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巫——BY:捂脸大笑
捂脸大笑  发于:2023年05月06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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楚子苓对晋国了解不算太多,却知道一件事旁人不会知道的事情,当今的晋侯应该就是历史记载中的“晋景公”。知道此事,算得上学中医的一个外挂吧,毕竟“病入膏肓”这个词实在是太有名了。若晋侯真是那位景公,她这个“大巫”,就能施展一番手腕了吧:

133、第一百三十三章

“若是厉狐真在晋国, 哪怕我临街刺之, 也是寻常。但是对付屈巫, 就没那么简单了。”田恒眉头微皱, 对楚子苓道,“或是想法鼓动晋侯下手, 或是从六卿处借力, 唯有如此, 才能要了一国大夫之命。只是屈巫乃是楚之叛臣, 晋侯未必肯杀。”

厉狐只是门客家臣, 若是带的护卫少了, 他独自袭杀都没问题。但是屈巫就不同了,那可是受封一地的大夫。况且听闻晋侯颇为赏识屈巫, 楚国遣使想要讨回此人, 都没应允。这种自楚出奔的贤臣, 哪怕是在列国邀名, 也不可能亏待,何况杀之呢

楚子苓哪会不知这事的困难, 沉吟片刻, 她问道:“晋侯脾性如何”

田恒轻轻摇头:“此人坚韧刚毅,为人克制, 乃是贤君, 大巫的名头怕是对他没甚用处。”

他能猜出子苓的打算,但是这法子对其他君侯可能管用,但是对晋侯就未必了。

世人常讥晋侯寡义, 当年宋国被楚围困,他答应了发兵,却一年未至,导致宋国粮绝投楚,而去岁的鲁卫被攻,亦是如此,避战不应,难免有失“霸主”气度。然而田恒却清楚,晋侯登基不久,就同楚国交战,邲之战一役败北,使得晋国元气大伤,也让楚庄王正式登上霸主之位。想要夺回权柄,力挫强楚,只靠血勇是不够的,更要审时度势,避其锋芒。

对于执掌一国的君侯而言,这可是极难做到的,毕竟晋军勇悍,连齐军都无法相抗,真要与楚决战,未必不能胜出。然而晋侯还是忍住了正面迎敌的欲望,只这一点,足见他的耐心和意志。更重要的,晋国巫风比旁的国家更轻几分,想要蛊惑这样一位头脑清楚的君主,实在不易。

田恒看人颇准,能如此说,必然是晋侯有其他君主不能及的过人之处。然而楚子苓却也知晓一件旁人都不知晓的事情。按照所知的时间推算,当今的晋侯,应该就是那位赫赫有名的“晋景公”,知道这人,并不是因为楚子苓历史学得有多好,清楚这位春秋君主的功业伟绩,而是因为一个很简单的词:“病入膏肓”。对于医学生,尤其是学中医的人而言,此事可是耳熟能详,也能引申出无数讨论,而事件的主角,正是晋景公。

相传景公当年病重,身边大巫言他无法尝到新麦,景公不信,专门从秦国请来了名医“医缓”,没想到医生未至,竟梦到疾病变作两个小孩儿,声称为了躲避良医,藏在了“肓之上,膏之下”。等医缓到了晋国,果真说“疾不可为也。在肓之上,膏之下,攻之不可,达之不及,药不至焉,不可为也”,晋侯信以为然,谢过他之后,把人送了回去。后来六月麦下,用新麦煮了饭,晋侯便命人杀了大巫,谁料突然腹胀想上厕所,结果“陷而卒”。

这故事,不但有“病入膏肓”这个词传世,亦有一国之君掉到粪坑里淹死的笑话,实在是久负盛名。但是对于学医者而言,还是能从其中看出些东西的。

在古代中医里,心尖脂谓之“膏”,心下膈上谓之“肓”,所谓“病入膏肓”,就是疾病直达心脏,出现“胸痹”,也就是冠心病之类的病症。而“陷而卒”,更可能是心疾爆发,突然失去意识后溺毙,甚至直接死亡。

任何心疾,都不是一朝一夕出现的,不论现在有没有“病入膏肓”,总应当有些外部表征。而她这个“大巫”,可不就是专治这个的

“晋侯信不信我,还要等入晋之后再看。不过听你的意思,依靠六卿更有把握”楚子苓并没有直言晋侯可能有病的事情,毕竟不知道具体时间,无法判断病情,只能见到人再说。而此路不好走的话,另一条应当就是关键了。

田恒微微颔首:“晋国设三军六卿,由数个家族分别执政,君侯借此选材,平衡国政。但是六卿之间,难免有争斗,当年狐氏就与赵氏相争,败而流亡。若是屈巫也卷入六卿之间的争斗,想要除去他,就简单了许多。”

