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虞小道友,你的语气也太期待了吧!
尤其是说到‘让虞家颜面扫地,天打雷劈’这句话时,像是恨不得自己化作天雷,劈死他们算了。
只是陈教习没多说什么,他手指不经意地动了动,又将目光挪到了息夜身上,沉吟道:“你……”
“陈教习,不如就算了吧。”
息夜见那缕气息已经成功缠绕上虞珈雪,心中暗喜。
他模仿着自己印象中正道修士的模样,缩了缩脖子,故作坚强道:“既然虞道友不是故意的,那我就相信她,此时便就此作罢吧。”
当然是假的。
按照息夜对这些虚伪的正道修士的理解,息夜发誓,自己越是这么说,对方越不会放过!
谁知道——
“你能这么想,实在很好。”
陈教习舒展眉头,大手一挥:“那此事就当做没发生过,你们继续好好练习。”
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望舒峰那群人——无论是祝星垂玉影怜,还是那个魂印破碎的谢逾白,亦或是死活不愿出现于人前的月笙歌,哦,还有那个传说中的“大师兄”沈雪烛。
没一个好惹的。
烦人。
陈教习表示,既然息夜这么懂事,那就这样处理吧!
息夜:“?!”
说好的在正道修仙门派中,越是示弱越会惹人怜惜呢?
说好的在正道修仙门派中,越是惺惺作态越会被长老教习喜爱呢?
你这处理方式不符合正道基本法啊!
息夜难以置信:“陈教习,你——您就这么放过她了?!”
他手下在无上剑宗的细作们,分明不是这么说的啊!
陈教习掀了下眼皮,呵呵笑道:“是啊。原本啊,我本是想狠狠惩罚她一番的,不让她悔过七日誓不罢休。毕竟她虽是无心之失,却到底是连累了你。可现在既然你都说没事,不愿让她多受罚,那老夫一个旁观者,自然更不好多言了。”
息夜:“……”
他不可思议地瞪大了眼睛。
合着这时候知道听我的了?!
“哦对了。”陈教习看了虞珈雪的砚台一眼,吩咐息夜道,“你将你的墨匀给她一些?”
息夜难以置信:“我把墨给她?那我用什么?”
这不是墨的问题,这是尊严的问题!
陈教习诧异道:“你脸上不是还有很多吗?”他再次眯起眼,呵呵笑起来,“凑合着用用,也就行啦。”
息夜:“?!”
陈教习说完话后就乐呵呵的离开了,只是在转身的那一秒,神情变得极为微妙。
这位叫“息夜”的弟子有些不对。
无论是身上的气息,还是出现的时间,都过于巧妙了些。
更何况,还有桂魄峰弟子尘纵月的反应……
“教习、教习!我成了!”
陈教习抬眸望去,洒脱一笑:“是么?哈哈,我来看看。”
罢了,想那么多做什么?这些又管他什么事?
陈教习乐呵呵地想到。
直接上报给掌门不就成了?
……
虞珈雪半点没将息夜的反应放在心上。
在她心中,息夜不过是一个可有可无的摆设,想起来了就气气他,看的烦了就扔到一边,反正绝对没有比她的成为大触这件事更重要!
虞珈雪闭起眼,感受手下的玄妙。
这一次,她没有贸然动笔,而是开始回忆起自己到这个世界后发生的一切令人心情愉悦的事。
一头创飞了虞婉儿,气到了无上剑宗的男主男配长老等无数个人,还画榴莲炸了地牢,救了可爱的妖兽,爬上登仙梯……
光是想起当时放飞自我的感觉,虞珈雪都一阵舒爽。
桀桀,爬行,桀桀桀。
人生啊,真是有趣极了。
这一刻,虞珈雪忽然觉得有一股暖流涌上丹田,经脉处有些痒痒的,带着些许轻微的疼痛,仿佛有什么东西即将破土而出一样。
然而下一秒,还有一股似乎极为轻松的灵力绕在了她的经脉处,为她压抑着痛苦,虞珈雪差点就被蛊惑。
幸好在最关键的时候,腕上突然有什么东西,温柔又不容置疑地圈紧了她的手腕,冰凉柔软的东西贴在她的腕上,如一股清流划过,极为舒心。
虞珈雪顿时打了个激灵。
是了。
她先前在动笔时,总想着模仿陈教习的字,然而仅仅靠那一眼去模仿,只会显得她字迹拙劣,毫无真心。
人生而迥异,道亦不同矣。
陈教习的字端方雅正,笔走游龙间自有洒脱之气,那是因他的性格和经历形成的。
这是他的东西,是由他前半生经历而凝聚出来的字,而不是她虞珈雪的。
那她呢?
