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既然有罪的是赵家父子,那郭衍自然是无罪的,现在他只需要一道赦令,便可以堂而皇之的回到大都,恐怕还会官复原职呢。
齐国公听到这样的话,面上却没有多少惊喜之色,只是淡淡地道:“承您吉言了。”说着,便转身离去。来人讨了个没趣,转头便与人道:“你瞧这国公爷,可真是深藏不露啊,谁知道他家老五竟然还能虎口拔牙”这样说着,一众人等都纷纷窃笑了起来,只是这笑容之中,或多或少都流淌着那么一些酸意和畏惧。
郭家此次作为,一是有旭王撑腰,二是得陛下支持,所以才能进行得如此顺利,当然,赵家人过于轻信也是一个方面。若非他们没有发觉郭家人是有意设了圈套引他们上钩,何至于会被当场捉住,怎么都被办法洗脱自己的罪名,真是一帮傻蛋人们在笑的同时,也不免为郭家人这个计策暗中叫好,证据不足,那没关系,挖个坑让你自己跳进来不就人赃并获了吗,这种鬼招也不知道是谁出的
而这时候,李未央也起身向外走去,却听见不远处传来一声冷哼,李未央脚步不停,微微一笑道:“裴大公子以为如何”
一直坐在人群中不动声色,静观局势发展的裴弼淡淡一笑道:“引蛇出洞,真是个好计策。”
李未央点头,侧目道:“难道裴公子没有事先预料到么”
裴弼看着朗月,长叹一声道:“就算我已经预料到了又如何,那赵家父子究竟是刚愎自用,不肯全然听我的指挥。也是他们命中有此一劫,我也莫可奈何呀。”他这么说着,面上倒不像是有多遗憾,可李未央知道,现在裴弼的心里一定是恨毒了自己,他面上越是云淡风轻,心里越是怨气横生。
这一出局是裴弼与裴后共同布下的,裴弼设下圈套诱骗赵宗陷害郭衍,再杀了赵宗将一切栽赃到郭衍的身上,随后启用纳兰雪这一颗暗桩,意图将整个郭家人一网打尽这一出局,布得甚妙,环环相扣,不愧是下盲棋的高手,其中还带了一丝裴后的影子。李未央微微一笑道:“裴大公子,可知道纳兰姑娘已经殒命了吗”
裴弼冷冷一笑道:“不过是一颗棋子,何足挂齿。”
此时他们已经步出了花园,月光明晃晃的扎人眼睛,李未央笑了笑,神情安然惬意道:“这世上最难算计的就是人心,纵然是棋子,一旦她有了自己的意志,也会脱离棋盘,你说对不对”
裴弼冷冷一笑道:“是啊,本来让她执行的计划,可不仅仅是那一封密信。”
李未央在这一瞬间突然停住了脚步,脑海中猛的窜起了一个念头,脱口道:“你们原先还想用纳兰雪来杀我,对不对”
裴弼的眼中无比阴冷,嘴角却含着一丝戏谑的笑,唇角一撇道:“是啊,你猜得不错,原本我是想要让她这么做的。”
李未央大概也能窥知一些对方的意思,一方面从外围包抄郭家,另外一方面从内部渗透,让郭家人自相残杀,自断臂膀。同时,还要让纳兰雪挑拨自己和陈冰冰以及郭家众人的关系。事实上,纳兰雪做得很好,她成功的离间了郭陈两家。若非李未央早已在郭家站稳了脚跟,只怕郭家的其他人也会因为李未央对纳兰雪的偏帮,而对她产生怨恨,这样一来,更可以疏远李未央和郭家众人的关系,让李未央在郭家众叛亲离,无所依靠。最后,只要纳兰雪在李未央的饮食之中下一点药,她还有命在吗李未央是很谨慎小心没错,可纳兰雪毕竟医术高明,她在衣物茶水中,甚至在其它一些细枝末节的地方留心,就能够对李未央动手
李未央嘴角衔起一丝轻笑道:“看来,我也小看了裴大公子,这一出局,布得是天衣无缝。”
裴弼冷淡地一笑道:“再天衣无缝的计策不也被你看透了吗今日天底下的风光,全让郭家占去了”他眼角一缕清光掠过,李未央便听出了嘲讽之意。
李未央目光清冷:“你们将我的心思算计得如此准确,选择的人也是恰到好处只不过,用了这样的招数,就不可能再用第二次,我真的很想知道,裴家到底要如何扳倒郭氏”
裴弼微微一笑,自信道:“那就请郭小姐拭目以待吧。”
李未央并不在意,只抬起清亮的目光与对方平静相视,裴弼最恨她这种神情,眸中掠过一点锐利的星火,随即又转头冷声道:“告辞了”说着,已经快步地向园外走去。
月光之下,元烈轻飘飘地走到了李未央身边,微微一笑道:“今天这件事情办得还漂亮么”
李未央瞋他一眼,眸子里闪过一丝笑意:“真是够冒险的,连我都为你捏了一把冷汗,若是刚才陛下不肯站在你的身边,你又要如何呢”
