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渊一连几日闷在宫里，他的宫殿很冷清，不同于战神宫殿的冷清，他住的地方又小又冷，对于修为低的他来说，只能躲在被子里取暖。
有时候觉得，他要不就死了算了。
一了百了。
不用再被欺负，也不用再想报复的事情。
多好啊。
但他又好恨，这恨意密密麻麻，扎在他心间，撕扯他的血肉。
他是靠恨活着的啊……
再次听到霖渊的消息已经过了好几日，楚眠儿的一缕神魂整日躲在龙渊里，听着路过的仙侍低语。
“诶你知道吗？三殿下又去欺负那个质子了。”
“太过分了，虽说他是魔族，可他无缘无故就被欺负，每次都被打的一身伤。”
“谁说不是呢，有次差点被打断一条腿。”
“真可怜。”
那群仙侍看到了阔步而来的战神，规规矩矩行了礼。
“拜见神尊。”
以往只是略微点个头的战神，今日却破天荒地问其中一个人。
“霖渊……在哪个殿？”
那仙侍先是一愣，后马上将位置告诉了他。
话音刚落，战神便消失在原地。
视线所及之处，少年狼狈地伏在地上。
黑红色的衣袍深了好大一块，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似乎早已不省人事。
来晚一步。
战神将他抱到榻上，喂了他些丹药，小a很快认出，都是些极品丹药。
霖渊的脸上苍白的过分，几乎变得透明，眼睛紧紧闭着，唇角青了一大块，却十分有破碎感。
楚眠儿叹道，原来真的有人受了如此狼狈的伤都这么好看啊？
也难怪战神会救他。
虽说不至于喜欢，但起码绝对上了心。
吃下丹药后，霖渊很快悠悠转醒，对上了战神那双冷清平静的眼。
身上的伤不痛了，他也知道是战神又一次救了自己。
见他醒来，战神说道，“我会教训他的。”
他毕竟也算是三殿下的半个师尊，打他几下天帝自然也不会说什么。
霖渊嘴角抿得很直，低着头，说了句多谢。
为什么每次见到他，自己都是这么狼狈？
不是被人打骂，就是……
想到那些挥之不去的画面，苍白的脸上涌起一抹血色，然后剧烈的咳嗽了起来。
楚眠儿听着这咳嗽声，皱起了眉。
听着这声音，这孩子不会要把肺都咳出来了吧？
战神皱起了眉，难道自己给的丹药有问题？他记得都是上品啊？
“你还好吗？”
结果，他不说话还好，一说话霖渊便想起战神在自己耳边的低语。
‘别紧张。’
‘放松。’
于是霖渊咳的更厉害了，根本控制不下来。
楚眠儿震惊，她家楼下老爷爷都没这么能咳！
第204章 你确定吗
楚眠儿佩服。
但她更佩服，原来真有人咳嗽都那么惹人怜爱。
霖渊的手抓着薄薄的被子，双颊因为咳嗽的牵动而变红，指尖十分苍白，看起来状态并不好，好像随时能晕过去。
脆弱的和白纸没什么区别。
楚眠儿去观察战神的表情，发现这位除了微皱了眉头，并没有别的表情。
可是，他却做了一个匪夷所思的举动。
战神伸出手，顺了顺霖渊的背。
霖渊很瘦，背上有突出的骨头，让人心惊。
可他不顺还好，一顺霖渊又想起那日的情景。那双有薄茧的大手固..定住自己的..腰，然后……
霖渊下意识往旁边躲，一个不稳，栽倒在榻上。
黑色的发丝铺在褥上，双眼因为咳嗽泛起泪花，雾蒙蒙一片。手腕无力搭在被子上，苍白而冰冷。
此情此景，不得不承认，少年霖渊过于美了。
无论如何狼狈加身，他都美得让人心悸。
楚眠儿忽然觉得，有些人的坏，真的是有原因的。若是那时在天界，没有人欺负他，人人都友好。