她的字该是什么样子的?
经脉内灵气愈发汹涌,虞珈雪深吸一口气,忍受着经脉处细微的疼痛,猛地睁开了那层附着在经脉处的束缚。
呵,什么东西,也想束缚她?
虞珈雪眯了眯眼。
她和陈教习是完全不一样的。
她不需要那些大道理,也不需要那些乱七八糟的束缚规矩,更不需要有人来教她什么“风度优雅”。
为人者该如何?
可嬉闹风流,亦可放浪形骸。只要本心不变,则道心清朗如初,再不染尘。
既然她是“你祖宗”,那这世间千变万化,自该由她来定!
虞珈雪豁然睁开眼,大大地在白纸上写下了那个字。
——人。
我字如我心,我心行我道。
她的‘人’字,既要风流随意,嬉笑怒骂兼具,又要顶天立地,铁骨铮铮!
早在虞珈雪闭眼领悟之时,灵光殿周遭的风声就已逐渐平息,而后一股磅礴纯粹的灵力逐渐聚集,就连室内的桌椅笔墨都开始震颤!
教习室内的弟子们注意到了这不太寻常的光景,不少人发出了惊呼,下一秒,那股磅礴纯粹的灵力如风般卷入室内,直直冲虞珈雪而去!
虞珈雪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撞进了自己体内,不难受,像是一股温柔的春风,抚平了她先前经脉处的酸疼。
虞珈雪睁开眼,见所有人都惊诧地望向自己,不由沉默。
她和大家大眼瞪小眼了几秒,小心翼翼地开口:“你们……还记得我吗?”
难道是集体失忆了?还是她又穿越了?
不会吧,这种眨一下眼就沧海桑田烂柯人的老梗,居然还要发生在她身上吗?!
周围弟子被她这话问得一懵,还是陈教习反应最快。
他眼神复杂:“我们没事,是你进阶了。”
不算昨日的启蒙课,今日才是这些新弟子们第一次接触笔修之道,居然就有人能原地进阶?
这天赋可真是……
陈教习心中感叹,快步闪身,瞬息之间到了虞珈雪的身边。
“来吧,让老夫看看你的道。”
陈教习垂下眼,捏住了虞珈雪桌上的那页白纸。
不止是陈教习,周围那些弟子更是忍不住探出头来。
他们作为旁观者,围观了虞珈雪原地进阶,直接一步跨到了练气顶层,心中不可谓不震动。
她到底悟了什么?
若是让他们看到,是不是也可悟道?!
抱着这样的期待,众人齐齐伸出头去——
“是我瞎了吗?”
一位弟子喃喃道:“为何我总觉得这个‘人’字忽大忽小,每个笔画在颤抖,似是要脱框而出?”
“如果你瞎了,那我也聋了……”另一位弟子痛苦地捂住了头,抖着嗓子道,“为何我总觉得这个字在笑?我是不是走火入魔了?”
“不是错觉,我是赤轮峰的医者,我也觉得这个字不对劲……”
“救命啊它怎么扭得更厉害了?”
“不止是扭得更厉害,也笑得更大声了啊桀桀桀桀桀!”
“哈哈哈桀桀桀,看久了还有点可爱——等一下,为什么我觉得这个字还会双手叉腰?”
“你们两个真的还好吗?!不要随意把自己扭曲成虞道友的形状啊!”