“那六卿如今哪家势大呢”楚子苓可不清楚里面还有这么多门道,不由问道。

“郤氏、栾氏、赵氏,这三家怕是要挣个先后。”田恒答的干脆。

郤克之前在攻齐时可是中军将,身份地位不言而喻,栾氏她并未听过,不知实力如何,然而赵氏楚子苓突然发现一个问题:“赵氏还很强吗”

这话问的古怪,田恒却不以为意:“就算赵宣子身死,赵氏也有赵同、赵括、赵婴,难免有复起的一日,自然很强。”

赵宣子,也就是赵盾,可是前一代晋国权臣,掌权近二十载,可以弑杀君主,自立新君,权势怕是比君侯还要大些。而赵盾死后,儿子赵逆也早逝,其子年幼,家主之位自然要落回赵盾的异母兄弟手中。因而赵氏虽不如当年显赫,却也一门三大夫,上位只是时间问题。说他们“很强”,也不为过。

楚子苓想的却不是这个,而是“赵氏孤儿”这段传奇。赵氏不是因为发生了“下宫之难”,举族被屠,权势一落千丈吗多亏忠臣保着遗腹子赵武出逃,才躲过一劫,隐居十几年最后重新登上家主之位。这可是被影视剧演绎烂了的故事,难道还没发生那赵武这个遗腹子出现了吗

心中惊疑,她却不好表露,勉强点了点头。若没有赵氏孤儿,那病入膏肓还会有吗会不会都是杜撰的戏言

见楚子苓神色凝重,田恒不由把她揽在了怀中:“此去晋国,毕竟势单力薄,不可逞强。见机而为即可。”

之前两人忙于御敌,倒是许久未曾腻在一起了,依偎在田恒怀中,楚子苓那纷乱思绪也稍稍平静了些许,低声道:“若有可能,还是要作为大巫多留些时日。”

他们也只有两条路可走,或是跟随齐侯同进退,等齐侯归国时,随其回国。或是凭借手段,留在晋宫,见机行事。

听楚子苓这么说,田恒就知她的心思,揉了揉对方肩头:“诸侯之间借个大巫治病,也非不可,只是要有万全把握才行。也不能如在宋宫时那般张扬,万一晋侯起了留你的心思,可是难办。”

晋强而齐弱,如果晋侯真想索要子苓留晋,也让人头痛。然而这话,不由让楚子苓笑了起来:“你倒是信赖我的巫法。”

“如何不信”田恒面上却严肃的紧,“若论闻达与诸侯的本事,你可远胜于我。”

再怎么优秀的人才,总能寻到,他虽有些本事,却还做不到辅佐君上称王称霸,比起管仲、赵衰这等大才,多有不如。但是子苓不同,那可是切切实实的起死人而肉白骨,是能掌身死的力量。不论它是“巫”还是“医”,都足以让君侯动心。在宋如此,在齐亦如此,难道到了晋国就会有不同吗

感受到肩头那只手微微用力,似是忧心,也似不舍,楚子苓心底复杂无比,突然轻声问道:“若不想着回齐国,此事会否简单一些”

大巫是受身份限制的,跟着齐侯去,哪怕不同道归来,也总是要回来的,自然限制多多。但要是不再惦记大巫这个身份呢只要达成了目的,就抛弃一切离去,那复仇会轻松些吗

田恒一愣,突然扶着她的肩,拉开了些距离:“君上不是应过,只要平安归国,就任你予取予求。何不求个邑田隐居”

这可是君上的承诺,讨个封邑,在海边隐居,该是多么简单的事情这也是他一直以来的希望,想让子苓安稳度日,不必奔走列国,不必混迹宫廷,自由自由的生活。若是不归国,如何实现这些

楚子苓明白田恒的心意,却摇了摇头:“若归国,总有一天还是要卷入纷乱。不是君上,就是公子环,难道他登基之后,就会放过我吗”

当然不会。田恒可比旁人更了解公子环的心思,若是有朝一日那人登基,必然会招子苓回到临淄。只是放弃这些唾手可得的东西,她又要如何安居生活

见田恒面露迟疑,楚子苓话锋一转:“也只是说说罢了,也许到了晋国会有转机呢”

她没有逼迫自己作答,田恒轻轻吁了口气:“放心,我会想出解决之法的。”

他仍旧是这副模样,只想给自己最好最安全的,并不愿意让她冒险。在让人安心之余,难免也会生出些拘束之感。楚子苓在心底轻叹一声,不再多言,又靠回了他怀中。

两日之后,大队人马启程,拱卫着他们的君主,向着晋国而去。

作者有话要说:  发现好多人不造病入膏肓的来由,上一章结尾稍微改了下,这故事来自左传 成公十年,治病的并不是扁鹊啦,而是医缓。

至于赵氏孤儿,以后会说起嘿嘿嘿:

