算是认识了一些人的,大多数都是年岁相当的小娘子,也有一些玩得好的,基本上都比较真性情。

这些小娘子最喜欢看罗四娘耍刀,也有想要跟着练的,结果被家里人给禁了足,并勒令她不许与罗家四娘往来。

被这么勒令的小娘子还不少,这就导致了很多小娘子们每次出来跟罗四娘她们一起玩,回去后都不敢跟家里人说实话,真所谓出来玩嘻嘻哈哈,回到家夹紧尾巴。

有个家长实在气狠了,一本把罗四娘参到朝上,皇帝听闻了就说,她要不是这样的人,那我能收她做平阳公主的义女吗我阿姊当年可是能带兵打仗的人物。

不仅如此,圣人还常常召罗四娘进宫,与年岁相当的皇子皇女们一起,有时候是游园嬉戏,有时候是检验功课,有时候还会上练武场,罗四娘跟他们这些人在一起虽然称不上很愉快,倒也学到了不少东西。

这一日,罗四娘从宫中出来,刚进白府大门,便见白家阿翁站在廊下冲她招手。

这白翁平日在晚辈面前有几分严肃,罗四娘也有几分怵他,这时候见他喊自己,也不敢拖延,低眉顺眼便过去了。

待到了书房之中,白翁令侍从取了浆饮点心上来,罗四娘这时候刚好饿了,只是并不敢在这老者面前大嚼大咽,只敢稍稍取用一些。

着实也是平日里看他们父子俩收拾白以茅这等白家子弟的次数太多了,这威严不知不觉就建立起来了,想当初刚来白府的时候,罗四娘也没这么怵白翁。

“听闻你今日又去了皇宫”待四娘吃得差不多了,白翁便问她。

“正是。”罗四娘毕恭毕敬道。

“近日圣人时常谴人宣你入宫”白翁又问她。

“正是。”罗四娘心想这事你应该很清楚啊,整个长安城的事情你们都那么清楚,不可能自家眼皮子底下这点事还不知道的。

“我这几日在外行走,时常听人说起,言是惠和县主甚得圣人喜爱。”白翁说道。

“还行吧。”四娘咧嘴笑了笑,她觉得皇帝隔三差五就喊她进宫,跟她兄长是个能成干吏有很大的关系,另外可能他确实也是瞅自己比较顺眼。

白翁看了这傻丫头一眼,叹气道:“你虽出身乡野,行事亦是不拘,这倒也无甚妨碍,只是凡事还需思虑周全,既已置身这复杂局势之中,那便要知晓自己的处境,以及周身这些利害关系”

罗四娘正襟危坐,听得也很认真,心里知道白翁这一次要对她说的事情,应该是很要紧的,奈何就是听不懂啊。

“你以为圣人因何对你这般”白老头问她。

“因我阿兄”四娘道。

“为何因你阿兄便要待你好”白老头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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