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蒙看了一眼,转身跟叶不羞评价,“我感觉骆鹭洋的实力比网上说的好多了。”
从场务那里拿了两瓶农夫山泉的维c水,把橘子味的扔给秦蒙,叶不羞拧开就咕咚灌了几大口,神色满意道,“也出乎我的意料,不过就我观察,主要功劳在你们的女主角身上。”
啧。
这你一出我一出的,秦蒙听得头晕,决定放弃八卦,也跟着拧开水喝。
冰凉甜腻的液体流进喉咙里,半点不解渴,但就是让人喝了还想喝。在家时因为服用中药,被陆子由全面限制了零食饮料,在这里偷偷开了戒,只想暗叹一声,“真特么好喝。”
日头生的老高,难得最近都没下雨,叶不羞半遮眼睛瞅了瞅天上。
回头建议道,“这边有家小饭馆味道很好,我请你吃饭啊。”
左右剧组的盒饭实在难吃,连逸下午没有戏,估计都会赖在这里,秦蒙思索几秒,很是容易就接受了。
她把卫衣的两根带子继拽了拽,跳着脚跟上前面人的脚步。
影视城的小胡同里,据说隐藏着很多的私人饭馆,有些还有点小名气,可惜连逸走到哪都会惹得拥堵,一直也抽不到合适的机会带她探店。
今天跟着叶不羞左三拐右三拐的找店,就凭这个地形复杂的程度,东西也不会差到哪里去。
门店不大,装修都带年数了,但却看出是精心打扫的,角落里都不沾染灰尘,红黑色的木桌子透着股岁月沉淀的味道,就连桌面上的劣质茶水,都因此而变得醇厚。
她把白色的毛衣开衫脱下来挂在椅背上。
跟叶不羞一人一张菜单的点菜。
这地方实在算不上好找,但却几乎坐满了人,有些是上了岁数的,听口音是本地人,还有些看起来不是游客便是学生,打扮得轻松又时髦,刷着手机讨论八卦。
酱鸭是一定要点的。
秦蒙两眼放光的下单,早上就吃了一个肉松包的肚子,开始咕噜噜叫起来。
叶不羞执起白瓷茶壶,先将两人的餐具涮了一下,又给她倒了杯热茶。
白色雾气在桌子上面缭绕,秦蒙道声谢,趁着菜还没上,便忍不住问道,“其实我一直挺好奇的,你为什么不愿意做自己作品的编剧呢?”
他年龄比她小,长得也显年轻,但是秦蒙总是觉得他的眼睛里。
成熟更多。
叶不羞堪堪笑起来,一副看透说透的模样,端起茶杯润了润喉咙,仰着头说,“肯定是愿意啊,但我正处于上升期,如果错过机会可能就要明年晋升了。”
或许男孩和女孩真的不一样吧。
秦蒙也思索过这件事,所有作者都会面临着一个困境,就是能否靠着笔杆子温饱一生。但其实,温饱在现在这个社会,真的不够看了,想要结婚,想要生育,就得富裕。
那么为了富裕,让她随意处置自己的作品?
她是不允许的。
大家的追求不同,她只是很可惜那本书,《际会》是她每天晚上追更跟着看完的,甚至脑海中都描绘过每个场景,将自己代入其中进行想象,这么庞大的世界构架和剧情编排,如果作者自己不跟着一点点的做,很可能会面目全非。
她叹了口气,苦涩的茶水盈满口腔。
“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市侩。”
这时候那道酱鸭端上来,还有两碗珍珠米,秦蒙主动从餐盘上端到桌面,把他的那碗饭推过去。
坦坦荡荡地摇头,“不会啊,每个人都有选择的权利,没有对错还是别的,只是很担心你的作品,我很喜欢。”
“你说书……还是说我?”