比起以往纯粹的崩溃,这一次在座弟子们的崩溃中,还夹杂了崇拜。
这就是此届魁首的威力吗?
不愧是她!
就连之前不服气的那几个弟子都看得瞠目结舌,少数几个还在嘴硬,剩下的完全不敢吱声。
息夜同样十分震撼。
他活了这么多年,见过许多被称为“天纵奇才”的剑修、琴修、笔修,便是死在他手中的,也不在少数。
可是像虞珈雪这样的字,他好像真没见过啊!
众所周知——
剑修修的好,会被称为剑仙。
琴修修的好,会被称为琴仙。
假以时日,说不定这个叫“虞珈雪”的弟子真能成为一代笔仙啊!
息夜心中有所触动,脸上绽出了一个油腻的笑容。
或许,此人就是曾经那个九幽真君期待已久的“变数”?
方才在她进阶时,息夜暗暗出手,想要蛊惑她的心神,谁知却被另一股未知的力量给挡了回来。
息夜心中警觉,一面脸上换上了惊喜崇拜的神情,不着痕迹地贴近了虞珈雪,顺着那群弟子的话夸赞:“虞道友只需一节课便原地进阶,当真是天纵奇才,在下远远不及也。”
这话虞珈雪听得很舒心。
她斜了一眼,又看了眼息夜面前空白的宣纸,恍然大悟,随后长叹一声。
“怪不得你话那么多,原来是为了遮掩你不能人道事实。”
虞珈雪同情地拍了拍息夜的肩膀,语重心长道,“你不能人道确实很惨,但一昧的掩饰非但不能让你获得心灵的平静,反而会让你陷入人生的虚无之中,□□友,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息夜:“……第一,我没有掩饰。”
息夜:“第二,我不叫小黑,我叫息夜。”
息夜:“第三,你说谁不能人道了?!”
虞珈雪振振有词:“你大半天了连个‘人’字都写不出来,可不就是不做人事不走人道吗?”
呵,她可是听999说了,刚才自己原地进阶的时候,这人还想下黑手!
眼看息夜要被气得背过去,虞珈雪当即举手:“报告陈教习,□□友至今没能人道,可能需要您的帮助!”
陈教习:“……”
你个瓜娃子!净给我找事儿!
陈教习差点维持不住自己的优雅风度,瞪了虞珈雪一眼后,阴恻恻地看向息夜。
“哪儿不会啊,哈,一点都写不出来啊?那今天别回去了,就在这儿写吧,我看着你,什么时候写出来了,什么时候再回去。”
息夜:“……”
他一个鬼幽之主怎么可能写出正道的笔修之术啊!
你们赶紧转身我还能演一下,盯着我看算什么?!
敲里吗!羲和宗你听见了吗!敲里吗!
息夜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了罗子文。
他记得这个小弟子是来重修的,什么都不会——
息夜看着他的纸,大惊失色:“你什么时候写出来的?”
罗子文深沉道:“在你们讨论人道的时候。”
前所未有的紧迫感迫使他灵光一现,忽然就能写下了!
息夜:“?”
你们羲和宗都什么毛病?!
息夜又看向了旁边尘纵月。
尘纵月:“给老娘转回去!对着你这张鬼脸我根本写不出‘人’字啊!”
息夜:“……”
怎么说呢?在经历了虞珈雪的磋磨后,他甚至觉得这句‘鬼脸’实在骂的太好了。
还好,他是鬼修,而不是羲和宗的笔修。
息夜不禁扬起了笑容,用无比感激的目光看向了尘纵月:“多谢尘道友。”
感受到他目光中的真诚,尘纵月身边的杜飘飘一愣。
她皱眉:“这人……”
尘纵月淡定低头,继续练习:“疯了呗,这年头疯男人可多了,不能人道的无用男人都这样,师妹出门在外可要小心些。”
杜飘飘用力点头:“我明白了,多谢师姐提点!”
宣夜扬:“……”
裴天溟:“……”
他们对视一眼,双双低头降低了自己的存在感,唯恐战火蔓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