元烈似笑非笑,神情自若道:“我既然敢这么做,当然是有十足的把握,即便他不肯认账,我也有法子逼得他认了”
李未央瞧他神色自信,不禁轻轻一叹道:“我看陛下是要被你气死”
元烈笑道:“气死也就罢了,他那样暴烈的性子,谁也受不了”
这一对父子,真是谁瞧谁都不顺眼,却又彼此那般的在意,李未央真不知道该如何形容他们两个这种诡异古怪的关系,细细思量起来,他们恐怕是这天底下最奇怪的一对父子了。
回到郭家,李未央却送走了元烈,随后含笑立于门户之外并不进门,赵月在旁边等候着,一直等到郭导进了门,李未央才上前微笑道:“五哥一路辛苦。”
郭导只将头轻轻一点,微笑道:“有旭王的掩护,我这一路走来,还算顺利。”
李未央不再多言,事实上她早已知道,郭导在这一路上遇到无数次的暗杀,好不容易才找到了那个军奴,得到了账册,可却偏偏还是丢了证人和三分之二的证据,唯独的三分之一本账册还是他从大火之中抢救出来的,若是有一点不慎,郭导就不可能再回到大都来,他的这份拼命,足以让人动容。
话还没有说完,郭导却仿佛心事重重道:“我已经听说了纳兰姑娘的事。”
他一开口,李未央便收敛了笑意:“是四哥说的吗”
郭导露出恳切的神色道:“我初时观那纳兰雪的神情便觉得她有点奇怪,可却说不出究竟有哪里奇怪,我想嘉儿你心里也是这么想的,依你这么聪明的人,本不至于被她迷惑。”
李未央被说中心事,心头掠过一丝惋惜,口中却是实话实说:“我不是被她迷惑,而是因为我对她产生了同情和亲近之意,以至于这样的感情最终蒙蔽了我的心窍,使得我没有办法怀疑她,或者纵然我怀疑了,也会不断的劝说自己相信她有苦衷。”
郭导十分理解地点了点头,开口道:“你也是用心良苦。”他们两人之间气氛十分和谐,郭导的眼中始终有熠熠的光泽。
李未央微微一笑,已经与他两人并肩向内走去,郭导面色白皙,五官文秀,那一双乌亮的眼睛落在李未央身上,只专注的看着她,李未央心中一动,目光依旧淡然平静。郭导心中顿有暖意,柔声道:“你和旭王的事情,我已经听说了,五哥还欠你一句祝福。”
李未央一怔,可见郭导神情中带着笑意,她这才放下心来,开口道:“我只怕父母亲还不能同意我们的婚事。”
郭导摇头道:“阻力不在父母亲的身上,只要你好,他们断然没有不同意的,只怕宫中的惠妃娘娘和静王那儿”
郭导说到这里,李未央却是不以为然道:“此事暂时还不必提,等到合适的时机,我自然会向父母亲禀报的,到时候,我若真是要嫁,谁也阻拦不了我”
郭导点了点头,李未央的性情他是很清楚的,静王从未曾入她眼中,又何足惧哉
在那乌发的掩映之下,隐约露出李未央脸上白玉般清冷的光泽,郭导的目光带着怜惜,轻轻的拂来。李未央的发间插着一根玉簪,衔着亮盈盈的坠子,在灯火璀璨的映衬之下,摇曳出透明而冰冷的光,不知不觉间,隔绝了他的目光。
静默片刻,郭导突然正色道:“现在我只担心二哥他”
李未央想了想,以旁观者的冷静道:“如今虽然二哥已经洗脱了冤情,但如何让他在最合适的时机出现在众人的面前才是最重要的,毕竟,在陛下的赦令到达之前,他还是一个罪臣。”
郭导心头已经十分畅快,大声笑道:“不管如何,今天这件事情终于是大获全胜,咱们应该好好庆贺一番走吧,现在就去见父母亲,向他们禀报这个好消息”
“还需要你禀报吗,刚才在宴上大家就已经看得清清楚楚了。”李未央知道他是要刻意营造一种轻松的气氛,便微微一笑道:“现在他们正高兴着,要将一切禀报给祖母知晓,咱们快去吧。”
第二日,皇帝的赦令便下来了,与此同时,郭衍和齐国公一起进宫向皇帝负荆请罪,并说明当日逃走的原因是被人追杀。既然郭衍已经不是钦犯,那郭家窝藏他的罪名也就不复存在。尤其郭衍向陛下陈述当时战场上的实情,令得陛下更为震怒,竟将赵家一众官员全部革职查办,凡涉及贪墨军饷的人,一概斩首,其余人等,流放三千里。
这样一来,皇帝不但将郭衍官复原职,而且大加赞赏,赐以重金,好好抚慰了一番。可是回来以后,李未央瞧见郭衍神色却并不见多么的欢喜,她的心中不免起了些微的顿悟。
等到皇帝颁旨的第二日,郭衍即将返回边境之时,郭家人却突然发现,二公子失踪了。郭夫人在郭衍的房中仔细查看了一番,却见到郭衍连一件随身的衣服都没有带走,不禁落寞地道:“这个傻孩子,究竟去了哪里呢”