一瞬间人声呼啸变得寂静,秦蒙懵懂地看他,手心却是湿湿暖暖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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榆城的味全楼,算是游客必来之地,和其他家靠噱头招揽人气的酒家不同,他这里是真的味道好,选材用料讲究,要的是厨师做菜的心意,也正因如此,价值也是不菲的。
陆子由难得愿意参加这种饭局,皆是因为最近握着小姑娘的银行卡,总能在视频的时候讨到点便宜,简直是言出必行,让他十分受用。
因此程阁拽着他跟几家合作的企业老总吃饭时,倒是破天荒答应了。
十三楼的包间里,众人只吃饭,享美食,半点其他活动都没安排。
但是男人嘛,想嗨起来很容易,只需你我他碰碰杯,说着狠话吹着牛把杯中酒一饮而尽,当即便是勾肩搭背此生好兄弟,如果有条件恨不能当场就种一棵结义树,天天手牵手来浇水。
陆子由懒得参与,跟秦蒙在一起后,他酒也戒了。
筷子夹遍这桌千金珍馐。
还不如小姑娘半夜里偷偷煮的面好吃。
寡淡无味间,旁边一人见他兴致缺缺,便贴心倒了一杯龙井递过来,爽朗笑道,“陆老弟,这整桌人,可就咱俩滴酒不沾,来来来,茶水走一个。”
这人他见过。
跟那老混蛋手底下做事的,今日真不喝酒假不喝酒说不准,醉翁之意不在酒是肯定的。
可惜找错了对象。
他也无意挑破,接过那杯茶,点头喝掉了。
“全城司法圈子都知道,咱们陆律师有女朋友了,感情特别好吧,啥时候请咱也喝杯喜酒。”
这句话看似是客套,是寒暄,是饭桌闲谈。
但肯定也是老混蛋让问的。
他不动声色,无意回答,手机振动两下,是夏正宇。
过年发红包时加的好友,也不知道他能有什么事。
点开通话框,对方发来的是条微博链接,下边又紧跟了一句,“别说哥们不讲义气,我可是任劳任怨给你做侦察兵啊。”
他打开链接。
[《际会》作者叶不羞与《一生霜月》秦蒙相约用餐,这是两大ip强强联手了?cp粉准备吃糖吧。]
文案下面是九宫格的照片,不难看出是偷拍。
他将屏幕按灭,嘴角噙了丝笑,却不达眼底,抗击暖意。
“快了。”
☆、五十天
网络的速度总是比人要快。
秦蒙完全不知道微博上发生了什么, 依旧开开心心跟叶不羞吃完那顿饭。
对面的人却不似她那样心大。
在半个小时前, 那盘酱鸭摆放在桌子中央的时候,他听见她说,“《际会》真的是一部很好的作品。”
那双眼睛清澈真诚, 能倒映世间万物。
叶不羞哑声, 最终也只能亲手夹一筷她爱的食物放进碗中,勉强挂着笑容说,“多吃点。”
勇气真是可怕,总让人没头没脑去做些荒唐事, 分明她是有男朋友的,自己这是在抱着什么幻想。
他甚至不敢再说一句,“秦蒙, 从很早开始,我就喜欢你,比陆子由还要早。”
小店里的人声足以淹没全部的声音。
涨涨嘴巴做做样子,对面还能懵懂地问你, “你在说什么?”
“没, 觉得东西很好吃。”
“对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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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人恰好住在一个酒店,在电梯里作别, 秦蒙终于能轻松的长叹,刚才实在太尴尬,好在他没有追问。
甩着迷你小包进屋,忽然想起今天异常安静的某人。
没有短信电话和视频邀请,真的很反常。
天底下没有不查岗的女友, 秦蒙也不能免俗,她踢开鞋子,趁着手机还有百分之五的电量弹了个视频过去,便跳着脚到处找充电器。
直到她从一地的狼藉中找到自己的超长充电器,那边还是没有接通,时间久了,便自动挂断了。
视频未能接通,前面亮着红色的圆点。
心中警铃大作,秦蒙转而打电话,却听见“您拨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的字眼。
从来没有出现过这种情况啊,她呆呆地望着屏幕半天。
倒是不愿意联系的人来了消息。
刘霞。
她眯起眼睛,心烦意乱地把手机放在耳边,语气不耐地先开口问道,“有事吗?”
至少这些年学来的软弱性子,从未使在刘霞的身上,每每联系,态度总是恶劣,仿佛曾经那个小太妹从不曾离开,这也是为什么,刘霞总觉得她不成器的原因。
她不会关注年轻人的看的小说,也没人通知过她,自然也不知道女儿是个名气不小的作家。
被这口气一噎,那边霎时没反应过来,顿了几秒才平复好心情地问道,“你有男朋友了?”
