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行为彻底触怒了团粉。正巧晚上苏昀跟南裳一起出席某品牌发布会,苏昀被安排现场献唱。场子里有一大半是LOVIN粉,全都关闭了手灯,沉默转身背向舞台。
场面一度十分尴尬。苏昀坚持撑了半首歌,黑着脸下台了,而现场的歌声却滑稽的仍在继续。
事情到这里还没结束,奚顾的唯粉继续在线上祭出了杀手锏。他们不知从哪里刨出了苏昀学生时代的照片,照片里的人脸大嘴凸鼻子塌,穿着改短过的校服,发尾是挑染的非主流桃红色,对着镜头鼻孔朝天地做出比中指的手势。以及不知真假的知情人爆料,说苏昀当年在学校里是「风云人物」,曾经一巴掌把人打到耳膜穿孔。
——时栎看到这里,忍不住挑起眉WOW了一声。
旁边郑来的表情更加迷惑了。
时栎余光里瞟到欲言又止的后辈,终于想起来自己作为偶像在直播镜头下的自觉,轻轻咳了一声,对着立在桌上的粉色手机一本正经道:“这件事情我也感到非常遗憾……但是,关我什么事?”
“「粉丝行为,偶像买单」……”时栎抱着手臂靠在椅子上抖腿,把评论读出来后自己先被逗笑了,“这是哪个小天才想出来的主意?”
郑来瞪大了眼睛,近乎惶恐地盯着她。
“「偶像没能引导好粉丝就是失德」……你爸妈没教会你多读书少上网也是失德的一种体现?”
“「什么样的爱豆就有什么样的粉丝」……你想说「粉随正主」是吧?多打这么些字不累吗?”
“「前天还晕得要死要活的,今天又精神抖擞地出来捞钱」……今天我又不在船上,我当然不晕了,清醒得很。”
“「出道快十年,还在吃组合老本,要不是LOVIN你在娱乐圈里什么也不是!」……不好意思,我就是LOVIN成员,这辈子都是。”
“「作为一个女偶像竟然大庭广众下抽烟?!之前的清纯人设全是假的!看打火的动作就知道烟龄肯定不短!」……那你眼力就还不错。”
“「当爱豆的时候不会唱不会跳,现在开始演戏了又演技差,除了脸你还有什么?」……我还有你这样忠心耿耿的黑粉。”
“「你也就能上上综艺了,还端着架子使唤后辈,抢了好房间,又什么活儿也不干,你来干什么来了?」……我来工作。”
“「九年老粉看到你对低龄粉丝毫无约束真的很失望!脱粉再见!」……慢走不送。”
“「你今天这么疯,是被金主甩了吧?」”
时栎嗤笑一声,歪着头漫不经心撩了下头发,慵懒的眼神里藏着锋利:“你在网上嘴这么毒,是现实中吃了很多苦吧?”
……
直播间左上角观众人数直线飙升,直破七位数,评论里越来越多的路人涌进来稀释了原本黑粉的留言:
「前排合影留念!」
「虽然不是粉但觉得好爽好好笑啊哈哈哈哈!」
「一怼百万现场,只要我活得够久就什么都能见到!」
「娱乐圈里果然就没有一个善茬,奚顾装了九年最后也崩了……」
「都成年人了抽烟怎么了?女艺人就不能有排解压力的方式吗?」
「实名支持所有艺人都向奚顾学习下场自己怼,省得粉丝互相撕来撕去占用公共资源!」
……
郑来全程观摩下来,呆若木鸡。
场面对他这个出道刚一年的萌新造成了强烈的冲击。他眼睁睁看着眼前的大佬翘着二郎腿笑眯眯地以一己之力把评论区血洗了一番,简直肃然起敬,虔诚到想向她敬礼致意。
最终时栎昂首凯旋回到卧室。这番激战丝毫没有影响到她的心情,她泡了个热水澡,期间收到了谢渝惊恐的死亡预告,又接了通陈经纪人的电话。
他整个人已经炸掉了,口吐芬芳有十分钟之久,时栎左耳进右耳出,只记住他最后撂下一句狠话:准备退团吧。
时栎垂眸搓着自己被泡得起皱的指腹,心不在焉地挽回:“欸……小陈哥哥,别呀……”
小陈哥哥挂了电话。
时栎耸耸肩,站起来拽过浴巾哼着歌慢悠悠地擦了擦,接着穿好衣服回到卧室很有闲情逸致地点了支香薰,钻进被子打开了手机。
她原本想登游戏,想了想这会儿手指头还皱巴巴的不太利于操作,转念打开视频,找出来一部喜剧片。
时栎握着手机翻了个身,对面墙上闪着灯的摄像头给她提了个醒。好歹她也是刚跟网络暴力搏斗了一场的柔弱女艺人,为了防止自己这个时候在大庭广众下笑出鹅叫败光最后的好感,她机智地拿被子蒙住头,滚到床边把自己的笑声模式调整成了振动。
于是随着影片一波三折到达高|潮,时栎缩在被子里笑得花枝乱颤时,屏幕上方突然弹出一条微信消息。
「周川:打局游戏吗?」
作者有话要说: 周川(装作若无其事):内什么……我刚看到你又被网络暴力了……你没事吧?