是不是就不会有仙魔大战，是不是霖渊就不会疯，也不会杀掉许多修仙人，成为被封印两千年之久的恶龙？
但命运有时又是奇妙的。
若他没经历过这些，与战神之间的这些羁绊，也就不会有。
战神似乎动了恻隐之心，看着少年这张苍白的脸，将他给抱了起来。
他的怀抱太暖和，被冻的过分的霖渊下意识就靠了过去，似乎只有这样，才能汲取一丝温暖。
察觉到他的靠近，战神心底涌起一丝无法形容的感觉，就像是受到伤害的小动物害怕任何人，但突然对你亲近的荣幸。
“和我走？”
霖渊怔了一下，抬眼去看他，红色的眼瞳里带着无声的询问。
是他以为的……那个意思吗？
是要让他成为‘消遣’工具的意思吗？
不然，他实在想不出，战神为何要带他走。
那日虽然是他自愿，但仍然觉得狼狈。
他不想再这么狼狈，哪怕被打骂，也不想在别人身下靠别人掌控。
知道他想岔了，战神眼中也没有波动，就那样平静的看着他。
“只是待着而已，不会有其他。”
那日完全形势所迫，他自来清心寡欲，更别说强人所难了。
他也不知道自己出于什么心理，明明亲近这样一个魔族质子会让天帝起疑，但他不想坐视不理。
虽给不了他爱，起码会负责，不让他再被欺负。
在楚眠儿和小a磕到了的目光之中，霖渊在战神宫殿的偏殿住下。
偏殿很暖和，也会有人送来许多吃食，霖渊从来没见过的。
也的确如战神所言，他没有碰过霖渊，甚至连见面都寥寥无几。
而在龙渊剑之中的楚眠儿则会天天看着这位战神练剑，心想要记下几招看看回去能不能用。
也见到了战神三言两语便让天帝好好罚了三殿下一顿，并且为霖渊之前住的宫殿施了幻术，生成一个与霖渊一模一样的人，好让人不起疑心。
楚眠儿觉得，这种冰冷且喜怒不形于色的人，真的很难看出他有没有动心。
说有吧，他根本没去偏殿看过霖渊，说没有，他又默默做了许多事。
楚眠儿对小a表示了疑惑，小a回答，【可能对自己的第一个床..伴表示尊重？】
楚眠儿觉得有一点道理。
【小a，你说我什么时候能回无穷之狱啊？】
小a回答说，【估计等这个结束，龙渊剑就会带你回去了。】
时间变快，龙渊所见的记忆到后来都是些重要节点。
而在这最后一个重要节点里，霖渊无意中得知，天帝赏赐给战神的赏赐之中，有一枚毒药。
这毒药主要是起威慑作用，以暗示战神永远是臣子，需要永远效忠于天帝。
霖渊想得到那枚毒药，从而让他爹死掉。
可他没什么能交换的。
唯有身体。
虽说他不想这样做，但那人估计对自己的身体很满意，不然那天怎么可能那么久？
于是，他便预估了战神去沐浴的时间，然后假装在泡温泉。
可战神修为高，知道他在泡温泉，便连面都没见转身走了。
结果霖渊泡睡着了，第二天直接生病。
等有人禀报，战神把他抱出来的时候，少年全身都泡红了，无意识地贴过去，朦胧之间，只记得自己是要来献..身的。
他双臂环上战神的脖子，想离他更近些。
战神眸光不变，将他放到榻上，盖好被子，喂了些丹药。
当霖渊醒过来的时候，便看到了坐在不远处守着的战神。
他知道，他若开口，战神会把毒药给他的。
但是，他不想欠他。
也许说不想欠他是借口，又也许是藏在内心黑暗之处的一小块光亮里，装着的禁忌而隐秘心动。
战神见他醒了，便微微点了点头，然后转身便要走。
霖渊鼓起勇气，连鞋都没来得及穿，跑下去抱住了他。
战神腰身有力，很有安全感。此刻因为少年的突然拥抱，一下子僵在了那里。
“怎么？”
“神尊，我想……”