刘霞跟现在这个丈夫的关系并不太好,继子更不可能听她摆布,自从知道秦蒙回来榆城后,她主意便打到了这里,接二连三要找人给她相亲,随便拎出一个就是哪个家族企业的孩子。
她倒不是想用女儿换钱那般恶劣,只不过是想把自己利益至上的人生信条教给她。
估计是电话又打到了姑姑那里,才知道她有男朋友的事。
秦蒙不作他想,也不愿意费口舌解释,她们的母女情缘早就断了,没什么好寒暄的。
电话那头似乎不是这么想的,不等她道别,便又咄咄逼人地追问,“我好歹是你的妈妈,结果你的恋情我要从微博上面知道?找个写书的,写书能写一辈子吗,哪天过气了怎么办?”
话已至此,秦蒙才渐渐觉察出点不对味来。
态度强硬地挂断电话,她便慌张登录微博,搜索栏刚打上秦蒙两个字,关联话题便大喇喇的跳出来——秦蒙 叶不羞恋情曝光。
什么乱七八糟花里胡哨鬼。
她屏住呼吸点进去看,发现两人吃饭的照片被人传到网上,几个大v都写着一样的文案。
完了。
陆子由那边毫无消息。
典型就是生气了,他本来就不喜欢自己跟叶不羞联系,现在被人家拍照发出来,就算自己能说清楚,他也能相信,但是这么大范围的传播自家女朋友和别的男人的恋情,任谁都不会高兴的。
她后悔自己嘴馋,小拳头啪啪的捶自己的脑袋。
接连几通电话都没打通。
她眼眶发酸,吸了吸鼻子,直接找到华天,“陆子由在公司吗?”
中午跟程阁去饭局,两个人都还没回来,华天四处问了问,大家都说不知道,他也只能如实回答。
谁的电话都不通,他表示无能为力。
秦蒙小时候很中二,总是幻想场景,那时候班上的女生跟她关系不好,常常一伙人阴阳怪气地刺她,回家后还要被乔海棠暗地里使坏耍嘴。她还不大,当然做不到完全的忽略,心里难过的要死,抱着膝盖坐在地板上的时候,她就觉得自己生活在无边的黑暗,只有一束白色的追光打过来,包裹着她,把不安和孤单放的更大。
此时此刻,束手无策的她,蜷缩在酒店的大床上。
分明是白天,窗帘拉开,大片的阳光散落进来,带着温度。
可怎么天还是黑的。
秦蒙埋着头,眼泪啪嗒的落下来,像断线的珠子又急又快,她很害怕身边的人离开,或者他们会生气。
她拥有的已经,已经很少了。
不知道在那里瞎想了多久,哭的眼睛都睁不开,太阳穴带着针扎似的疼痛,手脚冰凉透顶,却懒得起来那个暖水袋。
她试着又点下那个电话。
竟然一下子接通了。
她心下一震,却因为哭得久了,连话都说不出,只听见那边带着浓重疲惫的声音,旁边似乎还很嘈杂,几乎要压过他的,“还住在那个酒店吗?”
“嗯?嗯。”
“房间号。”
“0623。”
大脑当机,她不知道这些问题代表着什么,但就是乖乖回答。
陆子由刚下飞机,恰好那边电话就来了,海城的风带着暖意,他抓了抓自己的头发,意识到电话那头的不对劲,眉头一下子就皱起来,引得旁边想来要个联系方式的女士望而却步。
“你哭了?”
秦蒙下意识擦了擦眼泪,但还是不受控制的涌出来,她清了清嗓子,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一些,“没有呀。”
“你等我会儿,在酒店待着。”
她把手机放在心口。
仰着头不断感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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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子由这次来的匆忙,没有联系任何人,随手叫了个车直奔酒店,飞行让他头痛欲裂。
却不如心里着急。
不知道小姑娘为什么会哭,他摸摸衣兜里的东西,喟叹一声,仰头睡去。
门铃被按响的时候,秦蒙还保持着那个姿势坐在床上,刚一起身便一阵腿软,歪头倒在地上。
膝盖直愣愣跪下去,跟地板相撞发出闷响。
门铃因此响的更加急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