134、第一百三十四章

从齐国前往晋国, 路程也颇为遥远, 更要渡过黄河, 跨过太行, 对于两千年前的春秋人而言,是切切实实的长途跋涉。而一国君侯为了安稳, 千里迢迢前去拜会, 自然是诚意十足。

身为大巫, 就算在这般浩浩荡荡的车队中, 楚子苓也颇受优待, 安车就跟在齐侯的金舆左右, 每日扎营也要到齐侯面前转悠一遭,不过多是充当保健医生, 占卜之类的事情还要交给其他占筮之巫。好在之前拿巫乞开过刀, 宫中群巫莫不对她这个编外人员毕恭毕敬, 只要能让齐侯安心, 多说几句吉利话便可。

不过说实在的,齐侯确实也不必太过担忧。身为国君, 还是前代霸主之后, 他的到访只会让晋侯喜出望外,哪有公然冒犯之理

因此, 每日走走停停, 算不上太劳累。路上倒是听了传闻,晋侯会同鲁卫宋曹四国伐郑,报当年邲之战郑国反水之仇。看来晋侯在齐国取得的优胜, 还是让他志得意满了。然而此战开始的快,结束的也快,使臣刚刚渡过黄河,联军就已落败。

齐侯闻言,自是大大不爽,专门招来楚子苓抱怨:“郑乃小国,竟然也能击退联军,寡人前去,岂不难堪”

楚子苓并不清楚各国情势,但是对于齐侯的心理需求还是知道些的:“如今君上所求,并非称霸中原,而是养精蓄锐,谋求复起。如今晋侯新败,君上却至,且不令其看重”

这话齐侯爱听,立刻颔首:“大巫言之有理。只是此战落败,晋怕是难于楚相争了。”

“楚虽强,却无法服众。去岁鲁、卫新败,今岁不照样随晋侯伐郑”楚子苓劝道,“晋楚争或不争,与齐何干唯有国中安稳,万民才会依附君上,诸侯不犯。”

这话晏弱也曾说过,但是从大巫嘴里说出,总多一份安心。劝住了齐侯,楚子苓也未多待,然而出门时,正与田恒迎面对上。今日轮到他值夜了吗楚子苓微微行礼,田恒也颔首示意,两人擦肩而过,并未交谈。

出门在外,不比平日,如今楚子苓身边不止有田氏的婢子,还有齐侯送来的宫人。而她同田恒的关系本就微妙,岂能在外人面前露出端倪

跟在身后的视线,片刻就消失不见,楚子苓轻轻叹了口气,觉得夜风也没有之前暖了,也不知还要几日才能抵达晋国。

许是得知了联军战败的消息,一行队伍竟然有加快了速度,越过此时还清澈见底的黄河,入了太行。

三晋之地,外山内河,占据天险,然而度过屏障,就是丰饶的平原、盆地,越是前行,越能觉出晋人富庶。盐铁之利,晋国丝毫不逊于齐国,但是民风却淳朴许多,就连士人头上冠簪,都比齐、楚朴素。晋风简朴坚韧,可见一斑。

因是国君亲至,晋国正卿郤克亲自出迎,队伍浩浩荡荡入了宫城。比起临淄齐宫,晋宫显得低矮逼仄了许多,没有那么多高台亭榭,但是建筑雄浑,亦有泱泱大国气度。齐侯便在客舍中安顿下来,待第二日面见晋君。

再怎么准备充分,心中总有疑虑,齐侯唤来楚子苓,开口便道:“明日大巫当随寡人一同上殿。”

齐侯的使臣队伍里,当然可以有巫者,但是她并非宫巫,而是家巫,如何能在两国君侯会盟时出现于情于礼都不合适,然而楚子苓的推辞却绵软无力,只道:“吾不过家巫,哪能觐见晋侯”

齐侯怎么说也是一国之君,立刻听出她话里的松动:“只要不言,谁会知晓大巫只需装作宫巫,随寡人身侧即可。”

她要进殿吗自然是要去的,若不亲眼见到晋侯,如何能确定“膏肓之疾”然而进殿,却也有一份风险,楚子苓眸光低垂,终是道:“若是会盟,吾自不可胜任。若只是随君前往,却也并非不可。”

“寡人自不会欺瞒鬼神,大巫只要跟在队后便好。”齐侯立刻道。这话非但没让他起意,反而更觉大巫考量周全。若是两位国君盟誓,却找了个家巫,哪还有庄重之意

楚子苓要的就是这句话,轻轻颔首,她道:“愿听君上差遣。”

齐侯只是需要加重保险罢了,哪会在乎其他兴高采烈的谢过之后,便送她离去。出了大殿,楚子苓的步伐依旧稳定,然而掌心已经攥出了潮汗。上殿,面见晋侯是她的目标所在,然而大朝之上,屈巫焉能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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