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家,可否带我们见见大少爷?”
那管家点了点头,便带着他们去了正院。
正院的黑气是最浓郁的,压抑感与不适越来越浓重。
楚眠儿拽了拽夜无寂的袖子,“师兄,这正院好像积累了很多怨气啊。”
夜无寂点头,“的确,十有八九与那少爷有关。”
很快,几人便见到了这位少爷。
这位少爷据管家介绍,名叫赵明轩,样貌很端正,却有几分轻佻的感觉。
楚眠儿见他印堂发黑,便也知道,这位估计是惹上什么事儿了,连累着他身边的人跟着倒霉。
“赵少爷,请你把三日前的事情都告诉我们。”
赵明轩的目光在楚眠儿的脸上停留两秒,突然邪笑了一下,“怎么,姑娘。对我感兴趣?”
话音刚落,墨影剑便狠狠被夜无寂斜着砍入赵明轩身前的桌子里,距离他敲桌子的手指只有一毫。
“若你再冒犯一句,断掉的,就是你的头。”
夜无寂面无表情,眼神阴冷,黑羽一般的睫毛半遮着眼睛,含着极致的冷意。
“道歉。”
虽只有两个字,压迫却拉满了。
那赵大少爷哆嗦着收回手指,朝着楚眠儿僵硬的道歉,“对不起这位仙子,是我口不择言,我该死……”
楚眠儿俯视着坐在雕花红椅上的赵明轩,眼里似乎也泛着寒意。
“呵,现在能告诉我们了吗?若是撒谎一句,就砍掉你一根手指,若是不够砍的……”
她勾起一丝笑,明明是笑,却让赵明轩遍体生寒,“就用你的头凑数吧!”
管家:……这真的是仙门的人吗?
第47章 城里人真会玩
无论是现实还是如今所在的修仙界,若是说有什么身份是楚眠儿想体验的,那便只有反派了。
在这个人人自诩名门正派的修仙界。
楚眠儿想搞点特殊。
那么多规矩束缚有什么意思,楚眠儿就喜欢不按套路出牌。
夜无寂果然合她胃口。
赵明轩被吓得不敢耽搁,连忙说,“肯定是那个女人!那个贱女人害的!”
“哦?说来听听。”
“我不过婚前想找点乐子,谁知她当真了!非要让我给她也抬进门,可她一个妓子,怎配入我赵府的门?”
四人皆沉默了一会儿,整个屋内的气氛十分诡异。
楚眠儿抑制不住想怼他的欲望,“啊对对,你牛,你最配!”
他们哪里还不懂,这事情的起因,大致就是这位赵公子结婚前想好好玩一玩,结果那姑娘把他随口说的话当真了。
沐越皱了眉,问道,“那个姑娘如今怎样了?”
赵明轩表情有几分不屑,“当然是死了!”
曲寒洲接着问道,“是你杀的?”
“怎么可能?是她自己自杀的,我不过……”
意识到自己说多了,他立马停下不说了。
楚眠儿揪住话头,“不过什么?”
那赵少爷嗫嚅着,显然是不想开口。
于是,曲寒洲也加入了恶人大军,“不说砍了你脑袋!”
管家又是一愣啊。
他以为,这位白衣公子肯定不是什么穷凶极恶,说着说着就要人性命的人。
可谁知,原来他们都一样!
全是一丘之貉!
人不可貌相啊!
楚眠儿笑了笑,看来她这四师兄,倒还挺有做恶人的天赋的。
赵少爷抖了抖,“我说我说……”
“我不过给她喝了堕胎药!其余我都不知道了,不知道了……”
赵明轩看着竟颇有些狼狈。
那管家也一副痛心疾首的样子。
众人也差不多明白了这事情的前因后果。
富家少爷去花楼一度春宵,那女子却听信了这少爷的花言巧语和若干承诺,痴心错付。
谁知这女子却有了身孕,想让少爷纳她入门。少爷不肯,一碗堕胎药喂了下去,女子身残心死。
接下来的故事,众人心里也有了个大概。
女子死心之后,得知他大婚的消息,一死了之,并诅咒了他不得好死。
楚眠儿点了点头,“事情大概我们也清楚了,希望你们能配合我们,不然的话……”
楚眠儿探下身子,威胁道,“今天死的就是你!”