时姐:啊?哦,你看错了,是我暴力他们(骄傲)。
周川:………………对不起,打扰了。
第25章 贰拾伍
山间的第一夜,宁静、冷冽、安详,并不失魔幻。
时栎把电影结尾看完才擦着笑出来的眼泪打开微信。虽然她不太明白周队长在这个月黑风高夜突然变得主动的原因,但这并不妨碍她施展高傲:「太晚了,改天吧。」
很快,对方回:「好,那你早点休息。」
时栎放下手机起身关了台灯,黑暗里闭着眼睛躺了半天,最终还是没耐住性子,又翻过身拿起了手机。
她也说不清楚此刻自己心底隐隐道不明的不甘情绪是什么。就像是小时候每次哭闹换来的都是糖果敷衍的不满足,又像是初恋时事事被无限包容忍让的不尽意。
总之就是,她也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但她觉得,至少现在这样不够。
她又打开微信,视线先是有一瞬的停顿,而后唇角缓缓扬了起来。
两分钟前的最新消息:「别人的看法不要太放在心上。」
时栎悠悠点开对话框,镶着钻的指甲敲在屏幕上发出清脆愉悦的声响。
「那你的看法呢?」
-
周觐川站在阳台上垂眸看着手机,清俊的眉目轻轻拧了起来。
要搁在往常,这肯定是她的戏谑玩笑,他都能想象得出她说这话时那副含着笑的神情。但想到她刚才独自蒙着被子缩在黑暗里那一幕,周觐川略微迟疑,还是好言好语回了句:「我们只看证据,没有个人看法。」
当然这只是周队长自以为是的好言好语。不过对方好像也没当回事,并没有因此挫折了心情:「可是我很想知道你是怎么看我的。」
「我不了解你,我的看法没有意义。」
「我们也见过这么多次了,还一起喝过酒,我在你眼里就一点印象也没有嘛?」
周觐川手指在屏幕上停了停,唇线抿着,觉得她的措辞一如既往缺乏严谨。
那种情况怎么能叫一起喝过酒?那充其量只能叫做人民警察与案件知情人士信任关系的建立和维护。
他本能地想纠正,但字打了一半,又缓缓停下来,逐一删掉了。
他忽然、也终于想起他们今天晚上会有这番谈话的初衷。她才刚经受了一场网络暴力,或许是真的对自己很怀疑,所以才会问出这个问题?
那他此刻是不是应该说点什么安慰或者鼓励的话?
周觐川握着手机皱眉陷入犹豫。一是因为他真的不擅长安慰人,另外一个原因是,这个人在他眼里的印象,也真的算不上好。
精明、利己、不配合、小聪明。
如果说今晚的第一条消息是因为看她可怜动了恻隐之心的鬼使神差,那现在让他清醒地睁着眼睛夸她就是强人所难。
在沉默跟谎言中左右两难摇摆许久的周队长,最终模糊折中出了一句:「你本人接触起来跟以前在镜头前的感觉很不一样。」
-
时栎抱着手机懒洋洋翻了个身,夹着被子嗤笑出声。
当然不一样了。
「噢?是吗?哪里不一样?」
「本人比较真实。」
「你说我在镜头前很虚伪?」
「……不是。」
「那是?」
「以前更像是个包装出来的艺人。」
「那不还是虚伪嘛,人前人后两幅面孔。」
电话那边沉默了片刻,准确纠正:「这个区别不是人前跟人后,是以前跟最近。」
时栎趴在床上托着下巴看屏幕,眉毛微微讶异抬起。
她以为他口中的不同只是现实中的她与屏幕上奚顾根深蒂固女神形象的反差,然而他实际上的意思却是,最近的「奚顾」更加真实?
——这是来自人民警察的委婉嘲讽吗?