霖渊的声音悦耳，介于少年和成年之间，且微哑，让人简直不敢听。
战神转过身，没有感情的双眸锁在少年脸上。
“为何？为了感谢我？”
霖渊放下手，衣服在手中缠的紧紧的。
“只是想而已。神尊不想吗？”
他想吗？
本来是不想的。
可霖渊就仿佛一种致命的毒花，这种花在你面前绽放，很难忍得住不去采撷。
“你确定吗？”
霖渊看着他的眼，没有犹豫地点头。
于是，楚眠儿与小a又猝不及防看了一场不可描述。
就算上次在药效之下都保留理智的战神，这次的时间与次数都翻倍，还好楚眠儿躲得远，不然会更震撼。
【呃，宿主，要不我们去别处看看吧……】
再待下去，小a都想投胎当人了。
等一切结束，霖渊有些失神。
但他仍旧记得毒药的事。
“神尊……可以……可以把天帝赐您的药，赏给我吗？”
少年说话断断续续，更加惹人心疼。
可听了这话，战神本来柔和下来的目光又变得更冷。
声音也含着无限冷意，“你把自己当什么？换东西的筹码吗？”
他本以为少年是真的想和他……
可这一切的主动，竟然是为了用他自己来换毒药。
“你这样做，不觉得对不起自己吗？”
不知为何，听了这话，霖渊控制不住流泪，泪水流到下颌，晶莹得像钻石。
“神尊，我……本就一无所有阿……”
除了满腔扭曲而黑暗的恨意，除了这张还算好看的脸，除了那点对战神不知是感激还是倾慕的私心。
他的人生，几乎一贫如洗。
第205章 别哭
看着他脸庞之上划过的泪，战神只觉得，自己的心被突兀地刺了一下。
不疼，但难以忽视。
他鬼使神差地伸出手，擦掉了那滴泪。
他的手温热且有些粗糙，在霖渊脸上轻轻擦过，倒是很温柔。
然后生硬地吐出两个字。
“别哭。”
楚眠儿可算知道，战神这个大帅比为啥一直没老婆了。
这两个字‘别哭’，和警察抓人说‘别跑’有异曲同工之妙。
安慰人这种事可是技术活，像他这种惜字如金的人，恐怕这辈子都学不会。
可让楚眠儿大吃一惊的是，这两个字好像是触发了某种机关，霖渊所受的一切委屈全部涌上心头，眼泪更加汹涌。
从前他被打得狠了，整条腿都没有知觉，可他愣是一滴泪也没有流过。
却因为战神十分僵硬的安慰，而再也无法隐忍。
也许人在极度崩溃或难过的时候，是流不出泪的。但只要这时有人给了一句安慰，哪怕是随口一说，都足以让人溃不成军。
看着眼前眼眶通红，眼皮也略有些肿的少年，战神叹了口气，然后伸出手轻轻顺着他的背。
霖渊哭的狠了，竟然直接扑到他怀里哭，双手环着战神的脖子，眼泪滴在他月白云纹衣袍上，砸出微深的颜色。
战神身体僵硬了一下，低头看着少年的发顶，看他缩在自己怀中小小的一团，心中忽然柔软了许多。
别说是毒药，也许将所有赏赐要去，他都不会不给的。
他尽量放柔了声音，可依然是难以纠正过来的冷意，“要毒药做什么？”
霖渊把脸埋在他身前，闷声道，“复仇。”
“嗯。”
他并不想劝霖渊放下仇恨，因为这仇恨，极有可能是他活下去的动力。
他知道少年聪明，这药他肯定不是用在三殿下身上的。若是用在三殿下身上，用的还是御赐给他的毒药，肯定会牵连自己。
估计……是用在如今的魔族之主身上的吧？
“你想好了？”
少年声音很闷，“想好了。”
霖渊知道，若是复仇，有朝一日，他和战神便会站在对立面。
战神是守护天界的神，自然不会因为一个用过两次的‘东西’而心慈手软。
“好，明日我拿给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