赵明轩缩了缩身子,完全没有了刚才的轻佻与嚣张。
夜无寂一把抽出墨影剑,扫了他一眼,便跟着楚眠儿走了。
那桌子顷刻间便支离破碎,只留下了大眼瞪小眼的赵明轩与管家。
几人回到了客房,准备分路行动。
“小猪,你和曲师兄去流芳楼查查那位女子,我们守在赵府调查。”
楚眠儿给了他们两个四张瞬移符,嘱咐道,“若有危险马上回来,安全要紧。”
沐越笑着点头,“知道啦!你们也注意安全,这里黑气浓厚,恐怕今晚凶多吉少。”
“嗯!”
黎城·流芳楼。
流芳楼照常开门做生意,琴声一响,水袖一扬。各式各样的女子翩翩起舞,下面的公子少爷们十分捧场,银钱赏了过去,换来几分不知是否真心实意的笑。
只是,这舞台侧边伴奏的姑娘,虽说是弹的缠绵悱恻的曲子,但表情哀戚,与周围的人显得格格不入。
沐越便问流芳楼的妈妈,“那位弹琴的姑娘,姓甚名谁?”
那妈妈虽说没见过有姑娘来这里的,但还是如实告诉了她,表情还隐隐有些骄傲,“这位姑娘叫念月,是我们流芳楼的第一把琴。一曲动黎城,可不是随便传的!”
“念月?”,沐越见那姑娘表情很差,觉得其中一定有什么蹊跷,“能否让我和她说几句话?”
那妈妈点头,“这银子若是够了,别说几句话了,您就是把她买走,我也不会说一个‘不’字。”
沐越点点头,曲寒洲扔了银子过去,正好落在那妈妈的怀里。
“诶呦呦,这位爷真痛快,二位里面请吧!”
她满脸堆笑,状似不经意地用胳膊蹭了蹭刚才扔钱的曲寒洲。
曲寒洲皱了皱眉,“自重。”
说罢,拂袖绕到沐越的另一边。
那妈妈尴尬的笑了笑,将他们领进了一个屋子里。
屋子里的味道十分清新,比刚才的地方好上了许多,沐越瞬间就觉得自己呼吸逐渐顺畅了起来。
“您二位稍等片刻,我去将念月姑娘给你们带过来。”
沐越点头,“有劳。”
很快,那位名叫念月的姑娘便出现在了他们的面前。
面前这位女子容貌清丽,颇有几分遗世独立的感觉,她双眼微红,似乎是哭过,很容易激起保护欲。
沐越笑道,“念月姑娘,不知你可曾认得赵明轩?”
念月似乎是极力在隐忍着什么,闭着眼睛点了点头。
“那你可知,赵明轩来这流芳楼找的是哪位姑娘?”
念月调整了一下情绪,吸了吸鼻子,“请问,您想知道这些是为了什么?”
“念月姑娘不想让她带着怨气走吧?”
沐越试探着反问,随后又解释道,“我们是荡天门的修士,赵府如今出了怪事,我们特来解决。如今了解到,赵明轩与你们流芳楼的一名姑娘相爱,那姑娘如今死了,赵府却接二连三有怪事发生。”
“我们初步断定,那位姑娘必然带着极强的怨气,变成了鬼魂。我想,你自然也不希望她不得善终吧?”
念月坐下,“请问你们想知道什么?”
“全部。”
三月前,流芳楼。
“要知道,这镜月姑娘,可是流芳楼舞跳的最好的姑娘了。”
“是吗?”
赵明轩扇着扇子,颇不在意的坐下。
他家世显赫,什么样的大家闺秀没见过?
一个卖艺的妓子而已,难登大雅之堂,再漂亮,再会跳舞,又能有什么用呢?
不还是供人取乐的?