时栎揉着头发想了想,可怜兮兮:「所以最近才会一直被骂吧。我是不是真的很不讨人喜欢?」
她觉得这番说辞对于通常的男人来说已经足够婊了,但周队长显然不是一般的凡夫俗子。他的回复一如既往的惜字如金不解风情:「做你自己就好了。」
还没等时栎接话,他又立刻截断话茬:「不早了,休息吧。」
时栎把打了一半的话删除了,迅速地回:「我还有最后一个问题。」
「你刚是不是忍了很久一直想纠正我,我们上次不能叫一起喝过酒?」
周式冷淡:「嗯。」
时栎无声笑了笑,继续道:「那下次出来真正的喝一次,好吧,周队长?」
对面略微迟疑,最终没有应承,但也没拒绝:「早点休息。」
时栎关了手机,黑暗里悄悄收起了向上的唇角。
窗外逐渐下起了小雨,欢快地敲在玻璃窗上,像是少女心满意足落下的心事。
一夜安眠。
-
雨一直淅沥下到隔日中午,才将有些停下来的意思。
但天还是一片阴色。众人出不去房间,上午围在客厅里尬聊了半天,到了午饭后最能说的人也扛不住了,提议去山上的寺院里走走。
一呼百应。时栎是本能生理排斥一切要付出体力的户外行为,但奈何直播任务在身,又是七个人里唯一的当地人,只好磨磨蹭蹭地拎着自拍杆一路跟在大家身后。
半山腰上休息时,郑来买了两个烤红薯,凑过来把大的递给时栎,然后顺理成章地留在了队伍后面。
经过昨晚一役,两人之间莫名生出一种微妙默契,仿佛人狠话不多的大佬跟乖巧内敛不擅表达爱慕的迷弟。
迷弟蹲在一旁看着时栎吃到最后几口,提前从口袋里掏出了湿巾。跟时栎并排坐着的帽子男忍不住伸腿踢了他一脚:“欸,你这小子……我也刚吃完啊!”
时栎撕开湿巾,戴着墨镜面无表情。郑来笑了笑,二十岁的脸天真无邪:“就剩一张了,平时也没看哥你有那么讲究啊。”
帽子男听了作势要打他,队伍前方已经发动,他推了把郑来的头,起身跟上去了。
直播间的弹幕又刷起来了:
「笑死,果然美女在哪儿都是优待啊~」
「昨天亲历魔幻现场的郑来被奚顾吓到了吧啊哈哈?」
「怎么有这么温柔的男孩子?随身带着湿巾给姐姐也太苏了吧!」
「两个颜值担当,这姐弟CP有点好磕?」
「此处可以做成表情包:给大佬递湿巾!」
……
下过雨的山路有些湿滑。两个人在后面慢吞吞地跟着,时栎把自拍杆跟手机插到郑来的双肩包上,手缩进了口袋里。
男孩子跟她搭话:“姐,你以前来过这里吧?”
时栎回忆了下:“很多年前来过。”
“我听说这边好像求姻缘特别灵。”
“是吗?”时栎有点惊讶,“我上次听人说是男士来求平安会比较灵。”
“害,其实都是个心理安慰。”郑来耸肩,“不过来都来了,还是得拜一下。你有什么特别想求的吗?”
时栎想了想,面露无奈:“我也就想求个平安,能好好活着就好了。你呢?”
“也是平安吧。”郑来挠了挠头,念叨,“我家里人有做警察的,想给他求一个。”
“刑警吗?”时栎漫不经心抬眼。
“嗯,是的。”
“很辛苦吧?”
“我小时候对他的记忆很模糊,现在就只能记得他总是特别忙。”郑来说起往事,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那时候他是刑侦队长,经常半个月都见不到他一次……”
时栎脑海里蓦地浮出周觐川那张脸,想到每次见他时都那副冷淡少言又行色匆匆的模样,轻轻抿了抿嘴。
郑来在一旁碎碎念:“……他一直希望我考警校,我学艺术让他很不高兴……后来他终于老了能闲一些了,我又去外地上大学,接着做练习生、出道,还是不怎么能见到他。”
“嗯……这个职业是很辛苦。”时栎对于这种亲情间的桥段一向比较麻木,不知道还能再说些什么,停顿片刻,又说,“我也有个……也认识一个朋友,是刑警。”
“喔,是吗?”
往颐山寺最后的一个台阶很高,郑来长腿跨上去后下意识回身朝明显已经开始体力不支的时栎伸出手。
时栎站在下面喘了口气,搭回手,郑来握住她的手腕,用力往上一拽。
“那你要不要给他也求一个?”
-
阴雨天,寺里朝拜的人很少。节目组早就准备好了这个环节的流程,众人按照安排参观、茶道、最后到了正殿,每人上了一炷香,住持法师诵经祈愿,致赠福袋。