李未央叹息一声道:“若是想要知道二哥去了哪里,其实并不难。”
郭家人一时都抬起头看着李未央,露出诧异的神情。李未央含着一丝温和的笑容,摇头叹息道:“去瞧一瞧纳兰姑娘的骨灰还在不在,若是不在,那二哥就是带着纳兰姑娘远行去了。”
郭夫人转念一想,瞬间懂了儿子的用心,她的面容也浮上了一层明暗不定的阴影,人生如此,常常错了一次就错了今生。原本那么相爱的一对璧人,却是分开,郭衍终究是愧对于纳兰雪的,所以这一次当他已经洗脱了罪名,不再会连累家族之后,就挂印而去。陪着纳兰雪的骨灰,畅游天下,再也不知所踪。
从前,他曾经为了郭家背弃纳兰雪,如今他又为了纳兰雪永远的离开了郭家、郭夫人长叹了一口气,转而惊觉,也许这一回他的儿子是要做真正的自己,不再执迷于家族的束缚了,这对于他而言,未必不是一种幸福,纵然如此,郭夫人不自觉的泪流满面。
当他是郭衍的时候,只能选择家族。但当他不再是郭衍了,他一定会选择纳兰雪。李未央叹了一口气,走上前去,轻轻地揽住了郭夫人的身体,柔声道:“母亲不必担忧,你还有我们呢,是不是,五哥”
此时,郭导穿着一身白色的衣袍,潇洒地倚在门边,嘴角上扬,呈现优雅的弧度,他微微一笑道:“母亲,你还有我们。”
李未央温柔地看着郭夫人,心中却是闪过无数念头。可惜这一回裴后过于狡猾,不肯开口为赵家说项,否则倒霉的定然不只裴忠一人但赵家不过是开胃菜,现在就该拿裴家开刀了敢用纳兰雪来算计她,就要做好付出百倍代价的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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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秦:告诉我这不是真的,你骗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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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有没有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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编辑:呕,从今后你还是继续无视吧:
249 蝼蚁必死
大都太子府书房,茶水已经上了很久,上好的碧螺春,只不过此时太子并没有心情品茗,反倒任由茶中的热气一点点的没了,眼睛还是笔直地盯着那浮浮沉沉的茶叶,神色阴晴不定。
裴弼跪在一旁,只是垂着头,不言不语。太子冷哼了一声,重重的将茶盖落在了茶碗上,往日里他和裴弼兄弟相称,关系走得极近,可是此刻竟然也掩饰不住脸上的怒意,不管裴家是多么的显赫,但终有一条,裴家的兴盛将来还要系在太子的手里。所以,他和裴弼感情再好,一旦遇上大事,太子也是主子,裴家还是奴才。
太子冷声道:“瞧你办的好差事,连累我在母后跟前也没了脸面那赵宗父子可真是蠢东西,百般授意计划,却还是毁在了他们的手里你不是说过,一切尽在掌握吗怎么硬生生的让这赵祥和闯下了泼天的大祸,还是众目睽睽之下,到底是怎么办的事”
裴弼声音十分的恭敬,他压低眉眼,低声道:“回禀太子,那赵祥和原本是在我掌握之中,可是此人愚钝不堪,过于自信,才会上了李未央的当,误以为那郭家的五公子果真带了不利于他们赵家的证据进宫要告御状。一旦牵连到了赵家的利益,纵然是我再三告诫,他也不肯相信,只以为我们是诚心看他的笑话。大宴之上,我早已着人看住了他,可是派去的人却被人故意阻挠,如今瞧来早已是一场圈套。从那郭导出京开始到他回来,以至那一封报来的密信,李未央心计终究不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