好友笑着摇了摇头,也不做任何解释,只是指了指台上,示意他一会儿见分晓。
随着念月悠扬的琴声响起,一袭红衣的美人从天而落,好似九天仙子。
水袖漂浮在空中,落下之时遮了半张脸,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美。
此起彼伏的惊叹声在耳边响起,那一刻,似乎流芳楼的一切都黯然失色。
那友人笑问,“如何?”
赵明轩连连点头,“不错。”
的确不是什么庸脂俗粉。
“不知赵公子可有把握让美人爱上你?”
赵明轩摇了摇扇子,“赌约可还作数?”
那人笑道,“那是自然。”
听到这儿,沐越问道,“赌约?什么赌约?”
念月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愤恨,“赌镜月一个月爱上他。”
沐越:城里人真会玩……
第48章 鬼才信
这种打赌的虐梗,早在八百年前她就看过了。
只能说,狗血人配狗血梗——般配。
念月继续讲了起来。
赵明轩显然是个极其会哄女人开心的人。
先是背了许多诗词来夸她,让她觉得自己与其他贪图她美色的人不同,是个有文化的人。
这点沐越不敢苟同,毕竟就算流氓有文化,那也只是个有文化的色鬼,改变不了本质。
天天写情诗,日日送礼物,银子如流水般的送出去。
一时间,镜月的身价水涨船高。
无数人争相而来,只为了一睹传说中的天人之姿。
流芳楼自然也跟着沾光,白花花的银子涌进来,连镜月跳舞的台子都翻了新。
雕花镀玉,恨不得往上镶金子。
可镜月还是那一袭红衣,并不像其他姑娘那般费尽心思地打扮自己。
自那以后,赵明轩却是一有时间便去流芳楼捧镜月的场。
无数情诗似乎是下笔如有神,一股脑倾泻而出。
一开始,镜月只当他与其他人没什么不同。不过是个有钱人家的公子,来这儿寻欢作乐,不过几天便会失去兴趣。
她见过太多太多人。
意气风发的少年,恶贯满盈却表面伪善的中年人,无忧无虑不知人间疾苦的公子哥,争相描写她的文人墨客……
他们的眼中充满了对镜月的痴迷。
他们爱她,爱她容貌娇艳,爱她翩跹飘逸的舞姿,爱她曼妙的身段。
他们不爱她,不爱她不为银票低头的傲骨,不爱她一身清白不沾尘俗。
他们沉迷于她的时候,也在想象着,如何折弯她的脊梁,让她不得不低头。
“一个舞姬而已,我不信她能守一辈子清白!”
“都来这儿了,还在装什么清高?”
世人不懂出淤泥不染,他们想让这朵花与他们一样跌落凡尘。
而这些其他人眼里金贵无比的恩客,于她而言,却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地狱。
众人赞她美貌举世无双,但赵明轩不同。
赵明轩称她——美人有风亦有骨。
众人说她一舞动黎城,但赵明轩不一样。
赵明轩赞她——三千气韵最上乘。
众人送她金钗珠翠,赵明轩也送,但他却从无数人之中脱颖而出。
因为他送了一个很普通的东西——一条毫不起眼的红绳。
红绳是与一封镶花小楷一同奉上的,信中说,这条红绳是他在庙里求来的,保佑她平安喜乐、觅得良缘。
世人皆想采摘这春色,但他却只希望她快乐。
这爱多么高尚!多么纯粹!多么感人肺腑!令人落泪!
沐越想道,果然是花天酒地的公子哥,贯会哄人开心。
当一个人在你眼中不一样起来的时候,你就会觉得,这世上再无人比他特别。
“明轩兄,这赌约之期过半。怎么,还未得到美人心?”
赵明轩笑而不语,只是用扇子指了指在台上跳舞的镜月的脚。
那友人顺着扇子指的地方看了过去,只见一毫不起眼的红色细绳戴在她的脚踝之上。
“还是你行!”
要知道,镜月姑娘可从来不戴什么饰物。
她从来都是视金银珠宝为云烟,大多丢在角落生灰。头上只用透明的素玉钗绾上,乌发雪肤,却比珠钗满头的千金小姐都略胜一筹。
如今却戴了赵明轩送的再普通不过的红绳。
这还不能说明问题吗?
友人笑道,“那就静候佳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